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11】

關燈
【11】

那就下去看看唄。

這話說的,江起舞覺得祝餘若是真下了地獄,怕是要像逛公園一般四處溜達溜達,見著了個惡鬼多半還要湊上前去研究一番。

想到這種場面,她不禁樂了起來。

祝餘:“你笑什麽呢?”

江起舞回答:“覺得你有趣。”

祝餘:“有趣?不應該感動嗎?”

江起舞故作嫌棄:“你這麽回答,確實讓人很難感動。”

不過,那幾句話翻譯過來,不就是願意陪你一起下地獄的意思嗎,哪怕只是情話,聽著也叫人開心。

祝餘不甘示弱:“你這麽問,也很讓人意外。”

江起舞:“是嗎?怎麽說?”

祝餘回答:“古往今來,那些個承諾願作比翼鳥、連理枝的,有多少能真正做到同甘苦、共患難,要麽真心不夠,只能同苦不能共甘,又或是對方有難時自己瀟灑脫身,要麽自以為真心太足,到了患難時問都不問便選擇一人承擔。”

江起舞咦了一聲:“你年紀輕輕的,怎麽說得倒像是見多了似的,感想還真不少。”

祝餘繼續說著:“你不問問我,在我心裏,覺得你像哪一種嗎?”

“你方才說我問得讓你意外,所以是……後一種?”江起舞覺出不對勁來,“你繞了這麽大一圈,如果是要罵我自以為是的話,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祝餘笑:“這麽嚴重的評價可不是我說出口的,嘴下留情的要求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然後看著江起舞的眼睛,正色道:“但往後若真有患難,我不希望你是後一種,如果你願意的話,我也不會是前一種。”

從承諾到玩笑,從玩笑再到承諾。

江起舞抱住祝餘,將頭靠在她的肩上。

“知道了嗎?”

“嗯。”

短暫的擁抱後,言歸正傳。

江起舞輕咳了一下,“那什麽,我們剛才說到……”

還好祝餘記得,她說了幾個關鍵詞:“兩次失明失聰,警告,對也不對。”

江起舞:“啊,對,方才我之所以說對也不對,是因為在警告之前還有別的。我覺得,從昨晚到現在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可以用三個詞來解釋,催促、提醒和警告。”

祝餘很快理解她的意思,接道:“你說的催促是指,在夢中控制你,讓你在無意識的情況下以血字為連接,畫下現在這幅葉脈圖?”

江起舞:“對,而且我認為,是我們之前不去萬物生的決定誘發了催促事件的發生,它讓原本被踢出局的葉脈圖強制性地出現在這。”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是一場馬拉松,有人不滿我們選擇了半途而廢,直接上來推我們一把,催促我們繼續往前走。”

祝餘:“那提醒和警告呢?分別是你的兩次失明失聰?”

“沒錯。”

江起舞把自己原先的推論過程詳細地說給了祝餘。

……

一番交代後,祝餘做出總結:“有一種隱秘的力量,它除了通過催促,在客觀情況上加快我們的進度之外,同時它也要讓你真正意識到繼續往前進的重要性,或者說,提高你的主觀能動性。”

“但也許是它的溝通手段有限,於是便通過一次莫名其妙的失明失聰,讓你在猜測原因時自己想到這一處來,當你想到時,便讓你適時地恢覆,達到提醒的目的。”

江起舞點頭以示讚同,一邊說著:“又是客觀,又是主觀,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我真是一點也想不通了——控制我夢中所為,知道我所思所想,甚至能輕易地影響我的身體,就像是我身體各處的開關被掌控在了他人手裏一樣。”

祝餘蹙著眉,似乎也想入了神,自言自語般輕聲問出一句話:“是啊,到底是誰在背後做著這一切?如何做到的?又是為了什麽?”

雖不是在問江起舞,她仍接過話來:“我還是覺得,想要知道答案,就只有一個辦法。”

她沒說完,但祝餘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我們說好了,等到最後再做決定,況且,有些答案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你還是先說說警告吧,你到底是做了什麽不被允許的事,才收到了警告?”

“我做了什麽?”江起舞想起祝餘之前的勸告,“嗯……算是有些沖動了吧。”

這天上午。

因著發現自己右手手掌側邊有疑似鉛筆灰的印記,江起舞在簡單梳洗後,便前往畫室尋找答案。

半途中,她恰好看見個物件——前幾天她隨手擱在電視櫃上的用來凹造型的平光鏡。這讓她突然就想起人類中流傳著的一種食療方法:以形補形。

聽聞這是歷經千百年才被總結而出的經驗,說得通俗點就是“吃什麽補什麽”,再具體點便是諸如“吃豬腦可益智”、“吃魚眼可明目”之類的說法……

對,就是明目,江起舞覺得她正急需補一補,經過不久前那一遭,她深感視力的重要性,倒不是說聽力不重要,只是瞎了真真是寸步難行、任人宰割啊。

雖說當今這個時代大家都講究科學,魚眼明目是真是假她也從未去考證過,但這又有什麽關系呢,畢竟她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找不來魚眼睛。

