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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對頭是我的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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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對頭是我的駙馬?!

近申正時分,李懌終於穿戴完畢,她舉步往寢閣外走去。

一出外間,迎面吹來一陣寒風,她面上一涼,原是這風中夾雜了稀疏幾點薄雪,立在她身側的林女官迅速撐開一柄緋色垂珠綾羅傘,為她遮風擋雪。

這般寒冷,看來,眼下已是深冬時分。

李懌向來畏寒,似是隨口抱怨道:“怎的又下雪了?究竟何時才能入春哪。”

“如今已是十二月,離入春不遠了。”林女官柔聲安撫道。

“是呀,是呀,馬上就要開福十四年了。”身後的藏珠跟著附和道。

原來現在是開福十三年十二月,李懌在記憶中搜尋上一世開福十三年十二月發生的事情,可惜時間太過久遠,她想了好一會,才回想起一件令她印象特別深刻的事:

因雪地路滑,表哥在這個月月初摔折了腿,後來在家躺了足足小半年才好,原先約好的上元節賞燈就這樣未始即終了。

******

東市茶肆,將要閉市,崔晞飲完茶湯,和夕景遇一起走到門口。

竟然下雪了。

崔晞望見漫天飛雪,猛地轉頭看向夕景遇,“念歡,你真是神機妙算!你是怎麽知道今日會下雪的?”

“巧合而已。”夕景遇否認道,他的耳根迅速泛起紅暈。

他回頭看了寒蒼一眼,寒蒼立刻會意,上前將懷中的一柄傘遞給崔晞。

崔晞接過傘,感激道:“念歡,今日若是沒有你,我肯定要染上風寒了。”

“不會。”夕景遇如是道。

又說了幾句,崔晞便告辭了,夕景遇頷首,目送他離去。

而後,寒蒼為他撐開傘,二人亦步入雪中。

誰料,剛走沒幾步,夕景遇忽聞身後傳來陣陣碎雪聲,回身望去,竟是崔晞突然折返了。他從寒蒼手中接過傘,寒蒼迅速退至一旁。

“你……”夕景遇看著崔晞,眉峰微聚。

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崔晞忽然湊近他,附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後退回去,定定地看著他。

夕景遇雙唇微動,好半響才應了聲:“好……”

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崔晞竟朝他施以一禮,他連忙側身避開,隨後,崔晞再次告辭離開。

目送崔晞遠去後,夕景遇在原地久久佇立,任由寒風從他身側呼嘯而過。

雪下得愈發大了,片片白雪落到傘面,使他手中的傘越來越沈,忽地,傘柄開始晃動,沈重的積雪紛紛從傘沿掉下,落到地上,發出沈悶的聲響。

崔晞怎會突然折返…他不該回來的…更不該說那些話……

明明上一回,事情不是這樣的……

“郎君……”寒蒼有些擔心地開口道。

聽見寒蒼的聲音,夕景遇從沈思中清醒過來,他攥了攥袖子,寒蒼上前接過傘柄,二人緩緩離去。

******

公主府中,李懌用完晚膳,出門時見雪已經停了,便決定先在府中隨便走走,然後再去湯池沐浴。

林女官叫人取來披風,為李懌披上,而後隨她一同走出和饈堂。

二人走走停停,最後來到暮園。

暮園中本種了李懌最愛的木香花,可惜現下正是天寒地凍的深冬,園中空空蕩蕩,冷冷清清,除了地上鋪著薄薄的一層積雪,什麽也沒有。

李懌站在籬垣前,看著光禿禿的花架,心中很是惆悵。

一路走來,府中的景致還同她記憶中一樣,一切都依照她的喜好打造,也不知道,上輩子她薨了之後,這座偌大的公主府將會易誰為主。

這份惆悵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李懌沐浴畢。

沐浴畢,李懌已換了寢衣,她懨懨地坐在鏡臺前,讓侍女用帕子為她絞幹頭發。

妝鏡中,李懌低垂著眼瞼,不知在想些什麽。

許久之後,不知是哪個侍女,上前拿起雕花木梳,輕柔地梳理她的長發。

這侍女身上帶著一股清冽的松雪香,叫李懌聞見了,心下大駭,她猛地轉過頭,卻因拉扯到頭發,發出一聲痛呼。

身後那人忙放下木梳,將手搭在她的肩頭,俯身在她耳邊溫聲道:“是我。”

幾乎是同一瞬間,李懌掙開他的手,一躍而起。

她驚惶地跑到一邊,轉過身,一張清俊溫雅的面孔映入眼簾,不是加害於她的夕景遇又是誰?

李懌警惕地盯著夕景遇,大聲問道:“你怎麽在這裏?”

夕景遇一頭霧水,他邁步朝她走去,

“音音,你怎麽了?”

李懌直往後退,邊退邊呵斥他道:“本公主的小名豈是你這人面獸心的無恥之徒能叫的?你這是以下犯上,本公主要叫大理寺治你個‘大不敬’之罪。”

事發突然,她完全忽略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夕景遇是如何得知她的小名的?

