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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之後很快進行了分班,幾個排名超過四十的面孔消失,替換上了幾個新的面孔。

班裏的人也重新進行了分組,四十人分成六組,有二個組只有六人。

餘執看著面前幾人,體委程翔,班長喬巧,數學課代表韓曉蕎,退步榜代表梁偉利,摸魚人士季銘,還有一個新面孔孟晞。

哦對,在周圍人眼裏還有一個學神餘執。

因為新分組,所以霞姐給了全班十分鐘商量具體分工和組名。

毫無疑問,喬巧這個班長自然繼續擔任組長主持日常可(不)能(會)存在的活動,韓曉蕎則擔任學習組長,處理日常討論,梁偉利擔任發言人,負責上課發言。

至於這是為什麽,自然是因為梁偉利這回排名最靠後,又得罪了程翔餘執兩人,在沒人願意當發言人時,被程翔提議,並且全票通過,成為全組最大的怨種。

“蒼天啊,大地啊,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

沒人理會梁偉利的哀痛,眾人繼續討論。

“程翔,要不你負責上課記錄討論內容?”喬巧捂上一邊耳朵,詢問道。

程翔一聽這話,立即準備反駁,結果喬巧自己推翻了這個提議:“不行,你那字連梁偉利都不一定能認得出來,還是算了吧。”

程翔頓時就像被人戳到痛處了一樣,脫口而出:“放……什麽玩意,我字哪有那麽差?”差點習慣性地一句臟話。

喬巧也沒管他的反駁,繼續發揮起她班長的特長:“那你就當後勤吧,小晞來記錄。”

孟晞甜甜一笑,回答道:“好的。”

季銘百無聊賴地聽著他們安排,時不時點頭表示讚同,餘執卻發現他的註意力不在這裏,眼神有些飄忽,不知道思緒飄到了哪裏。

“銘哥,”季銘突然被點名,註意力這才回到這邊,眼神轉向喬巧,示意她說。

喬巧用慣常的口吻道:“你還是管文藝”

“嗯。”季銘回道。

餘執無法避免地想到那個貼著八字胡,帶著高禮帽的迅哥,滿臉嫌棄地看了一眼季銘。

季銘察覺到他的視線,禮貌地沖他彎了下眼角。

餘執轉頭看向其他人,發現孟晞和喬巧兩人對視了一眼,目光有些異常的興奮。

見他看過來,喬巧轉過頭,輕咳一聲道:“那個……餘執,你要不就當植物人吧?”

什麽,植物人?餘執一臉問號,但為了維持住他英勇的形象,他忍住詢問的沖動,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在季銘身上。

“就是照顧植物,規定每組養一盆花,你明天得帶一盆擺到窗臺上。”季銘隨口一說,再次悠閑地靠在椅背上。

“對。”喬巧差點忘了解釋,破天荒得有點不好意思。

餘執隱約記得家裏還有幾盆花,隨口應道:“行。”

“那我們該起個組名了。”剛才還在演繹著青春悲情故事的梁偉利突然插嘴,仿佛剛才哭天喊地的不是他一樣,轉眼間就換上了一張期待已久的臉。

幾人對視一眼,眼裏同時閃過一道玩味。

餘執心下閃過一道不好的預感,就聽見他們五人,甚至加上一個季銘,異口同聲道:“欺師滅組!”

一錘定音,餘執甚至沒有機會反駁。

也不知道上頭幾個老師是怎麽想的,居然沒有駁回。

餘執就這樣臉色僵硬地被他們拉到小樹林裏拍照,又臉色僵硬地在植物人旁邊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臉色僵硬地被掛在班級門口。

簡直是人生十大離譜事件!

當他看到其他幾個組的照片和組名時,這才意識到自己這組還是太為保守了。

光宗耀組,配圖一張幾個人頭掛在向日葵上。

白雪公組,配圖一個公主裙上頂了七個頭。

定值電組,二元一次方程組

……

餘執看了一眼自己組的照片,頓覺自己無比帥氣,連帶著組名都順眼不少。

他自己被幾人擠在中間,雖然臉有些變形,季銘還被人擠得沒站穩,差點倒他身上,連臉上那假兮兮的笑都快沒維持住;韓曉蕎和喬巧兩個女生站在前排,笑得很甜;孟晞這時剛好偏過半個頭,看向發出碰撞聲的兩人;程翔一個人站得筆直,有些突兀,但被梁偉利一懟,身體雖然站穩了,但臉上嫌棄的表情被永遠定格在照片裏……

