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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鄭欣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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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鄭欣逃回來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 葉青精神一震,立刻一掃之前的萎靡。

“東子那個戰友親戚捎話,說韓博士看上去氣色好了不少, 應該是上次你送的那個藥見效果了。”

勞改農場聶偉進不去, 只能通過中間人傳話,但是顧衛東找的人應該靠譜, 所以一聽到這個好消息,聶偉就迫不及待地趕回來告訴葉青。

葉青上次熬了幾種藥方, 估計應該是其中的一種誤打誤撞正好對癥了,但不管怎麽說,這對於宋春華而言,絕對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所以在送走聶偉後, 她就迫不及待地往部隊農場那邊趕,著急把韓博士寫的那封信送到老師手裏。

到了部隊農場後,葉青就徑直去了學校找宋春華, 沒想到在教學樓下正好看到宋春華在同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太太聊著什麽。

葉青趕緊走上去, 正要跟宋春華打個招呼呢, 就聽到那老太太說:

“宋老師, 我兒子好歹也是農場裏面的後勤管事, 每個月津貼不少,那些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不知道有多少削尖了腦袋想要嫁進我們家來,要不是我家三個孩子喜歡,加上你這個老師的身份還算拿得出手, 我們家連考都不帶考慮的。”

葉青:……

宋春華眼角餘光註意到葉青來了, 頓時表情極為尷尬。

她也沒想到這老太太這麽難纏,前幾天這家人托了媒人來給她說親, 她當時就把這事兒給推了。

本以為她的態度已經擺得夠明確,這事兒應該就算過去了,哪裏曉得這家人被拒絕了之後,竟然讓個老太太直接找到學校來了,關鍵是一來就拉著她自說自話,無論她怎麽拒絕就裝作聽不懂似的。

“老太太,我已經跟您說得很清楚明白了,我目前沒有找對象再婚的打算,您家條件再好,那也跟我沒關系,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得先走一步了!”

宋春華有點生氣,語氣都變得生硬了起來。

那老太太看宋春華怎麽都不松口,頓時也來了脾氣,拉下臉來瞪著宋春華:

“你一個離過婚的,三十好幾了,你裝什麽裝?我兒子這樣的你都看不上,怎麽著,難不成你還想在咱們農場找個幹部啊?”

“我就奇了怪了,你一個南方人,在這兒無依無靠不沾親不帶故的,你跑到我們農場來幹嘛?還不想再嫁人,你別不是有什麽別的企圖吧?”

這老太太一臉的不懷好意,看宋春華那眼神,儼然一副宋春華如果不答應他家的求親就是身份有問題的架勢。

一看這老太太一言不合竟然就要給她扣帽子,甚至還想要把她往間諜上頭引,這讓宋春華又驚又怒,當場氣得臉都青了,渾身止不住顫抖起來。

葉青的臉色也沈了下來。

別人不清楚,她可是知道宋春華跟韓亞博就是因為受殷向黨牽連,被一頂疑似間諜的帽子扣下來,才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所以外人一句看似輕描淡寫的話,在宋春華這兒就跟觸雷一般,一踩就炸。

眼見宋春華整個人情緒狀態都不對了,葉青立馬湊上前去,一把拉住了宋春華的手,悄悄在背後給她拍打安撫,同時笑瞇瞇看向面前這位不知名老太太:

“這位大娘,您這來找人說媒,也不提前跟人打聽清楚,誰跟您說宋老師在這兒無依無靠了?”

那老太太一楞,目光立馬在葉青身上上下打量,有些不悅問道:

“你誰啊?”

葉青如今在青山鎮也算是站穩腳跟了,尤其是在部隊農場這邊,有趙金良給她背書,哪怕她只是個編外人員,也差不多能在這裏頭橫著走。

所以面對這位老太太的審視和打量,葉青淡定且從容道:

“我叫葉青,是宋春華的幹女兒,在隔壁靠山屯插隊,如今已經正式落戶靠山屯了,另外我還是咱們農場牲畜養殖區的技術顧問。”

“您不是說宋老師在這邊不沾親不帶故嗎,我幹媽是來青山鎮投靠我的,這事兒經過了趙場長的首肯,您要是對我老師的身份或者我說的話有疑議,大可以去找趙場長求證。”

“至於我幹媽找對象這事兒,那就不勞您一個外人操心了,我幹媽要找個什麽樣的人,她說了不算,得我這個當閨女的親自拍板。”

“我幹媽給您留面子,我可不需要給您留面子,我就直說了吧,就您兒子那樣一拖三的,不好意思,我家看不上。”

“不是給您吹牛說大話,我幹媽要是真想找,別說是咱們農場的幹部,就算是縣裏省城的幹部我都能給她找來,就您兒子這樣的,還不夠格,明白嗎?”

