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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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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賀蘭熹和宋玄機一左一右飄在長孫策雙肩上。賀蘭熹嘗試飄出窗戶, 沒有實形的身體立即被黑暗淹沒。

一片死寂之中,唯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聲在耳畔穿行,嘩啦啦翻動著空白的書本, 又吹來了一陣微弱的人聲。

陸陸續續的,人聲交至,紛繁雜亂。他們的聲音仿佛浸泡在水中一般,落入耳中總是隔著一層,聽得並不真切。賀蘭熹無法通過聲音判斷來者的身份及年齡, 但足以聽清他們交談的內容。

“聽說今日要來新人了?哪個道院的。”

“【十三道院】院規之一, 不可探究同院道友的身份。”

“呵, 話雖如此, 我猜也能猜中幾分。十二座神像,院長已去其四。他近來又對萬獸道院‘青睞有加’,想必是替我們尋了一位萬獸道院的道友呢。”

“……”

一聲嗤笑響起:“你怎麽不吭聲了?莫不是,你也出自萬獸道院吧——大師兄?”

那個聲音淡道:“別找死。”

兩人的交談聲在他們踏入講堂時戛然而止, 越來越多的人走了進來, 輕車熟路地找位置坐下。

和白觀寧先前描述的一樣,這些人身披暗紅色的鬥篷, 五官被刻意抹去,無論他怎麽努力都看不清。想必長孫策在他們眼中, 也是同樣的模樣。

【十三道院】的弟子相繼落座,似乎都有固定的座位。賀蘭熹註意到前排有幾個座位一直空著,也許在不久之前,張悟言和謝子墨就頂著一張空白的臉坐在上面。

——鐺,鐺, 鐺。

迷津渡象征著上課的鐘聲響起,短短三聲在夜色中不斷回蕩。

很快, 回響之聲變得急促尖銳,太華宗弟子習以為常的鐘聲在這一刻好似無數冤魂淒厲的哀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在了賀蘭熹心頭。

當鐘聲達到旋律的頂峰時,一個低沈華麗的音色伴隨著鐘聲的餘韻,在賀蘭熹近在咫尺的身後響了起來:“又見面了,本座永不知足的愛徒們。”

鬼十三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講堂的後方,像個學生一樣,氣定神閑地坐於長孫策後一排的座位上。

賀蘭熹在空中轉了半個圈,終於得以目睹鬼十三的真容。

以往在現世見面,鬼十三均是模糊的血霧形態,如今到了虛幻的夢境之中,他反而成為了在場二十餘人中,唯一面容清晰的青年。

他看上去十分年輕,眉間輕挑,雙目狹長,並不似傳聞中惡鬼的模樣。青年暗紅色的眸子盯在長孫策身上,嘴角緩緩勾起:“今日,我們又迎來了一位新道友。”

尚不知自己在夢中的長孫策面露迷茫:“你誰?”

一個五官空白的弟子呵斥道:“休得對院長無禮。”

“無妨,他會‘有禮’起來的。”青年說著,若有似無地往長孫策肩頭睨了一眼。有那麽一瞬間,賀蘭熹竟然有種在和他四目相對的錯覺,心中驀地一沈。

難道,鬼十三能看到他和宋玄機?

不可能,他和宋玄機在夢境中不過是兩縷靈識,除了長孫策能和他們用靈識交流,旁人應該無法感知到他們的存在。

果然,鬼十三很快又將目光移了回去,不緊不慢道:“本座是誰並不重要。你只消知曉,本座可讓你所求所願,皆得順遂。”

所求所願,皆得順遂——當初鬼十三誘白觀寧入道,也是用了這八個字。

鬼十三身體前傾,陡然和長孫策拉近了距離。

“你想要祝雲,對嗎。”青年在長孫策耳旁低語,血霧般的眼瞳映照出短發少年略顯青澀的臉:“當日在西洲便想要,如今更想要了。”

長孫策和鬼十三離得極近,只覺全身上下被某種陰冷的暗物緊緊纏住了。他不由地擰緊眉頭,渾身繃緊:“西洲?”

鬼十三道:“祝雲滋味的確不錯,你喜歡很正常。”

長孫策在夢中如夢初醒:“我知道了,你是那個那個……!”

鬼十三低笑一聲:“是啊,當初若不是你,本座恐怕早已是祝雲的夫君了。”

“胡說八道!”長孫策敦地站起身,冷聲道:“你若是祝雲的夫君,我便是祝雲的親爹,你要不要叫我聲岳父大人聽聽啊?”

見長孫策的情緒即將失控,賀蘭熹詢問宋玄機:“我們要叫醒他嗎?”

宋玄機搖了搖小靈體:“暫時不必。”

賀蘭熹想問為什麽,卻突然明白宋玄機的用意,便點了點圓潤的腦袋:“好!”

鬼十三眼角微挑,不但沒有動怒,反而饒有興味道:“無情道中人總是這麽有本事,把旁人勾得神魂顛倒背棄道心,自己卻能打著斷絕情欲的名號獨善其身。”

賀蘭熹從鬼十三的話中聽出了不同尋常的端倪:“鬼十三用了‘總是’二字,除了祝雲,他還在指誰?”