不如就且信著吧,反正只圖個心安,也別過多要求了。

既然不追求科學,在思想上已經做了妥協,那不如再在行動上退一退?恰好湊個另一種層面上的“各退一步”——魚眼睛沒有,拿副眼鏡替一替得了,多少也是和眼睛沾邊的東西。

只不過,吃就大可不必了,靈感雖然來自於食療,該變通的還是得變一變。

江起舞戴上眼鏡,因不知即將面臨的會是什麽,做了幾秒鐘的心理建設後才踏上通向地下室的樓梯。

但所見依然大出她所料。

血字。

隔著好幾米,畫架上明晃晃的血字就如同利劍般一下刺入了江起舞的眼底。

這還不夠,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血字上方的葉脈圖很快又為她送來了第二劍。

江起舞看著自己草草包紮的左手。

很好,畫紙上的血多半就是她的。

再看那字跡特征。

非常好,“舞”字多半也是她寫的。

還有葉脈,她憑借意念調整眼前僅她可見的葉脈圖形的大小,直至與畫紙上的圖形相重合,然後反覆眨著眼,但都找不出二者間有絲毫差距。

還有什麽好說,這畫一定也是她畫的。

……

江起舞怔楞在原地,久久未敢靠近。

今早先是發現手上有莫名的傷口,緊接著短暫地做了回盲聾者,這一連串曲折坎坷,雖說攪亂了她近來平靜的生活,但她總歸還是存著一點希望。

或許,只是些小插曲呢。

可現下受了這刺目兩劍,江起舞卻是真正感覺到,平靜的生活將難再有,祝餘和她許下的那個未來,她怕是看不到了。

“維持現狀……很安穩的,沒有任何意外的未來……你願意和我有這樣的未來嗎?”

“我願意的。”

當時字字句句,言猶在耳。

這段時間,她們在山頂看日落,在月下散步,在陽臺小酌……祝餘說故事般地將過往見聞、詩書記載講給她聽,告訴她人類世界的運行之道;而她在這世上雖只有短暫的五年時光,卻也經歷過很多很多的事,每一件,她都想告訴祝餘,與她一起在回憶中回望曾經的自己。

這些平淡又美好的點滴,往後也要變成回憶了嗎?

不,江起舞握緊了右拳,她不能就這麽接受。

她不接受自己的人生不由自己做主。

她決定不畫的東西,憑什麽出現在了這兒。

即便它看上去出自她手,她也不接受。

於是走上前去,一把扯下畫紙,將它狠狠揉成團,一時間,安靜的地下室裏除了雨打玻璃聲外,盡是紙張揉搓摩擦所產生的沙沙聲,好似它因受刑而發出的痛呼。

直到揉無可揉,江起舞仍覺不夠,她扶了下眼鏡,思考如何處置才好。

要不,直接燒了吧?

讓它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就當作什麽也沒發生過。

這麽想著,江起舞當即轉身要往一樓找火去,就在這一轉身的功夫,她忽然發覺視線模糊了點,像是蒙上了一層薄霧。

是……剛才扶眼鏡時不小心蹭臟了嗎?

江起舞拿下眼鏡,模糊的問題卻沒有得到解決。

看來,有問題的不是眼鏡,又是她的眼睛。

畢竟是“又”了,江起舞倒不似第一次那麽慌張,再說了這也只是有點模糊而已,比徹底看不見還是要好上不少的。

結果證明,她還是樂觀得太早。

不知過了多久,先是樓梯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中,然後是兩側墻上掛著的畫,再是腳下的地面……這些東西都在一點點消失,仿佛這個世界在一點點地離開她。

但很快江起舞就知道,比不該消失的消失了更差的情況是,不該出現的卻出現了。

當畫室裏的東西都幾不可見之時,她的眼前突然多了許多黑影,它們如狼似虎,如鬼似魅,圍繞著她,甚至要撲向她。

江起舞本能地將手上的東西都砸出去,眼鏡、已經成了團的畫紙,幻想能以此擊退它們。

毫無意外,完全不起作用,它們沒有任何停頓地向她撲來,幸而只穿透了她的身體,並未給她造成實質上的傷害,然後反覆,繼續撲,又是穿透……

即便不見血、沒有疼痛,江起舞也不得不承認,她是恐懼的,並且,這種恐懼在不斷攀升,直到完全失明的那瞬黑影才同時消失,她的恐懼才有所緩解。

然而,還沒緩解多少,新的恐懼又出現了——雨聲在漸小,不知來源的嘶吼聲從無到有,越發清晰起來。

難道說黑影其實還在,只是因她看不見,所以轉換了方式,開始出聲恐嚇她?

它們到底是什麽?

江起舞覺得,她快被逼瘋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