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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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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寶貝

出租屋很整齊,東西也都收納得規整幹凈,一目了然。

龔衛國等人將所有抽屜、櫃子都搜了一遍,連床底、枕套、衣服口袋都沒有放過,但卻一無所獲。

聽到龔衛國的匯報,夏木繁沈吟不語。

柯麓行事竟然如此謹慎?

難道他把信都燒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只能從寄信地址的收發室著手進行調查了。

小柴柴吃完肉幹,心滿意足的舔幹凈狗盤,跟在夏木繁腳邊搖尾巴。

【主人呢?】

【他怎麽不回來?】

【他不要我了嗎?】

夏木繁看它眼神中透著一絲惶恐,問:“你主人是在路上撿的你,還是在寵物店裏買的你?”

小柴柴眨巴著眼睛。

【媽媽被車壓死了,沒人要我。】

【主人撿了我。】

【主人對我很好的。】

和原來的柴柴一樣,柯麓在路邊撿了它,將它帶回家養著。不同的是,當年他年紀小,得偷摸著養,沒辦法給柴柴很好的條件。而現在他長大了,可以堂而皇之地領養,給它最好的照顧。

對有主人的狗,夏木繁從不抱起,只彎腰摸了摸它的頭,溫聲道:“你主人有事,你在家等著他吧。”

至於柯麓能不能回來,得看能不能在二十四小時內找到有力證據。

小柴柴很親近夏木繁,任由她輕撫自己的狗頭,乖得令在一旁做筆錄的馮曉玉暗暗羨慕。不過夏木繁一向有動物緣,重案七組都習慣了。

小柴柴雖然才半歲,但因為一直在外流浪求生存,很懂得看人類眼色。

夏木繁身上有一種令它臣服的氣息,這讓它很自然地接受著她的愛撫與餵食。

【你們在找什麽?】

【主人的寶貝都藏著呢。】

【主人說,以後他的寶貝都留給我。】

小柴柴的話,令夏木繁陷入沈思。

柯麓的寶貝是什麽?藏在哪裏?

為什麽說,他的寶貝以後都留給小柴柴?

龔衛國問:“組長,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夏木繁反問他:“這些信件對柯麓而言,算不算寶貝?”

龔衛國毫不猶豫地點頭:“當然算。通信了七、八年的筆友,哪怕是一個月通一次信,那攢下來也有近一百封信。柯麓與崔樂邦都是內心陰暗的人,並沒有什麽朋友,給筆友寫信是唯一傾訴的方式。這些信件在他們心目中,應該是一筆很重要的財富吧?”

夏木繁繼續問:“既然是寶貝,他會藏在哪裏?”

龔衛國想了想:“應該是個很妥帖的地方吧。畢竟,一百多封信用袋子裝的話,恐怕得用一個大編織袋才裝得下。”

孫羨兵說:“反正出租屋裏沒有,連一封信都沒有。”

虞敬問:“有沒有可能在咖啡屋裏?”

馮曉玉加入了討論:“咖啡屋裏人來人往的,柯麓不可能會把信放在那裏。”

龔衛國咬了咬牙:“這家夥太狡猾了。他讓崔樂邦把信寄回給他,是不是存心要毀了所有痕跡?幾張紙,一把火燒光,一切都化為灰燼。”

其餘幾個都面面相覷,如果真燒了,那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夏木繁卻一直在琢磨小柴柴說的“主人說,他的寶貝以後都留給我”。

對柯麓而言,比起人類,他更信任動物。

他對陪伴兩年的柴柴情深義重,卻對養育了他四年的母親憎恨仇視。

他對無辜死去的貓咪傷心憤怒,卻對虐待至死的魏巧珍無動於衷。

他將來如果積攢了財富,一定會留給自己的愛狗。

他若有什麽寶貝,哪怕陪葬也不可能饋贈給任何人。

陪葬?

夏木繁腦中靈光一閃。

如果說,與崔樂邦的通信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一點亮光,那這些見證了他從漂流瓶開始保持至今友誼的信件,一定是他的寶貝。

他絕對舍不得燒掉!

他會將這些陪他度過年少時光的寶貝,留給他最重視的柴柴,讓它陪著老去的柴柴安眠地下。

夏木繁的眼睛一亮,看向自己的隊友:“老柴埋在哪裏?”

話題跳躍度太大,眾人一時半會根本反應不過來:“什麽?”

