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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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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章 04

言家二小姐言兮一下飛機,就聽說言歡正在老宅,想到和那位行事乖張跋扈的堂姐有段時間沒見過了,言兮毫不遲疑地更改了目的地,到老宅時,言歡還在餵錦鯉。

背對著,看不清臉,但氣質這東西實在玄乎,

不管對方變胖還是變瘦,光瞧上那麽一眼,就能和記憶裏的人劃上等號。

曾經有段時間言兮很討厭言歡,覺得她太傲太愛輕賤人,在言家同輩人中,她的眼裏除了她哥,就沒別人了,永遠一副趾高氣昂的嘴臉。

不過她的脾氣討厭歸討厭,才情、相貌卻是北城實實在在屈指可數的存在,聲音也像珠落玉盤一般,好聽極了,小時候言兮每回同她犟嘴,她一個眼尾掃過來,搭配輕和柔緩的嗓音,氣勢準能消減大半。

言兮躡手躡腳地上前,脖子一伸,埋汰了句:“這破魚有什麽好餵的?真給你清閑的。”

她的臉突然躥了出來,沒嚇到言歡,但驚擾到一池的錦鯉,生怕被主人逮住失了命,肥胖身形於電光火石間,逃竄至各個角落。

幾條魚而已,就算真被嚇死了,言兮也完全不在意,她收回視線,看向言歡,用匪夷所思的語氣切入正題:“你真要和秦執訂婚啊?”

言歡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巧妙地把問題拋回去,“明明不是你嫁,可我怎麽看你這樣子,還挺不情願?”

她沒想到,時隔幾年未見,言兮蹦出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

“那是當然咯。”言二小姐當面貶起人來毫不遮掩,“你這人雖然不怎麽樣,但也不是那渣世祖配得上的。”

渣世祖是言兮給渣男、二世祖起的統稱。

言歡權當她在變著法誇獎自己,懶懶道了聲:“謝謝。”

然後才騰出心思去打量面前的人,幾年過去,一點兒沒變,還是喜歡把五花八門的顏色全穿在身上。

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看得言兮又氣又急,恨鐵不成鋼,重重跺了跺腳,“你到底是怎麽想的呀?你跟我說說,沒準我還能大發慈悲幫你一回呢。哦對了,你生日我在國外沒趕上,說起來還欠你一個禮物,要不這樣,我去幫你說說讓爺爺取消這樁婚事,就當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了。”

言二小姐說起這事來眉飛色舞、把握十足,仿佛自己真有三寸不爛金舌,在言歡看來卻不亞於癡人說夢、盲目樂觀,不過她沒戳破,由著對方保留這種天真的幻想。

“這種婚姻的免死金牌,你還是留著以後給自己用吧。”

她要是真被嫁出言家,言兮也不遠了,畢竟她們的年紀差了不到一歲。

言兮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挺有道理,改口道:“那你想要什麽禮物?我能買到的,一定買給你。”

“別買了,你直接滿足我三個要求吧,具體是什麽,等我想好,再一件件地告訴你。”

言二小姐見她有蹬鼻子上臉的嫌疑,差點炸毛,“別人都是只提一個要求,怎麽就你獅子大開口,一口氣提三個?”

言歡斜眼睨她,“你是覺得三個要求配不上我的生日?”

言兮想說“配”,又想說“呸”,到最後只幽怨地瞥了她一眼,收回眼風的途中,掃見自己的指甲,“你一會兒有空嗎?看在你已經沒了朋友的份上,我願意陪你一起去做指甲。”

言歡一下子看穿她的小心思,“我是沒什麽朋友了,但能一起去做指甲的人還是不少。”

“你就當陪我的行不行?”

“你有什麽必要非得親自去,喊人上門來不行?”

“我就想親自去嘛。”

見她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姿態,言兮委屈巴巴道,“我可是允諾了你三個要求,你連我這點小要求都做不到嗎?”

言歡不接她的PUA,“為什麽非得是我?”

“你審美好,到時候你給我設計個圖案,我鐵定不會踩雷……行不行?”

