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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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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更長漏永,躁動熱鬧了一日的春獵隊伍歸於寧靜。

禁軍盡忠職守地四下巡邏,始終沒找到機會和傅至景獨處的孟漁趁著夜色躡手躡腳地來到燭光盈盈的營帳前,掀開簾子靈活地溜了進去。

他在掛屏處躊躇了一會兒,剛忐忑地冒出腦袋便聽得營帳的主人冷聲道:“既然來了,就別藏頭藏尾。”

孟漁這才徹底現身,望著端坐在軟榻上用布帛專註地擦拭長弓連頭也不擡的傅至景,緩步走了過去,佯裝輕松地坐了下來,問了句廢話,“你在做什麽?”

傅至景擡眸冷淡地看他一眼,並不回答,起身將長弓放在木架上,方一轉身孟漁就看準時機抱了上去,雙臂圈住結實的腰身,仰面惴惴地說:“你別不理我。”

傅至景扯下他的手將他撇在一旁,語氣疏離,“九殿下深夜到訪有何貴幹?”

孟漁一聽這不涼不酸的語調就知道傅至景定還在氣頭上,連忙追上去說:“今夜我與表哥當真是在角抵……”

傅至景掖被褥的動作一頓,哼笑,“你這聲表哥叫得越來越熟練了。”微擡起頭來似笑非笑地望著他,“若真是光明磊落,又何必故意跑這一趟來和我解釋?”

孟漁噎住,既覺著傅至景說的有道理,又覺著對方是故意在挖苦他,來也不是,不來也不是,簡直是進退兩難,不過他仍是道出了準備好的說辭,“阿麗雅是突厥人,難免曲解中原話,她說的怎麽能當真?”

提起阿麗雅,他禁不住嘀咕,“我原先是要去找你的,可誰讓你陪她去摘花?”

傅至景站直身軀,半個影子將孟漁罩住,面色難辨,“這麽說來,還是我的錯?”

“我沒有這麽想……”

話還沒有說完,小臂倏地被攥住,天旋地轉間已然被壓在了軟榻上。

傅至景厲聲,“你還要狡辯?”

孟漁摔得暈頭轉向,對上一雙烏雲似的黑瞳,瑟瑟地縮了下肩膀。

他如此乖順,傅至景卻不依不饒地道:“你與劉翊陽在外人面前摟摟抱抱,本就是你行為不端,今日幸而看見的是我幾人,可若是被五殿下他們撞見呢,不知道會不會又借此大作文章?”

孟漁再一次辯駁,“可我與表哥真是在角抵。”

“是與不是重要嗎?”傅至景大掌貼住孟漁的臉,“你捫心自問,角抵需要抱著滾成一團?”

他看得清清楚楚,劉翊陽的手握在孟漁的腰桿上,將那塊的衣料抓出深深的褶皺,孟漁卻全然不察,甚至還嬉笑著騎在劉翊陽身上。

不堪入目。

傅至景磨了磨後槽牙才止住更多難聽話從嘴裏蹦出來,他松開掌下之人,孟漁卻急忙忙地撲上來重新抱住他,明明委屈得眼尾都在發紅卻放軟了語氣討好,“我知錯,下次不會了。”

傅至景停下起身的動作,任由孟漁胡亂親他的臉,不為所動,孟漁顯然有些著急,瞪著水潤的圓眼,一副投懷送抱的模樣。

聽張敬說,孟漁是在一家破落的妓院裏買來的棄嬰。

他的母親是個年老色衰的娼妓,生下了他沒多久就撒手人寰,老鴇原想趁夜深人靜秘密將他溺死,是張敬去得湊巧才保住他一條命。

一兩銀子就是孟漁全部的價格。

如果沒有傅至景,孟漁在二十多年前的冬夜就該死在寒潭裏,又或者幸運地長大,也幹起跟他母親一樣的行當。

傅至景迫使他仰起臉,燭光裏,孟漁膚色白潤細膩,羊脂玉似的溫潤,不禁陰沈沈地想,老鴇真是有眼無珠,這張臉長得實在太好,掛牌絕不止一兩的價錢,說不定養成後會有不少恩客一擲千金。

然後呢,一輩子輾轉賣笑,等傅至景發現有這麽一號人的時候,早糜爛在了骯臟的銅臭堆酒肉氣裏,哪還能無憂無慮地長大,當一時錦衣玉食的九殿下?

