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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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9 章
“散了吧。”潭阿姨拿出長者氣勢，驅散了圍觀群眾，又招呼道：“誰把東西堆我床上？自覺認領一下。”
F大學的宿舍條件不錯，四人間獨衛，上床下桌，床簾一拉，誰都不會幹擾誰。
女生東西多，潭楓丹開學兩個月沒來報到，舍友便紛紛把自己的雜物堆到了這個空餘的的角落，桌子、床上、椅子，圍了個水洩不通，平時無處落腳，只能繞著走。
現在正主發話了，三人滿臉尷尬、同手同腳地收拾起來，倒是免去了對峙的尷尬。
關上門，潭楓丹先進行自我介紹，並簡單解釋了一番，母親突發重疾需要做手術，父母離異，無人照料，所以選擇了休學一段時間，照顧媽媽，已向學校履行了相關手續，備案可查。
朱莎最為熱情，直接喊上“丹丹”，還說要帶她去其他女生宿舍串門，混個臉熟。
沈思思則是一副放不開的模樣，猶豫再三，怯生生道：“你好厲害呀，如果是我遇到你所經歷的事情，我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不是，朋友，你這表揚我，為啥也要欲言又止？
潭楓丹看著沈思思，神情覆雜。她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以為自己十分脆弱，終日惶惶不可終日，懼怕著不可名狀的災禍降臨。
但是只有當災禍真的來臨，你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是溫室的花朵，還是堅韌的蘆葦。
瘦高的女孩冷冷地扔下一句：“盧含玉，希望你是一個懂得禮貌和安靜的人。”又戴上耳機埋頭於課業中，絲毫沒有加入她們閑聊的意思。
這卷王比前世的於昕露還卷啊？不過，畢竟是能考上名校的學生，自律性肯定更強。
為了實現未來制霸華爾街的夢想，潭楓丹首選金融相關專業業。
避開帝都高校圈，可選擇的餘地並不大。在不多的選擇裏，F大的金融專業，算得個中翹楚，綜合考量，潭楓丹最後來到了這片應許之地。
其他的三個室友分別來自三個學院，朱莎是新聞學院的新聞系，沈思思是文學院的漢語言文學，盧含玉則是法學院的知識產權專業，主打一個五湖四海。
一般來說，大學分配宿舍，可能會跨專業，但是跨學院的，真是少之又少，不用猜，也能想到，她們這個“再組合宿舍”，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盧含玉，宿舍吵鬧零容忍，被舍友排擠不意外；
朱莎，宿舍開店營業，這個正常人都忍不了，舍友嘴上不敢說什麽，實則紛紛轉走，也很正常；
倒是沈思思，雖然她性格畏畏縮縮，但是相比其他兩人，這種缺陷實在算不了什麽，她為什麽會來到這間宿舍，還需要觀察一下。
有這麽一群臥虎藏龍之輩做舍友，潭楓丹內心都想要鼓掌了，不過阿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們這群小哈基米，難道還能讓我翻車？
抱著這樣的想法，潭阿姨既來之，則安之，一夜香甜無夢。
雖然四人來自不同學院不同專業，但是大一新生很多公共課程是一樣的，尤其是思馬毛近代史，語文、英語、體育等通識課程。由於這些通識課程需求量大，一般會由多位老師同時開課，學生們可按照學分要求，自由選擇上課的老師和時間。
也就是說，不同專業，甚至不同學院的學生，可能會上同一門課。
潭楓丹完成註冊程序後，被系統隨機分配給開課學員有空缺的老師，她恰好和沈思思選到了同一位老師開設的同一個時間段的《大學語文》。周一，潭楓丹跟著沈思思一起騎自行車去教室，順帶熟悉校園。
上課伊始，當老師宣布點名後，臺下低頭玩手機的學生變得躁動起來。