沈默片刻,言歡說:“今天不行,明天下午三點吧。”

言兮是個好滿足的,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聽她這麽說,唇角的笑兜不住了,“那說好了,你可不許反悔。”

想到什麽,著急忙慌補充道:“就算渣世祖約你出去,你也不能放了我鴿子。”

言歡不明白她怎麽好端端的又提到了秦執,夠晦氣的,兩秒後同她保證道:“你放心,我一點都不稀罕和他出去。”

言兮眼珠一轉,計上心來,想趁機撬開堂姐的秘密,“那你稀罕誰?”

言歡絲毫沒被她帶著走,“我稀罕我自己……你想要哪類圖案,最好今晚就和我說,我要花點時間設計。”

今天的言兮也不好糊弄,“你少岔開話題!快和我說說,你到底喜不喜歡秦執?”

第三次了。

言歡真想撂臉走人。

拋出問題的是言兮,可不等對方回答,她就開始開始自言自語,“就算以前喜歡過,就你這脾氣,被他氣了傷了一次又一次後,估計也不喜歡了吧……讓我好好想想,你這樣的到底會喜歡誰?”

她一連串甩出幾個人名,全是北城的貴公子哥,言歡心不在焉地聽著,直到她一聲“可別是梁沂洲吧”,心臟險些跳出喉嚨。

這是言兮心血來潮時蹦出的名字,沒經多少考量,細細一想,又覺梁沂洲那人皮囊是好看,聽爸爸說也是個有頭腦有手段的,最重要的是他還是個正經人,但是——

“我也是傻了,你怎麽可能會喜歡梁沂洲那種老男人。”

言歡有生之年第一次被她堵到啞口無言。

姐妹倆正聊著,高跟鞋敲擊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她們不約而同地扭頭看去,言兮先扁起嘴,戰戰兢兢地叫了聲姑姑。

言檸是言庭越最小的女兒,今年四十二,未婚未孕,歲月沒在她身上留下太重的痕跡,保養得當的一張臉看著不過三十有餘。

襯衫外搭著一件米色風衣,黑色小腳褲,頂著不茍言笑的一張臉,走路帶風,頗有女強人的氣勢。

事實上,她擔得起女強人這稱謂,她的商業頭腦和雷霆手段並不輸給言庭越。

言家祖上世代經商,民國初期,產業重心從紡織轉移到航運,運輸業務發展迅速,海外分局不斷增設,搶占走大量市場份額。

改革開放後,借用積攢下來的原始資金,又將領域擴展到酒店、商業地產的開發與運營、文旅發展等,各類幾乎都有涉及,只缺了言老爺子最看不上的娛樂產業。

言檸二十二歲那年,義無反顧地離開言家,還聲稱自己不要言家的任何股份,之後二十年,她一個人在外單打獨鬥,創立的星耀娛樂涉及音樂影視制作與發行、線上線下演出、衍生品開發等等,在業內的知名度提升得極為迅速,後來又與無線運營商、互聯網等多方渠道建立長期友好合作關系,發展蒸蒸日上,逐漸成為產業的領頭羊。

現在圈裏的人一提起言檸,紛紛為言老爺子惋惜,多有手段一人,當初怎麽就放走了呢。

也是諷刺,真正算起來,言家這一輩就出來了兩個有能力的,偏偏他們都已經沒有資格繼承言家的產業。

只因一個出意外死了,還有一個是女人。

這就是言家,表面風光無限,內裏腐朽陰暗,在層層規矩的束縛下,每個人都是棋子,被執棋人肆意左右擺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言歡頓了頓,微微低頭也叫了聲:“姑姑。”

言檸看向她問:“什麽時候回來的?”

她回國這麽大的動靜,言檸不可能不知道,這句話只能是找不到話題後象征性的寒暄。

言歡實話實說:“昨天晚上。”

言檸還沒說什麽,趙錚出來迎接,順便提到言歡,“言歡小姐,老爺子讓您一起進去。”

“好。”

言庭越拋出的第一句話是對著言歡說的,“池裏的魚是爺爺半年前換上的,又又覺得怎麽樣?”

