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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美少年一懷愁緒痛依舊·齊天莊山雨欲來風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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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美少年一懷愁緒痛依舊·齊天莊山雨欲來風滿樓

莊外,密林裏,裴爍一個人走來,他的前面是鮮花簇擁著的林立的石碑,地下埋葬著裴氏家族的英魂,和為他而倒下去的朋友、知己,還有親同手足的結義兄弟。

石碑上都刻著他們不朽的名字。

他從秦天雲的墓前緩緩走過,接著逐個走過玉池淩峰——秦峰的母親;裴珍、花鳳玉——黑衣公子的父母;花鳳蓮——他的結發妻子的墓,然後來到三弟裴岳的墓前緩緩蹲下去。

石板上擺著素花果品和一些紙錢,他知道肯定是嬋媛女來過這裏。

小丫頭幾乎每天都來。

在這個世上,她——這位冷面魔女也只把裴岳當成她的親人,除高河之外唯一可得到她尊敬和愛戴的人。

——唯一唯一的親人!

裴爍久久的凝視著那尊石碑,久久的凝視著,心頭苦不堪言,忍不住潸然淚下,“十年了,轉瞬間已經十年了。當我們十年前的這個時候在這裏相聚,我們告別了整整七年被人亡命追殺的悲慘生活,你不該離我而去哪!三弟,你知道嗎?女兒是屬於你的,她只屬於你,這個世上也只有你才配做她的父親。你從死神的手裏冒著生命的危險將她奪回來,並撫養成人,我沒有資格使她承認我哪!三弟,她經常來看你我很高興,人所期望得到的回報無非就是百年之後仍有個人記得他。你如此洪福,我這做大哥的也安心了。”

說著,從地上拿起酒壺,滿滿斟了三盞,然後灑向天國。

他的心裏其實很苦很苦,比吞嚼了黃連還苦。

他的親生女兒不理解他,就連他最疼愛的黑衣兒也不辭而別,突然遠離了他,這給他心上的打擊很大啊!

他呆坐在那裏,久久的呆坐著。

他的懷裏還揣著那封信——黑衣公子臨走前留給他的信。

他緩緩取出,然後蹭到裴珍和花鳳玉的墓前。

他們的石板上也都擺著酒器和紙錢,另外還放著一朵精雕細琢的白玉蘭花。

因為黑衣公子的母親生前酷愛蘭花,所以黑衣公子便一直將蘭花視為最愛,並時常將蘭花的花香留於身上,以此來緬懷自己的父母。

裴爍不禁笑了,那朵蘭花使他突然間猶如得到許多慰籍,他的憂愁於是不再無止境的蔓延。

他將那朵蘭花捧起,眼中植滿了深情。

“我知道他是個很孝順的孩子,絕不會就那麽偷偷走了的。他真的來看過你們,他真的很懂事。他長大了,沒有辜負了我們的期望。阿珍,阿玉,你們高興嗎?我深信你們此時和我一樣,每當看到他如臨風玉樹般瀟瀟灑灑的身影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延續,你們一定很欣慰很欣慰!這次他雖然不告而別,但還是留了封信給我。你們千萬別怪他啊!孩子在父母面前都是調皮又任性的,他也不例外。何況他才只有二十一歲,不可能什麽事情都通達的,因此我們也不要對他管束太嚴,要求太刻薄了,他在我們面前畢竟還只是個孩子呀!其實他留了信就足見對我的尊敬,我沒舍得看,帶來了,和你們一同分享。”

而後謹慎的開啟,那是一封啼血的書信,字裏行間都是紅的,表白著一位少年天性的純真和善良。

跪捧伯父、大哥:

