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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裏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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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裏相遇

驚堂木重重砸在朱紅桌案上,兩旁“威武”聲拉長調子高聲揚起。面前下/身只著一片布的犯人呼啦啦跪下。其中一個,竟嚇得失禁,渾濁的黃色液體流下蔓延,聚興二掌櫃忙嫌棄地挪遠些。

昨晚曾在黑店的人皆在堂上跪下,低頭不語。身後衙門大開,不少百姓擠在一處看熱鬧。

“堂下所跪何人?”縣令厲聲警告,“如實招來,若有隱瞞,大刑伺候。”

聚興二掌櫃跪在最前頭,忙應道:“草民是聚興酒樓二掌櫃陳興,昨夜曾在他們那處黑店留宿之人。”

他一說完,其他商人也跟著報上名號。

寧野也跪在地上交代身份:“草民是奉遠鏢局大當家,因想在滄衡城附近也開個驛站點,昨夜便也與陳掌櫃等人路過黑店。”

縣令手中驚堂木再拍:“擡上來。”

不多時,十幾具屍體被擡到堂前,整齊排開。其中還有被竹筐裝著的殘肢碎肉,幾筐腐爛的人頭,還有數十具被開膛破肚的無頭屍。

其中,一具燒焦的屍體四肢扭曲,死狀極為淒慘。

縣衙的人沒有用白布蓋著,毫無遮掩地就這麽放在眾人面前。連同死屍腐臭的氣味都未有遮擋,就這麽一路彌漫開來,鉆入眾人鼻息。

意料中的幹嘔聲此起彼伏響起。

掌櫃們想起昨夜吃下的紅燒排骨、東坡肉等葷食,忍不住反胃。

偏偏寧野在旁火上澆油:“他們家炒野菜用的油……”

她故意不說完,引人遐思。

掌櫃們終於忍不住,齊齊發出“嘔——”聲。

剛吃下去墊肚子的甜點酒菜全都吐出來。

公堂之上,穢物酸臭味與屍臭血腥混在一塊,縣令都忍不住,擡袖掩口幹嘔兩聲。

“把他們……嘔,拉下去,弄幹凈再上來!”

這還審什麽?

公堂上沒一個不想吐的。

寧野眼角餘光瞥見屏風後有一片衣擺飄過。

她擡頭去看。

剛剛對視過的程將軍已卸下盔甲,高豎馬尾,步伐沈穩地繞過屏風走出。

程曜一出現。

縣令立刻讓位,與其餘公門之人一同跪下,恭恭敬敬高呼:“參見將軍!”

“起來吧,我只是路過看看。沒想到你們這麽不中用。”程曜搖頭,大馬金刀跨坐上縣令剛剛坐上的朱紅色官椅,“我來審,你退下。”

“是,將軍……嘔。”縣令趕忙捂住嘴,以免真吐出來烏紗帽不保。

她還真來了。

寧野心想,純狐卿倒真有當神棍的潛質。若是哪天路上沒錢,讓他支個攤忽悠兩句也是個收入來源。

程曜把玩桌上的毛筆,在紙上隨意畫寫,漫不經心地問:“你叫什麽名字?”

“回將軍,草民名叫寧野。”

“他們都吐了,你怎麽沒反應?”

“回將軍,草民走鏢時遇到過不止一回這樣的事,已經習慣。所以並未像他們一樣,覺著惡心。”

“倒是有幾分膽色。”程曜語氣中帶上幾分欣賞意味,她轉過話題,“聚興酒樓?叫陳興?我倒是也在你們酒樓吃過。怎麽,自家經營飯菜,到了外面竟認不出豚骨與人骨的區別?我觀你反應,是吃……”

她話未說完,聚興二掌櫃再次發出巨大的嘔吐聲:“嘔——回將軍,草民在酒樓……嘔……”

“罷了罷了,閉嘴吧。”程曜不耐煩地擺手,“讓仵作上來吧。”

底下人忙應:“是!”

在屍體旁等候多時的仵作立馬上前,匯報驗屍結果。

被長□□死的共四具屍體。

踩踏致死的共五具。

被刀割喉的七具。

餘下的無頭碎屍皆是生前下藥,死後被宰殺,因拼湊不完整,目前只能估計有三十餘具。

“三十具。”聽到這個數字,程曜冷笑,“我沒記錯,城西郊那片地,是歸屬我滄衡城?地窖中發現的財物至少值百兩金,死的皆是家中有些錢財的富商百姓。縣令,你不會告訴我,這幾個月都無人報案吧?”

縣令背上全是冷汗,連額頭上都生出豆大的汗粒。

怎麽可能沒有,這不是……查不出來嗎!

手下人在那處地方調察過,甚至在那處黑店經過不止三回,但楞是沒想到如此破舊的一家客棧,竟會做出此事。

縣令連忙跪下磕頭:“卑,卑職無能。”

衙門外傳來百姓竊竊私語,甚至有公然辱罵的,聽在縣令耳朵裏,如芒在背。

程曜下巴一擡:“聽到百姓怎麽說了麽?是挺無能的,我看你這官不如給這鏢師吧?我看他能做的比你好。”

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百姓立時叫好。

縣令連忙磕頭:“屬下知錯,將軍!是屬下失職,屬下曾在衙役路過那處三回,可就是查不出來啊,將軍!”