言歡沒怎麽遲疑就說:“看著肥美,您一定餵養得很用心,不過可能也是因為太肥大了,不夠靈活,沒哥哥以前養的小金魚游得快。”

“不靈活好啊,省的到時候游到別人家裏去了。”

言歡用理所當然的語氣接上:“我們家給的條件這麽好,用的飼料也是最貴的,它們哪舍得游到別家去呀。”

言庭越笑了笑,“又又說的對,是爺爺沒考慮周到。”

他岔開話題,明知故問道:“昨晚沒回老宅,住哪了?”

“富力山。”

言庭越聽到後反應平淡,“你一個人住也不方便,從老宅撥幾個人去吧。”

言歡點點頭不推脫,“謝謝爺爺。”

“這種小事謝什麽,到時候缺了什麽

就和爺爺說……對了,這次回國,有沒有想做的事?”

老爺子第二次換了話題。

言歡裝出認真思考的樣子,“想做的事不知道,不過我現在好像只會設計設計衣服。”

言庭越這才看向在一旁沈默已久的言檸,“你姑姑公司旗下新成立了一個服裝品牌,我們又又有興趣去試試嗎?”

言歡睜大眼睛,“是Ash嗎?”

言檸給出點頭的反應。

“好呀。”言歡眼睛亮盈盈的,“我在英國就聽說Ash了,我認識的好幾個同學還都說回國後要去Ash面試呢,現在看來,我還快了他們一步。”

言庭越摸著山羊胡笑了,“滿意就好……阿檸,到時候替你這侄女好好安排安排。”

言檸輕輕應了聲,她的頭垂得略低,讓人無從窺探她的表情。

“又又先出去吧,我有話要同你姑姑交代。”

言歡一走,言庭越不帶折衷地切入話題,“政府新辦公樓已經落成,邀請我下周三去剪彩觀禮,我這年紀大了,腿腳難免不變,精氣神也跟不上,你就替我去吧。”

言檸沒有多想拒絕了,“我去不合適。”

言庭越擡起眼皮,眼底情緒難辨。

言檸解釋道:“那邊邀請的是言氏負責人,我早就不在言氏了,代您去不太合適,您還是去找二哥吧。”

言庭越眉目舒展,“是我老糊塗了,竟然把這茬忘記了,那這事就交給老二吧,至於我剛才和你說的那事,回頭你找言歡仔細說說。”

“我知道了,爸,要是沒別的事,我就先走了。”

言庭越朝她揮了揮手。

言檸離開後,借著送言歡一程的名義,在車上提起工作上的事,“等我這兩天把手頭上的事處理好,再安排你進公司,可能是在一周後,具體時間等我通知。”

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生怕對方察覺不到自己的疏離。

言歡乖巧應了聲好,言檸斜眼看過去,欲言又止。

“您想說什麽?”言歡問。

言檸有一堆想說的話,但想說不代表能說,更不能一次性將話挑個明明白白,話裏有話、含糊其辭才是言家人的說話方式。

“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言歡稍頓後也同她打馬虎眼,“我既然回來了,當然是想過以後的,只不過我沒想得太遠,只想了接下來的兩年該怎麽過,至於剩下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只要言家在的一天,我就不會餓死的。”

-

回別墅不久,言歡收到言兮發來的消息:【我想好了,你就給我設計哥特風的圖案。】

言歡不敢茍同:【你天天穿得跟彩虹一樣,指甲卻要做成哥特風,你覺得這合適嗎?】

言兮:【我那叫色彩斑瀾!】

言兮:【不過我這風格確實是單一了些,從明天開始,我就不這麽穿了,我要對著時尚雜志穿。】

言歡只能發去一長串省略號,然後花了兩小時時間,設計好足夠讓言兮滿意的圖案。

第二天下午兩點,言歡坐車去了言兮傳到她微信上的地址,是新開的商場,位於北城核心商圈,非節假日,人流量沒有想象中的多。

言歡遠遠看見言兮,人確實是換了風格,全身上下除了黑就是灰,連發箍上鑲著的都是一排黑鉆。

美甲工作室在四樓朝南位置,聽說是圈裏一大小姐開的,定價高,門檻自然也高,導致生意慘淡,連租金的一半都收不回來。

繞是如此,這位大小姐也沒有關門大吉的打算,她不差那點錢,賠就賠了,能讓自己開心才好。

做指甲的時候,言兮想起一件事,“昨天姑姑和你說什麽了?”