這個老師上課風格很寬松，沒想到本學期的第一次點名，這麽猝不及防地就來了。有的學生來聽了幾次課，見老師沒點名，以為不點名，索性不來了，眼下教室坐得稀稀拉拉，出勤率堪憂。
臺上老師悠然自在地點名，臺下呼朋引伴，分秒必爭。點名過程中，不時有穿著睡衣、踩著拖鞋、蓬頭垢面的學生溜進來，坐到了教室的後面，趕上的喜笑顏開，沒趕上的捶胸頓足。
這時，老師點到了潭楓丹的名字，她站起來喊到，穿著旗袍的卷發老太太對著她暧昧地笑了笑，道：“潭同學，你先站著，別坐下。”
老太太慢悠悠地念出了後一個名字：“肖煙寒”，又搖頭晃腦地念出了一句詩：“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緣分一線牽，兩位同學要不要認識一下？”
在哄堂大笑中，潭楓丹扭頭看到教室後排的門口，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僵直地立在了原地，低著頭，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身體力行地表演，什麽是大寫的尷尬。
男生縮著頭，像是想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但是他又高又瘦，腦袋又大，像是一根竹竿挑著搖搖欲墜的燈籠，只是站在那裏就會引人註目。
雖然沒能看到臉，但潭楓丹的腦海裏卻瞬間浮現出肖煙寒的面容，對方有一雙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後，相當罕見的澄澈眼眸，如同一汪清潭，不含任何雜質，令人印象深刻。
而且潭楓丹不僅認得肖煙寒，還認得一旁拍著他的肩膀開懷大笑的胖子，沈東明。
這對搭檔她可太熟了，前世，潭楓丹死前的得最後一個收購案，就是代表企鵝跳動集團收購二人創辦的公司，但是因為公司創始人之一肖煙寒遲遲不肯松口，收購未能如期達成。
前世的最後一個晚上，胥辛的慶祝party，潭楓丹貓在露臺偷偷報警時，被出來透氣的肖煙寒意外撞見，為了拖延時間，她主動搭訕了一無所知的男人，對方表現得像是過了三十歲就會成為魔法師的那類程序猿，靦腆害羞又滿眼放光。（詳見第一章）
雖然知道自己即將永遠離開企鵝跳動集團，但是她下意識的反應是什麽來著？
這筆生意沒準能成。
打工人，打工魂，潭楓丹是如此敬業，但是老板只想睡她，呵呵。
想到這，潭楓丹的心底泛起一陣酸楚，不過，沒關系，今生她即將擁有自己的事業。
前世談收購案的時候，潭楓丹仔細考察過肖煙寒主導開發的“U你”APP。
“U你”最初是一群大學生跟風開發的聊天軟件，曇花一現後，沒了熱度，當時一起創業的人都散了，只有肖煙寒和沈東明留下來了，還是兼職。
兩人一個負責技術，一個負責運營，公司也就這麽半死不活的開著。直到進入直播時代，突然有一天，“U你”被網紅帶火了，兩人辭職轉全職，公司規模急劇擴張，2人變200人，在一年內攻城掠寨，有力地沖擊了企鵝跳動在通訊領域獨領風騷的地位，又打破了眾多社交軟件巨頭的聯合圍剿，在這個競爭激烈的領域，分得了一杯羹。
企鵝跳動很快推出了類似功能的APP，除了被吃瓜群眾群嘲“又抄？不愧是你鵝”，一無所獲。
但“U你”能火，並不僅僅只是因為網紅帶來的流量，更是因為，肖煙寒在APP十幾年、上百個版本疊代中，鼓搗出的一種新型機器學習算法。
雖然“U你”最初是個聊天軟件，但是為了挽留日漸減少的用戶數量，肖煙寒開發了一款語音聊天機器人“小U”,代替活人和用戶聊天。
後世，隨著Chat GPT獲得廣泛關註，深度學習成為機器學習中的顯學，以Chat GPT為代表的聊天機器人，能夠根據用戶的提問生成回答，甚至可以按照關鍵詞寫出一篇完整的論文，敲出一套可以運行的代碼，給出一張精美的畫作。
但是卻解不出一道簡單的初中數學題。乃至於Chat GPT給出的其他答案，特別是那種互聯網上較少有人公開討論的領域，也不乏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Chat GPT的BUG可以修覆，但是樂子人總能樂此不疲找出新的。
