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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誰去(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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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影向誰去(四)

雲遙擡起頭來,落出了狐尾花般好看的笑容,可誰知她的心在血,他再也見不到殿下了,哪怕是掃地時偷偷的望他一眼,這世上她只在意殿下一人,連她自己,也要排在後面。她緩緩再次向皇後叩首,道:“能為娘娘和殿下效力,是雲遙前世修來的福氣。今後雲遙在瓊州一定日日禮佛夜夜誦經,保佑娘娘和殿下身體康健,平安順遂。”

皇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日後,皇後突至皇帝宮中,“臣妾拜見陛下!”

“皇後來的正好,朕正想與你商議一事,現如今瓊州獻丹,可說好了要封為郡馬,可上哪裏去找一個公主呀?朕的兩個公主都已嫁人,雖對外說有一個三公主養在宮中,但是你知道那實際上是咱們嬌兒。”

“陛下莫急,本宮有一義女,可封為郡主,代嫁即可!”

“義女?”

“此女揭發妖道有功,救我兒性命,本宮感其真摯,收為義女。”

“妖道?”

“就是你從升龍觀尋得那位升龍道人呀!”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下人通傳,齊王殿下求見。

廢太子行過禮後,道出來意:“父皇母後,兒臣有一日路過禦花園,見李天師正手執鐵鏟翻土,之後兒臣便一病不起,兒臣思來想後覺得天師行為怪異,遂命下人也拿鐵鏟挖了一挖,竟挖到兒臣生辰八字和畫像以及一些厭勝之物,如此,兒臣才有所好轉。”

“呈上來!”皇帝看到此物之後面露難色。

廢太子道:“多年來,兒臣身邊也盡是一些想要謀害兒臣之人,還望父皇母後為兒臣做主。”

皇帝看著皇後臉色越發陰沈,趕緊解釋道:“朕毫不知情啊!”

“陛下當真毫不知情?”

“當真不知!”

皇後苦笑一聲,索性坦白道:“想我出身貴胄之家,當初陛下貪圖我高家權勢,封我為後,又對我百般忌憚,所以暗中做了很多損害本宮的事,本宮一直以為嬌兒的病癥是胎裏不足,每每想到此處,內心愧疚不已,誰知,是你們每一個都想害我兒性命。”

“嬌兒也是我的兒子,虎毒尚不食子,我怎麽會想要加害於他?”皇帝道。

“你以為我當真沒有證據嗎?此時我父兄正在邊關以三萬兵力抵擋爾朱兆二十萬大軍,衡王卻在邊關處處掣肘,為難我父兄,難道本宮真不知道這是陛下暗中授意?升龍觀就在衡王的封地,一查便知,他會好心給太子治病?這本就是你與彥妃那賤人勾結,想要謀害我兒設的一計。是我之前病急亂投醫,輕信了你們,如今,誰也不能動我兒分毫。”

“放肆,朕可是皇帝。”皇帝震怒道。

“那你可知,皇帝為什麽稱為孤家寡人!”皇後淡定道。

這時外面忽然傳來兵戟之聲,有人來傳,大將軍高歡已經攻進宮門。

皇後冷笑道:“我早已寫信告知父親來相助,算計我們母子,你這個皇帝如今也做到頭了。”

半月之前,楚黎時時留意升龍道人動向,算著時日,也快到了九月初九燦燦被剖丹的日子,楚黎提前動身,於前一日到達瓊州將符星漢算計一事告之,翌日,燦燦沒有出現在法場,符星漢被砍頭。李天師取丹失敗,見勢不妙,往北方升龍觀方向逃去了。

宮道上,已經恢覆了身份的太子牽著一匹白馬正一步步向宮城外走去,白馬上坐著一人,正是雲遙。

城門下,太子將雲遙扶下馬,溫聲道:“送君千裏,終有一別,願你從此以後安穩富貴,多子多福。”

雲遙淚眼婆娑,下跪道:“雲遙不是貪圖榮華之人,請殿下留下雲遙吧,做一輩子灑掃的宮婢也可以,只要能陪在殿下身邊。”

太子扶起雲遙,道:“本太子又何嘗不想日日見到雲遙,山海可移,星雨可散,慕爾之心,至死不改。只是······”

太子輕輕拭去雲遙臉上的淚,繼續說道:“只是這天下馬上就不再是拓跋家的了,外祖父和舅舅雖不會殺我,但我的日子應該也不會好過,我不想你陪我一起蹉跎在這高墻之中,外面天高地闊,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我希望你可以代替我去看看,你要自由的活著,灑脫的活著,恣意的活著,從今以後,記住,不跪任何人,只為自己而活。”

雲遙點了點頭,擠出一個狐尾花一般的好看的笑容,兩只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像兩顆琥珀,太子忍不住吻了一下雲遙的額頭。他將雲遙扶上了馬,輕輕拍了一下馬背,白馬在宮門關閉前的一刻揚蹄飛奔出去。

隨著宮門關閉的那一刻,太子重重倒了下去,只聽到耳邊守衛喚人的聲音,太子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陵墓內,紀蒼瓊道:“對不起,我這探靈入夢之術學的不精,不能讓你永遠留在夢中,與心愛之人相守一生。”

