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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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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是病

因為反聖嬰效應,今年冬天北澤罕見下了一場暴雪。

暴雪讓城市如同夏季暴雨一樣癱瘓了半個月,即便這幾天雪氣稍緩,崇安寺還是取消了平安夜的聖誕樹點燈儀式。

這讓周邊的商家特別惋惜,畢竟又錯失了一次賺錢的好機會。

可有些娛樂,即便大雪也阻擋不了。

好比打臺球、好比喝酒。

暖融融的出租房裏,外頭依舊是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辣條的嗓音透過麥克風,唱出不成調《All i want for chrismas is you》。

在這樣的噪音裏,吳邇手邊擺了一杯熱美式,在鍵盤上打下夜歸兩個字,接著是內文。

大地黑暗又平靜,只剩下一盞路燈。

樹影親切又陰森,遮斷了街旁的小徑。

我的心發熱又發冷,忍受著希望的疼痛。

隨著鍵盤敲下最後一個字,平板出現一道嗓音,蒼老、緩慢,是坑坑疤疤的中文,卻有個高昂的熱情。

伴隨著吳邇適度的中文提醒,鏡頭另一端的老奶奶朗讀完一整首詩,萬分期待開始提問。

提問內容大多是中文,真遇到對方難以解釋的地點,他才會以英文緩慢解釋這首現代詩的含義。

一堂課五十分鐘,地球彼端的老太太特別認真,還以中文祝賀,“WU,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

他微微一笑,闔上了平板。

此時門板上傳來兩下輕敲,打開門,辣條正握著球桿靠在門邊等他,“小吳爺,有人約戰,打一萬,轉頭打,接不接。”

吳邇正點燃一根煙,想了下,“接。”

今天是吳升的忌日,前幾天他已經回宜城去上過香,告訴他,賭球這件事他得打破下吳家的規矩,為了生活,總得拼搏一次。

誓言一破,他每周多打兩場,都是大幾千。

偶爾也會遇上這種來挑戰的,好比單手,反手,或者轉頭。

這類的討戰大多是慕名而來的職業賭徒,他也大多都接,只要不過分,下球桌都還能喝一杯。

一場一萬的賭註,一小時搞定,對方輸得心服口服,揚言下個月再來一場對戰,他笑而不語,接過對方送上來的啤酒小酌一口,“再說吧,來日方長。”

因為外頭冷,室內就顯得溫度高,尤其今晚人口密度高,有幾個來找他學球的學生紛紛過來打招呼,中間還夾雜了個長發及腰的小姑娘。

“吳老師。”

女孩很乖巧的招呼,見吳邇一臉淡漠,姚晶晶趕緊過靠來介紹,“小吳哥,這是仙貝,B站很有名的生活圈直播主,今晚想請你教她打一場球。”

吳邇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微微皺起眉。

黑直發、水手服、膝上襪,人設很明顯。

女孩接收到吳邇的目光,微微笑起來,長發及腰、明眸皓齒,那張圓潤的娃娃臉跟某個女孩意外重疊。

他有片刻怔楞,慢慢放下手裏的酒瓶,站起身。

一旁的制作人在此時拿著手機走近,直接把鏡頭往他面前湊,自來熟地喊:“小吳爺是吧,我們想要請你幫忙拍攝的畫面就是類似這種,要有肢體接觸,給觀眾一種很enjoy、很sexy、很有性張力的那種畫面。”

目光隨著制作人的動作慢慢將視線落在屏幕上。

影片晃動得很厲害,伴隨著激動的吼叫聲,他卻一眼就能看清畫面裏的身影。

吳邇有片刻恍惚,臉色慢慢冷下,“不行。”

制作人楞了下,面露不滿,“不是,你都可以教那個妹子,怎麽不行教我們家仙貝?那姑娘也不見得有我家的漂亮啊!”

吳邇漆黑的眸子裏情緒壓得低低的,像是凝結了一層厚重的暴雪,那張慣常會掛著淡笑的臉此時什麽情緒都看不見。

“你們口中的妹子,是我的女朋友。”他也不看那個叫仙貝的女孩臉色一下轉尷尬,很直接挑明,“口頭指點可以,身體接觸不行,抱歉。”

場面相當僵硬,到最後,對方相當不樂意,直接收拾器材走人,直接轉往商店街後另一家有猛男陪練員的臺球廳去。

“慢走不送啊。”辣條抱著一包辣條正啃著,回頭念了姚晶晶幾句,“老婆,以後這種活兒我們不接,都是些什麽人啊,真是。”

“哎,我錯了。”姚晶晶也氣,“當初說只是拍一拍店內,還有讓吳邇口頭指導指導,也沒說要手把手貼身教學啊,要一開始說清我早推了。”

