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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長門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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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長門有姝

劉敬有些不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背,然後卻有些生硬,隨即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似的,忙松開了他。

他略顯局促,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有些不知所措道:“咳、這,都已經過去了,只要你還好好活著,他們在天之靈也會感到欣慰的。”

林蘊的雙眼如黑夜一般深邃,飽含深意地看著他,笑著說道:“確實已經過去很久了,我已經記不得他們的樣貌了。”

劉敬想了又想,才絞盡腦汁道:“皮囊俱是身外之物,你也別太傷懷。”聽著他有些生硬的安慰,他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微笑,被這種笨拙卻充滿真摯的安慰打動。

他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好。”

現在劉敬可算是知道林蘊是因為什麽而害怕騎馬了,他的內心不由得湧現出一絲對對方的同情和憐憫。他守在邊境,常年與烏孫交戰,烏孫人騎兵的威力四海之內無人不知。

烏孫騎兵有一種狠毒的兵器,他們用帶著鐵刺的繩索,一邊在馬上疾馳,一邊瞅準時機甩出去纏繞在大雍步兵的脖子上,再將人拖在馬後,活活拖行至死。而僥幸活下來的士兵,或是親眼目睹過的人,自此便會畏懼上戰場。

身經百戰的士兵尚且夜不能寐,他一個普通人又何其艱難。從北方重鎮到京城,那麽遠的距離,他是如何一步步走著去的,這一路上的艱辛簡直讓人無法想象。

直到現在,林蘊看到馬還是有些畏縮,但他已經可以強忍著害怕與劉敬並駕齊驅了。

林蘊摸了摸小紅的脖子,拉緊馬鞍,翻身上馬。動作瀟灑利落,儼然已經適應了。他騎在馬上,從上而下地看著劉敬,眼睫微微下垂,陰影中似乎藏著深深的溫情和不易察覺的懷念。

“劉大人,告辭了。”

他的身影在劉敬眼中漸行漸遠,直到消失在長街盡頭。

送走林蘊後,他才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安頓好一切後,他馬不停蹄地趕往了侯府。只是不湊巧得很,但他按照約定來到侯府的時候,卻只有他一人,常跟在李晟身邊的那個小侍女客客氣氣道:“侯爺現在不方便見客,劉大人不如在這兒等一會兒,或改日來訪。”

劉敬微微皺眉道:“我與將軍說好了的,勞煩姑娘通報一下。”

見遲遲的神情有些為難,劉敬繼續道:“將軍此時在何處?我們約定好了,將軍不會無緣無故爽約,還望姑娘去通報一聲。”

遲遲的雙頰忽然飛上了一層紅暈,她支支吾吾道:“侯爺在公子那兒。”

劉敬:“......好,那我在這裏等一會兒。”他沈默了好一會兒,才算明白了為何遲遲是一副難以言喻的模樣。

等了不知多久,他只知道茶壺已經空了好幾次,杯中水續了一杯又一杯,茅房也去了三四趟。聞燕雪才姍姍來遲,而且看樣子還是剛沐浴過的。長發未幹披在肩頭,身上還帶著朦朧的水汽,他就這麽赤腳踩著木屐,帶著饜足的神情朝劉敬走來,在他身旁坐下。

他撈起茶壺,仰著脖子喝了幾口,喉結上的水珠滑落,脖頸上還有各種意味不明的痕跡。

聞燕雪喝飽以後,發出舒服的一聲喟嘆,他才註意到劉敬幽怨的眼神。他不解地回望過去,劉敬嘆了口氣,幽幽道:“將軍,你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

聞燕雪立馬正色道:“肅之,此話何意?”