“所以請不要再來糾纏我幹媽了,不然我就直接去找趙金良,讓他去跟您兒子當面談,到時候您兒子丟不丟臉,那就不幹我們的事兒了!”

這話一出,那老太太臉色瞬間漲得通紅,瞪大了眼睛在葉青和宋春華身上看了好幾眼,末了啥話也不敢說,一轉身就氣沖沖走了。

等人一走,葉青就回頭笑看著宋春華:

“幾天不見,沒想到老師在農場這邊這麽受歡迎了?都有人上門來說媒了?”

宋春華本來氣得夠嗆的,在經過剛剛葉青的那番安撫和維護,這會兒臉色總算緩和下來了,她表情十分無奈:

“我來這兒是來教書的,只要學生們歡迎我就行。”

背井離鄉來到北大荒,宋春華未必沒有想要跟申城那邊的舊人舊事做個切割了斷的意思。

青山鎮這兒沒人會知道她和韓亞博的那些過去,她本以為來了這兒就能圖個耳根清凈,可以在那三尺講臺專心授課,再不用煩心那些爛七八糟的事兒了。

卻沒想到才來沒多久,在聽說她離異幾年且沒孩子拖累後,辦公室的那些女老師們就開始熱衷給她介紹對象,前前後後都來了幾撥媒人了,雖然她每次都義正言辭拒絕,但總有那不死心的,一次不成就來兩次,甚至還越過媒人直接找到學校來了。

“這個吳老太太的兒子在後勤部,據說還是個小領導,你剛剛那樣拒絕吳老太太,萬一她去給她兒子告狀怎麽辦?”

宋春華忍不住有些擔憂。

她們倆個在青山鎮到底還屬於外來戶,強龍不壓地頭蛇,這吳家老太太一看就不是個好惹的,葉青剛剛那麽不給人面子,萬一人家因此記恨上了,背後偷偷搞什麽小動作就麻煩了。

葉青一看宋春華那樣子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忍不住笑道:

“您只管安心在學校忙活您教學的事兒,其他的都不用操心,一個後勤部的小幹事,翻不出多少水花,真要是敢在背後搞鬼,我也不是好惹的。”

“不過我估計那人只要長點腦子,應該不會再對您有非分之想了,如今我在這農場裏面也大小算個紅人了,他們家只要去稍微打聽打聽,就能知道我的名頭,知道我說找趙金良面談那話絕對不是信口開河。”

她這段時間對農場做出來的貢獻可不小,趙金良如今正有求於她,生怕她一個不高興了會撂挑子,那老太太的兒子要是敢在這時候來惹事兒,趙金良怕是能把人生吞活剝了。

“總之,以後要是誰要再因為這種事兒來騷擾您,您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再不行就直接去場長辦公室那邊找趙金良給你做主,肯定沒人敢再打您的主意。”

如果不知道宋春華跟韓亞博是假離婚,葉青可能也會覺得自家老師這個年紀完全可以再找個人結婚生子。

但是兩人哪怕分開很多年,受了這麽多苦難,依然對對方情有獨鐘念念不忘,這樣雙向奔赴的愛情很難不讓人動容。

葉青不光不能棒打鴛鴦,她還得想辦法幫忙斡旋,看看怎麽才能讓這對苦命鴛鴦盡快團聚,有情人終成眷屬。

“聶偉從墨河回來了,給捎來了師公的信,我趕緊給您送來了,而且他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說是師公病已經有所好轉,現在都能下床走動了!”