原因很簡單，這類聊天機器人，回答用戶提出的問題，靠的是記憶而非推理。
形象化來說，要讓人類幼兒理解什麽是梯子，只要讓孩子看過一遍，再指著類似的東西比劃描述，智力正常的孩子都能通過一到兩個例子，觸類旁通，懂得梯子的概念，但是要讓Chat GPT能識別出什麽是梯子，則需要某個數據中心的錄入員們標記上百張圖片，學習效率遠低於真正的人類。
如果人類的學習過程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Chat GPT則需要把萬物都列舉出來，放入數據庫，這樣下回它才能找到對應的答案。
如此人工智障，回答純理性邏輯推理的答案尚有困難，更遑論理解道德、人情、品位等難以量化、千人千面的個性化要素。
但是沈澱了十幾年、用天量用戶數據餵出來的“小U”，顛覆了既往的大型語言模型。
“小U”和其他的聊天機器人一樣，記憶力超群，但並沒有表現得特別聰明，反而像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需要用戶去教育和糾正，最奇妙的是，如果你足夠耐心，“小U”好像真的能學會，而不是僅僅記住。
是否能將學習到的知識融會貫通，並運用於解決從未遇到的場景中出現過的問題，是部分科學家認為，人工智能和人類的本質區別，而“小U”恰恰能滿足這樣的條件。坊間傳聞，“小U”的副本，已在官方實驗室的檢測中通過圖靈測試。
可以說，“小U”是劃時代的發明創造，但是暫時缺乏商業化場景運用，用人話說，就是不能賺錢。再加上“U你”APP對用戶是完全免費的，公司只能通過廣告商回血。
偏偏就是這投放廣告出現了問題，由於對廣告內容審核不嚴，“U你”被拉扯進了無休止的維權糾紛，口碑變差，一道涉嫌給黃色詐騙APP引流的廣告更是差點葬送了整個公司，“U你”被勒令整改，全平臺下架。
這中間有沒有企鵝跳動集團的推波助瀾，甚至故意為之，潭楓丹不好說，這些屬於公司最高機密，總而言之，“U你”的醜聞頻發，就是那麽恰到好處地發生在肖煙寒回絕了企鵝跳動的初次收購意向之後。
最終，廣告商撤資，甚至索要賠償，缺乏造血能力又擴張太快的“U你”，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局面，連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了。再加上沈東明的背叛踢出了臨門一腳，他帶著其他小股東，把持有的公司股票賣給了企鵝跳動集團。
肖煙寒的股份雖占優勢，但未達到投票權的絕對多數，繼續僵持下去，企鵝跳動集團可以對肖煙寒提出的任何一條拯救公司的提案投反對票，讓內部無法形成任何重大決策的共識。打個比方就是，一個巨人腿部潰爛，他可以割骨療傷，甚至截肢，來保全主體，但是潛入企鵝跳動的內鬼後，巨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潰爛擴散到全身，卻無法動彈。
堅持下去只能是玉石俱焚，肖煙寒願意拿錢走人當然更好，但是“U你”的覆滅，也達到了企鵝跳動集團毀掉未來的競爭對手的原定目標，怎麽算都不虧。結果也是如潭楓丹所料，肖煙寒選擇了“仍不失為富家翁”。
畢竟，真實的商戰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可是今生不一樣了，肖煙寒，你不必再逞強了，因為你的強來了。
同出一門，潭楓丹自認對企鵝跳動集團會搞得小動作了如指掌，不止如此，如果有她的加盟，自帶預知未來的金手指技能，“小U”的開發可以少走很多彎路，甚至提前找到適合的商業化道路。
潭阿姨要的不多，給點原始股就行。如果在國內就能賺錢，她又扔下王桂芝遠赴重洋呢。
