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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須問天(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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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須問天(一)

那龍輕輕地吸了吸鼻子,張嘴吐人言:“好舊沒有聞到血腥味兒了。”

紀蒼瓊握著楚黎的手臂微微抖了抖,但還是被楚黎發覺,楚黎以為紀蒼瓊是因為緊張,便將寒風凜擡至胸前準備隨時應對危險。其實她心裏清楚的很,以這條龍頭的身量,八成它一伸舌頭就能將兩人卷至萬劫不覆之地,他們兩個誰也護不了誰,但是誰都想為了對方拼了命試一試。

那只龍又說道:“這刀好生眼熟,好像是我的龍鱗。”

“你說什麽龍鱗?”紀蒼瓊面不改色地問道。

楚黎小聲對紀蒼瓊說道:“它說的好像是寒風凜。”

“沒錯。”楚黎的小聲也沒有逃過那條龍的耳朵。

楚黎索性膽子大起來,問道:“為什麽說這是你的龍鱗?”

“我沒有肯定,我剛才說好像。你來看看它的形狀是不是和我的頸鱗很像?”龍說道。

紀蒼瓊聽到這,逐漸放松了警惕,緊緊抓著楚黎的手也漸漸松弛下來,因為他覺得能這樣說話的龍應該是脾氣很好的龍了。

楚黎看著龍頸上微微抖動的龍鱗,無論從形狀還是光澤上確實與寒風凜無差。

龍繼續說道:“多年前來過兩個人,也是一男一女,我請他們幫了個忙,這就是我的謝禮。”

“什麽忙?”楚黎焦急地問道。

“太久了記不得了。”龍嘆了口氣道。

“那是我的父母,還請如實告知。”楚黎道。

龍又將眼睛閉上,再次輕輕的嘆了口氣,說道:“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那得從很久很久以前講起……”

“那就長話短說!”紀蒼瓊說道。

龍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紀蒼瓊,像一個老人一樣又閉上眼睛沈默不語。

楚黎知道,一個被關了不知道多久的人,他的傾訴欲一定很大,說不定它還對自己的父母也講過,能站在父母站過的地方,聽同一條龍講同一個故事,對此時的她來講也是莫大的安慰,她說道:“我們有時間,願聞其詳。”

龍突然間睜開眼睛,好似來了精神,娓娓道來。

他是這世間的最後一只龍,天地孕育而生,他的職責就是一生一世守護浮隱草,浮隱草盛世隱亂世浮,當天下出現戰亂或者大疫的時候,浮隱草就會結出果實,只有心懷天下蒼生的人才會有際遇獲得。當然,他守護浮沈島幾千年,浮隱草幾次結果,可他卻從未見過人,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實在是無聊透頂,一千多年前,浮隱草又結果,他就吞了浮隱果沖出了島,化為人形。他還給自己起了個名字——寒風。

寒風到了人間,沒想到人間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好,戰爭連年不斷,又遇上災荒,橫屍遍野,到處都是叫苦連天的人們。

他是真龍,凡人根本傷不了他的身,他一身好武藝,以一當萬,又有點石成金、醫人傷痛的本領,不到半年時間就有信眾幾萬人。他們攻城拔寨,又過半年就割據一方,建立了一個政權,叫寒風國。

寒風身居高位,所有人對他俯首帖耳,視若神明,他又開始覺得人生了無生趣。一日,他在一家臨街酒肆的樓上獨飲,突然聽到街上吵吵嚷嚷。他站起身來到窗邊一看究竟,正好看到幾個人在合力毆打一個少年,那少年十三四歲模樣,渾身的補丁,臉上好幾處淤青。那幾個人打累了就撿起地上被踩爛的包子讓他吃,嚷著只要他吃了就放過他,可是少年一臉不屈就是不從,那些人就將他的頭按到地上,腳踩在他的臉上,少年的臉更臟了,眼睛裏噙滿淚水,可楞是沒讓眼淚掉下一滴,那些人還說盡了難聽的話,少年聽了就發了瘋一般沖向那些人,那些人就打他打得更狠。眼看少年奄奄一息,寒風從樓上一躍而下,出手救了他。

寒風質問那些打人的人,為什麽要如此欺辱一個孩子,那些人說少年偷了包子,他們只不過想教訓教訓他,寒風問少年是否真的如此,少年不說話。寒風掏出買包子的錢扔給了那些人,那些人拿到錢後欲走,寒風叫住了那些人,說道:“現在咱們該算一下醫藥費了。”

那些人自知不是眼前人的對手,但又想抵賴,便說只是想替他家大人管教管教他而已,沒那麽嚴重。寒風道:“管教的話也可以找官府,如果你們不掏醫藥費,我也可以找官府來管教管教你們。”聽了這話,見了寒風的氣勢,知道眼前是惹不起的人,這些人只能認慫,乖乖地掏出了醫藥費給了少年。

寒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前的無聊郁悶一掃而光,心情大好準備繼續去喝酒,卻發現那個少年一直跟在後面,寒風轉身問道:“你為什麽一直跟著我?”

少年說道:“我的父母都餓死了,沒地方可以去,那些人還經常欺負我,如果不跟著您,那些人遲早還會找到我弄死我的,您就好心收留我吧,我給您當牛做馬伺候您。”

寒風心道:自己身居高位,一葉障目,既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這樣苦的人,自己也有責任。他一手將跪在面前的少年扶起,嘆道:“我竟不知這寒風國還有你這樣窮苦的人。”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說道:“不是的公子,我不是寒風國的人,我是北秦人。”

寒風說道:“看來只讓一方百姓衣食無是不夠的,應該讓全天下人都過上安穩的生活,只是不知道如何做?”

