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鬢華已成霜(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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鬢華已成霜(三)

第二天天一亮,村長就叫來了十幾個村子裏最有力氣的男人到邢大家拆房子。

在紀蒼瓊的指揮下,先將其他幾面墻全部拉倒,倒是沒發現什麽問題,剩下承重墻從上往下慢慢拆,越拆心情越沈重,盡是些頭發、碎骨摻著水泥抹在墻體裏。

紀蒼瓊在幾個需要特別註意的地方做出標記,告知這些地方必須要小心拆,但沒過半天就有人嘔吐不止,頭疼的厲害。紀蒼瓊讓這幾個人先回去了,留下的都是些膽子大命也硬的人。

房子拆了兩天,大錘小錘輪番上陣,果真在他所標註的地方都找到了一個磚頭大小的木頭盒子。

盒子一共有五個,五個盒子的位置正對應五行,分別裝著一對兒已經風幹了的眼睛,紀蒼瓊仔細分辨,最後確定這些眼睛分別是兔子、馬、雞、豬、狗的眼睛,這五種動物分別代表著五行,卯兔屬木,午馬屬火,酉雞屬金,亥豬屬水,戌狗屬土。而五行中間的陣眼則是一對兒人的眼睛。

紀蒼瓊對楚黎道:“好狠毒的借魂陣,這個陣法雖簡單但是用陣之人的心卻非常險惡。”

“什麽是借魂陣?”楚黎問道。

“有人天生癡傻,是因為三魂中缺失了一魂,這一魂大多是因為留戀前世而被生生分裂出去,如果想讓這個人恢覆神智,就要把這一魂找回來,但是時空交錯,猶如大海撈針。而另一個方法卻簡單,就是用五行六眼布陣借魂,難的是要保證被借魂之人要經常待在陣中。邢大想娶孫家姑娘,孫家就對這個送上門的邢大做了局,誰會舍得離開自己花全部身家新蓋的大房子呢?”紀蒼瓊分析道。

楚黎感慨人心險惡,卻忽然發覺哪裏不對,問道:“如果在屋子裏居住的人都會精神失常,那麽邢奶奶久居在此應該也會受到影響才對。”

“你說的有道理,這是為什麽呢?”紀蒼瓊一時摸不著頭腦。

“也不知道那妖道哪裏學來的這些鬼把戲?”楚黎想起那升龍道人內心便厭惡無比。

紀蒼瓊驚呼道:“陣眼,是陣眼,人眼不是真正的陣眼,楚黎你真的太棒了。”

“什麽,和我有什麽關系?”楚黎一頭霧水。

“你提醒了我,這陣是升龍道人布的,那這布陣的方式肯定十分相似,你還記得李天師是如何害那太子的嗎?真正的陣眼也許是被埋在什麽地方,還真的是心思縝密!”

楚黎輕蔑道:“你怎麽還誇上他了。”

“你聽我說完啊,真正的陣眼裏一定放著與邢大有關的東西,所以這陣才只對邢大有用。即使破壞了五行六眼,這陣也仍然能發揮作用幾十年,到那個時候孫家姑娘早就老死了,也就不必在乎了。”

“當真是極其歹毒。”楚黎道。

紀蒼瓊圍著這房子足足轉了半天,他發現在這房子的後院栽著一棵垂柳,垂柳向南而生,本應該栽在南邊,可是這棵柳卻栽在了北面的乾位上,實在是蹊蹺。紀蒼瓊找了個鐵鍬往樹根底部挖,突然感到一陣寒氣順著鐵鍬爬了上來,直撓他的掌心,又挖了一尺來深,挖出一個紅布包,紅布包裏面裹著一張黃紙,黃紙上赫然寫著邢大的八字,這布陣方式哪裏十分相似,分明就是一模一樣。

紀蒼瓊正在研究著,突然聽到垂柳後邊似有什麽響動,他輕輕的繞到樹後,看到了一只毛乎乎的黑手正扒在樹幹上,紀蒼瓊拿起鐵鍬就要鏟,但那黑手像長了眼睛般,又靈巧的很,一溜煙爬墻跑了。

想來這棵垂柳栽的不吉利,才招了這怪物。紀蒼瓊讓人砍了垂柳,將其燒掉,和樹一起燒掉的還有寫著邢大生辰八字的黃紙和那些眼珠子。

邢大登時心明眼亮,已經認人了。邢大娘高興的直哭,在院子裏搭了一口大鍋給大家燉肉吃,根本顧不上這兩天大家拆墻拆的十分沒有胃口,好在大家也是真的高興,喝了不少酒。

這事了了後,紀蒼瓊和楚黎一道走在回村長家的路上,紀蒼瓊道:“你說那只手到底是什麽呀?它又會跑到哪兒去呢?”

“你可和邢奶奶保證過的,說那黑手再也不會跑回來了。”楚黎道。

“當然,我走的時候可是下了禁制的,那只手絕對進不來。”紀蒼瓊得意的道。

楚黎嘴角微微提起,暗自感嘆紀蒼瓊的本事。

紀蒼瓊卻露出擔憂的神色,說道:“只是不知道這只手是天地陰陽而生,還是由什麽東西異變而來的。”