想到這裏，潭楓丹對未來老板充滿了殷切的期望，與此同時，肖煙寒也終於擡起了頭，偷偷瞄向她的方向。
雙目交匯，潭楓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想給未來老板留下一個好印象，肖煙寒藏在黒色粗方框後的大眼睛，卻瞪得像銅鈴，生硬地扭過頭去，表情像是活見鬼了一樣。
害羞了是吧，一定是在害羞，沈迷技術的理工男嘛，潭阿姨微笑著自我安慰道，手中的塑料筆快要捏碎了。
點完名，上完課，沈思思沒課，去圖書館了，潭楓丹一個人去上高數課。她七拐八繞，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剛走進教室，上課鈴就響了。
潭楓丹沒多想，就近坐到第一排，老師開始授課。PPT和課本的內容是相互照應的，潭楓丹不知道老師指定的教材是哪一本，也就沒事先準備，她轉頭向同桌搭話，想先共一本書看看，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亂糟糟的雞窩頭很蓬松，顯得腦袋格外大，土氣的粗黑框眼鏡，沒品位的格子襯衫，程序員的標準穿搭。
肖煙寒動作僵硬地把整本書都遞到了她面前，然後又拉過板凳，坐到了課桌的另一端，和潭楓丹拉開距離。
你和我劃三八線呢？潭阿姨要被這幼稚的舉動氣笑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潭楓丹把書放到中間，凳子也往中間靠，小聲道：“咱們一起看吧。”
“我不需要。”肖煙寒像是被女鬼追，長手長腳如同章魚地吸盤般，緊緊地縮在了課桌的角落。
“那多不好意思呀。”潭楓丹臉上依然掛著溫柔的微笑，聲音中卻已暗含脅迫之意。
“我都記得。”肖煙寒仍然固執己見，臉上的表情十分緊張。
什麽呀？厭女嗎？好好好，你最聰明了，潭楓丹剛想最後嘲諷一句，講臺上一桌之隔卻一直被忽視的高數老師沒好氣地發話了：“你們倆要談戀愛下課談去，別在我的課上談。”
教室裏壓抑的氣氛變得活躍起來，又在高數老師的冷笑中噤若寒蟬，潭楓丹還是獨享了一整本教材。
努力認真聽完一節課後，潭楓丹發現自己的問題可以分為兩種，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高數本來就比高中的數學更難，缺了兩個月的課，她更感覺猶如聽天書。反觀旁邊的肖煙寒，在被不悅的高數老師故意出難題拷問後，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給出了正確的答案。高數老師是個苦大仇深的中年男人，見肖煙寒如此才思敏捷，也不經意間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這些聰明蛋可真讓人討厭啊！
大學一般是兩節課連上，下一節還是高數課，所以第一節結束後，大部分學生都留在了座位上。
潭楓丹和坐在後面的女生攀談，了解高數老師要求準備的教材和參考書後，她又得知了一個驚天噩耗。
這位高數老師以考試難、掛科率高而著稱，學期初，有不少學生試課後退了，剩下的要麽是想挑戰自己的，要麽就是消息閉塞的倒黴蛋。
難怪教室裏坐得學生這麽少，老師也不點名，原來是只有這麽多人啊！
“我因為一些原因缺課了，你可以幫忙輔導我嗎？我會有償的。”潭楓丹試著問道，後座的女生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啊，只是我也很學得很吃力，想找個人補課來著。”
“那你有沒有推薦的人選呀？要不咱兩一起？”潭楓丹又發出邀約。
後座的女孩臉上閃現出姨母笑：“找你鄰座的那個呀，他可是我們計算機學院有名的天才，那些其他同學抱怨很難學不會的課程，幾乎個個老師都誇他，很是給他拉了一波仇恨值呢。”
想和肖煙寒交流，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遑論讓他大段講話教學。潭楓丹露出了便秘的表情，心道還是找找別的法子吧。
