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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鏈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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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鏈銬

道路被雨水洗得水亮, 倒映著靛青色的天空,顧晚舟蹲了太久,站起來時眼前一黑,連忙踉踉蹌蹌扶著公交站牌。

雨差不多停了, 爆炸發生後, 繁華的市區只剩下零零散散往家裏趕的人, 四處都透著灰敗和落魄的氣息。

顧晚舟瞄了眼自己的手機,仿佛正被捏著的是她的脖頸,喉間幹疼發堵,“你怎麽來了。”

說罷, 傳來一聲微妙的低笑。

李念沈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從她臉上離開, 像寸步不離的幽幽鬼火, 分明在燃燒, 卻令人冷得打顫。

“上車吧,粥粥。”

源於對危險的本能反應, 顧晚舟杵在原地不肯挪步。

李念沈將手機放在一邊, 帶著溫柔的笑容問她:“怎麽不過來?”

顧晚舟硬著頭皮走過去。

車外的蒼穹藍得詭異, 像一望無際的深海, 讓她產生強烈的溺斃感。

汽車的油門似乎踩到了底, 割裂的風將她的臉頰劃得生疼,好像下一秒兩人就要同歸於盡。

顧晚舟攥緊安全帶, 不能理解他為何如此生氣。

從她拜托他找鶴鳴開始,二人會見面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是因為她沒告訴他嗎,但她的本意是不想對方跟過來讓三個人都難堪……

她做錯了嗎?

顧晚舟心亂如麻, 她第一次意識到自己也許根本不具備處理他們三個人之間關系的能力。

回到蘭提路又下起了小雨,李念沈幫她打開車門, 卻沒有撐傘,兩人一前一後淋著雨走進別墅。

“那是什麽?”

顧晚舟順著他的視線低頭。

無色玻璃種手鐲,冰透澄明,鶴鳴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等著去辦,為她戴上後沒來得及說上幾句話就匆匆離開。

他比2月出國的時候憔悴很多,因為離得近,她看到了手臂上被雨水淋濕而洇開的血跡,他向來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她想仔細看看,被一句“沒事”搪塞過去。

時間太緊,顧晚舟的太多疑問來不及問出口,為什麽沒有回國,現在住在哪裏,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她拽住他的袖子不想讓他走,分明也看出了他眼裏的不舍,但他還是離開了,留下一句“照顧好自己,我會再聯系”。

“沒什麽。”顧晚舟眼眶濕潤,悄悄把左手藏到身後。

“你們見過了。”悶雷滾動,襯得男人的聲音尤為意味不明,“他送給你的。”

兩個肯定句,顧晚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太多的困惑讓她頭疼欲裂,她不清楚鶴鳴的情況,也不明白眼前男人的想法,疲憊回應:“有點餓了,我想吃飯。”

細雨如酥,但空氣卻格外悶沈,不難預料到不久又將迎來一場暴雨。

李念沈一言不發,走近兩步,輕輕掐起她的下巴,蠱惑似的問詢:“粥粥和他聊了什麽,這種危險的情況也沒有打電話回來呢。”

別墅前的路燈氤氳著溫暖的光芒,蒙蒙雨絲飄落,他的眉睫泛起暖色的水光。

指尖冰涼,顧晚舟被迫仰頭和他對視,一時不能從他的眼睛裏分辨出此刻的情緒,於是如實交待:“當時在公交站,沒說幾句話,他有急事就先走了。”

“摘下來吧。”

“什麽?”

李念沈牽起她的手腕,眸中笑意分明:“這個手鐲看起來很貴重,戴著很容易損壞,不如摘下來另外保管吧。”

“我去洗澡了。”抽出自己的手,她轉身回臥室。

男人直勾勾盯著前方的背影,一道銀白色的雷暴在天邊一角裂開,短暫的慘白光線下,他過分白皙的臉顯得陰沈而詭譎。

熱水澆上身體,顧晚舟渾身的血液立即蘇醒,思維也變得活躍起來。

受傷和失聯,鶴鳴大概率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但他能過來找自己,也許已經有應對之策,需要告訴方阿姨嗎?

顧晚舟打算等鶴鳴再次聯系她的時候詳細問問。

擠出一泵沐浴露,熟悉的香氣讓她不由自主想到層層逼問的某個男人,她瞥了眼手腕上的透明手鐲,眉心擰緊。

心情隨之煩躁,她快速收拾了下穿上睡衣出門。

“洗好了嗎?”立在窗邊的男人轉過身,問道。

“嗯。”顧晚舟點點頭,一邊走向床邊一邊用毛巾擦拭頭發。

李念沈的眸子在她略顯冷淡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隨後主動提議:“我幫晚舟吹頭發吧。”

“不用。”

他像沒聽到拒絕,自顧自取出吹風機接上電源,朝她示意:“坐這邊,我幫你吹幹。”

吹風機運作的聲音仿佛是一場“軟脅迫”,顧晚舟停下手裏的動作,看見他濕漉漉的頭發時無奈回答:“我自己吹就可以,你先去洗澡吧。”

再一次拒絕,李念沈眼底一片死寂:“他到底和你說了什麽。”

“晚舟對我的態度都變了呢。”

眼見話題又扯了回去,顧晚舟不得已再次重覆之前的話:“我們沒有說什麽,他有事先走了。”

