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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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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鈴鈴鈴……”

突如其來的鈴聲將溫杳驚醒,她揉揉發疼的腦袋,滿心疲憊地趴在桌子上,沒有要坐起來的想法,只將眼睛緩緩望向旁邊,看到四周坐著滿臉認真拿著卷子的學生。

“考試正式開始,請考生開始答題。”廣播語一落,滿考場的學生紛紛拿起筆開始寫題。

溫杳對周圍的一切無動於衷,換了一邊繼續趴著,心想:看來醫生開的藥還是有點用,她這次做的不再是混亂無序的噩夢了。

考場裏很安靜,只有學生翻試卷嘩啦的聲音,溫杳看著桌子上的空白試卷發呆。過去一段時間的高強度工作已經結束,她辭去了公司所有的職務,只是一下子停止忙碌,那些隱藏起來的哀傷與悔恨全部湧現出來,蔓延纏繞全身。

曾經不可一世的傅家集團,在溫杳的刻意引導下,被人吞噬得只剩一堆殘渣。

曾經無所忌憚造成傷害的人,溫杳連本帶利還了回去,但是逝去的生命,她卻沒有任何辦法去挽回。

到最後,自己還是孤零零一個人被拋下在這個世上。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太沒用。

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又在下沈,溫杳想起醫生的建議,需要做點其他事情分散註意力。

溫杳坐直身來,翻開桌上的試卷,看著上面清晰明了的英語題目,有些意外,這次夢的場景竟然是她沒什麽印象的中考考場。

溫杳沒作多想,拿起筆,將發散的思緒集聚在題目上,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

曾經在海外待過幾年,這些英語題目對溫杳來不難,她做題迅速,將答題卡填寫得整潔美觀。

做完後,溫杳放下筆,無心無力,又趴到了桌子上,閉上眼睛放空自己。

沒一會,溫杳感到自己的桌子被人輕輕扣了幾下,她睜開眼,看到原本在講臺上的監考老師正彎著腰低聲對她說:“同學,請不要一直睡覺,是不舒服嗎?”

溫杳搖搖頭,將答題卡交給她,提前走出了考場。

走出考場後溫杳才後知後覺起來,這裏不過是她的夢境,她為什麽還要那麽遵守規則?魏雲對自己的馴養要求還是刻進了骨子裏。

夏日下午的陽光依舊猛烈,溫杳緩步走在校園道路上,任由太陽肆無忌憚地灼曬在她身上,滾燙的熱感沒有引起她的半分不適。自舉辦完那兩場葬禮以來,她就越發活得像個行屍走肉,對周遭發生的一切不聞不問,毫不在意。

校園裏十分安靜,溫杳沒有方向目的地走了一陣,覺得一切實在是有序得過了頭,與以往的夢境大不相同。以往她夢到的是那具鮮血淋漓、遍布傷痕的身體,還有病房裏漸漸冰冷下去的手,以及被打得頭破血流的男人,卻依舊猙獰著面孔惡毒低語:“不過是一個生下來就會勾人的賤種,被人摸一下手就尋死了,當貞潔烈婦給誰看呢。”

自己這一生,按照親生母親魏雲的要求,和蘇清柏爭,和溫泠語鬥,努力長成讓魏雲滿意的模樣,最後卻對好友深陷火坑的處境一無所知,看不見身患重病的姑姑的欲言又止。

做人,何其失敗。

明耀的陽光忽然變得刺眼,溫杳覺得眼睛發疼,伸手擋在眼睛上,低著頭默默走路。

不看路的結果是在一個拐角視野盲處,從大階梯跑下來的人一時沒剎住腳步,一下子將溫杳撞倒在地。

“抱歉抱歉,同學你沒事吧?”穿著白色校服的男生忙蹲下來要扶她。

溫杳擡起頭,眼前的男生長著一張秒殺萬千少女的校草臉,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正關切地看著溫杳。

溫杳稍微有些迷茫,他是誰?一個沒有見過的人,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夢裏?她又看向因摩擦到地板而在刺疼的左手手掌,為什麽有一種真實的疼痛感?

“出血了,我帶你去醫務室先處理一下吧。”男生看著溫杳滲出血的手掌,聲音帶著歉意,“還有哪些地方摔傷了嗎?”

“不礙事。”溫杳沒有理會男生要伸出來扶她的手,自己站了起來,盯著滲血的手掌楞了一下,隨後無所謂地任由它去。這裏不過是夢境,無論多奇怪,她也沒有任何探索的欲望。

溫杳又覺得累了,看到不遠處的樹下有石椅,便走過去坐下。

那男生跟過來,對溫杳說:“傷口還是要消毒止下血比較好,要是發炎了……”

男生的話語霎時止住,因為他看到溫杳用雙手捂住了耳朵,閉上眼睛,整個人透露著一種寂靜無聲的請勿打擾。

大概是剛考完試太累了吧。這樣想著,他對溫杳說:“那你等我一下。”

溫杳沒在意男生的去向,睜開眼盯著地上,看著幾只螞蟻忙碌地搬著食物出神。

論對生活的熱愛程度,螞蟻都遠遠高於她。

考試結束鈴聲響起的時候,那個男生又回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另外兩個男生,其中一個聲音調侃道:“我說傅羿你也真是的,老老實實把你那套限量模型手辦送我當畢業禮物不就行了,還非得跑那麽快讓我們追,把人家好好的一個女生撞傷了,造孽呀!”