等拉著宋春華回了宿舍後,葉青才將懷裏那封信掏出來遞給宋春華。

一看那封信,宋春華立馬意識到是誰給她寫的,心下一顫,趕緊把信封接過去,撕開信封就將裏面的信紙掏了出來。

因為已經提前讓顧衛東那個戰友的親戚幫忙帶話,韓亞博那邊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知道宋春華來了蛟潭縣,所以這次他寫的信明顯比上回給葉青的那封要厚了不少,裏面足足塞了有十幾張信紙。

宋春華快速瀏覽了一遍後,抱著那一堆信紙瞬間哭成了淚人。

葉青心下嘆了一口氣,摟著宋春華的肩膀,寬慰道:

“不管怎麽樣,只要人還活著,就有希望,您只管在學校裏面安心教書,師公的事兒我會想辦法去斡旋,爭取早點把人給撈出來。”

宋春華反手就把葉青給緊緊抱住:“葉青,真的很謝謝你,你幫了我們夫妻這麽大的忙,我不知道能回報給你什麽——”

葉青立馬就打斷了宋春華這話:“自家閨女幫點忙也要回報?怎麽,說得這麽生分客氣,您這是不願意當我幹媽啊?”

宋春華一楞,之前葉青懟那個吳家老太太的時候自稱是她幹女兒,宋春華還以為那是葉青隨便找的借口,沒想到她竟然真是這麽想的。

見宋春華還在那兒楞神,葉青忍不住笑:

“一日為師終生為母,在我心裏面,可真把您當成了親人,不過要是您不願意,那就當我沒說過。”

宋春華怎麽會不願意,她眼眶立馬又紅了,一邊哭一邊笑:

“誰說我不願意了?我就是沒想到你是來真的,那以後你就是我親閨女了,這事兒可不能反悔的啊!”

葉青很是鄭重地點頭:

“肯定不後悔,我沒有什麽父母親緣,但是來了靠山屯,不光認了幹奶奶,還收養了一個妹妹,如今就差爹媽沒到位了,等師公出來了,咱們補辦個正兒八經的認親儀式。”

葉青反覆提到了韓亞博出來的事兒,這讓宋春華眼中也不由得多了幾分憧憬,哪怕她知道這事兒有多困難,仍然止不住地幻想丈夫出獄之後的場景。

“我這陣子拿錢票跟人換了兩套舊軍被和褥子,回頭我找人看看能不能把裏面的棉花翻出來重新彈一遍,弄得松軟些,你看看下個月聶偉啥時候去墨河,能不能幫忙把被子跟褥子捎過去。”

說著,宋春華就指了指她炕頭堆放的兩套被褥。

葉青手裏頭最不缺的就是新棉花,哪兒會讓韓亞博用舊的?況且送被褥這事兒,已經早就在她的計劃之內了,做舊的被子褥子她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著下個月聶偉啟程了就能送過去。

勞改農場管得嚴,送東西不能太頻繁也不能太打眼,所以前兩次葉青讓聶偉幫忙捎過去的東西都不多,就怕惹人註意。

上次只送了藥丸子,這次則是兩套做舊的棉衣棉褲和棉鞋,一點點的往勞改農場裏夾帶,就怕被人給盯上。

但新棉花的事兒,她不能跟宋春華明說,只好笑道:

“那您把這些舊被子褥子給我,我隔壁那個顧嬸子家裏就有彈棉花的工具,她也很會縫被子,我家的被子都是請她幫忙做的。”

宋春華並不知道葉青都已經把東西準備好了,見葉青說能找到熟人幫忙,趕緊把那兩套舊軍被褥子打包好塞給葉青。

本來還打算塞點錢票給葉青的,奈何葉青不肯收。

“這個您就別給了,我在靠山屯衛生站啥也不缺,還經常有外面來看病的患者給我送東西,吃喝不愁,倒是您這邊,周末就別在農場裏面呆著了,上我那邊去開開葷。”

葉青早前就跟人打聽過了,學校教職工食堂的夥食不咋樣,清湯寡水的連點肉沫子都見不著,經常半個月都未必能吃得上一塊整肉,這樣吃肯定營養跟不上,葉青生怕宋春華在學校裏頭天天這麽吃會熬出病來,所以每次來都要提醒宋春華周末上她那邊去開小竈,有時候還騎著自行車自己上農場來接人,或者指派顧衛南來接。