下課前，高數老師在學生的哀聲嘆氣中宣布了一個可怕的消息，下周要期中考試，這次考試會計入總成績，影響課程績點。
潭楓丹幾乎要撅了過去，她求助的眼神投向身側的同桌，肖煙寒已收拾好書包，頭也不回地如同離弦的箭般，沖出了教室，像是小白兔害怕被旁邊的大灰狼吃掉。
該如何向這位同學解釋，阿姨想的是你的腦子，而不是饞你的身子呢？潭楓丹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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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了吧。”潭阿姨拿出長者氣勢，驅散了圍觀群眾，又招呼道：“誰把東西堆我床上？自覺認領一下。”
F大學的宿舍條件不錯，四人間獨衛，上床下桌，床簾一拉，誰都不會幹擾誰。
女生東西多，潭楓丹開學兩個月沒來報到，舍友便紛紛把自己的雜物堆到了這個空餘的的角落，桌子、床上、椅子，圍了個水洩不通，平時無處落腳，只能繞著走。
現在正主發話了，三人滿臉尷尬、同手同腳地收拾起來，倒是免去了對峙的尷尬。
關上門，潭楓丹先進行自我介紹，並簡單解釋了一番，母親突發重疾需要做手術，父母離異，無人照料，所以選擇了休學一段時間，照顧媽媽，已向學校履行了相關手續，備案可查。
朱莎最為熱情，直接喊上“丹丹”，還說要帶她去其他女生宿舍串門，混個臉熟。
沈思思則是一副放不開的模樣，猶豫再三，怯生生道：“你好厲害呀，如果是我遇到你所經歷的事情，我一定會承受不住的。”
不是，朋友，你這表揚我，為啥也要欲言又止？
潭楓丹看著沈思思，神情覆雜。她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以為自己十分脆弱，終日惶惶不可終日，懼怕著不可名狀的災禍降臨。
但是只有當災禍真的來臨，你才會知道，自己到底是溫室的花朵，還是堅韌的蘆葦。
瘦高的女孩冷冷地扔下一句：“盧含玉，希望你是一個懂得禮貌和安靜的人。”又戴上耳機埋頭於課業中，絲毫沒有加入她們閑聊的意思。
這卷王比前世的於昕露還卷啊？不過，畢竟是能考上名校的學生，自律性肯定更強。
為了實現未來制霸華爾街的夢想，潭楓丹首選金融相關專業業。
避開帝都高校圈，可選擇的餘地並不大。在不多的選擇裏，F大的金融專業，算得個中翹楚，綜合考量，潭楓丹最後來到了這片應許之地。
其他的三個室友分別來自三個學院，朱莎是新聞學院的新聞系，沈思思是文學院的漢語言文學，盧含玉則是法學院的知識產權專業，主打一個五湖四海。
一般來說，大學分配宿舍，可能會跨專業，但是跨學院的，真是少之又少，不用猜，也能想到，她們這個“再組合宿舍”，都是被人挑剩下的。
盧含玉，宿舍吵鬧零容忍，被舍友排擠不意外；
朱莎，宿舍開店營業，這個正常人都忍不了，舍友嘴上不敢說什麽，實則紛紛轉走，也很正常；
倒是沈思思，雖然她性格畏畏縮縮，但是相比其他兩人，這種缺陷實在算不了什麽，她為什麽會來到這間宿舍，還需要觀察一下。
有這麽一群臥虎藏龍之輩做舍友，潭楓丹內心都想要鼓掌了，不過阿姨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們這群小哈基米，難道還能讓我翻車？
抱著這樣的想法，潭阿姨既來之，則安之，一夜香甜無夢。
雖然四人來自不同學院不同專業，但是大一新生很多公共課程是一樣的，尤其是思馬毛近代史，語文、英語、體育等通識課程。由於這些通識課程需求量大，一般會由多位老師同時開課，學生們可按照學分要求，自由選擇上課的老師和時間。
也就是說，不同專業，甚至不同學院的學生，可能會上同一門課。
潭楓丹完成註冊程序後，被系統隨機分配給開課學員有空缺的老師，她恰好和沈思思選到了同一位老師開設的同一個時間段的《大學語文》。周一，潭楓丹跟著沈思思一起騎自行車去教室，順帶熟悉校園。
