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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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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幾艘小舟從湖面緩緩行來,舟上擺滿了膳食,撐船的小太監受過訓練,井井有序地來到端坐著宗親的小船邊,跪坐的宮人將一道道佳肴傳至矮桌,一葉小舟過去,另一葉小舟跟上,真真正正的“流水席”。

孟漁自個兒坐在離橋邊最近的小船上,待最後一道膳食呈上,他揚聲道:“今夜中秋佳節,請諸位盡情賞月飲酒,共度良宵。”

“瞧,那是什麽?”

女眷長指一指,只見一盞又一盞璀璨的蓮花燈從上游飄來,搖曳的燭芯倒映著泛起漣漪的湖面,暈開一圈又一圈的水波,不多時,蓮花燈在湖面鋪開,離得近了眾人這才每盞蓮花燈上綁著一個拇指大的小竹筒。

大內監撈起蓮花燈呈給位於湖心亭處的衡帝,“陛下請看。”

打開小竹筒,裏頭是一句詩,詩言“青女素娥俱耐寒,月中霜裏鬥嬋娟。”

衡帝念出來後龍心大悅,“小九,這是你的字。”

九殿下的字很是一般,只能稱一句端正,孟漁不好意思道:“父皇莫要嫌棄,兒臣的字雖比不上大家風範,但也足足抄了好幾天呢。”

“這樣說來,每盞蓮花燈裏都有你抄寫的詩?”

孟漁頗為自得地擡起下頜,“正是,兒臣愚笨,做不出什麽好詩,只好拾人牙慧博大家一笑。”

蔣文崢打開小竹筒,抽出裏頭卷好的字條,展開來,清朗念道:“天將今夜月,一遍洗寰瀛,暑退九霄凈,秋澄萬景清。”

字條遞給身旁的妻子,她輕柔地念出下半段,“星辰讓光彩,風霜發晶英,能讓人間世,翛然是玉京。”

夫妻對視一笑,二皇嫂柔聲說:“是首寫月的好詩。”

小舟上的宗室人手一盞蓮花燈,裏頭皆是祝賀中秋亦或讚月的詩句,很是應景。

一時之間,眾人全在關註自己拿到的詩句,等註意到夜空中緩緩升起的嫦娥抱兔巨型風箏時又是一喜。

秋風中,銀月下,身穿紅衫綠裙的仙娥手懷玉兔,真真像是九天仙女下凡來賀喜,好一番奇景,一茬接著一茬,這頭還在欣賞飛天的嫦娥,那頭地面又忽地火光四起,是為民間技藝火壺。

兩個身穿貼身長袍的能人各執一個左右兩側鐵網灌滿燒好的木炭的長管,從橋邊沖上來,帶出一串長尾的流熒,隨著二人變化莫測的走動,滿橋迸開火樹銀花,金燦燦的火花瀑布一般掉進湖面,引得眾人嘖嘖稱奇,拍手稱快。

在光彩奪目的表演裏,孟漁想,如此美妙絕倫的場景,若傅至景也能在此今夜才是無憾。

他站起身,小舟搖搖晃晃,一時險些栽倒,倏地有一雙手從背後扶住他,他猛地一驚,回過頭卻見本不該出現在此的傅至景不知何時竟然上了他的小舟,眸中倒映著萬千光華正笑吟吟地看著他。

心中所想成真,孟漁胸腔裏砰砰跳了兩下,愕然,“你……”

傅至景輕輕噓了一聲,扶著他站好,退後一步讓他看自己的裝扮。

吏部左侍郎身穿青灰色長袍,頭戴素黑方幘,儼然一副小廝做派,卻生得一張清瑞明麗的臉,樸素的衣帽未能掩去其舉手投足間的清冷氣韻。

孟漁又高興又慌張,連忙讓他背過身,挨在一起說話,“你怎麽來的?”

順著傅至景微動的眸光看過去,二殿下蔣文崢朝孟漁舉了舉杯,他頓時會意,“是二哥。”

“二殿下體恤我在京都舉目無親,特準我入宮來觀賞九殿下操辦的中秋宴。”

孟漁咬唇,“你都看到了?”

傅至景頷首,“九殿下別開生面,大放異彩,我怎可錯過?”

精通火壺技藝的能人仍在獻演,漫天的光彩將漆黑的夜照得亮麗,孟漁心中被火花點燃,今早離開傅宅時的失落此時被充盈的歡喜填滿,有很熾熱真誠的東西從他的眼底漫出來,盡數奉給了傅至景。

所有人都在觀看出神入化的火壺表演,而在無人顧暇的小舟上,傅至景借由夜色和衣袍的遮擋,面帶笑意悄悄地勾住了孟漁的一根食指,在這一瞬間,孟漁覺得即便是要他為傅至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

別出新意的中秋晚宴贏得滿堂喝彩,宗親吃飽喝足離宮,喝得醉醺醺的孟漁帶著傅至景從無人的小道離開去宮門口,一鉆上馬車就熱火朝天地抱在了一起。

他早就決定宮宴結束後去傅宅見傅至景,如今更是得償所願,癡笑地摟著傅至景的脖子不肯撒手。

飲酒過後的孟漁比素日要黏人得多,整一路都掛在傅至景身上,連抵達都是由傅至景抱著下去,被抱著也不安生,黏糊糊地喊傅至景的名字。

車夫別過眼充當瞎子聾子。

傅至景道:“明日我會送九殿下回府,今夜是團圓夜,回去歇著吧。”