之前宋春華還覺得不好意思,覺得葉青家裏頭可能口糧不夠吃,她這老是上自己學生家裏頭去白吃白喝不像話,因此總是想找借口推脫。

然後她就被葉青拉進自家院子的地窖裏頭,看到了那滿滿當當塞了一地窖的糧食、菜和臘魚臘肉,直接被驚著了。

知道葉青並不是在打腫臉充胖子,而且連她那仨徒弟都在她家裏搭夥吃飯後,宋春華心裏面才沒了顧慮,在葉青叫她去家裏面吃飯的時候,她也不再推脫。

不過她每次到葉青家裏去,還是會捎帶上一些東西。

知道葉青家裏不缺糧不缺肉後,她就跟辦公室的幾位老師們打聽,變著法兒地去跟人交換一些葉青沒見過沒吃過的東西,比如一些南方來的水果幹,比如海鮮幹貨等等。

葉青說了宋春華幾次,讓她別亂花錢,但怎麽也說不通後,就隨她去了。

給老師送過信後,葉青也沒跟宋春華繼續嘮嗑,帶著那幾床褥子就準備回去了。

這陣子天氣不錯,也沒再下雪,所以白天上靠山屯看病的外來人員又開始多起來了,多是周邊幾個屯子或者是附近其他公社的村民。

當然,外來人員到村裏來看病,肯定是要收一定的看診費的,不過這部分錢,入的是生產隊的公賬,還專門安排了會計每天晚上負責進行賬務清點。

不過這段時間農閑,屯子裏會計的事兒不多,所以衛生站收看診費這塊兒會計還算忙的過來,但等到開春地裏的活忙起來了,估計就不得行了。

所以葉青琢磨著,還得找個懂財務的人來掌管這塊兒。

這事兒她跟伍永兵提了一嘴,伍永兵說了這事兒他來解決,葉青就沒再多問。

怕繼續耽擱下去會讓來屯子裏看病的病人等太久,所以她趕緊把宋春華那兩套舊被褥綁在車後座上,騎著自行車就要離開學校。

結果剛要走,就被人給攔下了。

攔下她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正是悄沒生息嫁人的伍月英。

看到伍月英,葉青也不由得楞住了。

距離伍月英跟夏航毅領證也有小半個月了,因為之前伍月英鬧出來的那些事兒,伍永兵已經對這個女兒失望透頂,所以兩人壓根沒在村裏辦酒,領了證伍月英就迫不及待地跟著夏航毅搬到了農場的家屬區來了。

不管怎麽說,這個對象這樁婚姻都是伍月英自己費盡心機算計來的,葉青以為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所以伍月英來了農場是個什麽情況,葉青也就不關心也懶得打聽了。

但讓葉青沒想到的是,才十來天不見,新婚燕爾的伍月英看起來卻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似的,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面色蠟黃一臉憔悴,處境並不怎麽好。

估計,這婚事雖然如她所願得逞了,但結了婚之後她這日子應該過得並不如她所想的那麽順遂。

這也正常,葉青設身處地地想了想,哪個男人在婚姻上被這麽算計,都不可能心平氣和地去善待一個坑害了自己一輩子的妻子,伍月英這麽幹,本來就是在作繭自縛,夏航毅會冷待她是毋庸置疑的,她應該有這層覺悟。

葉青看著伍月英,不知道這女人如今攔著她又是要幹嘛。

“有事?”

伍月英臉上扯出了一個難看的笑:

“你知道顧衛東人在哪裏嗎?”

葉青面無表情:“我不知道。”

怎麽可能不知道,顧衛東回部隊辦理完轉正手續後,隔天就去軍區總部了,還給葉青寫了一封信回來,告訴了她具體的通信地址以及聯系電話。

不過葉青怎麽可能把這事兒告訴給伍月英。

這兩人已經退婚,伍月英也已經重新嫁人了,葉青可不覺得兩人還有再聯系的必要。

但葉青的這個態度,讓伍月英很是不滿,見葉青推著自行車要走,她立馬就又沖上來攔住了葉青的去路。

“你跟顧衛東不可能沒有聯系,不敢把顧衛東的地址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上顧衛東了?”伍月英語氣尖銳,瞪著葉青的眼神裏充斥著不滿。

葉青差點氣笑了:

“我看沒看上顧衛東,跟你有什麽關系?伍月英同志,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結婚了?怎麽,發現自己費盡心機算計來的婚姻不如意,現在開始後悔了,又想回過頭去找顧衛東求和?請問這事兒,你對象知道嗎?”