上課伊始，當老師宣布點名後，臺下低頭玩手機的學生變得躁動起來。
這個老師上課風格很寬松，沒想到本學期的第一次點名，這麽猝不及防地就來了。有的學生來聽了幾次課，見老師沒點名，以為不點名，索性不來了，眼下教室坐得稀稀拉拉，出勤率堪憂。
臺上老師悠然自在地點名，臺下呼朋引伴，分秒必爭。點名過程中，不時有穿著睡衣、踩著拖鞋、蓬頭垢面的學生溜進來，坐到了教室的後面，趕上的喜笑顏開，沒趕上的捶胸頓足。
這時，老師點到了潭楓丹的名字，她站起來喊到，穿著旗袍的卷發老太太對著她暧昧地笑了笑，道：“潭同學，你先站著，別坐下。”
老太太慢悠悠地念出了後一個名字：“肖煙寒”，又搖頭晃腦地念出了一句詩：“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緣分一線牽，兩位同學要不要認識一下？”
在哄堂大笑中，潭楓丹扭頭看到教室後排的門口，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僵直地立在了原地，低著頭，站也不是，走也不是，身體力行地表演，什麽是大寫的尷尬。
男生縮著頭，像是想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但是他又高又瘦，腦袋又大，像是一根竹竿挑著搖搖欲墜的燈籠，只是站在那裏就會引人註目。
雖然沒能看到臉，但潭楓丹的腦海裏卻瞬間浮現出肖煙寒的面容，對方有一雙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後，相當罕見的澄澈眼眸，如同一汪清潭，不含任何雜質，令人印象深刻。
而且潭楓丹不僅認得肖煙寒，還認得一旁拍著他的肩膀開懷大笑的胖子，沈東明。
這對搭檔她可太熟了，前世，潭楓丹死前的得最後一個收購案，就是代表企鵝跳動集團收購二人創辦的公司，但是因為公司創始人之一肖煙寒遲遲不肯松口，收購未能如期達成。
前世的最後一個晚上，胥辛的慶祝party，潭楓丹貓在露臺偷偷報警時，被出來透氣的肖煙寒意外撞見，為了拖延時間，她主動搭訕了一無所知的男人，對方表現得像是過了三十歲就會成為魔法師的那類程序猿，靦腆害羞又滿眼放光。（詳見第一章）
雖然知道自己即將永遠離開企鵝跳動集團，但是她下意識的反應是什麽來著？
這筆生意沒準能成。
打工人，打工魂，潭楓丹是如此敬業，但是老板只想睡她，呵呵。
想到這，潭楓丹的心底泛起一陣酸楚，不過，沒關系，今生她即將擁有自己的事業。
前世談收購案的時候，潭楓丹仔細考察過肖煙寒主導開發的“U你”APP。
“U你”最初是一群大學生跟風開發的聊天軟件，曇花一現後，沒了熱度，當時一起創業的人都散了，只有肖煙寒和沈東明留下來了，還是兼職。
兩人一個負責技術，一個負責運營，公司也就這麽半死不活的開著。直到進入直播時代，突然有一天，“U你”被網紅帶火了，兩人辭職轉全職，公司規模急劇擴張，2人變200人，在一年內攻城掠寨，有力地沖擊了企鵝跳動在通訊領域獨領風騷的地位，又打破了眾多社交軟件巨頭的聯合圍剿，在這個競爭激烈的領域，分得了一杯羹。
企鵝跳動很快推出了類似功能的APP，除了被吃瓜群眾群嘲“又抄？不愧是你鵝”，一無所獲。
但“U你”能火，並不僅僅只是因為網紅帶來的流量，更是因為，肖煙寒在APP十幾年、上百個版本疊代中，鼓搗出的一種新型機器學習算法。
雖然“U你”最初是個聊天軟件，但是為了挽留日漸減少的用戶數量，肖煙寒開發了一款語音聊天機器人“小U”,代替活人和用戶聊天。
後世，隨著Chat GPT獲得廣泛關註，深度學習成為機器學習中的顯學，以Chat GPT為代表的聊天機器人，能夠根據用戶的提問生成回答，甚至可以按照關鍵詞寫出一篇完整的論文，敲出一套可以運行的代碼，給出一張精美的畫作。
但是卻解不出一道簡單的初中數學題。乃至於Chat GPT給出的其他答案，特別是那種互聯網上較少有人公開討論的領域，也不乏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Chat GPT的BUG可以修覆，但是樂子人總能樂此不疲找出新的。
