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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連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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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連疼都不知道”

“一點點……是多少?很大一點,還是很少一點?”

陳阿滿擡起眼眸,裝作很開心地看著鄭其明的臉。其實他此刻心裏只能算有點高興,畢竟鄭其明難得說了句人話。但為了麻痹對方,他表現出來的卻是十足十的歡天喜地,眉眼彎彎。

“一點點就是一丁點,可以忽略不計的那種。”

……

陳阿滿在心裏翻了個巨大白眼,暗想著——很好,熟悉的鄭其明回來了,看來他沒事。

“那我去收破爛兒了。”

“最近生意怎麽樣?”

“還可以,弄了好多塑料瓶子,應該可以賣不少錢。院子裏面都快堆不下了呢。”

陳阿滿頓了頓,然後小心地說:“明哥,今天李叔跟我說,我家屋頂大概後天才能修好,修好了,我就搬回去了。”

“嗯。”

沒有想象中鄭其明的挽留,雖然陳阿滿並不奇怪鄭其明的回答。他住回去也沒問題,陳阿滿早就打算好了,就算自己過去住,還是會一天三頓過來幫鄭其明做飯的。鄭其明要看店,還要去醫院送飯,有時候晚上還會在醫院陪床,非常辛苦,這個殷勤他得獻。

除此之外,鄭其明確實幫了自己很多忙,再加上這層出於報答的目的,陳阿滿也得對鄭其明的事情格外上心才行。

“但你家的家務我還是會幫你做的,做飯、洗衣服這些。”

他補充道。

“不用。”

鄭其明看著他,神情令陳阿滿有些看不透。他忽然不知道鄭其明是厭煩了自己每天在他面前出現,如今巴不得他早點走,還是什麽別的。

鄭其明的表情太平淡了,平淡到他都看不透底下藏著的真意。

“我要zuo做。”

陳阿滿只好堅持己見,就算鄭其明真的不想再看見自己,他也要死皮賴臉地給鄭其明做家務。

“你讓我做,我要zuo 做。”

他又說了一遍,語氣急促。

“做?”

鄭其明的眉尾一顫,上挑一下,眼神裏透露出某種興味,盯著陳阿滿。

“跟誰?”

他唇角微微上揚,帶著某種戲謔。

“啊?”

陳阿滿一開始沒有聽懂,很茫然地看著鄭其明,幾秒鐘過後才慢吞吞地反應過來,立刻臊得滿臉飛紅。

“……做家務的做。”

他尷尬地低著頭不敢看鄭其明,自顧自地說:“別的我也不會,做做飯洗洗衣服打掃打掃衛生還是可以的,不然我會很不安的。”

“收留你,不是為了讓你來給我當免費保姆的。”

鄭其明把右手插進褲兜,看著陳阿滿。

“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免費保姆,你不要說得這麽難聽。”

陳阿滿有點急地擡起臉,伸手抓住了鄭其明的手腕,鄭其明的腕骨寬而硬朗,自己一只手還沒辦法完全握住。

“你給我做飯洗衣服做家務,我又不付你錢,這不是免費保姆是什麽?”

鄭其明說。

陳阿滿拼命搖頭:“不是的……這是感謝,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明哥,因為你對我好。”

“只有感謝?”

鄭其明直勾勾地盯著他。

“還有……還有……”

陳阿滿被鄭其明灼熱的目光看得喘不過氣來,指尖無意識地在他的腕骨處摩挲,撚捏著那塊皮膚。

“我想讓你吃我做的飯,穿我洗的衣服。給你做家務,這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

說完這句話,陳阿滿的臉紅的像個熟透了的螃蟹。同時又惱恨自己偏偏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嘴笨。

明明是個多麽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他應該順水推舟,應該逢場作戲,應該趁機海誓山盟,告訴鄭其明,因為我愛你,因為我喜歡你,因為我想成為你的妻子。

應該在說完這些纏綿悱惻的話語之後,很溫存地貼上鄭其明的臉。

他陳阿滿很早便出來混江湖,巧言令色、八面玲瓏,什麽樣的牛皮沒吹過,什麽樣的話沒說過,說話就跟水龍頭裏的水一樣,流出去就流出去了,又不妨事。

可是為什麽在該滔滔不絕的時候,反而嘴艱口澀。陳阿滿那兩片平常很靈巧的嘴唇,偏生跟塗上了膠水一樣,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他恨不得給自己抽一嘴巴,把不合時宜沈睡的兩片嘴唇扇醒。

“是我自己願意的……”

他只能說出這樣的話,聽到自己耳朵裏面又是喪氣又懊惱。什麽破話啊,一點也不動聽——哪有情話好聽。

但偏偏是這樣的破話,奇跡般的生了效,鄭其明側頭看著他,終於把那只插兜的右手拿出來,覆上他的頭頂。

“那我晚上想吃蕎麥涼面,記得多放醋和辣。”

“好!”