兩人嘀咕間,吳邇已經走出球廳,靠在矮墻邊點燃一根煙。

雪意在下午就停了,夜裏寒氣重,卻有街頭藝人為了生計頂著霸王冷出來賣藝。

就站在街口,抱著一把吉他唱。

“青春兵荒馬亂,我們潦草地離散,明明愛啊,卻不懂怎麽辦,讓愛強韌不折斷,為何生命不準等人成長,就可以修正過往,我曾擁有你,真叫我心酸”

他怔怔聽著,從口袋掏出幾張鈔票,走到街口把錢放進街頭藝人面前的箱子裏。

轉身要走時,那人喊著他,呼出的陣陣寒氣裏有爽朗的笑意。

“兄弟,今晚反正也沒人,點首歌吧,我來唱。”

吳邇本沒這打算,想了想,靠回墻上,“思念是一種病,會嗎?”

雪花在這時又突然落下,細細碎碎像是雪白的絨花在伴舞。

琴弦悠悠,沙啞的嗓音慢吞吞唱著情歌。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時常感覺你在耳後的呼吸,卻未曾感覺你在心口的鼻息”

腳下的煙一根接著一根,街頭藝人的歌聲也一層一層盤繞,吳邇瞇起眼看泛著微光的天色,覺得世界像是一座死城,所有的喧囂跟歡樂都跟他無關。

從崇安寺繞了一圈回去時,辣條正在外頭等外賣,看到他時忽然驚掉了手裏的煙,指著他的臉,“哇操,這天氣你跟誰幹架去了?”

“怎麽?”吳邇一臉莫名。

“不是,你這耳朵上的血怎麽一回事,像是給什麽割了?別跟我說你要跟梵谷看齊,當啥勞子藝術家,這僅存的右耳可得寶貝點。”

說完辣條還得意了好一會兒,想自己竟然能提到這麽厲害的人,果然跟吳邇這種高材

生待久了,也耳濡目染變成文化人。

吳邇下意識抹過右耳側,就看到手裏的一抹鮮紅。

“沒事。”

他想是剛剛去崇安寺,讓那棵越來越往寺外生長的銀杏樹樹枝給碰的。

傷口落在耳後的位置,畫出一道長長的口子,有些深,只是太冷了沒知覺。

“我回去上個藥就好。”他揮退辣條手裏不知打哪摸來的陳年藥膏,走回自己的屋裏。

屋內暖氣很足,自動關機的手機也在充上電後陸續跳出消息,吳邇拿著衛生紙到浴室去擦拭傷口時先點開微信,莊子蕓的語音訊息一下就充斥在空寂的屋子裏。

【吳邇,畢業有大半年了吧,散夥飯你沒來,連上個月餐聚也沒露面,群裏@你吭都不吭一聲,不會是出家當和尚了吧。】

那姑娘嗓門大,嗓音還是那樣歡脫沒心眼,他笑了下,把揉成一團的衛生紙丟進垃圾桶,手機又發出一聲提醒。

【算了,不開你玩笑,先講正事。我這不是剛從山上下來嘛,上回跟你說過的線上教學網課有了點新進展,A輪融資已經進來了,課程過兩天開始錄制,怎麽樣,你答應過我的話還算不算數啊,技術總監?】

聽到這個稱呼,吳邇楞了下,想起這個計劃還是當時替她去偏鄉支教兩個月時才生出來的念頭,沒想到不過半年就有了雛形。

他看了下時間,莊子蕓是一個小時前來的消息,時間還不算太晚,這會兒電話過去應該也行。

吳邇拿起手機剛要回覆,正巧補習班行政就來問奧數教材能不能提前給,後天要給家長們看看新教材。

他一心二用先回覆莊子蕓,同時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做電子檔案最後的校正與補充。

這半年活得太匆忙,花出去的錢如流水,卡裏餘額確實很緊張,眼下他也沒什麽選擇,能賺錢的活,都攬。

忙到下半夜,筆記本電腦運作超時開始發燙,吳邇回過神才發現一切都安靜下來。

也是這時候,他才隱隱察覺胃部開始有了發疼的跡象。

看了下手機行事歷,白天田言會來北澤的覆健中心做語訓,他得吃些東西睡一會兒,否則沒體力陪。

可是漫漫失眠夜,總是難以入睡,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聲音的慰借。

熱牛奶在手邊散發著柔軟白煙,他將手機放在右耳,打開了收藏。

【這題聽不懂,你重講一次吧。】

此時街上的歌聲還沒散,一次又一次在重覆:

“當你在穿山越嶺的另一邊,我在孤獨的路上沒有盡頭,時常感覺你在耳後的呼吸,卻未曾感覺你在心口的鼻息。”

“Oh思念是一種病,Oh思念是一種病,一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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