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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已是三日後,不記得當日之事。

從他人口中得知,那時我被咒蝶控制了神智,松開洛雲崖之後,在吹簫人的曲引下將南宮闕當成了對敵,他那時為了替我療傷本就花費了過多精力,又同吹簫人打了一架,而後便是與靈力恢覆如初的我對峙,因顧及著我,他只守不攻,卻被我往死裏逼。

哥哥在趕往蘭峽谷途中與我們相匯,故此打傷了吹簫人,將我擊暈帶來了蘭峽谷。

我在蘭峽谷養了三日才醒來,追殺之人尚不明確,我昏迷期間,替我解毒換藥之人是蘭峽谷谷主的女兒風驚蘭。

早前在雲崖頂時便聽過這位風小姐的傳聞,行醫擅藥,人美心善,多少世家公子求之不得。

若說鬼魅莊是為煉蠱制毒世家,那麽蘭峽谷可謂是專克毒蠱的仙藥世家,據這位風小姐所說,沈小姐給我和南宮闕所下之毒約為一種情蠱,雖不致死,但中毒之人因辨不清情愛與□□之分,所思所想無法自控,若下毒之人配以合歡散與中毒人相歡,此受毒人便會忠愛於下毒人。

我聽得稀裏糊塗,但大致明了沈佩是想讓南宮闕只愛她一人的意思。

我醒來時倒並未見到這位風小姐,而是聽哥哥轉述了這些,以及聽他說了許多訓我的話,我不以為意地撇撇嘴,試圖轉移話題:“我也很厲害的,連花菜三都被我打得很慘,哥哥怎麽能小瞧我呢。”

背上擦藥膏的手忽然著了力道,我一轉頭只見南宮闕蒙著雙眼坐在床邊,咬牙切齒地攆著手中的藥棉,我慌神攏過背上薄衫:“你、你怎麽在這?”

他屈唇露出一點笑意,隨後用沾了藥膏的手按在我背上:“你昏睡了三日你哥哥照看了三日,需要休息。”

我疼得攥著枕頭硬是不屈降,咬牙道:“小芽兒呢?”

“那小不點護我受了傷,還沒好呢。”他似陰計得逞,有幾分幸災樂禍。

我心有愧疚,試探問他:“我沒傷著你隨侍吧?”

“……你怎麽不關心我?”他很是不悅。

我沒好氣:“你不是好好地坐在這兒麽?”

他有些噎語:“白綺比他主子還好。”

藥膏抹在傷口上火辣辣地疼,我咬住枕頭悶聲:“你……輕點。”

他手中的力道不減:“你傷我時,可沒手下留情。”

這人有夠小氣,我轉頭同他理論:“我那時不是……”

一轉頭,忽對上他俯身貼近眼前的臉,我楞住。

他低聲笑道:“是你不清醒還是你借機尋仇?”

織金黑紗遮住他的雙眼,看著眼前突兀的高挺鼻梁以及誘人的美唇,我沒出息地咽了口唾沫:“你湊我這麽近幹什麽?”

他伸手在我鼻尖上點了一塊藥膏:“你的臉也傷了,不怕破相麽?”

“那你起開,我自己來。”我正要搶他手裏的藥膏,他卻忽然退開,憶及上回與他搶話本的畫面,我便沒再與他爭執,索性攏好衣衫坐起,乖乖待宰:“那你來吧。”

他尋到了機會,攥著藥棉便是一通辣手摧花,我越是疼得嗷嗷叫,他卻越是歡心,最後我實在忍不住,罵道:“你丫的做個人!!”

他這才輕了動作,不再揉捏。

他做個人的時候,確確實實俊得很,仗著他蒙著雙眼,我肆無忌憚地欣賞著他的臉,莫名好奇:“你說追殺我們的人,不會是沈小姐派來吧?”

他反問我:“為何如此認為?”

“你想啊,”我伸手挑了一下他的下頜,“你長得這麽好看,家世又好修為又高,誰不饞你啊?”

他抹藥的手指停在我唇角:“那你呢?”

我心下一頓。

他捏著我的下頜,指腹輕撫著我的唇:“你饞我嗎?”

說不饞是假的,畢竟我從小到大饞的人沒有成千上百也有百八十個,他不過是這百八十個人當中最卓越的那個罷了。

不過,我可不能如他的意,我抓過他的手腕,戲謔做笑:“我就算饞那街頭的叫花子,也不會饞你!”

他面色一沈,板著一張棄婦臉甩開我的手,起身便要走。

“等等,”我伸手抓他,卻扯到了他轉身間垂落在肩上的蒙眼布帶,看著散落的布條掛在我掌心,我有些慌了,“那個,藥膏留下。”

好在他此時已是背對著我,他反手遞過藥膏,我伸出另一只手去拿,卻因盤起的雙腿發麻而前傾著身子往床下跌,我驚叫一聲以為要摔下床,床前人迅疾轉身伸手扶住我。

我與他同時低眸……

“太瘦了,沒肉。”他道。

“流氓!”我擡手捂住他眼睛,“你、你閉上眼睛轉身!”