宋玄機:“你。”

賀蘭熹:“啊?”

宋玄機:“張悟言。”

賀蘭熹莫名一陣心虛:“請當我沒問。”

“為無情道者深陷,唯有終其一生求而不得一個下場,與你同樣遭遇的‘前輩們’早已證實了這一點。”鬼十三似有暗流湧動的眼中充斥著蠢蠢欲動的騷動,“你想得到祝雲,除非……讓本座幫你。”

長孫策冷笑一聲,絲毫不為所動:“當初張悟言愛賀蘭熹愛得要死要活,身軀和魂魄全獻給了你,我也不見你有本事讓賀蘭熹一大清早拎著豆腐腦去張悟言仙舍串門啊。”

賀蘭熹:“?”

好端端的,怎麽又提到他和張悟言了?能不能別說這個了,宋玄機小靈體的眼睛都快無語成兩條橫線了。

鬼十三緩緩地直起身體,表情若有所思:“你也說了,那是賀蘭熹。祝雲與賀蘭熹相比,總歸不一樣。”

長孫策劍眉高揚:“你幾個意思?要說就說清楚,不想說就‘閇’,打啞謎大可不必。”

鬼十三笑道:“區區一個祝雲,本座倒不至於舍不得賞你,只看你想不想要。”

長孫策怒道:“想要也不用你‘賞’,我自己追不行嗎?”

鬼十三輕嘆一聲:“不自量力。”說罷,他的聲音驀地提高,狀似惋惜道:“諸位,看來今夜這位新道友是無法加入我們了。”

那個被人成為“大師兄”的弟子開口道:“院長,可要弟子再設法‘勸一勸’他?”

“有什麽用。”之前與“大師兄”交談的另一個聲音微哂道,“當初我們‘勸’了某人許久,最後不還是讓他跑了麽。”

“的確不必。”鬼十三站起身朝講臺走去,帶著輕松愉悅的笑意,背對著長孫策,意有所指道:“來日方長,本座無比期待,有朝一日本座能與你,攜手共墮。”

鬼十三說完,一道強光忽然襲來,將鬼十三的背影,一張張無顏臉以及整座講堂盡數吞噬。

賀蘭熹猛地從夢中醒來,睜眼後當即下床穿鞋,推門而出。

還是那片熟悉的冰原,月色傾瀉灑落,三小棟外觀一模一樣的仙舍並排而立。

如今已是五月初夏,無情道院卻下起了小雪。賀蘭熹伸出手,在掌心接住幾朵簌簌雪花,不知為何恍惚了須臾。

他看見宋玄機的仙舍亮著燭光,知道宋玄機在等他,便沒有細究心底的異樣來自何處,熟練地推門而入:“宋潯,鬼十三這算上鉤了嗎?”

宋玄機靜立於窗前,流蘇金簪在睡前已被他取下放在一邊,完全披散的長發讓他看起來多了一分陌生卻驚艷的清麗之感:“或許。”

賀蘭熹微怔:“或許是什麽意思?”

宋玄機沈吟道:“鬼十三最後一句話……”

兩人來不及多說,長孫策的傳音符如約而至。

長孫策的咆哮聲在宋玄機仙舍內響起:“鬼十三邀請我加入十三道院,卻被我本能地拒絕了?!你們在搞什麽啊!為什麽不提醒我我在夢裏?”

賀蘭熹:“當日白觀寧被邀請了數次都沒有就範,你要是第一次去就顛顛地答應了,不可疑不刻意嗎?我要是鬼十三,我信你才怪。”

長孫策登時偃旗息鼓:“也是。那你的意思是,我還要推三阻四幾次才能假意接受鬼十三的邀請?”

“這件事不用你操心,等時機成熟了,我自然會告訴你。”賀蘭熹道,“我現在比較在意的是那些無臉弟子的身份——你有沒有認出他們的身份?”

長孫策:“他們一個個又沒臉,嗓子又像被水淹了似的,我哪有那個本事。不過我好像聽到有人叫‘大師兄’?”

賀蘭熹:“對,‘大師兄’應該便是鬼十三在太華宗的座下首徒了。”

長孫策:“是啊,他們還提到了萬獸道院。看來鬼十三下一個目標便是萬獸道院了?”

賀蘭熹:“不一定。夢境始終在鬼十三的掌控中,我們聽見的,也許只是鬼十三故意讓你聽見的。”

長孫策煩躁了起來:“又是這種需要猜來猜去的陰謀。我反正是懶得猜,你們猜完之後告訴我怎麽做就行——不對,我這張傳音符好像是燒給宋潯的吧,為什麽一直是賀蘭熹在說話啊?”

賀蘭熹:“當然是因為我在宋潯仙舍裏啊,笨。”

長孫策:“大清早和大半夜你都在人家仙舍?要我說你們幹脆搬一起住得了。”

賀蘭熹眼睛一亮:“嗯?妙計!”

別的道院至少都是兩人一間仙舍,只有他們無情道院是孤孤單單的一人一間,睡前沒人聊天的日子他早就過夠了。

賀蘭熹立即對宋玄機道:“宋潯,等事情解決了,我就給你當舍友好不好?”

宋玄機望著他,過了一會兒才道:“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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