劉敬指了指茶壺,又指了指外邊的日頭,說道:“您是不是已經忘了我今日要來?把我晾在這兒這麽久。”

聞燕雪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沒有忘的。”

劉敬看他衣裳尚且完好,卻滿身都是情欲浸染過後的氣息,他忍不住道:“將軍,現在有一個詞用來形容你最適合不過了。”

“哦?是什麽,說來聽聽。”聞燕雪有了一絲興趣,劉敬向來對他恭敬有加,很少會和他開玩笑,這樣的肅之倒是有了幾分趣味。

劉敬好幾次欲言又止,看著他想說什麽卻不敢開口。聞燕雪覺得有趣,揚眉道:“但說無妨,我不會生氣。”

劉敬心虛地覷了他一眼,嘟囔道:“衣冠禽獸。”

聞燕雪:“......”他將衣領往上拉了拉,遮住了脖子上的痕跡,一本正經道:“先說正事吧,你與林蘊可有查到什麽?”劉敬卻支支吾吾地不肯言語。

聞燕雪正因方才的事有些尷尬,對劉敬也多了幾分耐心,他無奈道:“肅之,告訴我你在顧慮什麽?”

劉敬把自己的顧慮說了出來:“將軍,你覺得林蘊此人可信嗎?”

“現在尚且不知此人是太皇太後,還是太後......”他小心地看了眼聞燕雪,急忙改口,換了一個他容易接受的說法,“還是大小姐的人。”劉敬是聞家的家臣,他一直稱呼聞姝為大小姐,即使她已經出閣了這麽多年。

他說得委婉,聞燕雪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聞燕雪低垂著雙眸,思索著某些難以言說的心事,良久才道:“此事暫且不論,先說你們查到了什麽。”

劉敬一向信任聞燕雪,見他沒什麽顧忌,這才正色道:“前段時間高燮被處以極刑,您曾交代過我,他還有很多東西沒有交代出來。果不其然,我們在調查的時候發現了一些端倪。去歲叛賊入京,安陵王聽聞消息倉皇出逃,但宮中皇上駕崩的消息應當是無人知曉的,那幾個太監共謀本欲偷偷拿著先皇的頭來向叛軍投誠,但不成想走露了風聲。”

“林蘊當時不在宮中,但他畢竟曾是太皇太後身邊的人,宮中的一些動向他還是知道的。他查到那個向安陵王走露了消息的人便是高燮派去的,經過了大小姐的同意。”

劉敬看了看聞燕雪的神色,發覺他的神色沒有一絲意外,而是坦然道:“繼續。”

“雖然我不知道大小姐這麽做的具體原因,但似乎與聞大人也有關系。”

劉敬繼續道:“我們去行商司把前幾年的宗卷都調了出來,其中並沒有記載著關於絕嗣香的行商記錄。但是......”

他頓了頓,再次偷偷觀察聞燕雪的神色,“但是有一樣記錄卻格外引人註意,大雍雖說已經不與各國通商,但依然有行腳的商人在幾國之間往來,會幫大雍的一些商人帶一些藥材香料。其中一些是皇商供往宮內的,這一部分是沒有問題的。但還有一些是送往了欽天監。”

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既然有人願意花大價錢去買,就會有人願意鋌而走險。甚至京中的很多達官貴人會以高價爭搶來自西域的香料首飾。

“欽天監?”聞燕雪的神情終於有了變化,眉頭微微皺起,劉敬點點頭說道:“沒錯,據宗卷記載,是一些占蔔用的蓍草,還有一些不常見的獸骨。”

沒有人比聞燕雪更清楚這意味著什麽,欽天監是聞亥任職的十數年的地方。他阿爺絕對知道些什麽,並且這件事還與阿蘭公主有關,還牽扯到皇家子嗣,他立馬想到李微子嗣微薄,這其中是否有什麽關聯......

聞姝她又知道這件事嗎?

這是聞燕雪不受控制地去想。對於聞姝,他一直覺得虧欠良多,阿娘早早的離開了他們,而他又引文各種原因不能陪在她身旁,甚至在她成親的時候都沒能回來觀禮。

他一言不發,劉敬也不敢輕舉妄動,他說完自己該說的就閉上了嘴,給聞燕雪一個思考的時間。

這時,聞燕雪忽然道:“辛苦你了肅之。今日你先回去吧,這件事在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你先不要輕舉妄動,繼續盯著國公府那邊。”

劉敬道:“將軍,世事難料,誰不定大小姐有自己的難處,她一個姑娘家在宮中有諸多不順,說不定事情不是我們想的那樣。”

聞燕雪悠長地嘆了口氣,仿佛要把所有的沈重與不平釋放出去,“她早就不是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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