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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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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解

“你起來吧,剛剛是我太著急生氣了,才不分青紅皂白的對你發脾氣,我不是針對你,你不要放在心上,也不必害怕,我知道這件事錯不在你,不會追究你的責任。”劉秀蘭滿懷愧疚,放軟了語氣跟綠萼說話,同時示意靈心過去將人扶起來。

靈心走過去將綠萼攙扶起來,柔聲加以安撫,“夫人方才是急壞了,才會說了些嚇唬人的話,並非出於本意。你在府裏待了十年,該是最清楚咱們夫人脾氣的,還有誰家的主子能比夫人心腸好,她不會真的責罰你,你不要放在心上。”

靈心作為劉秀蘭的大丫鬟,在府內很多時候都是能代表劉秀蘭的,這會兒親自過來將綠萼扶起,又是寬慰又是道歉的,那就是劉秀蘭在服軟。

綠萼惶恐至極,趕忙對劉秀蘭表忠心道:“夫人太折煞奴婢了,奴婢怎敢對夫人有怨言?夫人和少夫人不責罰奴婢,奴婢感激還來不及呢。謝夫人和少夫人不罰之恩。”然後又低聲對身邊的靈心道謝道:“謝謝靈心姐姐。”

馮曼茹總算是松了口氣,乘勝追擊道:“綠萼啊,還得辛苦你回法雲寺去繼續代替妙合潛心禮佛,而且務必要保守住秘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咱們家只有屋裏四個人知曉,出了這道大門,就忘記此事。咱們只需要記住,沈家大小姐此刻正在法雲寺閉門禮佛,為災區百姓祈福。”

“是,奴婢一定守口如瓶,回到法雲寺也會小心行事,絕不讓任何人看出破綻,奴婢會用心代替小姐誠心禮佛祈福的。”綠萼克服了恐懼恢覆了以往的鎮定,一字一字的向兩位沈夫人保證道。

“你在法雲寺這十天,沒人懷疑什麽吧,今日回家來可有人看到?”劉秀蘭緊張的問道,事已至此,再追究誰的錯誤是沒有意義的,她們應該做的就是死守秘密,因此她才擔心綠萼是否會露餡。

綠萼鎮定的說道:“夫人請放心,奴婢在法雲寺這十日深居簡出,每日都只在房內誦經,甚少出門,連飯菜都是法雲寺的小沙彌放在房門口。”說著,她指了指放在角落處桌子上的白紗鬥笠,“即便不得不外出,奴婢也會用白紗鬥笠遮蓋住臉,今日回家也是如此,寺內幾乎沒人見過奴婢的臉,今後奴婢會更加小心,減少外出的次數。”

劉秀蘭聽完也不得不滿意的點頭,誇讚道:“從小你就是個細心穩妥的孩子,你辦事我自然是放心的。這樣吧,你回去後就閉門禮佛,不必再每十日回府一趟了,你專心在法雲寺待著,妙合他們回來後我就派人接你回來。”

“是,奴婢遵命。”綠萼徹底放下心來,說話的聲音終於不再緊繃著,就連身體都不自覺的放松了下來。

兩位沈夫人又問了一些關於沈妙合臨走前的情況,綠萼一一作答,眼看著時辰不早了,劉秀蘭才松口讓綠萼離開。

綠萼戴上白紗鬥笠,行禮後正要出門,劉秀蘭突然又想到了什麽,忙不疊的問道:“綠萼,你知不知道你家小姐為何冒這麽大的風險要去閩南?”

話音剛落,就連起身準備陪著綠萼一起出門的馮曼茹都停住了腳步,楞在當場。

是啊,沈妙合為何甘冒如此大的危險,非要跟著賑災隊伍去閩南呢?這不符合她一貫的作風。沈妙合其實是個相當懂事的姑娘,從小到大從未做過如此逾矩冒失的舉動,怎麽突然間如此的叛逆?要說她只是貪玩,大可以哀求父母帶自己去一處更有趣的地方游玩幾日,為什麽非要去山高水遠的閩南,那地方正在鬧洪災,有什麽好玩的?

難道是沈妙合心善,想要去幫助受災的百姓?可她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千金小姐過去能做什麽,只怕是還需要別人來照顧保護她吧?倒不如捐些錢財,反倒是能幫的上忙。

綠萼尷尬的立在原地,掙紮了一下,硬著頭皮老實回答道:“小姐,小姐是為了葉家小侯爺才去的。她和小侯爺婚期在即,可小侯爺突然要去閩南辦差事,小姐擔心小侯爺不能按時回來成親,才……”

劉秀蘭和馮曼茹這才恍然大悟,彼此面面相覷,臉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和尷尬,心裏想到:怪不得那個嬌生慣養的丫頭非要跑去閩南呢,感情是為了自己的未婚夫婿去的。這下總算是真相大白了。

“罷了,你回去吧,萬事小心。”劉秀蘭突然覺得說不出的疲憊,對著綠萼揮了揮手,打發她出去。

綠萼如釋重負,趕緊推門離開,馮曼茹對著靈心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照顧好沈夫人,便跟著離開了。

