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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0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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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082

夜色深沈,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靜謐的涼意。

南清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中的書隨意地翻開,然而她的目光卻始終未曾聚焦在字裏行間。她的心情與外面的夜色一樣, 微微沈重。

就在這時, 手機的震動打破了房間裏的寂靜。她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沈知行。

“這麽晚了……”她喃喃自語, 隨即按下了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沈知行一貫低沈而穩重的聲音, 語氣平靜得幾乎聽不出任何波瀾:“喃喃, 我晚上……不回去了。”

他的聲音如常,似乎只是平淡地通知一聲,沒有多餘的情感。然而, 南清卻在這寂靜的夜裏, 從他的平靜中捕捉到了一絲無形的疲憊與隱藏的情緒。

她微微蹙眉,聲音輕緩但帶著關切:“你母親還好嗎?”

她頓了頓, 語氣柔和下來,“或者說,你還好嗎?”

電話那頭一時無聲。沈知行沒有立刻回答, 空氣中似乎能感受到他那一刻的沈默。他多想此刻將自己埋進南清的懷抱, 感受她的溫暖與安慰。但與此同時, 他害怕,害怕自己的脆弱會讓她感到厭倦, 害怕她會因此而離他更遠。

他閉了閉眼, 強迫自己壓下那些覆雜的情緒, 聲音故作輕松:“沒事,我沒事。”

南清眉間的皺紋加深, 她聽得出他的強撐,她早已熟知他隱藏脆弱的方式。

“沈知行, 你瞞我的樣子,還是那麽的假。”她的語氣溫柔,帶著輕輕的笑意,其中沒有任何嘲諷或冷淡,精準無誤地擊中了他內心的防線。

沈知行楞了一瞬,他一向自認為隱藏情緒的能力出眾,然而在南清面前,所有的偽裝都顯得如此脆弱。電話另一頭的他一時無言,胸口的酸楚湧上心頭,他覺得自己再也無法壓抑。

“……喃喃,”他的聲音低沈而帶著一絲壓抑的顫抖,“我想見你,我現在就想見你。”

南清聽到這句話,輕輕擡頭看了看墻上的鐘表,指針指向了十點的方向。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哪家醫院?我現在過去。”

電話另一頭,沈知行聽到她堅定的回應,心底那一瞬間像是被什麽溫暖的東西填滿。他的唇抿了抿,剛才那沈重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刻得到了稍許紓解。他低聲道:“剛才是我情緒不穩定,沒事,你不用過來,這麽晚了,從你那邊過來太遠了。”

南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她微微蹙眉,語氣變得深沈,帶著一種不容反駁的堅定:“你不需要對我故作堅強,沈知行。你也不需要在心裏告訴自己,那些事情不算痛苦。”

電話那頭陷入了短暫的沈默。沈知行怔住了,他一向不習慣將自己的脆弱展現在別人面前,尤其是在南清面前,他習慣了保護她,不願讓她承受更多的負擔。然而此刻,南清的話卻直擊他的內心,他感受到一種無言的溫暖與理解,那些他以為自己必須獨自承受的痛苦,似乎在這一刻不再那麽難以承受。

“喃喃……”他的聲音微微顫抖,喉嚨仿佛被什麽東西堵住了一樣,一時難以說出更多的話。

南清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溫柔而堅定:“沈知行,痛苦是不會被掩蓋的。直到今天,我都記得九年前那些事情給我的創傷。我不知道你和你母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今天在醫院裏你經歷了什麽,但你現在的痛苦和難過,不是你該覺得羞恥的東西。那是你此刻真實的感受,不要試圖掩蓋它。”

她的聲音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而最後幾句話卻漸漸柔和下來,撫慰著他的心:“如果你想見我,那就直接告訴我,像之前每一次那樣,說出來就好。”

她輕笑了一聲,語氣中多了一絲調侃,“平日裏追求我的時候那麽大膽,怎麽現在反而唯唯諾諾了呢?”

電話那頭依舊沒有任何聲響,只有沈知行緩慢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南清能想象到此刻的他,正陷入情緒的漩渦中無法自拔。過了片刻,電話另一頭終於傳來了他帶著一絲疲憊的聲音:“喃喃,我想見你。我現在只想見你。”

南清聽到他的這句話,心底那份柔情瞬間湧上。她沒有再多言,聲音平靜卻堅定:“地址發我,我盡快過去。”

電話掛斷的那一刻,南清站起身,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向臥室準備出發。窗外的夜色依舊沈沈,然而她的思緒,卻似乎早已走向了那間醫院,走向了那個正在等待她的沈知行。

——

醫院的長廊,空無一人,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空氣冰冷,似乎將人心底的溫暖也逐漸抽離。頂層的高級病房區燈光柔和,卻沒有一絲人氣,走廊的盡頭,偶爾傳來低低的風聲,伴隨著隱約的機器運作聲,更增添了幾分寂靜的壓抑感。

南清走出電梯,高跟鞋在光滑的地面上輕輕回響。她目光鎖定前方,在醫院冷白的燈光下,四周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寒意。她按著沈知行發來的地址,沿著走廊向病房方向走去。