想法太下流,連傅至景自己都皺起了眉,可他依舊無法阻止用最壞的結果去揣測孟漁原先可能的悲慘命運,一時之間氣息微微紊亂。

孟漁感受到若隱若現卻不知緣由的怒意,懵懵地想去摸傅至景的臉,手卻被攥住。

“怎麽弄的?”

順著傅至景的視線看去,孟漁靠近大拇指的掌心有刮蹭的痕跡,紅通通的,蹭出了幾條裂開的小口子。

今夜孟漁見了不少人,唯獨傅至景開口詢問這塊不明顯的傷,也許角抵時劉翊陽也發現了,只是少將軍在戰場上見過太多血,所以不把這一點小傷看在眼裏。

孟漁縮了下手想藏起來,傅至景抓得牢固,“說話。”

他這才訥聲地將見過蔣文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隱去些不必要的細節,“被他推倒時蹭了下……”

“為何現在才說?

“你一直在問我表哥的事情,我沒來得及告訴你。”

傅至景不悅地拿修得圓潤的指甲刮弄傷口,見孟漁疼得五官揪起,竟低下頭親吻住。

孟漁唔的一聲,緩緩躺回軟榻,他察覺到傅至景似乎沒那麽氣惱了,含糊地問:“我能睡在這裏嗎?”

傅至景擦去他唇角的水色,望著他眼底濃濃的依賴,故意道:“你留下來做什麽?”

孟漁害羞地抓著溫厚的掌心,聲若蚊語,“可以……”

傅至景輕笑一聲,一點也不留戀地坐起身,掌心也隨之溜走,低聲說:“今夜我沒興致,九殿下請走吧。”

孟漁臉上的紅暈頓時煙消雲散,渾身針紮似的躺在榻上,他如此主動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難堪得想找個地洞鉆進去,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撒了好一會兒嬌,傅至景才狀若勉勉強強順了他的意。

做錯了事有懲罰,做對了卻沒有獎賞。

半個多時辰後,等孟漁得到解脫時,傅至景卻以人多眼雜為由讓他回自己的營帳。

孟漁全然被戲弄了,可回顧全程,傅至景都沒有答應他只要他同意了就讓他留下。

他萬分委屈,拖著兩條腿失落地站在門簾等禁軍換崗,等了半天沒等來一句挽留,不得不失落地離開。

他走不了太快,只好假意邊走邊欣賞月色緩緩地往自己的營帳挪步。

身後有腳步聲,孟漁猶如驚弓之鳥般回頭,見到劉翊陽正一臉狐疑地盯著他。

孟漁想起劉翊陽受舅舅之托護他周全,等人走到他跟前來,強行壓下慌亂,“你做什麽?”

劉翊陽繞著他看了兩圈,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什麽端倪,只道:“你在傅至景的營帳裏待了半個時辰兩炷香。”

孟漁藏在袖子裏的手握緊了,“我與他有要事商量,與你何幹?”

劉翊陽似乎也懶得理他的事情,又上下將他打量了一回,才抱臂道:“走快些,我要歇息了。”

“你不必跟著我。”孟漁咬唇,“回去後舅舅問起來我會替你說好話的。”

他走得實在是慢,劉翊陽不接腔,反倒嗤笑,“軟腳蝦。”

孟漁本就難受,不願意與他多說,忍著不適強行加快腳步,等進了營帳才長籲一口氣。

他覺得累,也覺得冷。

離開時,他這樣問傅至景,“你可不可以不要和阿麗雅走得太近?”

傅至景不止一次這般要求他,他每回都一口應下,可方才傅至景卻連搪塞都不曾,沈吟半晌回道:“此事非我能做主。”

到底是做不了主還是有意為之呢?

孟漁想不明白,一把將自己摔在軟榻上,翻了個身躲進被褥裏,咬牙忍住了滾到眼睛裏的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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