原因很簡單，這類聊天機器人，回答用戶提出的問題，靠的是記憶而非推理。
形象化來說，要讓人類幼兒理解什麽是梯子，只要讓孩子看過一遍，再指著類似的東西比劃描述，智力正常的孩子都能通過一到兩個例子，觸類旁通，懂得梯子的概念，但是要讓Chat GPT能識別出什麽是梯子，則需要某個數據中心的錄入員們標記上百張圖片，學習效率遠低於真正的人類。
如果人類的學習過程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Chat GPT則需要把萬物都列舉出來，放入數據庫，這樣下回它才能找到對應的答案。
如此人工智障，回答純理性邏輯推理的答案尚有困難，更遑論理解道德、人情、品位等難以量化、千人千面的個性化要素。
但是沈澱了十幾年、用天量用戶數據餵出來的“小U”，顛覆了既往的大型語言模型。
“小U”和其他的聊天機器人一樣，記憶力超群，但並沒有表現得特別聰明，反而像是一個蹣跚學步的孩子，需要用戶去教育和糾正，最奇妙的是，如果你足夠耐心，“小U”好像真的能學會，而不是僅僅記住。
是否能將學習到的知識融會貫通，並運用於解決從未遇到的場景中出現過的問題，是部分科學家認為，人工智能和人類的本質區別，而“小U”恰恰能滿足這樣的條件。坊間傳聞，“小U”的副本，已在官方實驗室的檢測中通過圖靈測試。
可以說，“小U”是劃時代的發明創造，但是暫時缺乏商業化場景運用，用人話說，就是不能賺錢。再加上“U你”APP對用戶是完全免費的，公司只能通過廣告商回血。
偏偏就是這投放廣告出現了問題，由於對廣告內容審核不嚴，“U你”被拉扯進了無休止的維權糾紛，口碑變差，一道涉嫌給黃色詐騙APP引流的廣告更是差點葬送了整個公司，“U你”被勒令整改，全平臺下架。
這中間有沒有企鵝跳動集團的推波助瀾，甚至故意為之，潭楓丹不好說，這些屬於公司最高機密，總而言之，“U你”的醜聞頻發，就是那麽恰到好處地發生在肖煙寒回絕了企鵝跳動的初次收購意向之後。
最終，廣告商撤資，甚至索要賠償，缺乏造血能力又擴張太快的“U你”，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局面，連員工工資都發不出來了。再加上沈東明的背叛踢出了臨門一腳，他帶著其他小股東，把持有的公司股票賣給了企鵝跳動集團。
肖煙寒的股份雖占優勢，但未達到投票權的絕對多數，繼續僵持下去，企鵝跳動集團可以對肖煙寒提出的任何一條拯救公司的提案投反對票，讓內部無法形成任何重大決策的共識。打個比方就是，一個巨人腿部潰爛，他可以割骨療傷，甚至截肢，來保全主體，但是潛入企鵝跳動的內鬼後，巨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潰爛擴散到全身，卻無法動彈。
堅持下去只能是玉石俱焚，肖煙寒願意拿錢走人當然更好，但是“U你”的覆滅，也達到了企鵝跳動集團毀掉未來的競爭對手的原定目標，怎麽算都不虧。結果也是如潭楓丹所料，肖煙寒選擇了“仍不失為富家翁”。
畢竟，真實的商戰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可是今生不一樣了，肖煙寒，你不必再逞強了，因為你的強來了。
同出一門，潭楓丹自認對企鵝跳動集團會搞得小動作了如指掌，不止如此，如果有她的加盟，自帶預知未來的金手指技能，“小U”的開發可以少走很多彎路，甚至提前找到適合的商業化道路。
潭阿姨要的不多，給點原始股就行。如果在國內就能賺錢，她又扔下王桂芝遠赴重洋呢。
想到這裏，潭楓丹對未來老板充滿了殷切的期望，與此同時，肖煙寒也終於擡起了頭，偷偷瞄向她的方向。
雙目交匯，潭楓丹大大方方地露出了一個笑容，想給未來老板留下一個好印象，肖煙寒藏在黒色粗方框後的大眼睛，卻瞪得像銅鈴，生硬地扭過頭去，表情像是活見鬼了一樣。