“那晚舟為什麽還要留著這個鐲子?”他放下吹風機,執拗地緊盯著她,“還有沁園裏的那些照片,你為什麽都要留著……”

顧晚舟啞口無言,逃避似的起身下樓,經過他面前,被忍耐已久的男人一把扯了回去。

“你弄疼我了!”她揮動手臂試圖擺脫他的控制,一個脫力,手肘撞到桌上的花瓶。

“砰”的一聲,瓷瓶四分五裂。李念沈松開她,一聲不吭彎腰去拾地上的碎片。

“別撿了。”會割破手。後半句話卡在嗓子眼,她半晌說不出口。

李念沈攥緊手裏的碎瓷片,尖銳的角嵌進肉裏,沒過多久便“滴答滴答”淌下猩紅色的血液,他垂眸看著滿地狼籍,一字一頓問道:“你要出軌了,對嗎?”

顧晚舟氣笑了,“你非要用這種方式談事情嗎?”

他扭過頭,繼續一片片撿起來,塞進手裏,完全沈浸在自己世界裏,“都是李鶴鳴的錯,他勾引了你……”

“勾引弟媳,這種骯臟的東西早該死在孟瓦斯,是我太心慈手軟……”

像在念緊箍咒,咒罵的話越來越密集,眼看他的手心就快要戳滿碎花瓶,顧晚舟看得觸目驚心,忙不疊上前制止:“你到底想幹什麽啊!”

這聲大吼將李念沈從迷茫裏喚醒,他一擡頭,看向她正關切地望向自己,立刻大喜過望地站起來,“不要緊的,只是這一次出軌而已,我會原諒你的。”

“不是晚舟的錯……”他甩掉手裏的碎片,有幾塊以一種刁鉆的角度卡進血肉,顧晚舟驚悚地看著他跟沒事人一樣拔出來,甚至,他還在笑,發自肺腑的、真摯的欣喜。

“我們重新開始吧。”李念沈忘了那一手的血,認真捧起她的臉,“先把這些東西都扔了,我已經原諒晚舟了。”

溫熱的血液糊在她的臉頰,濃郁的血腥味讓顧晚舟空空如也的胃部翻江倒海,她竭力克制幹嘔的沖動,眨眼的功夫,就瞧見他正在摘自己左手上的手鐲。

原本透明的手鐲變得鮮紅艷麗,血液減少了摩擦之間的阻力,他幾乎不費任何力氣就要取走。

驚懼交加之下,顧晚舟使勁推開他躲進浴室,“哐”一聲將門反鎖。

鏡子裏,她的臉、肩膀和手臂上全是他的血,像剛從車禍現場挖出來一樣。

稍微平覆心緒後,害怕他還會做出一些傷害身體的過激舉動,顧晚舟深吸一口氣,推開門回去找他。

臥室空無一人。

花瓶碎片不見了,地毯上只剩下一灘未幹的血漬。

晚飯後的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有出現。顧晚舟對別墅還不熟悉,只好找來查娜詢問。

“先生……是不是出門了?”血腥味一直縈繞在鼻尖,晚餐她沒有吃兩口,說出來的話顯得有氣無力。

查娜回想了一下,篤定道:“沒有看見先生出門。”

似乎也沒有看見他下樓。

在沁園這個男人就有藏起來的前科,顧晚舟猜測他會和之前一樣在睡覺前回來,然而直到大半夜她都沒有等到他回來,最後,她實在熬不住,睡了過去。

雨勢在後半夜轉大,仿佛天空被撕開了一道缺口。

李念沈背靠暗室門,像一匹落敗的狼,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等到外面安靜下來,窺伺的視線從門縫往床上挪——

她睡著了。

血液幹涸後結成快,行動起來有些不便,他取下墻壁上懸掛的鏈銬,推開門,朝熟睡中的女孩走過去。

顧晚舟睡得極不安穩,也許是血腥畫面留下了太過深刻的印象,她在夢裏重覆了一遍傍晚的經歷,在他即將撫摸自己的臉頰那刻,她猛地睜眼——

正對上枯井一樣失去焦點的眸子。

顧晚舟嚇得心臟抽掉一拍。

“李念……”她的嗓子有點幹,下意識想伸手拿水杯。

手臂一動,金屬的清脆碰撞音回蕩在臥室頂空。顧晚舟慢半拍低頭。

手鐲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條半根手指寬的手銬,一邊銬住了她的手腕,一邊則是他的。

顧晚舟懵懵地擡起手臂,一時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這樣你就不會再犯錯了。”背後倏忽炸開一道聲音,她的血液瞬間凝固,僵硬地扭動脖子,一點點回過頭。

李念沈俊朗的臉上掛著一個無比明媚的笑容,如同春日裏緩緩升起的朝陽,美麗而耀眼。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他跟著擡高被鏈銬鎖住的那只手腕。

顧晚舟大腦一片空白,短暫地失語了。

李念沈看出了她的害怕,正想安慰這沒有什麽,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好地保護她而已,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卻突兀地震動起來。

顧晚舟回過神,急忙伸手去拿,卻被對方先一步搶走。

他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號碼,大概猜到了是誰,冷嗤一聲:“大晚上的給弟媳打電話,真是過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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