伍月英像是被戳到了痛腳一樣,面色頓時漲得通紅,梗著脖子反駁:

“你少在那兒胡說,我對象對我好著呢,我為什麽要後悔?我找顧衛東是有正事!”

這話葉青要是信了就有鬼了,她點了點頭,漫不經心道:

“哦,那你去找顧衛東啊,你攔著我做什麽,我跟顧衛東又沒有關系。”

說著,葉青推著車繞開伍月英就要走。

見葉青油鹽不進,伍月英頓時氣結,偏偏又拿葉青一點辦法也沒有。

眼看葉青真的頭也不回就要走,鬼使神差的,伍月英忽然就在葉青背後喊道:

“你就不怕我把你跟顧衛東的秘密捅出去?”

葉青頓覺好笑,回過頭來看向伍月英:“我們倆有什麽秘密?”

伍月英冷冷看著葉青:“你們倆重生的秘密,如果沒重生,你根本不會來到靠山屯,顧衛東會變成瘸子,根本不會在部隊升職轉正!”

葉青聳肩,無所謂並且好心提醒這位沒腦子的重生者:

“哦,那你就去說吧,只要你不怕被人當成胡言亂語的瘋子給抓起來,就算你證明了你說的是真的,沒準等來的也不是我們倆被抓,而是你自己先被送去研究所切片研究哦。”

“另外你可別忘了,我跟顧衛東可都是有真本事的人,就算上面知道了這個秘密,我倆也能有辦法脫身,說不定還能利用這個機會,讓我們倆的事業能更上一層樓呢。”

“但是你可就不一定了,你自己先掂量掂量,看看你自己有什麽資本吧,可別被有心人利用,當了別人手中的搖錢樹,最後被榨幹了所有價值之後成為棄子。”

伍月英心下一沈,臉色瞬間煞白。

剛剛那會兒,她確實生出了幾分沖動,想要直接寫匿名信把這兩人給舉報了,將他們兩人重生的秘密抖落出去。

但葉青這般有恃無恐,伍月英略一深想,就知道葉青並不是在危言聳聽。

如葉青所說,即便她寫信舉報了,上面能不能信都是問題,就算真的采信了,沒準那倆可能毫發無損,反而還能借助重生的優勢得到上頭重用。

而她呢,萬一有人順著舉報信摸到她這兒來,很有可能她也會跟著搭進去,但她上輩子她就是個沒什麽見識的村野農婦,手裏頭攥著的有用信息實在太少,連跟人叫板談判的籌碼和資格都沒有。

這樣一想,意識到她剛剛的那番話,對葉青毫無威脅後,伍月英心下不由得氣血翻湧。

“說話之前先過過腦子吧蠢貨,我要是你,現在就蟄伏下來踏踏實實過自己的小日子,安安分分經營好自己的婚姻,等將來時機成熟了,再尋個正當本分的途徑,慢慢摸索攢攢經驗,靠你自己也能小富即安!”

到底都是穿越重生來的,哪怕此前伍月英各種作妖,葉青還是沒忍住告誡了伍月英幾句。

至於伍月英能不能聽得進去,那就不是葉青該管的了,反正她言盡於此,讓她再搭把手去幫助伍月英那是不可能的。

葉青也懶得再跟伍月英糾纏了,騎上車就瀟灑地離開。

自行車剛出了部隊農場,在回屯子的那條大道上,大老遠地就看到有個穿得單薄的女同志哆哆嗦嗦地在路上走著,葉青一開始只覺得那人有些眼熟,也沒多想,結果騎著車越過那人往前走了,忽然她猛地一個剎車,回過頭就震驚地看著那人。

“鄭欣——怎麽是你?你不是跟你爸媽回老家了嗎?”

葉青望著身後那個身形狼狽的女孩,一臉的不敢置信,見鄭欣凍得一臉青紫不成樣兒,趕緊跳下車把自己身上的軍大衣脫下來給這姑娘披上。

看到葉青,鄭欣眼中立馬迸射出光彩來,她緊緊抓住了葉青的手臂,張著嘴啊啊了幾聲,又抖著手不停地打手勢。

這姑娘的嗓子毀了,沒法再開口說話,見葉青一臉困惑,這姑娘急了,在身上四下摸索了一會兒,沒摸索出東西來,只能蹲下身撿起一根棍子,然後就急切地在地上寫寫畫畫起來。

等她寫完那幾個字,葉青渾身一震,猛地擡起頭來眼神震驚又覆雜地看著鄭欣:

“你想跟著我?”