言歡挑重點說:“過幾天我可能要到她的公司上班。”

“上班?你一服裝設計專業的,去娛樂公司上什麽班?”

“我去的是Ash。”

言兮花了足足三秒才反應過來,哦了聲,猶豫著問:“你老實告訴我,你不怕姑姑嗎?”

“你怕?”

“怕啊,家裏我最怕的除了爺爺就是她了,她都不會笑的,成天僵著一張臉,而且就和照妖鏡一樣,我感覺只要我站在她面前,我身上的毛孔、瑕疵都能被放大……也不知道為什麽,我還總覺得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傻瓜。”

說這話時,她臉上的懼意生動又形象,仿佛言檸是頭吃人的豺狼虎豹。

對比起她,言歡的神色稀松平常,“我不怕她,我很喜歡她,更想成為像她那樣的人。”

像她那樣的女閻王有什麽好的?

言兮投過去不可理喻的眼神。

言歡選擇沈默。

言歡平時會做各類身體護理,在配飾上也會下很大功夫,但她對做美甲興致缺缺,言兮正對著店員指手畫腳的時候,她一個人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翻看最新一期的Harper's Bazaar。

一個半小時後,言二小姐帶著全新成果到她面前秀了一番,“漂亮吧?”

言歡自己設計的圖案,當然說不出不好看,於是點了點頭。

言兮樂不可支,“看在你讓我變得更漂亮的份上,一會兒我請你吃飯。”

言歡合上雜志,“你怎麽不說再給我買個包包呢?”

“你還挺貪心。”

“一個包包而已,你舍不得?”

“這不是包包的問題!”

言歡哦了聲,“原來你是覺得你這指甲成品不值一個愛馬仕的價格。”

言兮服了,論嗆人,自己還真不是她對手。

“買買買,好了吧?”

言歡笑眼盈盈地比了個OK的手勢,半小時後,她笑不出來了,雖然心裏是歡喜的。

對著三米外的男人,她輕輕喚道:“三哥。”

然後遲鈍地反應過來,這家商場是梁氏集團下的產業,最近還有消息稱接下來的一周都會有明星來此處做宣傳。

所以這個時間點,他會出現在這兒,不稀奇。

言兮私底下一口一個“梁沂洲”,當面卻不敢造次,跟著規規矩矩地喊了聲:“三哥。”

梁沂洲微微點頭,“來這兒逛?”

言歡也點頭,“準備走了。”

梁沂洲看了眼時間,“既然遇到了,一起吃頓飯吧,昨晚沒在宴會上見到你,今天就當給你接風了。”

言歡忘了身邊還有個堂妹,毫不猶豫地應下,“好呀。”

言兮頭一扭,看向言歡,大眼睛裏寫滿了“姐妹,你怎麽回事”這幾個字。

梁沂洲約的餐廳在同一塊商業區,路程很近,三個人步行去的,言家姐妹走在後面,期間言兮壓著音量問:“和他這種悶葫蘆吃飯,你不嫌胃疼?”

言歡露出詫異的神色,“你胃疼啊?那要不,你別吃了吧。”

“……”

言兮氣到不想理她了。

言歡語氣輕快:“有人請客,不吃白不吃。”

“你差這點錢?”

“不差啊。”但她差別的。

言兮閉上了嘴。

言歡不受控地笑起來,轉瞬間,笑容第二次僵住了。

視線的另一邊,站著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望著她,眼神冰涼。

是秦執。

真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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