他應了我的話,將我扶回床上乖乖閉著眼待我拿了藥膏才轉身,走之前不知因為什麽,唇角還在上揚。

我胡亂在手臂的傷口上抹了些藥後便又趴回床上睡覺。

休養了幾日後,直到我能下床走動,哥哥才領我正式拜會蘭峽谷的谷主。

因此行低調,故而此次拜會也只是蘭峽谷谷主與其獨女風驚蘭與我們一同用膳,並未群請谷內其他親族長老等。

宴餐更是因為我等幾人的傷勢而並未布置大葷大腥,除去一道黑魚豆腐湯,多是一些新鮮素淡的果蔬。

蘭峽谷谷主風承崮為人厚實,五大世家首領中,要數他最與世無爭,席間,見我等雖是小輩,卻仍是客氣有禮:“若有招待不周,還望幾位見諒。”

相較於夕嵐國君的和藹,風承崮因面相寬肅,周身自帶幾成威嚴的莊重之感,不免讓席間的我們也跟著肅穆起來,哥哥身為我們之中最為年長之人,拱袖代為回禮:“谷主客氣了,我們此番叨擾,望風谷主見諒才是。”

風承崮笑應:“大公子不必多禮,諸位用膳吧。”

坐在首席左下方的女子則是風承崮之女風驚蘭,她一身素白絨羽衫,左右胸襟處垂墜著水藍流蘇飾,與發間垂吊的齊耳步搖相得益彰,素雅的裝飾襯得整個人如碧玉仙子,倒不似我,做個軟塌還半弓著一只腿。

我偷偷放平一只腿,學著她的模樣擺正身姿,讓自己顯得賢淑些,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憋不住僵硬的動作往哥哥肩上靠了靠,猶如一個學不好禮儀撂攤子的宮女。

可見風驚蘭依舊坐得端正,神態身姿自然流暢,看得我羞愧難當,轉頭間,卻見坐在席對面的南宮闕半掩著杯子似在飲茶,一副極其好笑的表情看著我,好像在嘲笑我東施效顰。

我惱得朝他磨牙。

“二姑娘傷勢初愈,怕是還不曾與小女相識吧?”忽聽風承崮對我道,我即刻轉回臉面向首席。

五大家族我知之甚少,但這個中英傑我倒略知一二。

“雖未相識,但來此之前也略有耳聞,”回應風承崮後,我看向風驚蘭,“仙林世家中年紀輕輕便有‘妙手回春’一稱之人便是這位風小姐吧?”

“百裏姑娘客氣了,”風驚蘭笑禮回道,“都是些江湖傳聞,不足為信。”

“風姑娘倒是謙虛,若不是你,我這傷怕是還得養上好些時日。”我倒了一盞茶舉杯示禮,“我以茶代酒,在這裏敬你一杯。”

“我也敬蘭姐姐一杯!”洛雲崖學著我也倒了一盞茶舉起杯子。

風驚蘭不盛邀請,倒了一盞酒回禮:“我雖不飲酒,但今日這杯,權當敬禮。”

三人“豪邁對酒”,大有話本裏“桃園三結義”的氣勢,完全忽略了在場還有另外幾個大男人。

幾人對飲之後,風承崮回到正題上,話裏卻有些擔憂:“這絕情草本是谷中秘藥,生在秘境之內,若非本門親族,外人不可隨意進入,但幾位既尋來,又都來自各大家族,我谷理該同心協力協助幾位,只是取草不易,怕是還需廢些苦心。”

絕情草,顧名思義,斷情絕愛,但若配以輔藥解情毒,則最好不過。

以蠱控制人心乃非正道之途,因此蘭峽谷在此規制上禁得很嚴,但凡擾亂人心的草藥皆歸種於谷中秘境,風驚蘭補充:“秘境內有兇獸看護,只有每月十五兇獸才會暫睡一日,因此要順利進入秘境,還要等上幾日。”

“大公子若有什麽需求可盡管提,”風承崮對哥哥道,“十五那日,小女驚蘭會引你一同前往。”

哥哥又行一禮:“晚輩在此謝過風谷主,謝過風姑娘。”

鑒於我幾人傷勢未愈,因此決定前往秘境之人,便只有哥哥一人。

其次,哥哥私下同我道,進別派秘境本是破規,若是多人同行更是不合禮數,只有以他的身份最是合適,因此我們也沒再反駁。

不過想到他與風驚蘭單獨同往,我還是難免擔心,風谷主說那秘境連他們谷中人也未曾進過幾次,這其中兇險,怕是連風驚蘭也難以把握全。

哥哥看出我的擔心,摸著我的腦袋安慰我:“別擔心,相信哥哥。”

我努力擠出笑容,從懷中掏出那日失而覆得的君影,將其中掛著白穗的一半系到他腰間:“我知道哥哥厲害,便是刀山火海,為了妹妹,哥哥也會義不容辭。”

“可是哥哥——”我擡頭看他,“若是藥引難尋,哥哥不要貿然不顧性命,大不了讓風驚蘭給我一瓶合歡散,我和花菜三湊合著過就是了。”

“噗——”南宮闕一口茶水險些嗆死自己。

哥哥一臉滯訥地看著我。

整個席宴一時變得無比安靜,獨剩南宮闕掩著袖子極力掩飾沒緩過來的咳聲。

意識到不對勁的我,抓起筷子埋頭吃飯,裝作無事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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