鄭欣猛地點頭。

葉青心下也說不上來是個什麽滋味兒。

前陣子她為了這個姑娘各種心煩意亂,覺得這姑娘回了娘家肯定只能聽從父母擺布,最後等待她的只能是妥協和認命,萬萬沒想到,這姑娘竟然在上了火車後,半道上又甩開她的父母逃回來了。

“先回去再說!”

還在村口呢,看鄭欣凍得面色青紫渾身直抖,葉青只能趕緊催促人進屯子,有什麽話都等回去之後再說。

見葉青沒直接拒絕,鄭欣眼中頓時生出了幾分希望,趕緊跟著葉青往回走。

葉青的自行車上面綁著幾床被褥子呢,也沒法帶人,只能一深一淺地領著人走回屯子裏。

這會兒她也顧不上跟鄭欣說話了,實在是把軍大衣給了鄭欣後,她自己也冷。

好在離屯子裏已經不算遠了,走不了多久就到家了,一進屋她就迫不及待給爐子裏添柴火,然後給她自己加了件大棉襖,又煮了一大鍋濃濃的姜茶,給鄭欣和她自己各盛了一碗,喝進胃裏面暖暖身子再說。

叮囑鄭欣先在家裏頭待著,葉青先去衛生站那邊忙活。

果然,出去了才一個來小時的功夫,衛生站就已經來了四五個看病的村民。

因為葉青出去之前就有過交待,告訴顧衛南幾個她很快就回來,所以來看病的村民在來了衛生站撲了個空後也沒急著離開,

葉青一進屋,就先給這幾個人看診。

按照衛生站這邊定下來的規矩,顧衛南三人已經把幾個來看病的村民的身份信息都登記在看診的記錄本上了,葉青在翻看過這幾個人的相關情況以及既往病史後,很快就通過摸脈問診,判斷出了幾個人身上都有哪些毛病。

開藥的開藥,紮針的紮針,葉青的速度很快,一個小時不到,幾個人就都滿意地離開了。

這時候,葉青才看向一旁的孟嘉:

“鄭欣回來了。”

孟嘉這會兒正在奮筆疾書中。

剛剛看的那幾個常規病例,從把脈到紮針到開藥,整個過程葉青都為顧衛南和孟嘉進行了詳細地描述分析,還讓兩人分別上手,嘗試著切脈看看能不能抓到感覺。

甭管挺沒聽懂吧,起碼兩人都在快速做筆記,先囫圇著寫下來,等回頭再慢慢琢磨消化。

還沒把筆記寫完呢,沒想到葉青就丟出來這麽個重磅炸/彈,直接把兩人都給震懵了。

孟嘉更是猛地就擡起頭來,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不是,回老家了嗎?”

算算時間,鄭欣跟鄭家父母都已經走了得有五六天了,怎麽會又回到靠山屯來?

葉青把她剛剛在村口撞上鄭欣的事兒說了一遍:

“她是在火車都快到她老家的時候又甩掉她的父母逃回來的,正好當時有輛同車次的返程列車就停在對面站臺,她就找了個借口甩開了她父母,跳上了那趟返程的火車。”

孟嘉和顧衛南忍不住對視了一眼,一臉的錯愕不解。

倒是王春花,在將剛剛那幾個看病的村民的藥碾碎裝包,重新回到這邊診室後,聽完葉青這番話就忍不住嘆道:

“她是來投奔師父的吧?”

葉青有些意外:“你怎麽知道?”

王春花解釋道:“之前鄭知青在這邊養病,我來衛生站給她熬藥,她就在我旁邊守著,我怕她再想不開,就拿我的事例來勸她,我如今娘家婆家都不待見,我不是也活得好好的嘛,讓她別把外頭那些人嚼舌根的話放在心上。”

“她應該是把我的事聽進去了,見我跟著師父你學習炮制藥材,還問我學這個難不難,那會兒我就覺得她好像對學醫很感興趣的樣子。”

葉青忍不住若有所思。

孟嘉有些擔憂地看向葉青:

“師父,她現在人在哪兒,情況還好嗎?”