夏木繁的聲音急切:“這些信是柯麓的寶貝,而老去的柴柴也是他最重視的珍寶。如果找到柴柴的墓,我們就能找到那些信!”

龔衛國欣喜的瞪大了眼睛:“組長!你這腦子腦子到底是怎麽長的啊?簡直太厲害了!”

孫羨兵也來了精神:“有可能,真的很有可能!柯麓如果舍不得燒掉這些信,那把它們埋在地下的確是個穩妥的法子。”

虞敬道:“那還等什麽,趕緊去吧。”

馮曉玉提醒大家:“問題是,柯麓不可能會告訴我們老柴埋在哪裏啊。”

夏木繁彎下腰再一次摸了摸小柴柴:“你的主人有沒有帶你見過他以前的狗?”

小柴柴眨巴著雙眼,很老實地回答著夏木繁的問題。

【主人以前養的那只狗也叫柴柴。】

【老柴柴埋在一個樹林裏。】

【他帶我去過。】

有戲!

小柴柴去過。

夏木繁再問:“你還記得那個地方嗎?”

小柴柴搖了搖尾巴:“記得啊,我每天晚上散步都會路過那裏。”

夏木繁笑了,從鞋櫃上拿下狗繩,套在小柴柴脖子上:“走吧,我帶你散步,你帶我去見見老柴。”

小狗本來就是愛玩愛鬧的年紀,一聽說可以出門,立馬樂瘋了,一邊往門邊沖一邊狂吠。

【出去玩。】

【出去玩。】

【帶我出去玩!】

夏木繁沖隊友們使了個眼色:“曉玉、虞敬,你們留下處理後續流程,衛國、羨兵你們倆跟我一起去遛狗。”

在房東、鄰居們的註目之下,夏木繁牽著狗下樓,龔衛國、孫羨兵緊隨其後。

房東看向馮曉玉:“那個,警察同志,你們真是好人吶,這麽愛護動物。”

鄰居根本不知道前因後果,面對眼前情況也一頭霧水,好奇地問:“警察還幫人遛狗?”

馮曉玉忍著笑,拿出剛才做好的筆錄,示意他們簽字:“警民一家親嘛,應該的。”

--

次日清晨。

七月流火,只有早上有些許涼爽。

柯麓被再一次帶到審訊室。

這一回,他面對的審訊人員有所變化,夏木繁是主審,岳淵在一旁坐鎮,負責做筆錄的是孫羨兵。

不過,依然都是柯麓的熟人。

雖然換了個地方休息睡不好,雖然沒有洗澡換衣後背有些粘粘乎乎的不舒服,柯麓的臉上依然保持著一個淺淺的微笑。

簡單的個人信息詢問之後,夏木繁並沒有直入正題,而是問了一個問題:“柯麓,你很愛柴柴嗎?”

柯麓點頭:“是的。”

夏木繁問:“為什麽?”

柯麓想了想:“它和我一樣被媽媽拋棄,它陪我睡覺、上學,給我舔傷口,聽我哭訴,它對我不離不棄,它的世界裏只有我一個。”

夏木繁擡眸看著他,聲音變得冷硬:“它對你這麽好,你為什麽拋棄它?”

柯麓楞了一下:“我那個時候還是個小孩子,坐火車沒有辦法帶著它,不得已才把它丟下。”

夏木繁嘲諷一笑:“不得已?好,你是小孩子的時候不得已,那讀大學之後呢?上班之後呢?來到薈市之後呢?你為什麽不回去找它?”

柯麓沈默良久,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其實他也問過自己。

柴柴在正安鎮火車站等了他十六年,在這漫長的十六年裏,他在做什麽?為什麽從來沒有想過要回去找它?

騙騙別人可以,他騙不了自己。

夏木繁目光炯炯,盯著柯麓:“因為你無法面對自己曾經的拋棄,是不是?因為你害怕再見到柴柴時要面對的一切。它可能會餓死、可能會成為餐館的盤中餐,可能會成為別人的寵物!”

仿佛有一支利箭射來,正中心臟。

柯麓的胸口感覺到一陣劇烈的疼痛,痛得他根本無法呼吸。

柯麓猛地擡頭,迎上夏木繁的目光:“我沒有想到,它會一直在等我!我知道狗很忠誠,但我真的沒有想到它能獨自活到十八歲,我更沒有想到,它一生只認我一個主人。是我錯了,真的,我知道是我錯了。”

夏木繁嘴角微勾:“柴柴死後,你又養了一只和它很像的狗,是不是?”