少年卻說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四分五裂的狀態只能導致戰爭的無休無止,不斷有人因為搶奪土地和人民你死我亡,只有盡快統一,以戰止戰,人民才能過上安穩的生活。”

寒風看著眼前這個衣著破爛,渾身是傷,眼神倔強的少年,嘴角微微上揚道:“有意思。”其實對於打仗,寒風早就厭倦了,因為無論對手是誰,都太不禁打,令他覺得有趣的是眼前這個人。

“你叫什麽名字?”寒風問道。

“劉煜!”少年正視寒風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寒風從此有了一個新的樂趣,就是研究人的行為和心思,而研究的對象自然就是他身邊這個少年。劉煜跟著他南征北戰多年,強壯了不少,又喜歡讀書,成為了一個不可多得的好軍師。二人配合天衣無縫,親密無間,七年後終於一統天下。

天下初定,寒風被奉為天子,他親封劉煜為相,所有人都喜悅,而劉煜似是更加喜悅,寒風多方試探得知原來是有人為劉煜說親,是吏部尚書的嫡女,容貌姣好,溫婉動人,名喚林晚笛,據說劉煜出見林晚笛的第一眼,就很是滿意。

寒風故意沒為劉煜分府,借說戎馬相伴多年,實在不忍分開,便把宮裏的昭陽殿分給劉煜住,還吩咐也把林晚笛接入宮中以便二人增進感情。

林晚笛入宮那天,雖然只是小住,但是寒風給足排場,賞賜無數,還親自相迎。林晚笛自然受寵若驚,差點以為自己是來當皇後的。

寒風上朝後也不忘記去看看林晚笛,有時與她談談詩賦,有時與她手談棋局,總之相談甚歡,反之,劉煜一天到晚忙得不可開交。林晚笛將寒風的風趣氣度看在眼裏,眼看與劉煜的婚期將近,惴惴不安起來,婚後就要分府別住,而她就很難再見到寒風了。終於有一日,林晚笛悔婚了。

那日是驚蟄也是雨夜,劉煜求見寒風。寒風之於劉煜,無異於救主的存在,劉煜敬他畏他依賴於他,卻沒想到他卻是奪人之妻的人。

劉煜淋雨而來,身上衣衫盡被打濕,水滴順著淩亂的頭發滴落,一身酒氣跪在寒風面前,寒風頭一次看到如此頹廢的劉煜,就連當初被人打的時候也是倔強的,怎麽如今被悔婚了就如此了呢?可見,感情真是讓害人的東西。

寒風將一件幹凈的衣衫披在劉煜身上,說道:“愛卿這是做什麽?”

劉煜對著寒風叩首,寒風欲將劉煜扶起,二人四目相對,劉煜的眼淚竟奪眶而出,寒風看著劉煜如此模樣,心裏卻莫名地疼痛。

劉煜說道:“臣有一事不明,求陛下為臣解惑。”

寒風道:“但問無妨。”

“陛下為何要拆散我與晚笛?”劉煜問道。

寒風一邊扶起劉煜一邊說道:“我沒有想拆散你們,我只是想對你在乎的人好,不曾想卻惹得她誤會,我已經和她解釋清楚了。”

劉煜站起身後,微微後撤,將寒風的手掙脫,質疑道:“你當真不知你對她的好會惹得她誤會?”

寒風微微嘆氣道:“我看你每天都很勞累,怕冷落了她,所以替你多陪陪她,是我的錯,可這錯已經鑄成了,你要怎麽做你才能不會那麽痛苦呢?”

劉煜看著一臉悔恨的寒風,竟不知該如何責怪他,要怪只能怪他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他搖了搖頭,轉身向殿外走去。

寒風對著劉煜的背影,喊道:“我是真的想補償你。”

劉煜轉頭道:“如果你真的想補償我,不如把皇位讓與我吧!”說完,仰頭苦笑幾聲,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外。

那一晚雨滴滴答答的下了一夜,寒風聽著窗外驚雷始鳴萬物覆蘇的聲音,想這應該是個好兆頭,他自知有勇無謀,也對統治天下毫無興趣,人人都道皇帝就是真龍天子,可他本就是龍,並不屑於當天子。

第二天,寒風昭告天下,讓位於劉煜,劉煜登基稱帝,他做了比之前還悠閑的太上皇。劉煜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破罐破摔的玩笑話,寒風居然真的把皇位傳給了他,他改國號為宋,有寒風在後撐腰,沒人敢說什麽,劉煜也做的極好,安撫流民,發展生產,減省刑罰,重新制定官制和法律,沒過多久便天下安定,百姓家給人足。

寒風被養在深宮裏,無事看書下棋,日子過的悠然,不過,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皇帝來請安的時候,他喜歡與劉煜討論天下大事,劉煜也知恩圖報,無論再忙,也會每天來看望寒風一眼。令寒風奇怪的是,不知為何劉煜偷偷重修史書,將寒風和寒風國都從史書上抹去了,只是他不在意這些,所以佯裝不知。有諫臣上朝時奏請皇上早日立後,為宋誕下皇嗣,以保宋朝千秋萬代,可劉煜卻置之不理,這下,寒風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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