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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C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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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 C01

雪意昭昭,愛意迢迢

文/七顆荔枝

許多年後,黎枝回想這一生,她和宋斯寒的相遇,就像是一場蝴蝶振翅。

寂靜無聲,又震耳欲聾。

明明,然而。

chapter01、

十月上旬,香港。

一年一度的蘇富比拍賣會在今日舉行。

秋雨傾斜,細密如絲,霧蒙蒙的天幕暈出潮濕的淡藍色調。

遇見宋斯寒的那一晚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當然,這個時候黎枝還不知道那個男人叫宋斯寒。

也不知道她正踩在他一個小時前經過的位置。

不知道,他們此刻,正處在同一片化雨的雲下。

透明雨傘輕輕合在手裏,大門自動打開。

一襲霧霾藍吊帶長裙的女人,脫離潮濕的黃昏,身姿輕盈地滑入明亮幹燥的地盤。

鋼琴樂曲緩緩流淌,燈光傾瀉而下,人來人往,色彩明艷的油畫潑灑墻壁,中歐世紀的裝潢風格。

盡管對這些已經習以為常,黎枝還是一瞬恍惚,所過之處,充斥著更加濃厚的、紙醉金迷的味道。

像是墜入凡間的精靈,頂著那張骨皮俱佳的絕美容顏,黎枝一入場,吸引明裏暗裏無數目光。

驚艷,羨慕,或者更準確說,嫉妒。

有沿途經過的男士遞來精致名片,或者淺金色香檳。

女人纖纖細指接過名片,用不喝酒的理由微笑著婉拒。

眾人的心跳跟著女人的態度上上下下。

還未從那股特殊迷人的香水味道裏脫離,黎枝已經消失了。

這間拍賣場所分為三層,一層拍賣普廳,二三層單獨包間,不需親自出場展露人前。

相比於二層,三層寥寥幾間,身份貴重可見一斑。

黎枝在二樓其中一間。

還沒落座,包包裏的手機響起來,屏幕上的名字落入眼底。

港城不是黎家的地盤,她連位置都拿不到最好的。

兄長出面,才勉強拿到第二層的位置。

這電話不接,似乎會顯得有些沒良心。

黎枝懶洋洋地靠入藤蔓編織的座椅。

估摸著對面耐心快耗罄的時候,長指輕滑。

“餵,大哥,日理萬機突然光臨妹妹這兒,請問是有什麽事兒嗎?”

「你別跟我貧,又是一周過去,什麽時候回京北一趟?」

身側的水晶桌擺滿一應小食,青提氤氳在冰涼霧氣裏,黎枝隨意撚了顆扔進嘴裏。

話音有些含糊,“我暫時還不打算回去。”

誰知對面像沒聽到她的話,「你星臨哥也在拍賣會上,我已經和他說好,等拍賣會結束你跟他一起回來。」

“大哥!”

黎枝坐直了身子,不滿道,“我來香港是參加學術研討會的!沒空回京北!”

房門敲響,服務生送了副撲克過來。

黎枝不明所以地打開,聽見話筒對面黎梓道,「都是京北圈子裏適齡的男性。」

誰的手筆已然明顯。

那是一副不足花色的撲克牌,約莫二十來張,每張印一男人照片,下面配小字介紹。

世家公子,豪門繼承人,名牌大學畢業生,應有盡有。

黎枝隨手看了幾張,覺得挺好玩,津津有味地翻看起來。

大有古代皇帝選妃的架勢。

只是沒一會兒便興致缺缺地停手。

“你千方百計給我準備這幅撲克,就是為了告訴我,你們替我選的聯姻對象沈星臨,是最優質的那個?”

女人小巧白潤的指尖停在某一頁,秀眉輕蹙,“不過這中間怎麽有張空白,宋...宋什麽?”

黎梓心底

一跳,做撲克的人怎麽連這點專業性也沒有!

刪都不知道刪幹凈!

指尖揉著眉心,糟心不已,「不用管。」

黎枝瞬間起了興趣,細白的雙腿懶洋洋翹起,身子往後躺進寬大的椅面,“為什麽不用管?你這樣很難說服我。是太差...”

女人尾音刻意拉長了,“還是說,太優秀,竟然還有我攀不上的男人?”

「你好奇心怎麽這麽強,別給我打岔,父親讓你拍賣會結束就跟沈星臨回京。」

“沒空,我最近忙畢業論文呢,你也不想我完不成論文延期畢業吧,這樣你們期待的兩家聯姻更得泡湯咯。”

黎枝掀開簾子看了外面一眼,拍賣進行到第三件展品,場面如火如荼,“不說了,我打算拍的那只香水瓶要上來了。”

電話掛斷之前,「今晚喜歡的都拍下來,稍後我派助理...」

“然後拿錢手軟乖乖聽你的話回京?”