走了一會兒,綠萼才停下腳步,轉身對著馮曼茹就跪了下去。“少夫人,謝謝您救了奴婢,今日若不是您求情,夫人一定會處置了奴婢。”說完,綠萼就恭敬的給馮曼茹磕了個頭。

以綠萼的聰明,如何看不出來今天若不是馮曼茹說好話,甚至不惜把過錯引到沈從山身上,劉秀蘭一定會鉆牛角尖,到時候她可是吃不了兜著走。可以說她今天能全身而退,是馮曼茹救了她。

馮曼茹受了綠萼一禮後,才附身將人拉了起來,她看著綠萼明顯消瘦了的臉頰和因為哭泣紅腫不肯的雙眼,嘆了口氣,說道:“本來也不是你的錯,怎麽能讓你承擔過錯?婆婆也只是一時的急火攻心,若我不攔著真的處置了你,婆婆日後氣消了回過神來後一定會後悔。何況妙合回家後得知你是因為她才遭了難,還指不定怎麽鬧呢?真走到不可收拾的那一步,後悔也晚了。人啊,最好不要在氣頭上做出什麽決定,否則多半日後要悔恨不已,我也只是攔著婆婆犯下這樣的錯誤。”

“無論如何,都是您救了我。”綠萼說著說著就又要哭了,她哭倒不是因為劫後餘生的慶幸,而是這段時間以來她一直活在惶恐不安中,剛才又差點慘遭不測,一時間種種委屈、恐慌和後怕紛至沓來,眼淚就再也止不住的流。

馮曼茹心思細膩,早就看出綠萼的問題所在,知道這丫鬟最近這段日子一定過的很不好。也難怪,她一個丫鬟被迫替小姐成為這瞞天過海之局,一個人留在寺廟中閉門禮佛,既要擔心小姐的安危,又要防止秘密被人發現,終日活在惶恐不安中,甚至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怎麽可能不害怕。

她掏出手帕,親自為綠萼拭擦眼淚,柔聲安撫道:“其實整件事最為難的、最無辜的人就是你了,你看你才幾日不見就瘦了一大圈,肯定是吃不下睡不好的吧。辛苦你了,以後你就不要再操心,躲在房間裏踏實的吃飯睡覺,熬過這二十天就好了。”

綠萼感激的望著馮曼茹,強忍著眼淚,哽咽著說道:“少夫人您真是個好人,奴婢回去後會在佛前也為您祈福,祈求您一生順遂。”

*

來到福門市的第二天。

天剛蒙蒙亮,葉靖琛等人就起身,準備妥當後出發前往幾處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一是替聖上慰問災民,二是看能不能幫的上忙。

在來的路上聊天時,沈妙合曾表示也想親自去災區幫忙,但是遭到了車內其他三人的反對,理由是太過危險,而且沈妙合也幫不上什麽忙,還要抽出人手去保護她,不如老實的留在房間內等消息。

沈妙合有些挫敗,但還是聽話的留在了驛站。不過她總想也為災區的百姓做些什麽,便在葉靖琛等人離開後,拉住紅蕊商量有什麽事是她們可以做的。

本來對於災民們來說,衣食住這三點是最急需解決的,賑災隊伍除了在洪水裏撈人救人,主要就是替災民們解決吃飯穿衣睡覺等難題。

可問題又來了,就是這三方面,沈妙合自問也做不來。她不會做飯,前幾日葉靖琛生辰那天是她第一次下廚,做出來一碗清水煮的長壽面,看一眼就覺得沒食欲。可就這碗清湯寡水的面條,也是她和紅蕊在廚房折騰了半個多時辰才勉強做出來的,先不說味道如何,單就做飯的速度就不行。外面有那麽多的災民,每天需要做多少的飯?就她做飯的這個速度,等飯做好了,非得餓死幾個人不可。

至於裁衣,她倒是會刺繡,可是卻不會做衣服。災民們只求有件衣服可以禦寒遮體,哪裏需要她在衣服上繡花?所以在這一項上,她還是幫不上忙。

蓋房子是連想都不用想的,再說她一個千金之軀,跑去和男人們一起蓋房子,葉靖琛和沈從山才不會答應。

一番盤算下來,沈妙合驚訝的發覺自己就是個毫無用處、只會幫倒忙的無用之人,這份挫敗感讓她沮喪不已,委屈巴巴的靠在床頭,都快要哭了。

這一路走過來,沈妙合是看到了不少難民的,也見識到了暴雨洪水給當地百姓帶來的致命影響。路上時不時的就能看到衣衫襤褸、面黃肌瘦的難民,他們三五成群,拖著或疲憊或麻木或絕望的步伐,搖搖晃晃的走向未知的前方。

他們不知道前方等待著自己的是生機還是深淵,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命能走到前方。這是一群有今天沒明天的亡命之徒,饑餓、病痛伴隨著他們,他們每邁出一步都需要用盡全力,他們清楚的知曉自己的狀況,知道自己隨時都可能倒下,再也爬不起來。

也許下一步就看到食物,也許下一步就會轟然倒地、默默死去。他們認了命,只知道拖著沈重的身體,一步步的往前捱,反正除了這樣漫無目的的走下去,誰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走下去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可若就此停下腳步,他們早晚也會變成此時腳下的爛泥。

那些難民為了一口吃的,可以拋棄一切尊嚴,可以丟掉人類的軀殼化身為獸。在絕對的饑餓面前,對於那些想要活下去的人來說,什麽尊嚴、道德、仁善、倫理……統統可以舍棄。只要有口飯吃,他們能做出比禽獸還不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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