害羞了是吧，一定是在害羞，沈迷技術的理工男嘛，潭阿姨微笑著自我安慰道，手中的塑料筆快要捏碎了。
點完名，上完課，沈思思沒課，去圖書館了，潭楓丹一個人去上高數課。她七拐八繞，好不容易才找到地方，剛走進教室，上課鈴就響了。
潭楓丹沒多想，就近坐到第一排，老師開始授課。PPT和課本的內容是相互照應的，潭楓丹不知道老師指定的教材是哪一本，也就沒事先準備，她轉頭向同桌搭話，想先共一本書看看，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亂糟糟的雞窩頭很蓬松，顯得腦袋格外大，土氣的粗黑框眼鏡，沒品位的格子襯衫，程序員的標準穿搭。
肖煙寒動作僵硬地把整本書都遞到了她面前，然後又拉過板凳，坐到了課桌的另一端，和潭楓丹拉開距離。
你和我劃三八線呢？潭阿姨要被這幼稚的舉動氣笑了。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潭楓丹把書放到中間，凳子也往中間靠，小聲道：“咱們一起看吧。”
“我不需要。”肖煙寒像是被女鬼追，長手長腳如同章魚地吸盤般，緊緊地縮在了課桌的角落。
“那多不好意思呀。”潭楓丹臉上依然掛著溫柔的微笑，聲音中卻已暗含脅迫之意。
“我都記得。”肖煙寒仍然固執己見，臉上的表情十分緊張。
什麽呀？厭女嗎？好好好，你最聰明了，潭楓丹剛想最後嘲諷一句，講臺上一桌之隔卻一直被忽視的高數老師沒好氣地發話了：“你們倆要談戀愛下課談去，別在我的課上談。”
教室裏壓抑的氣氛變得活躍起來，又在高數老師的冷笑中噤若寒蟬，潭楓丹還是獨享了一整本教材。
努力認真聽完一節課後，潭楓丹發現自己的問題可以分為兩種，這也不會，那也不會。
高數本來就比高中的數學更難，缺了兩個月的課，她更感覺猶如聽天書。反觀旁邊的肖煙寒，在被不悅的高數老師故意出難題拷問後，他幾乎是不假思索給出了正確的答案。高數老師是個苦大仇深的中年男人，見肖煙寒如此才思敏捷，也不經意間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這些聰明蛋可真讓人討厭啊！
大學一般是兩節課連上，下一節還是高數課，所以第一節結束後，大部分學生都留在了座位上。
潭楓丹和坐在後面的女生攀談，了解高數老師要求準備的教材和參考書後，她又得知了一個驚天噩耗。
這位高數老師以考試難、掛科率高而著稱，學期初，有不少學生試課後退了，剩下的要麽是想挑戰自己的，要麽就是消息閉塞的倒黴蛋。
難怪教室裏坐得學生這麽少，老師也不點名，原來是只有這麽多人啊！
“我因為一些原因缺課了，你可以幫忙輔導我嗎？我會有償的。”潭楓丹試著問道，後座的女生露出了為難的表情：“不是我不願意幫你啊，只是我也很學得很吃力，想找個人補課來著。”
“那你有沒有推薦的人選呀？要不咱兩一起？”潭楓丹又發出邀約。
後座的女孩臉上閃現出姨母笑：“找你鄰座的那個呀，他可是我們計算機學院有名的天才，那些其他同學抱怨很難學不會的課程，幾乎個個老師都誇他，很是給他拉了一波仇恨值呢。”
想和肖煙寒交流，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遑論讓他大段講話教學。潭楓丹露出了便秘的表情，心道還是找找別的法子吧。
下課前，高數老師在學生的哀聲嘆氣中宣布了一個可怕的消息，下周要期中考試，這次考試會計入總成績，影響課程績點。
潭楓丹幾乎要撅了過去，她求助的眼神投向身側的同桌，肖煙寒已收拾好書包，頭也不回地如同離弦的箭般，沖出了教室，像是小白兔害怕被旁邊的大灰狼吃掉。
該如何向這位同學解釋，阿姨想的是你的腦子，而不是饞你的身子呢？潭楓丹犯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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