“是嗎,既然如此沒有經驗,那就多學幾年,什麽時候學會,什麽時候再當坐上此官椅判案。”她拿起驚堂木重重一砸。

縣令哭嚎著被拖下去。

整得多委屈似的。

庸才在職,屍位素餐。

寧野冷眼旁觀事態發展,心想這當官的好意思說在黑店門前來回經過多次,依然查不多線索。但凡上點心走進去看看,也不至於讓這麽多人喪了命。

“你,叫寧野是吧?站起來回話,把你怎麽發現,又怎麽保下你背後那些人的過程都說一遍。”

“是。”寧野行了個不太標準的禮 。

她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把路過黑店,又將黑店打手全部打趴下,去到後廚發現他們做人肉菜品,又尋找丟失貨物發現地窖,天亮入城報官的事都講了一遍。

語言樸實,並未給自己居功。

程曜聽她說的倒來了興趣,她拿起鎮紙,掂了掂重量,覺得有點重了。眼睛一轉,看到一旁的陶瓷筆擱。

寧野正講到地窖裏的財物,忽然感覺有東西朝自己飛來,她下意識閃身避過,為避免傷及旁人,躍起翻身,將那枚東西踢到地上。

隨著一聲輕響筆擱碎成三瓣。

程曜眼中欣賞之色愈發濃厚:“能接下我這招的,軍中不足五人。你說你抵擋這些打手,以一抗十,我信了。你的口述沒有問題,回去歇歇吧。”

寧野瞥一眼旁邊的掌櫃們,猶豫要不要開口替他們說話。程曜捕捉到她的目光,心想這人還真是心無城府,便又說了一句:“你們幾個也退下吧,過些時候,記得來衙門領賞銀。”

“謝,謝謝將軍。”吐到萎靡不振的掌櫃們立馬應聲,磕頭謝恩。

寧野彎腰行禮:“謝謝將軍。”

程曜揮揮手,他們連忙退下。

掌櫃們經過這出,連看戲的心情都沒了,趕緊繞過那些屍體,一邊幹嘔一邊往門外跑。

寧野留下來,擠在百姓中,聽那些打手最後怎麽判。

他們一走,程曜的態度旋即跟換了個人似的,猛拍驚堂木,長眉倒豎,不怒自威。

在戰場上沾染的殺氣與威壓在這刻達到頂峰。

她先是細細盤問這些人殺過多少人,只要有一點對不上號,或是邏輯有問題,便是酷刑伺候。

打得黑店打手們哭爹喊娘。

寧野正看得認真,旁邊有人說:“我說你怎的半天沒回來。”

她轉過頭去,看到裴司額帶薄汗走來,混在最外圈的百姓中,擔憂地問:“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打你?”

“倒是沒打我。”寧野一指縣衙內,“他們倒是被打得挺狠。”

裴司懸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下:“你沒事就好,回去嗎?還是再看會兒?”

“看會唄,純狐卿呢?”

提起狐貍,裴司仔細去看她的臉色,並未看出什麽,便回她:“狐兄說去將軍府附近逛逛。”

寧野不過順嘴問,純狐卿去哪她並不關心,活著就行:“嗯。他也該找點事做。”

就像五月說的,以純狐卿的相貌,遇到的危險頂多是被賣進小倌館接客。

裴司見她無意於純狐卿,心生一絲喜意,與她說了另外一件事。

此時,案件已近尾聲。

“阿野,我叔叔好像還活著,回了程府。”

寧野敷衍地應兩聲,隨意反應過來:“是在鏢局有一面之緣的裴叔嗎?裴吉……西?裴乾?”

“裴乾是我伯伯,已經去世。”從她嘴裏聽到這個名字,裴司便知是純狐卿說過什麽,他倒也不介意,“我叔叔裴吉安,阿野是曾與他見過面,曾帶人屠三煞來過鏢局,測你的身手。”

“我想起來,要我陪你去程府找他嗎?”

裴司搖搖頭,張了張嘴正要說什麽,公堂上忽而傳出哀嚎之聲。

百姓口中議論紛紛,卻都在讚揚程將軍英明。

原是那幾個打手被判明日午時,斬首示眾。

戲看到這也結束了。

寧野拉著他往客棧方向走,人群湧動間,前方傳來喊叫。

她忙拉著裴司後退幾步至僻靜處。

“前方出何事?”她隨意逮了個老農問。

“哎呀,你外地來的吧?”老農一邊說一邊用力把菜筐提上高處,寧野連忙搭把手。老農擦擦汗,向她道謝,“謝謝小夥子啊,哎喲,每月都要上演這出唉……”

二人隨著老農視線望去,碰巧看到一個錦衣公子騎在高頭大馬上,不管不顧穿行於鬧市。神情倨傲,在他身前,還有一排官兵驅散百姓。

“鬧市中不得騎馬!你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縣衙中,女子聲音由遠及近,充滿怒氣。

錦衣男子毫不懼怕,嗤笑道:“聽說阿姐回城後連父親都未見一面便到這縣衙來了,阿弟我十分好奇,這小破地方有什麽吸引阿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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