“沒關系,就算我能留在夢裏,也不會如意的逍遙快活。至少雲遙在另一個世上能夠自由自在的活著,足矣。”太子爽朗的笑道。

楚黎嘆了口氣道:“只可惜,讓那升龍道人逃了。”

紀蒼瓊道:“逃就逃了吧,就怕抓住了,咱們也不是他的對手。”

楚黎與升龍道人交手過,自然知道紀蒼穹所說不虛。

太子道:“以前我一直以為是自己身體不爭氣,總是生病,卻沒想到連至親之人都要害我,有時我真的很羨慕尋常百姓家,至少沒有這般勾心鬥角。”

“尋常百姓家也不盡然。”楚黎道。

“還有,躺在這裏的一千多年,我一直以為現今仍然還是大魏的天下,誰知······唉,爭來爭去又有何意義,終究是一場空,只有那感情是真,千年了仍然盈潤我心。”

“不如你和我們一起走吧,如今再去看看你想見的風景,也不算晚。”紀蒼瓊道。

“本太子這副尊容,能去哪裏?”

“帶個面具就行了,現在的世人對穿衣打扮都很寬容的。”紀蒼瓊道。

太子搖了搖頭,道:“當初李天師取得妖丹之後,得知我已經一命嗚呼,索性就將妖丹與我陪葬,這是令我至今意識殘存的原因,而我能肉身不腐,賴於這副特制的棺材,可自從棺蓋被打開後,我的身體也開始腐爛了。”

他轉身跳進了棺中,仰面躺下,將兩只手交叉放在了胸口上,閉上眼說道:“如今大蛇已去,妖丹的力量也已消失殆盡,我心下願望已了,現下終於又要死了。對了,麻煩你們走之前幫我把棺材蓋蓋好。”

楚黎和紀蒼瓊對視了一眼,雖十分無奈,但還是聽從太子遺願將水晶棺蓋先蓋上,又把木棺蓋也蓋上了。

隨著墓室門緩緩降落,那太子傾時化成了一具白骨。

紀蒼瓊和楚黎將黑三和黃丹秋的屍體從墓裏挪了出來,回來後告訴村長,村長叫人將人拉回來,安葬了。

晚上,村長又拉著紀蒼瓊喝起酒來,村長自然知道那廢太子陵十分兇險,這兩個年輕人就這樣輕松的進去了,又將黑三和黃豆子帶了回來,村長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便開口問道:“小兄弟,雖說我這村長不算啥幹部,可我也活了這麽多年了吧,也是見過一些風浪的,你們倆到底是幹啥的,給我交個底吧!”

紀蒼瓊看了一眼楚黎,楚黎毫無表情的繼續低頭吃飯,紀蒼瓊心道:救命啊,楚黎!

紀蒼瓊見楚黎始終都不肯看他,哪怕是給他個暗示也沒有,索性只能硬著頭皮開啟了胡說八道模式,說道:“大爺,其實我們確實不是來采風的,我們是······我們是國家考古隊的。”

楚黎瞪了紀蒼瓊一眼說道:“村長大爺這麽誠懇帶你,你怎麽還忍心誆騙大爺呢?”

紀蒼瓊咬牙小聲道:“你不讓我說我敢說嗎?”

楚黎放下筷子對著村長笑著說道:“大爺,請原諒我們沒有和您說實話,他實際上是個道士,專門降妖驅魔的那種。”

村長若有所思的喝了口酒,微微點頭說道:“道士啊,怪不得,墓裏那麽兇險,你們都能毫發無損的出來。”

紀蒼瓊笑著說:“那肯定兇險啊,大爺我跟你說,那裏面真有一個太子,你們聽到的那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

村長一聽,後脊背發涼,汗毛都豎了起來,“啥?那喘氣兒聲真的是他發出來的?”

“可不嘛?但是那不是喘氣的聲音而是嘆氣的聲音。”紀蒼瓊道。

“他為啥嘆氣嘛?”村長不解的問。

“這麽多年一直被叫廢太子,他很不高興。”

“那咋辦嘛?”村長問道。

“那太子本叫齊德太子,不叫廢太子,只要給他正名,他就不會再嘆氣了。”紀蒼瓊一臉神秘的說道。

“那就立個碑嘛,我再和河東村的村長聯系一下,再攢攢土,上面不種莊稼了,將他的事跡寫出來,也是一處文物古跡嘛!”村長一拍大腿道。

楚黎道:“太好了大爺,您只管修,費用我來出。”

村長又拉著紀蒼瓊喝了好一頓酒才肯放他去睡覺。

紀蒼瓊躺在門廊上,剛剛有了睡意,從院子裏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將他吵醒。

村長迷迷糊糊地差點踢到紀蒼瓊,罵罵咧咧的走出去大聲問道:“誰啊這是?這麽使勁拍門,報喪呢?”

來人正是王璽寶,他大聲嚷道:“村長,邢大家出事了,您快去瞧瞧吧!”

村長一聽是邢大家出事,立馬清醒了過來,趕緊往外走,走到了門口突然又折了回來,一轉頭正撞上跟在身後的紀蒼瓊,村長急忙說道:“邢大家出事了,二十年前從那太子陵回來,他就不知怎麽了一直不太正常,時而明白,時而糊塗,就跟中邪似的,剛吃飯你也說了,黃豆子是因為墓門關了才死在了裏面,如今回來安葬,會不會是······既然你是道士,你看能不能麻煩你和我一起去瞅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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