黎枝空著的那只手揚起,藍色系的美甲瀲灩多姿,肌膚在燈下像一抔白雪,“不好意思大哥,你失策了,我現在有錢了。”

「有錢?你錢哪裏來的?」

黎枝賣關子,“山人自有妙計。”

大概是看拿捏不到她。

她哥黎梓氣得,直接掛斷了電話。

女人蔥白的指輕擡,緩緩往兩邊撥開簾子,臺上拍賣師對著香水瓶侃侃而談。

黎枝拄著下巴嘆了口氣。

她還真是缺錢,自從幾個月前放了家裏安排的定親宴的鴿子,離婚的父母統一戰線,徹底斷了她的經濟來源。

但這只香水瓶市面已經絕版,她已經相中好久,並且打算用在畢業設計上。

今晚非拿下不可。

起拍價二十萬,嗯,還在她的承受範圍之內。

中間經過幾次加價,黎枝的四十五萬即將落槌。

“五十萬。”

拍賣錘在半空定格。

女人眸眼輕瞇,往樓下的拍賣廳看去,報價那人黑色西裝,手持電話。

她下意識擡眸。

風吹簾動,光影斑駁之下。

眉目英挺、優雅矜貴的男人在黎枝眼前一閃而過。

一眼的驚艷,轉瞬即逝。

-

此時,三樓視野最佳的包間。

近兩年宋斯寒回國接手家族企業,大刀闊斧地改革,領導班子大換血,如今穩坐京城頂豪世家宋氏掌權人的位置。

平日裏工作繁忙,行蹤難定。

紆尊降貴來港城參加拍賣會已經奇事一樁。

如今拍一只價格普通的香水瓶,更是稀奇。

且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什麽時候對香水瓶感興趣了,你這是打算奪人所好?還是,禮贈佳人?”

梁逸安是這間拍賣公司總裁,也是宋斯寒好友,說話自然不用顧忌。

剛才黎枝入場他就註意到,遞名片的人不在少數,接是接了,但大美女一看就對那些男人不感興趣。

他本來也起了幾分心思,如今問起,亦存試探之意。

被他問到的男人冷白眼皮輕垂,靜默不語,做足神秘姿態。

修長凈白的指骨輕拂茶杯,裊裊熱氣散去,男人俊美容顏之上,那雙冷峻的眉眼漸漸清晰。

“五十五萬。”

場內數字報價透過包間的內置音箱清晰落地。

端坐椅面的男人巋然不動,再未有任何言語或動作。

梁逸安覺得神奇,宋斯寒想要什麽,從來不需汲汲營營,自有人上趕著討好奉承,‘謙讓’一詞恐怕從未在他的字典裏出現過。

今日這通操作...

實在令人看不透徹。

“五十五萬要落槌了!”

“最後一次,五十五萬。”

“2807號小姐,恭喜您!”

梁逸安‘嘖’了聲,“你沒繼續加碼,2807號那位美女成交了。”

瓷制茶杯與寒玉桌面相碰的聲音清脆,氤氳在室內一角。

男人修勁冷白的指骨輕擡,漫不經心扯松領帶,玉石敲擊般低冷的音滑入寂靜,“相比奪人所好,顯然,君子更愛成人之美。”

君子?

浪子還差不多。

梁逸安笑:“讓人家白花了十萬塊的成人之美?”

宋斯寒漫不經心的語氣:“十萬塊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麽。”

-

一直心心念念的香水瓶到手了,黎枝遠沒有想象的開心。

她可是白白多花了十萬塊!

看著銀行卡裏的餘額,本就缺錢,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細指撩開簾子。

那間神秘包廂的簾似流動的湖水搖晃,一直到黎枝中途離場,都未再窺見裏面那道輪廓半分。

嘖。

那一刻竟不知是索然還是慶幸,這香水瓶拍了只能是送女人。

臨門一腳了放棄,送女人禮物也這麽不走心?

‘叮’地一聲,黎梓的消息出現在手機屏幕。

「你不想回京也不能綁你回來,但你星臨哥就在拍賣會現場,總得和他見一面吧!?」

「不想見,又不是沒見過。」

「這次和以前能一樣嗎!?我把你包間號告訴他了。」

拍賣會還沒進行到一半,看見這句話,黎枝徑直關了機。

離開包間,來到較為隱蔽的後院透氣。

短暫雨停的傍晚霧氣潮濕,鵝卵石鋪就地面,空曠的視野內光暈迷離,鎏金璀璨。

遠遠眺去,一尾面積不小的湖靜靜躺在那兒。

黎枝不知覺走到岸邊,盯著湖面翩然滾動的水,與映在水面的燈線交織,波光粼粼。

發了會兒呆,重新打開手機。

數十通未接電話,有一通來自倫敦,她回撥過去,“阿綺。”