餘執突然就把這張照片看順眼了,在一眾創死人的照片裏,顯得是那麽清新脫俗。

餘執越看越滿意,絲毫沒反應過來自己的審美已經偏向了一個無法挽回的地步。

上課鈴打響,眾人這才意猶未盡地回到教室。

但讓眾人沒想到的是,來上課的不是樊老,而是一個年輕幹練的女教師。

餘執莫名感覺有點眼熟,一時半會兒又想不出在哪見過。

新來的老師個子很高,目測有一米七五,高挑的身材加上利索的高馬尾,無端有些淩厲的氣勢。

眾人一時間沒敢開口,就聽女老師說:“你們樊老師要退休了,就是這兩天的事,以後由我擔任你們的語文老師兼班主任。”

餘執先是難以置信,隨後想起之前確實有過樊老退休的傳聞,了然之後,卻是一抹怎麽都抹不開的意難平。

樊老對學生的關切,不經意間就從點點滴滴流露出來,讓人無時無刻沐浴其中,養成習慣。

越習慣,越易忽視,往往以讓人意識不到的形式而來,又以人意識不到的形式悄然離開,只有在多年以後的朦朧一刻,或許才能讓人驟然明白,原來關切已經到來,卻也已經離開。

餘執眼前浮現出那雙不大甚至不明亮的眼睛,卻總是無意間向他投來目光,在他被孤立時,和程翔針鋒相對時,但最動人的,還是在他和隊員配合進球時,那眼裏的情緒瞬間便溢了出來。

下課鈴悄然敲響,餘執回過神,就見班裏的人依舊或忙碌地做著自己手邊的事,或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喬巧好像在班裏幾處來回穿梭,餘執把作業放在桌上,轉身看向身後。

卻發現季銘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人群中,教室的後面只剩下他一個。

餘執深吸了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班裏,隨即收回視線,他快步走出教室,將後門一拉,把教室的聲音關在門裏。

走廊上隱隱約約傳來幾句聽不清的話語,餘執終於松了口氣。

一陣微風吹來,帶著初春的寒,讓餘執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下子涼到心裏。

他不由得加快步伐,只兩分鐘就走到樊老辦公室門前,他卻記得樊老第一次帶他走時,走了近六分鐘。

餘執站在門前深呼了口氣,擡手推開辦公室的門,發出吱嘎一聲。

大概是沒想到這會兒會有人來,樊老從收拾好的一堆東西裏擡起頭,透過一對帶著蒸汽的鏡片望來,隱約透露出訝異。

看見來的人是餘執,樊老直起身,像往常一樣彎起眼睛:“你來了。”就像和一位老朋友對話。

餘執站在原地,突然不知道要說些什麽。

樊老卻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餘執走上前,看見了樊老正收拾著幾張照片,那是餘執第一次到他辦公室來看見墻上貼著的照片,一張一張,按著先後順序放成一沓,最後收在箱子最上面。

“沒想到你學習這麽好,看來是我以前白操心了,”樊老終於收拾好東西,把兩個箱子摞在一起,準備搬起來。

樊老的東西說多也多,說不多,也就只是幾本書,從箱子縫裏隱約能看見幾個小玩意,大概是以前的學生送的。

餘執沒等他般起來,快速從他手裏搶抱起來,這才說出第一句話:“我送送您。”剛出口時聲音少見地啞了一聲。

如果在平時,餘執肯定會罵一句“矯情”,現下出口,卻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

“也好,”樊老眼神更加親和,和餘執邊走邊說,“人年紀大了,就總愛瞎操心,你那時也在嫌我煩是吧。”

樊老最後深深看了一眼一呆就是三十餘載的辦公室,每一處都留下了時光的印記,有些角落很熟悉,他卻有些不太記得那時的畫面了。

“沒有,”餘執感覺這話有些生硬,又加了一句,“多虧了您的幫助,我才能趕上來。”

關上房門,樊老就像是把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關在了裏面,轉頭往前走去:“知道你是在安慰我,要是我教的,那全班不都得並列第一了?”

餘執抿了抿唇,卻沒被這故作輕松的玩笑逗笑,默默跟在樊老身後,聽著樊老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談。

樊老走得不快,腳步也不太利索,加上心中那一份不舍,走走停停,很久才看見校門口。

這時,三十分鐘的大課間都已經過去,上課鈴緩緩飄蕩在學校上空。

樊老這才從回憶裏回神,深深往學校看了一眼,有幾個班已經開始讀起了課文,聲音飄飄忽忽,像是回到了三十年前。

他第一次踏進學校,那時教學樓還是一間間用土蓋成的平房,甚至可以說的上是破爛,班級也不多,甚至兩個年級並在一間教室裏上課,老師上完這個年級的課程,才會接著上下個年級,輪流聽課。

他一腳踏進平凡至極的學校,布鞋上就粘了一腳土,但只這一步,就再也離不開了。

樊老嘴上一邊感嘆:“老了老了。”一邊從餘執手裏接過箱子。

他最後沖餘執說道:“以後還要繼續努力,我走了。”

說完,他緩緩轉過身,微彎著身子,慢慢往大門獨自走去,正如他獨身而來。

餘執就那麽停在原地,註視著樊老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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