“兩者有什麽區別嗎?”楚黎問道。

“如果是天地陰陽而生,那就是一等一的邪物了,不怕符箓,不怕火燒,只有天雷能將此等邪物消滅。而若是異變的邪物倒是很好制服,只要找到弱點即可。”紀蒼瓊解釋道。

“是嗎?要是這世上的惡人也能像邪物一樣,都能遭到天譴就好了。”楚黎恨恨說道。

紀蒼瓊看著楚黎神色,內心心疼,趁楚黎不備點了一下楚黎的額頭,將楚黎的思緒拉了回來。

“會的,你看孫家做出這等事,我不就來了嘛,我,就是他們的天譴!”紀蒼瓊微微彎腰盯著楚黎的眼睛說道。

楚黎聽到這話,忽然心裏一暖,她不曾想過要依靠任何人去解決自己的困境,即使紀蒼瓊對他多次相助,她也只是覺得自己付了相應的報酬,不必感恩戴德,而此時,她竟對眼前這個男人生出感激和依賴之情,楚黎心想,這不是個好兆頭。

紀蒼瓊發現楚黎的神情不對,關切的問楚黎是不是不舒服。

楚黎趕緊遮掩說道:“我沒事,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緣故。你說那孫家姑娘會怎麽樣?”楚黎慣會轉移話題。

“她平白用了邢大清魂二十年,這二十年大概早已結婚生子,說不定過得還很幸福,而邢大終日驚恐地生活在陣中,其實要說最苦的還是邢奶奶,清醒的過著沒有頭兒的苦日子,頭兒就是她老死的那天,但是她死後邢大怎麽辦,真夠愁苦的,我想這才是邢奶奶願意我們拆房子的原因,她放心不下邢大。好在這陣已破,邢大會慢慢神智如常,還能為大娘養老送終,實在是幸事。如今,即使那孫家姑娘再變的癡傻也一定有了丈夫孩子照顧,更無需我們去擔心。”

楚黎聽後輕嘆一聲:“可憐邢奶奶和邢大,平白無故受苦二十年。”

“你相信因果嗎?我想邢大必是上輩子欠了那孫家姑娘的,這輩子人家來討。這種事可說不清呢!”紀蒼瓊道。

“你說的對,但你也說了,這只是一種可能,這世上的債哪是那麽容易還的清的。”

“與其擔心他們,還不如擔心擔心我。”紀蒼瓊的語氣突然調皮起來。

“擔心你?”楚黎不解地問。

“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上天設定好的,如果你不順勢而為,而強行改運的話必然會遭到反噬,尤其是像我這種替別人改命的,就算邢大欠了那孫家姑娘的,你怎知邢大二十年就還完了?”

“那也就是說假如他還欠著孫家姑娘的,那這個命運就會反噬到你的身上,由你來承擔是不是?”楚黎擔心的問道。

紀蒼瓊看著眼前的冰美人居然關切自己,內心一喜,尾巴搖上了天,表面卻故作高深地說道:“沒錯,只不過我們做道士追求的是得道成仙,□□上的反噬我們早已置之度外。”

“你倒是很想的開。”楚黎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又聯想到他不能人道的事情上了,難道這就是他紀蒼瓊要承受的反噬?

已經深夜,楚黎擡頭看到天上的月亮,道:“我從未見過這麽美的月亮。”

月光照在楚黎的臉,像帶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紀蒼瓊覺得楚黎美麗卻清冷,像月亮上的仙子,很難和在公園裏抱著小貓親昵的學姐聯想成一人,他很想說點什麽將楚黎拉回到塵世,拉到自己的身邊,便開口道:“你喜歡貓嗎?”

楚黎的心振動一下,想了想說道:“以前很喜歡,但是現在·······現在的我不配說喜歡。”

“喜歡貓,有什麽配不配的?”

“喜歡又能怎麽樣,又不能好好照顧,豁不出去,有什麽資格說喜歡。”

“哪有你說的那麽難,要不等我們辦完了事回來,就養一只小貓,你負責喜歡,我負責照顧。”

楚黎眼底有了一絲笑意,說道:“照顧小貓可不容易,話別說的太早。”

第二天天亮後,二人拜別了村長一家,繼續踏上了旅途。

楚黎一邊開車一邊對紀蒼瓊道:“你給大爺打個電話,告訴他們,被子裏的那些錢,不是我不小心落下的,而是謝謝二老這段時間的照顧。”

“錢?你哪來的錢?”紀蒼瓊心想,錢不都是在自己身上的嗎?

“當然是趁你睡著的時候,從你的背包裏拿的。”

背包裏都是一些符箓法器等安身立命的東西,紀蒼瓊即使睡著的時候也放在自己身邊,想來楚黎已經知道自己一直睡在門廊的事了。

紀蒼瓊打完電話,說道:“真羨慕他們二老這樣一輩子相守到老的愛情啊,你聽沒聽過那句話,兩個人結婚之前一定要一起旅行一次,經歷了舟車勞頓之後,兩人若是還相看無厭,那必是適合一輩子在一起的。”

楚黎問道:“你們道士也可以結婚嗎?”

“當然了,道士分為兩種,一種是出家道士,一種是在家道士,出家道士在道觀裏修行,不可以結婚,而在家道士就可以結婚了。而在家道士還可以按照修行方式分為兩種,一種是有門有派的,需要按照規矩修行,另一種是自己修行,我師父就是這種,靠的是自己看書和四處游歷增長修行,自然是可以結婚的,不結婚只是他自己的選擇。”紀蒼瓊看著楚黎,認真的道:“所以,我是可以結婚的。”

楚黎又道:“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當然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畢竟是涉及隱私。”

“二十五歲,未婚單身!”紀蒼瓊將雙手枕於後腦,笑著說道。

常黎被逗笑,說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

紀蒼瓊也笑著說道:“我知道你想問的不是這個,長路漫漫,何以慰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想知道你師父的眼睛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都管他叫二瞎子?”楚黎道。

談到師父,紀蒼瓊將雙手放了下來,換了個端正些的坐姿,“這事兒啊,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師父沒瞎,只不過是換了眼睛,他現在的眼睛是一雙鬼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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