陳阿滿眼睛亮起來,覺得鄭其明的“法外開恩”一定是上天的饋贈,他的幸運。

“蕎麥面條家裏還有!我再做點碼子,炒雞蛋肉醬可以嗎?”

“可以。”

“你爸爸也吃這個可以嗎?他的那份我不放辣椒。”

“可以。”

“小菜要什麽呢?前幾天我去菜場弄來的蘿蔔還剩半頭沒吃完。”

“等一下……”

鄭其明有些無奈地撫著額角,哭笑不得:“以後咱們買菜吃可以嗎?品相好的、水靈的。”

“……這些菜怎麽了嗎?沒有壞,又不花錢……難道你嫌棄我,覺得吃這樣的菜丟人?”

眼看著陳阿滿眨巴眨巴葡萄般的眼睛,眼圈兒一紅就要滾下淚來,鄭其明趕緊雙手按住他的肩膀,掌心抵住肩窩,熱熱的。

“不是……你老去菜場問別人要菜,菜販又不是傻子,總有一天會露餡。以後還是買菜吧。給,這是這星期的菜錢。”

鄭其明從口袋裏摸出一張10塊的紙幣,塞到陳阿滿手裏。

“難道你忍心頓頓讓我爸這個病號跟我們一起,吃豁口蘿蔔跟別人不要的菜葉子嗎?”

“對不起。”

陳阿滿囁嚅著說。

剛才的欲哭不哭的神態是他裝的,但此刻的心虛是真的,他確實沒想到這一層。

“不準說。”

鄭其明伸手,在他額頭上結結實實敲了個栗子,還挺疼,陳阿滿摸了摸那個被敲的位置,在心裏悄悄罵鄭其明是臭黑手、下手這麽狠。下一秒就聽見鄭其明在風裏開始猛烈打噴嚏、清嗓子。

嚇得他趕緊停止“咒罵”,裝作若無其事地說:“感冒了嗎,怎麽又是噴嚏又是嗓子不舒服?”

“上火,嗓子疼。”

鄭其明說,又咳嗽了聲。

陳阿滿這才想起來,今天早晨起來開始好像鄭其明的嗓子就不是很舒服,正好自己的老窩還有點幹的野菊花,到時候去拿回來,給鄭其明泡菊花茶喝,敗敗火。

“那我先走了,還有幾家要跑的,在隔壁街道。我弄完就回來做飯。”

“嗯。”

陳阿滿就朝廢品收購站走去,騎上他那個破三輪車就出門收破爛。三輪車上紮著的那個紅布做的紅花松了些,他又蹲下來,很仔細地系好,脖子上掛著哨子出發了。

他去收破爛的街區跟柳梢街稍微有點距離,柳梢街是居民區,那個街區則是食品小商販聚集地。陳阿滿一到那邊,滿眼滿鼻子都是各種食物的味道,甜口鹹口的混雜在一起,組成一種奇異的好聞香氣。

他吞著口水,目光直勾勾地被一個炸大油條的攤位吸引,金燦燦的外表、澄澈透明的熱油。陳阿滿摸了摸口袋還有個5毛的硬幣,準備來上一根,提回家晚上跟鄭其明一起吃。

“老板,你幾點收攤?”

“一直開到晚上咧。”

“好,那我傍晚的時候再來。”

惦記著今天想讓鄭其明早點吃晚飯,陳阿滿一家接一家的連軸轉、稱斤、收破爛,放在他的三輪車車鬥裏,中間根本不敢停歇。然後又在最後一家那裏討了點水,把黑乎乎的臉跟同樣黑乎乎的手洗幹凈,迅速回到炸油條的攤位面前,買了一根,用報紙包好,再裝塑料袋裏,敞著口,生怕油條不再酥脆。

旁邊一個小孩子坐在門口的小餐桌前面,也在吃這個油條,桌上還有一碗蜂蜜,那小孩拿油條蘸蜂蜜吃。陳阿滿擡頭,看見這家店名字叫“老四蜂蜜”。

他忽然想起鄭其明的嗓子來,便走進去。

“老板,洋槐蜜多少錢一瓶?”