車夫是二殿下的人,口風極為嚴實,身手也很老練,撥給孟漁使喚,一為保護二為監督,輕易不會離開。

孟漁冒出個亂糟糟的腦袋跟他揮手,“你走吧。”

妻兒還在家中等他,車夫望著夜空中的圓月,也不願意在這麽好的日子蹲在傅宅門口聽墻角,橫豎他每次把九殿下送到這兒,傅大人和九殿下在屋裏做些什麽他心知肚明,應當不會有差錯,略一猶豫後道:“奴才明日卯時在門外候九殿下。”

車夫駕車遠去,傅至景收回目光,一路抱著孟漁進屋拋到了軟榻上。

孟漁的發冠早就亂了,兩頰酡紅目光迷離,摸上去全身滾燙的像個小暖爐。

傅至景替他把玉冠取了,一頭的發便散了下來,沒了束縛,更加肆無忌憚地在榻上拱來拱去,將臉貼到傅至景的掌心,咬著唇不說話。

傅至景把他拎起來脫外袍,他突然伸手捧住眼前人的臉,困惑地嘟囔,“怎麽有兩個傅至景?”

完全迷亂了。

“你醉了。”

傅至景撥開他作亂的手,沒一會兒孟漁又撲上來,親一下他的臉頰,害羞的眼裏寫著些不明不白的情緒。

都秋天了,哪來的發春的貍貓?

傅至景喉結滾動一下,微提一口氣把剎那湧起來喧噪壓住,撫孟漁熱乎乎的臉,到底是沒忍住,也無需忍,翻身壓住親兩片飽滿肉乎的唇。

夜深了,萬籟俱寂,一點點聲響都十分清晰。

孟漁小聲地叫,被溫熱的掌心捂住了嘴巴,喘不過氣,撲騰著要動,傅至景牢牢地將他禁錮住,半點兒不給他反抗的餘地,將人全身心地攥實了。

誰都不知玉潤冰清的傅至景在這種事上有些難以言喻的癖好,特別是那次拿戒尺打過孟漁的腳心後就壓也壓不住了,興至濃時是十足十的鎮壓和暴戾,這兩年大概是在官場裏摸爬滾打過,初嘗權力的滋味,於是手段越發變本加厲,而對於孟漁,他不必圓滑世故,近乎是隨心所欲地施展自己骨子裏澎湃的支配欲。

傅至景總覺得孟漁身上有股香味,小時候沒那麽明顯,是塊沒有特指的香甜可口的小點心,帶著些心甜意洽的可愛,不知從什麽時候起,這種可愛變了味,成了從肉裏騰發出來的甜香,嗅過腥氣的人大抵都會被這種肉香吸引,欲罷不能,想叼著脆弱的脖頸聽他驚恐地求饒再一口口地把人吃進肚子裏。

今夜站在小船上胸有成竹的孟漁漂亮鮮嫩得像一株生機勃勃的蒼蘭,散發著與繁盛驕奢和死氣沈沈共存的京都格格不入的朝氣,傅至景悄無聲息地撐船去到他的身後,想拿條繩索將他栓起來,不讓任何人窺見他的光芒。

傅至景記得孟漁曾說過羨慕他,樣樣都比不過他,其實不是的。

孟漁永遠學不會勾心鬥角,而傅至景也註定跟坦誠二字毫無幹系。

他收斂心神,只揉了會就捏住孟漁的臉頰,居高臨下很有些威脅意味說:“現在不睡,今夜就都別睡了。”

孟漁是杏眼,瞪圓了時像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又還醉著酒,懵懵懂懂的樣子,但他到底不是什麽稚子了,只迷糊了下就聽出了傅至景的意思,怯怯地縮了縮肩膀,乖乖地躺好,讓打了水的傅至景給他擦臉。

浸濕的布才在暖乎的身軀上過了一遍,孟漁已經深深地酣睡過去。

傅至景在屋裏點了安神的香,躺下來直至醜時才睜開眼。

懷裏的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儼然是雷打不動了,傅至景換上夜行衣,替孟漁掖好被子,確認傅宅外空無一人才從側門離開。

中秋夜,家家沈浸在合家歡聚的歡樂裏,連巡夜的守城衛都懶懶散散,整個皇城是難得的散漫。

車夫早被傅至景打發走,二殿下也知曉他對孟漁情深意濃,寧願冒著無詔入宮的風險也要進宮與孟漁共度佳節,春宵苦短,此時此刻應當無人打擾他與孟漁在榻上一夜纏綿。

京都處處是看不見的眼睛,成群的猛獸難得短暫地閉上雙眼,叫傅至景好夜會許久不見的舊人。

三長兩短的敲門聲過後,傅至景踏步進破落的庭院,屋內燃著一盞將滅不滅的油燈,他摘下帷帽喚了聲師父,久候多時的男人朝他恭恭敬敬一作揖。

燭火裏,那張上了年紀的臉,赫然是今早孟漁詢問過蹤跡的、衡帝找尋多年未果的張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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