電梯門才剛剛從兩邊打開,南清一腳踏出,便看見坐在走廊盡頭的沈知行。他原本垂著頭,沈默地坐在候診椅上,雙手交握在膝蓋間,似乎正在與自己內心的焦慮抗爭。當他擡眼看到南清的身影出現時,整個人突然像彈簧一樣從座位上猛地站了起來。

他幾乎是帶著一絲急迫,像是被什麽力量驅使,迅速走到南清面前。那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冷靜自持的沈知行,而像一只找到了庇護的大型犬,毫無保留地將自己沈重的腦袋埋進她的懷裏,雙臂緊緊環住她的腰,仿佛她是唯一能讓他喘息的安全港。

“我好想你,喃喃。”他的聲音低沈沙啞,幾乎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像是一種無法抑制的渴求與脆弱。

南清感受到他呼吸間的急促與顫抖,她的手輕輕擡起,指尖溫柔地落在他的後背上,順著他緊繃的脊椎一寸寸撫過,像是要撫平他所有的疲憊與不安。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低聲道:“我們上午不是才剛分開嗎?”

沈知行埋在她懷裏的身子微微一震,他沒有擡頭,只是把她抱得更緊了,聲音幾乎帶著一絲哽咽:“我無法忍受和你分開的每一秒。”

南清微微垂眸,眼神柔和中帶著一絲心疼。她知道,這種情感並非僅僅是因為短暫的分離,而是源於他此刻內心深處的無力與失控。

她輕聲問道:“你母親怎麽樣了?”

沈知行的身軀微微僵硬了一下,似乎在這一刻,現實重新壓到了他的肩上。他沈默了一瞬,語氣低沈:“她已經從手術室出來了,脫離了生命危險……但是她的情況本來就不太好,現在只能勉強維持現狀,想要恢覆到從前的狀態……有點難。”

南清的心情隨著他的言語逐漸沈重。她知道此時任何安慰的話語都顯得無力,她曾經也經歷過類似的痛苦。她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早年和楚建華結婚時,對方也曾不惜代價為她母親治病,但無論如何努力,最終她母親還是沒能熬過那段病痛的時光。

回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年幼的自己。

每天放學後,在母親南鶴病弱的身體旁跪坐著,拿著課本向她展示今天又得了一個‘優’。但母親臥病在床的虛弱模樣和時常不斷的咳嗽聲,總是讓她感到無助與心碎。窗戶若稍微開著一絲縫隙,外面的風吹進來,便足以讓母親高燒不退,持續數日。

那時的她,如今的沈知行,面對至親的病痛,都感受到相似的無力感。

她不是醫生,無法開出藥到病除的良方;也不是護士,不能為母親提供任何實質的照顧。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那無數個沈默的日子裏,用她幼小的力量陪伴在母親身旁,盡力讓她感受到一點溫暖。

南清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她輕聲道:“如果可以,多陪陪她吧。”

長廊裏的寂靜讓每一句話都顯得格外清晰,然而氣氛卻依舊冷清。沈知行抱著南清的手不由得更用力了幾分,仿佛她是唯一可以讓他依靠的支柱。

過了一會兒,他的聲音又一次低低響起:“喃喃,我母親說……她忘記你是誰了。”

他的語氣極輕,幾乎讓南清聽不清這句話。她微微一怔:“什麽?”

沈知行再次重覆:“我母親不知道你是誰……她也忘記了我的父親。”

沈知行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我恨我母親。我恨她用那些無情的手段汙蔑了父親在我心中的形象,恨她親手毀掉了一個原本完整的家,恨她阻止我們在一起……可是,喃喃,當她用那種慈祥的目光看著我的時候,我突然不知道怎麽辦。”

他的聲音裏帶著深深的苦澀和迷茫:“她忘記了所有的事情,我的恨在那一刻,似乎變得毫無意義。”

南清靜靜地聽著,感受到沈知行的情感正在一點一點剝離出他多年來構建的堅強外殼。他一直以為,自己是靠著那份恨意才走到了今天,才成就了如今的自己。可當那份支撐他前行的情感突然間消失,所有的動力也隨之失去了方向。

“喃喃,”沈知行繼續道,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痛苦,“我突然意識到,我也是愛她的。她給了我這個家族,給了我優越的教養和豐厚的財產,給了我沈氏集團的掌舵權……她把她能給予的一切都給了我,而我,貪婪地享受著這些。”

沈知行的手指用力抓緊了南清的衣服,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無法抑制的情感湧上心頭。他一直在不停地說,仿佛唯有這樣才能釋放他壓抑已久的痛苦和悔恨。

南清感受到他細微的顫動,意識到他在哭。那個在外人面前永遠冷靜自持的沈知行,此時在她面前展露出了他最為脆弱的一面。

堅持了多年的事情,突然變得毫無意義。

如同她聽到交往是賭約,如同她知道了李昭是幕後真兇。

此時,沈知行那份堅持了多年的恨意,如今在他母親的失憶面前,瞬間瓦解。他以屬於他的方式,感受到了她曾經歷的痛苦。

南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擡起手,環住了沈知行的脖頸,將他牢牢地抱在懷裏。

“我在。”

“我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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