“就是就是,老老實實讓我們抓住你不就行了,讓人家遭受什麽無妄之災呢你。走在最後邊的張子軒附和道。

溫杳擡頭看了他們一眼,目光在陸之洲那張絕色的臉上頓住了,這個又毒舌收費又黑心的陸大律師,在她的夢境裏竟是這副青春朝氣蓬勃的模樣嗎?這個夢確實有些怪異。

傅羿在溫杳的身旁坐下,拿出袋子裏的藥,說:“醫師說手先消下毒比較好,上完藥再包紮一下。”

“放著吧,謝謝。”溫杳靠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沒有說話的欲望,希望眼前的這個人做完這些不要再來吵她,她只想一個人安靜地待著。

“你一個人可以包紮嗎?需不需要我幫你?”傅羿又問。

溫杳不再說話,只是又閉眼,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傅羿抿唇,沒有再多言,將藥重新裝回袋子放好。

旁邊的陸之洲挑眉,戲謔道:“哇哦,你竟然被人討厭了,阿羿。”

“被討厭也很正常,別看平時在外人面前人模人樣的,私下裏比誰都狗。”張子軒適時補上一刀。

他們實在是吵鬧,捂住耳朵沒有用,同時考生陸陸續續走出教室,這邊的人越來越多,溫杳放下手,準備離開這邊。

“杳杳。”

一道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溫杳起身的動作頓住,望向聲音的來源。

斑駁的樹影下,洛晚言身著白色校服,紮著幹凈清爽的高馬尾,一雙澄澈的眼眸裏帶著淺淺笑意,正快步向溫杳走來。

溫杳楞楞看著站在她面前的學生時代的洛晚言,手指蜷縮,一時說不話來。

“咦,晚言你和這位同學認識呀?”張子軒好奇地探出頭來。

洛晚言這時才發現他們三個也在,輕點下頭:“嗯,朋友。”

張子軒拍拍傅羿的肩,說:“哥,你攤上事了,回去跪鍵盤吧。晚言好不容易有個朋友,你還把人家撞傷了。”

“撞傷了?”洛晚言在溫杳面前半蹲下來,將她上上下下看了遍,“傷哪裏了?”

“左手。”傅羿開口,眼神示意那個藥袋,“她好像不大願意擦藥。”

洛晚言拿過溫杳的左手,看著上面滲出的血已經凝結成一片,眉頭蹙起,看向溫杳:“怎麽不包紮一下?”

溫杳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反過來握住她的手,神情晦暗,說:“為什麽你的手這麽冰?”

洛晚言感覺到握住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以為是壓到她傷口了,忙抽出手說:“教室的空調開太低了,我聽了你的叮囑帶了外套的,只是剛好對著吹風口,還是冷了點。”

溫杳又固執將她的手放回自己的手裏,雙手捂住,漆黑的眼眸裏情緒翻湧,說:“真的只是因為空調嗎?那我幫你捂一會,是不是就可以捂熱了?以後都不會這麽冷了?”

“……當然,”察覺到溫杳的情緒不大對,洛晚言語氣放柔:“咱先處理下傷口好不好?”

溫杳不為所動,言語執著:“不好,我討厭你的手冷冰冰的。”

“你今天怎麽這麽不講理,是生病了嗎?手有些燙。”洛晚言想伸手去探溫杳的額頭,但由於抽不開手,只好將額頭抵上去探溫度。

“沒發燒啊。”洛晚言試完了溫度,看到溫杳一副驚到的難以置信的表情,秀眉輕擰,又問:“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

溫杳沒有說話,忽然放開了洛晚言的手,雙手改為去觸碰她的臉,白皙精致的臉蛋光滑,一掐仿佛能掐出水來。

“啊,疼!”洛晚言被掐得喊出來,臉上立刻浮現出兩個紅印子。

來自額頭和臉上的觸感都非常真實,是有溫度的,溫杳竭力控制手的顫抖幅度,手指探上了洛晚言的脖子上的主動脈,那裏規律的跳動節奏在告訴溫杳眼前的這副身體擁有著活躍的生命力。

溫杳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神打量著四周,下午的陽光明艷熾熱,樹下的微風清涼怡人,一個個面容清晰的考生在歡呼著“終於考完啦”、“暑假嗨起來”,旁邊站著的素未謀面的傅羿,稍顯青澀的陸之洲,還有考場上那一份富有邏輯層次的英語題目……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確切。

已經凝血了的左手掌還傳來輕微的痛感,右手大拇指用力按住傷口處,手又繼續滲出血來,巨大的痛感給溫杳帶來極致的清醒。

不是在做夢,她只是重生回到了中考結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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