「阿枝,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倫敦?」

黎枝遲疑了一下,“我還沒訂機票。”

「研討會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是啊,結束了,拍賣會也是最後一場。

她沒有繼續在港城停留的理由了。

可是腦海中突然浮現起那張俊美無儔的面容。

那雙漆黑深邃、仿若能看進你心裏,看誰都多情、卻比誰都淡漠的眼。

應綺劃拉著手機屏幕,一條消息蹦入眼簾。

「誒聽說那枚13.02克拉的‘皓白藍月’被人以3.52億人民幣拍下了!你在拍賣會上看到了嗎,快告訴我是誰拍的?」

“沒有呢,我中途出來了。”

「啊,我還想問你是哪個大佬呢,那枚鉆石我見過圖片,切割好漂亮,無法形容的那種美!」

黎枝被說得有點心動,她喜歡一切漂亮的東西。

更不要說鉆石這種備受女人喜愛和追捧的,美的代名詞,一切的讚稱對它來說都只是微不足道的累贅。

可惜已經被拍走了,遺憾在心底一閃而逝,她現在也沒錢拍一只華而不實的物品。

「去港城有沒有和什麽多金溫柔的公子哥兒艷遇啊?」應綺八卦。

“唔...算嗎。”

眼眸輕眨,黎枝握著手機轉身,偏就那樣巧。

下過雨的傍晚潮濕,昏暗。

霧氣漂浮裏,彌漫著一股被水洗過的花香,很淡,沁人舒適。

不遠處的樹木婆娑交疊,他側身站在樹下,身形高挺,忽明忽滅的光影下面部輪廓更顯立體。

五官錯落有致地分布在那張如玉矜貴的面容。

男人清瘦修長的指骨把玩著一只打火機,神情倦怠,看上去有些漫不經心。

十月份藍花楹的花期其實已經過了,整體呈現雕零趨勢。

樹枝還是向上蓬勃的,肆意向外伸展,只是花瓣已然稀疏,雕零成一小團一小團的,像是四散的紫霧。

連帶著地面,也被砸了星星點點的紫。

但是他站在那裏,站在那一樹藍花楹下。

白衣黑褲,身姿挺拔,氣質似高山白雪,不染纖塵。

這一樹的藍花楹,好像就又綻放了一次。

不是開在人的眼睛。

而是盛開在人的心裏。

-

男人眉骨優越,鼻骨高挺,皮骨俱佳的頂級神顏。

見到他的第一眼,黎枝就覺得這個男人一定很會。

坦白講,她是被他的皮囊蠱惑了。

對面傳來應綺激動的聲音,「真的?那你後來有試過沒?感受怎麽樣!」

“嘶...”

舌尖驀地傳來一陣疼痛,黎枝懊惱的同時不慎咬到舌頭。

她怎麽就把自己的所思所想給說了出來。

黎枝轉回身,重新面對夜晚湖面的一池波光。

和應綺胡扯了幾句,道了再見。

輕輕淺淺的檸檬和雪松交融的馨香,經過雨後的空氣發酵。

絲絲縷縷地漫入鼻尖。

“妹妹仔講話唔知避住人?”(小妹妹講話不知道避著人?)

似碎雪拂過松枝,男人音線低沈好聽,慵懶又獨特的粵語腔調,由遠及近傳至耳邊。

“嗯?”

舌尖細微的痛意仍在蔓延,回頭看到來人,黎枝輕輕眨了下眼睛,流轉的眼波泛著一絲迷茫。

腳踩七公分高跟鞋,略帶倉惶的轉身,黎枝倏然腳下一滑。

“啊...”

慌忙扶住身旁的樹幹穩住身子。

樹體顫動,晚風吹來,紫色小花盈盈飄落。

肩部觸感驟松,黎枝低眸,束在鎖骨前的吊帶不知何時繃裂,裙衫纖薄布料顫顫巍巍地貼在胸前。

來不及慌亂,一截修長幹凈的指骨落入眼簾。

黎枝慌忙擡手捂住裙領,擡眸。

耳畔倏地落下一聲輕笑,男人凈白修勁的指節拐了個彎,撚走落在她發頂的花。

“瞧,”輕掠去一眼,那一把腔調懶散,似比陳年的紅酒醉人,“報應來了。”

那抹落花在空氣中打了個轉兒,落入平靜不見底的湖。

男人如玉般精致白皙的指尖輕轉、下移,虛虛勾住她身前搖搖欲墜的吊帶。

像是錯位,那一抹雪色起伏輕易落進他掌中。

也在那一瞬間,攏住了她怦怦跳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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