夕景遇停下腳步,李懌斥責他的話,給他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又聽她怒斥道:“夕景遇,你這黑心的老狐貍……”

這樣的稱謂,他從前聽過很多次,可那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夕景遇怔住了,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猜測,他下意識地攥緊袖子,過了一會,又慢慢松開。

而李懌看著眼前的仇人,回想起自己在水中窒息的感覺,怒從心起,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

只見她高舉右手,往夕景遇臉上抓去,

“卑鄙小人,無恥之尤,膽敢謀害本公主,本公主今日定要抓爛你的臉。”

然而,夕景遇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有這場突襲,他神色自若,一個側身,輕松避了過去。

隨後,他順勢抓住李懌的手,將她箍在懷裏,說:“公主…您…您先聽臣說……”

李懌掙紮道:“夕景遇,你登徒子!你恬不知恥!快放開我,再不放手,我要叫人了。”

話一出口,她立刻反應過來,自己應該叫人進來將他拿下,便喊道:“下月!下月!”

林女官聞風而至,見到屋內情景後,只覺莫名其妙,一時杵在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這是在鬧哪出……

原先便侍立門外的雲消與絳河緊隨其後,見狀,面面相覷,也在門口定住了。

奇怪的氣氛在屋內外彌漫開,唯獨李懌渾然不覺,“你們在那站著做什麽,快將這登徒子給我拿下。”

四周突然變得鴉雀無聲,李懌清晰地聽見雲消倒抽了一口氣。

過了一會,林女官開口打破了這陣詭異的沈默。

“公主……”她看看李懌,又看看夕景遇,猶豫道: “他是您的駙馬……”

聞言,李懌花容失色,她掙開夕景遇的懷抱,顫顫巍巍地指著他,說:“你……你……”

話音未落,她便覺雙腿一軟,緊接著眼前一黑,竟昏厥過去。

“公主!”她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

李懌做了一個夢。

她夢見自己身處無盡黑暗之中,突然,一個聲音從虛無深處傳來:“既如此,便如你所願……”

下一刻,她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幕幕陌生的畫面。

公主府,書房,李懌坐在紫檀木板式腿大案前,案上橫放著一幅新作的畫。

那幅畫足有三尺長,全畫無青綠之色,僅用墨色暈染,著色豐富,繪的是溪邊雪後,天地同色、滿目皆白的場景,顯然是她的心血之作。

“公主……”林女官在門外柔聲道。

“嗯?”

“膳房的人說,晚膳已經備好了。”

李懌起身,問道:“夕二呢?”

“駙馬還未回來。”

李懌走到門邊,又問:“叫人去催了嗎?”

林女官為她打開門,

“已讓鳴珂去了,他遲遲未歸,許是有事耽擱了。”

李懌若有所思地詢問道:“近來朝中有什麽大事嗎?”

“聽說,裴中書又率眾臣一齊奏請聖人立儲了。”

李懌一時頗有些無語。

立儲之爭,只因她阿耶,開福睿文昭景聖皇帝李曄,是個情種……

昭帝對李懌的生母、賢懿溫恭皇後沈姝情有獨鐘,以至於膝下四子二女,其中竟有三子一女由她所出。

沈姝人如其名,姿容姝麗艷絕,性情溫柔婉淑,以是深得帝心,專寵不斷,昭帝即位後,本屬意立她為後,卻因重臣紛紛反對,只封了貴妃,改立母族顯貴的崔胭為順德皇後。

沈姝於開福三年薨逝後,昭帝悲痛欲絕,不顧群臣反對,執意追謚她為賢懿溫恭皇後,此舉直接導致了接下來數十年的立儲風波。

兩位皇後,一生一死,兩位嫡長子,一賢一敏,該立誰為太子?

近十年來,這個爭論不休的話題隔三差五就要被朝臣拿出來辯一辯、吵一吵,吵到現在,朝中已經鮮明地分出了三派:一派擁立沈姝的長子李麟;一派擁立崔胭的兒子李毓;餘下一派保持中立或態度不明。

擁立李麟的朝臣,打的是“立嫡以長,立子以貴”的旗號,依據為李麟是沈姝的長子,且他出生時,沈姝的位份高於崔胭;擁立李毓的朝臣,則駁斥稱沈姝的皇後之位是追尊的虛名,必須按她生前的位份來算,而崔胭如今貴為皇後,李毓就是名正言順的中宮嫡子;保持中立或態度不明的,主要是朝中的宗親重臣和清流文官。

夕中丞一直是中立的第三派,但夕景遇的態度就十分微妙了,李懌之前問過他究竟站在誰那邊,他的回答模棱兩可,含糊其辭。

夕景遇只答他站在李懌這邊,可李懌在此事上完全無法找到自己的立場,李麟與她一母同胞,李毓同她親勝胞兄——她是在順德皇後膝下和他一起長大的,這要她如何選擇?

生恩與養恩,胞兄和親兄,李懌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公主……”是她的一等侍衛鳴珂回來了,“駙馬說他還有要事,今晚就不回來用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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