“20塊。”

這個價格把陳阿滿嚇得一哆嗦,但他知道洋槐蜜好吃,在他的認知裏洋槐蜜就是最好的蜂蜜,無論如何也要給鄭其明買才行。

陳阿滿皺著眉想了想,立刻計上心來。

“老板,您看這樣可不可以……”

陳阿滿提著油條回去的時候,天邊的夕陽已經變成了橙色。他發現鄭其明吃油條的速度比吃蕎麥面條還要快,還要香,於是陳阿滿很高興地想,看來鄭其明喜歡吃這家炸的油條,以後他可以再買。

油條一般早上吃,早上吃的話會更好吃,他可以再早起半小時給鄭其明磨豆漿。後院有個石磨,他看了看可以用。懶蛋鄭其明,一看就不會自己磨豆漿,還得他陳阿滿來。

除了豆漿以外,鄭其明的嗓子還需要潤潤,陳阿滿心中早有主意。

只是鄭其明不太明白,陳阿滿這兩天怎麽都是早出晚歸的,中午急急忙忙回來做飯,做好了扒拉兩口就走,問他也不說在幹什麽,但並不像是因為收破爛變忙了的原因。

鄭其明只當他是在外面碰到什麽好玩的,絆住了腳,也沒太在意,直到兩天後的傍晚,看見陳阿滿穿了個黑色兜帽衣服,帽子蓋著頭,鬼鬼祟祟進來。

“站住。”

鄭其明從裏屋走出來,盯著陳阿滿,發現他拿了個毛巾把臉蓋得嚴嚴實實,只露一雙眼睛。

“擋臉做什麽?拿下來我看看。”

陳阿滿吞吞吐吐不放手,鄭其明眉頭一蹙,直接從他手裏扯下毛巾,又掀下他的帽子。

“你捅馬蜂窩了?”

鄭其明看著滿頭滿臉都是大小包包的陳阿滿,眉頭擰得更緊了,想伸手又怕弄疼他。

陳阿滿見藏不住,索性喜氣洋洋地從懷裏掏出一瓶晶亮的蜂蜜,上面貼著標簽,用毛筆寫著“洋槐蜜”。

“我給你弄了點洋槐蜜來。”

“怎麽突然要買蜂蜜?”

鄭其明不解。

“你嗓子這幾天不是不太好,泡點蜂蜜水潤潤喉。洋槐蜜就是最好吃的蜜。”

“又不便宜……你怎麽來的?”

“是不便宜,但是老板便宜賣給我了。”

陳阿滿得意洋洋地拍著胸脯,揚起臉的時候不小心蹭到胳膊,碰到了其中一個被蜜蜂蟄著的包,痛的他齜牙咧嘴。

“我去老板的養蜂場裏當了兩天小工幫忙收蜜,最後老板5塊錢一瓶賣給我了,本來要20塊錢一瓶呢。”

出乎意料地,陳阿滿並沒有聽到鄭其明的表揚,反而見他臉色更加陰沈了。

“怎麽了?”

“就為省這15塊錢?你醫藥費都不止這15。陳阿滿,你是不是沒有腦子。”

鄭其明冷冰冰地看著自己,抱著雙臂,似乎對他手裏那般珍視的蜂蜜視而不見。

“我塗了藥膏了,老板給我的,沒花錢。”

陳阿滿說,卻見鄭其明的臉色更差了,黑的像鍋底炭。

滿頭包的陳阿滿想不明白,被蜜蜂追著蟄的是自己,怎麽鄭其明偏偏那麽生氣。

“小氣鬼。”

他撇撇嘴,話剛出口卻發現自己居然把心理活動說出來了——當著鄭其明的面。

鄭其明果然更加生氣了,手掌就朝他伸過來,陳阿滿還以為他要打自己,連忙閉上眼睛,誰知鄭其明只用兩個指頭輕擡起他的下巴,讓他的整張臉正對著自己。

“你別看我……怪醜的。”

終於意識到自己一臉包的樣子難看的不得了的陳阿滿,雙手捂在臉上,別著不讓鄭其明看,手腕又被鄭其明拉住,把他蓋在臉前面的手掌掀下去。

“傻子。”

鄭其明嘆了口氣。

“連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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