“在我家裏呢,估計是臨時跑路的,所以身上穿得有點少,手裏頭可能也沒錢,一路從縣裏頭走到屯子裏來的,凍得夠嗆,這會兒正在屋裏烤火,我讓她喝點姜湯先睡上一覺,有什麽事兒等我這邊下班之後再說。”

顧衛南比較在意的是鄭欣的戶口身份問題:

“她的回城手續都已經辦完了,糧油關系估計她父母都已經給她調走了,現在她跑了回來,知青辦那邊也不會要她了吧?”

“而且就她這個身體狀況,能跟著師父你學醫嗎?”

這事兒葉青也不好說,主要是經過農藥的摧殘後,鄭欣的視力還有聲帶都受到了損傷,不能說話還有一只眼睛看不見,就算是幹普通的工作都成問題,更別說是從事更為精細的醫學行業了。

但這姑娘敢於為自己的命運做抗爭,不惜和父母決裂也要逃回來,分明已經做好了破釜沈舟背水一戰的思想準備,不管能不能行,光是這份孤勇,葉青就從心底裏感到佩服,也做不到無動於衷。

“一會兒下班之後,回去跟她聊聊再說。”

話雖然是這麽說,葉青心裏面卻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鄭欣真的下定了決心要跟著她,那葉青應該會破例給她一個機會。

只不過,鄭欣這個情況,哪怕她的文化基礎再怎麽紮實,起跑線也要比孟嘉顧衛南落後了一大截,甚至可能連王春花都要比她的更占優勢,如果她想在醫學上闖出一番名堂來,需要比其他人付出雙倍甚至數倍的努力才成。

之後衛生站又陸陸續續來了幾個看病的,到下午四五點天快黑了,葉青估摸著應該不會再有人來了,這才關門回家。

睡了一覺總算是緩過來的鄭欣,正在屋子裏幫鄒阿婆摘菜,看到葉青幾個回來了,立馬緊張地站了起來,捏著衣角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葉青找來了紙和筆遞給她,然後問起她到底是怎麽想的。

果然如王春花之前所說的那樣,這姑娘沒有任何遲疑地就在本子上寫下了一句話:

——葉知青,我想跟您學醫。

寫完這話,這姑娘就一臉忐忑地看向葉青。

葉青心下不由得嘆了一口氣,只能掰開揉碎了給鄭欣進行分析,告訴她如今以她的這個身體狀況,如果要想在這一行學到吃飯的本事,恐怕比其他普通人都要艱難,勸鄭欣一定要想清楚,不然入錯了行,可能耽誤的就會是一輩子。

鄭欣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和執著,她非常認真地在紙上寫道:

——我不怕吃苦,只要師父您收我,讓我做什麽都成!

葉青也不是那種糾結來糾結去的個性,既然都已經一聲不吭跑回來了,當然不可能再把人給趕出去吧,再說這姑娘都表態了,那就總得先試一試,看看這女孩有沒有可塑性再說。

然後,葉青就先摸了摸鄭欣的底,學習理解能力、動手能力、察言觀色上面的能力等等,經過幾個小測試後,確認這幾條起碼都達標了。

關鍵是這姑娘在理科上比孟嘉學得要更紮實,化學生物尤其突出。

這讓葉青意識到,這個鄭欣,是一個跟顧衛南孟嘉類型截然不同的好苗子。

葉青看向鄭欣的眼神愈發覆雜,內心的遺憾和不甘又再次翻湧而出。

如果這姑娘沒有被農藥毀了嗓子傷了眼睛的話,哪怕是通過正規的工農兵大學渠道,她也可以去學習藥理學,直接走藥物科研的路子。

“你先跟著我學習藥理基礎,別的都等以後再看,另外我會想辦法給你治療你的眼睛和嗓子,如果——”

後面的話葉青沒說完。

就鄭欣的這個情況,聲帶上可能慢慢調養上三兩年,應該能有部分好轉的跡象,但眼睛的話,除非換眼角膜,否則基本上是沒有覆明的希望了。

只是換眼角膜手術,起碼要等到七八年以後國內才開始正式使用這項技術,到那個時候,鄭欣都已經年近三十了,職業生涯已經開始定型,估計就算她想再去轉行走藥物科研的路子,恐怕也沒機會了。