請原諒裴兒的不辭而別!選擇這樣的方式離開同是萬難之策呀!十七年前那段經歷相信誰都不會忘記,由於兩利的爭逐,爹娘雙雙慘死,又有多少親人步入他們的後塵?裴兒每當想起這些就會難過。裴兒明白,世界是這個樣子的,但人們為什麽非要為著那些不必要的煩惱困擾自己?為了那些貪念和虛榮白白犧牲掉自己寶貴的生命呢?權利、金錢、功名、地位都是身外之物,活不能帶來,死不能帶去。伯父,大哥,這是裴兒的肺腑之言。裴兒自幼生長在齊天莊,那個美麗的山莊,裴兒是不願看著它再次重演碧玉島的悲劇的,它使人得到的不是快樂和滿足,而是多少家庭的離愁別恨,多少親人的辛酸和不幸哪!伯父,前車覆,後車誡,裴兒不相信你們會那麽糊塗的,也許你們有自己行事的道理,在此裴兒只能祝願你們好事有成!裴兒無論走到哪裏都不會忘記伯父的養育之恩,大哥的手足情深。裴兒無法報答這份恩情,但會永遠牢記著他是裴家的兒孫。他的心,他的全部的愛也只屬於伯父,大哥;只屬於裴氏家族……

裴爍讀到這裏禁不住又落淚了,淚如雨下。

他完全被黑衣公子的真情打動了。

這個孩子生性純潔、善良。

他的心就像一潭平靜的湖水,從來沒有野心、貪念和欲望,他只會默默的流淌著他的清瑩,用他的博愛去沐浴人間……

由此,不禁使他又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兄妹兩人怎就那麽大的差別呢?

天開始陰下來,刮起了狂風,太陽很快躲進雲層裏,周圍一片昏暗,不一會兒下起傾盆大雨。

琴無厭急匆匆走來,看到父親依舊坐在地上,衣服都已淋濕,就連頭發也蓬亂的貼到了臉上,好一副落魄的模樣,便不由心疼起來,“爹,下雨了,快起來吧!小心淋出病來。”

兒子說著已為父親撐起雨傘,並小心的攙扶起他。

裴爍深註著遙遠的天際,沙啞的聲音中透著欣慰,“星兒,你聽到了嗎?他們來自天國的歡笑。他們落淚了,是慰籍的淚。他們知道你的裴弟很乖,很孝順,他們在為我們祈禱,在為我們祝福呢!我相信他們一定會保佑你的裴弟平安的,他們一定會勸說他早日回來的……”

琴無厭語聲輕柔,“是的,裴弟一定會回來的,他不會忘記您的,不會忘記齊天莊,不會忘記那些長眠在九泉之下的親人們的。他長大了,這次離開只不過是去外面磨練磨練,他肯定會回來的,肯定會的。”

他們向回走去,裴爍的懷裏還揣著那封信,但他卻如同揣著一顆落寞的心,此時他顯得是那般焦愁與不安。

——黑衣公子的不告而別終歸給他已暮的殘年塗上了一片不愈的陰影,他全部的期望並在此破滅,往事與幻想交相浮現,成矛盾的現實,也許黑衣兒的話很有道理,於是家仇、霸業和理性之間他無從選擇。

琴無厭陪在父親身邊,老人家的心思他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微皺眉頭說道:“唉,人這一生什麽都可以放棄,如權利、金錢或美女,但唯一不可放棄的是親情對他的期盼,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對他寄予的超越生與死的期盼,否則他根本不算是個有血有肉有情感的人,他一定如行屍走肉,枉為人子。父親,您老說是不是?”

雨還在瘋狂的下著,一道道閃電猶如一條條巨龍在他們頭頂的上方盡展奇姿,雷聲更響,驀然撞開他的心扉。

裴爍回過頭,兩朵眸子緩緩從琴無厭的臉上掠過,掠過他銳利的雙眼,掠過他們身後那條雜草叢生的小路,掠過一排排劍立的石碑,然後停在遙遠的天的一方。

十七年前那場血殺又回到眼前,清晰的回到他的眼前,一幕一幕,驚魂動魄,撕肝裂膽。

“左連峰,左連峰,”他突然忍不住仰天狂叫:“還我的弟兄,還我的歡笑,還我的碧玉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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