看來警察已經對他的住處進行了調查,柯麓點頭:“是。”

夏木繁再一次發問:“為什麽柴柴只有你一個,你卻又有了新歡?”

柯麓萬萬沒有想到夏木繁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一時語結,半天才回了一句:“我是人,誰規定我一生只能養一只寵物?”

夏木繁身體前傾,曲折分明的眼角微微上揚,有一種懾人的魅力:“好,請記住你剛才說的話。”

柯麓不知道夏木繁到底要做什麽,但直覺卻告訴她的話裏有陷阱,他警惕地看著夏木繁:“什麽話?”

為了讓柯麓聽得更清楚,夏木繁的語速很慢,吐詞非常清晰。

“第一句話:你拋下柴柴是不得已。”

“第二句話:沒誰規定你一生只能養一只寵物。”

等到柯麓聽清楚,夏木繁道:“這是你剛才說的話,對吧?”

言猶在耳,柯麓無法否認,只能點頭:“是。”

“很好。”得到柯麓的肯定回答之後,夏木繁的聲音變得低沈:“你的母親,武婧,十八歲高中畢業,剛到軍工廠就被柯志剛強暴、囚禁,數次尋死未果,年少無知的她感到萬分屈辱。”

柯麓變得緊張起來:“胡說!我爸告訴我,他們是自由戀愛。是她嫌貧愛富,是她一身的臭老九清高,看不起工人階級。”

夏木繁嘲諷一笑:“那個只知道酒後發瘋的無能男人的話,你也信?”

柯麓轉過臉去,堅定地不看夏木繁,用態度表明自己的抗拒。可惜耳朵沒辦法塞住,夏木繁的話一字一句都傳進耳朵裏。

“我現在說的故事,才是真正的版本。柯志剛對你所說的,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犯下的罪行。”

“武婧發現自己懷了孕,從未有過做母親的經驗的她根本不想生下肚子裏的孩子。因為這個孩子的父親是柯志剛,是她憎恨的強奸犯,是她厭惡的酒瘋子,是她看不起的家暴男。”

柯麓臉部的肌肉開始抽搐,牙槽緊咬,擡手想要捂住耳朵。

可是,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聽聽吧,再聽聽吧,也許父親說的都是假話,夏木繁今天所說的才是他一直在追尋的真相!

“可是,這個孩子在她腹中慢慢長大,他會打嗝,會翻身,會踢腿,每一次胎動都在提醒武婧,這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當孩子生下來,看著眼前這個凝著自己骨血的孩子,武婧心軟了。母親的本能,讓她愛他,非常非常愛他。”

柯麓眼中有淚花閃動。

“武婧想,至少有了共同的孩子,要不就認命了,和柯志剛好好過日子吧。”

“她精心照料孩子,嘗試和柯志剛交流,用心打理家務,她甚至想,雖然不是因為愛而開始,雖然她恨柯志剛,但為了孩子她願意慢慢培養感情。”

捂住耳朵的雙手慢慢放了下來,柯麓目不轉睛地傾聽著夏木繁的故事。

“可是,有些人天生賤種。”

“柯志剛並沒有因為武婧的態度而變得溫和,他依然打她。他看到武婧愛孩子,甚至會以孩子性命要挾,逼迫她就範。”

“武婧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某一天,當她從冰冷的地板上爬起來,看著自己被扭成習慣性脫臼的手腕,看著自己滿身的傷痕,看著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柯志剛,她的心徹底冷了。”

“她那個時候才二十出頭,帶著兒子根本沒辦法活下去。”

“不得已,她只得拋下兒子,獨自跑了。”

說到這裏,夏木繁盯著柯麓,一字一頓地說:“請記得你剛才說的第一句話,不得已。”

柯麓張了張嘴,可是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他的內心翻騰著無數憤怒的字句,偏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拋棄柴柴,是不得已。

母親拋棄他,同樣也是不得已。

為什麽他拋棄愛犬情有可原,母親為了活下去拋棄他就罪不可恕?

夏木繁繼續往下說。

“離開柯志剛之後,武婧的人生才迎來新的篇章。”

“她愛上了幫助她的醫生,他是一名溫潤君子,他尊重女性,他願意支持她追求事業,他們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愛情的結晶,魏巧珍。”

夏木繁望向柯麓:“請記住你剛才說的第二句話。武婧也是一個人,是不是?沒有誰規定,她一生只能生一個孩子,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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