所以葉青現在也只能先把人帶在身邊,走一步看一步,沒準以後遇到什麽特殊機緣了也不一定。

人跑回來了,不跟伍永兵和老支書打個招呼肯定是不行的,至少得讓屯子裏知道,她家裏頭多了個人,不然要是讓哪個不懷好意的給舉報到革委會去,把這姑娘當成盲流或者間諜分子給抓起來了就麻煩了。

於是葉青在吃完晚飯後,又帶著鄭欣去了一趟伍家,把情況給伍永兵匯報了一遍。

好在鄭欣這姑娘還沒笨到家,在跟著她父母回老家的路上留了個心眼,提前從父母手裏面拿到了她的那張回城證明,所以這會兒這份證明文件還在她身上,不然她父母要是回了老家把她的回城手續在知青辦做完交接,她的糧油關系和戶口就都得跟著遷回老家去,那她在靠山屯就真要成為黑戶了。

這會兒這份證明在手裏,只要葉青這邊找人幫忙想想辦法,讓她把戶口從知青辦遷出來,直接掛靠在靠山屯這邊知青院應該不是太大難題。

伍永兵和老支書在聽葉青說準備把鄭欣也收做徒弟後,都沒吱聲。

鄭欣這姑娘倒是也豁得出去,知道這兩位生產隊幹部為什麽猶豫後,當場就表態,只要屯子裏肯收留她,她願意農忙的時候她就跟著社員大部隊去地裏上工,農閑的時候她就在衛生站幫忙。

不得不說,這姑娘這招以退為進玩得還挺高明,她這麽一表態,伍永兵和老支書倒是不好意思真壓榨人家一小姑娘了,兩人在商量了一陣後,到底還是同意了葉青的提議。

不過兩個老狐貍也不是吃虧的主,怕葉青這邊才把人給培養出來,這人轉頭拍拍屁股就另攀高枝,去別的地方高就了,那靠山屯可就吃了大虧了。

所以兩幹部當場表示要跟鄭欣簽協議,如果鄭欣將來在葉青手底下學成出師,鄭欣必須要在靠山屯為村裏的基礎醫療服務十年才能離開。

這份協議,等於把鄭欣接下來的十幾年都困死在這個村子裏了。

鄭欣敢跑回靠山屯,就已經做好了在靠山屯衛生站幹一輩子的準備,反正她這個情況,肯定是沒有結婚這個打算了,留在衛生站反而成了她眼下最好的選擇,如果不簽協議,萬一她的父母再找來,說不定還要被父母給弄回去嫁人換彩禮,這份十幾年的“賣身契”,沒準反而能成為她的保護符,所以她毫不猶豫地就在協議上簽字畫押了。

伍永兵和老支書一松口,剩下的事兒就好說了,葉青直接找了賀連山幫忙,去知青辦那邊把鄭欣的回城證明給註銷了,很容易就將戶口又重新遷到了靠山屯知青院。

可能是見鄭欣竟然也順利拜入了葉青手底下當學徒的緣故,靠山屯知青院這邊開始躁動起來,老知青裏面想要跟著葉青來學醫的竟然有七八個,都在隔天找上門來了。

面對這個情況,葉青也是一臉的哭笑不得,只能先把鄭欣簽的那份“賣身契”給拿出來,讓這些知青看清楚上面的條款再說。

一聽說如果要在葉青這兒拜師學醫,將來出師之後必須要留在靠山屯當十年的“包身工”,果然這些知青們立馬就被勸退了。

畢竟如今留在知青院裏面的這些還沒成家的知青,基本上都還是抱著回城的念想,覺得在農村待上幾年,等政策松動了之後就能回去,並不打算就此紮根北大荒的人。

他們想要跟葉青學醫,無非是覺得留在衛生站這邊相對比較輕松,以後就不用跟著社員們起早貪黑去幹又臟又累的農活了,如果要是再能學一點本事,將來回城了能進醫院或者衛生室混上個工作,那就再好不過了。

但如果要在靠山屯幹十幾年,那回城這事兒就等於遙遙無期,誰也不想困死在這個山坳坳裏,所以這樣的協議條款,沒幾個人能接受,畢竟並不是誰都有像鄭欣那樣孤註一擲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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