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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哧笑出聲,隨後屈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還需挑個夜黑風高的好日子,今日不宜解毒。”

我摸摸額頭不滿道:“那你要是毒性再發作,如同那晚……”

“你——”他神色一異,“瞧見了?”

“嘶……”回想起那晚的情景,我伸手摸摸自己脖子處的傷口,“這毒有點耐人尋味啊。”

“不巧,”他神色恢覆自然,“你也中毒了。”

“我中毒了?”我擡臉看他,“我怎麽沒感覺,你怎麽知道的?”

只見他也伸手摸上自己脖根處的咬痕:“這毒,似乎還狂野得很吶。”

我:“?”

他見我一臉疑惑,掩拳輕咳了兩聲:“不過你的毒性比較淺,尚且不會危及性命。”

鬼魅莊每日所贈之食我皆會用鳳楹驗毒,以及那日沈佩贈我的藥,不過並未驗出過什麽,倘若當真有誰下了毒,恐怕也不是什麽致命的毒,否則鳳楹不會驗不出。

“我與你說的是實話。”大約是思慮時無意識盯著他,南宮闕似是心虛般又解釋道。

我一時也猜不透個什麽,忽然想到祭天臺上所見之景,於是問他:“祭天臺上是怎麽回事?”

他看一眼我,似是不願說,直到我又催了一遍,才道:“夕嵐國每年都會處死一批死囚,鬼魅莊因煉制蠱毒,便時常用靈獸同我們換取這些死囚,從而讓這些死囚同妖獸結合,煉化不同品階的人獸供他們驅使,若是煉化失敗,失敗品便會被當做祭禮焚燒,因此你在祭天臺上所見,便是煉化失敗的鳥獸。”

我未曾聽聞,但大受震撼。

他輕嘆一聲,道:“這的確是慘無人道的行為,因此後來夕嵐國便斷絕了與鬼魅莊這項交易,然而鬼魅莊另改途徑,用金錢引誘那些貧苦的百姓,並告知他們若是煉化成妖獸將會獲得長久的壽命,因此總是有些受不住誘惑的百姓便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我思量著他的話,道:“這事,仙法得管。”

他道:“我又何曾不是和你想的一樣,只是現今鬼魅莊還是私下交易,若是冒然歸於仙法,這天下便會有更多的人誘於此事,鬼魅莊便無所忌憚。”

我蹙眉憤慨:“那就任由他們肆意妄為?”

“你當你哥哥此次下山僅是拜訪我夕嵐國?”他笑道,“他此次下山也本是有意暗中探查此事,待掌握了證據,定會籌劃如何讓各大世家聯合抵制人獸結合一事,並修整仙法明令禁止以人煉蠱。”

聽他說完,我悶不做聲,南宮闕見我不說話,略顯好奇地問我:“在想什麽?”

我有些煩躁地弓腿撐著腦袋:“哥哥總是什麽事都自己攬著,就像我不是爹爹親生的一樣。”

他輕笑一聲:“我看著像親生的。”

我睨他一眼:“哪裏像。”

他伸手捏過我的臉,笑意溫軟:“臉像,都很美。”

我耳根子一燙,拍開他的手:“我哥哥絕色傾城,我可比不上。”

為掩飾內心被他誇讚的那點兒雀喜,我緊接著又道:“如此說來,那沈小姐是非你不可,而你又不願娶她,我不是聽她說你們自小青梅竹馬,一起讀書寫字,你還教她練武,與她同餐共飲,同床——共枕?”

聽我這番話,他正色道:“孩童之事,母妃之意。”

可我仍是疑惑:“她長得那麽漂亮,你為什麽不喜歡?莫非嫌她柔弱配不上你?”

“你瞧見的,”他哂笑一聲,“表象罷了。”

我無趣知曉她的好壞,只是替她可惜:“既不喜歡,你與別人洞房做什麽?”

他笑得不輕:“我怎麽說什麽你都信?”

“……”

我懶得同他辯駁,換言道:“沈小姐一心想得到你,就算你的毒不解,她又會放你離開嗎?”

他認真道:“據我所查,此次蠱毒一事,沈莊主並不知情,一切皆是沈查與沈佩二人聯手安排,沈佩知曉我會顧及母妃與沈家的情誼不會責難沈莊主,便是日後得知真相,也是木已成舟。”

我有點繞不過來他的話:“我聽聞夕嵐國上一任國君娶了鬼魅莊的表小姐,所以,你母妃——又和沈家有什麽關系?”

他突然默了。

我撓撓頭:“我是不是問了什麽不該問的?”

他沈聲:“我母妃便是原沈莊的表小姐。”

“啊……你不是你爹親生的?”我猜測道。

他道:“我是。”

他從榻上起身,走向窗邊,思緒似乎飄得很遠:“我母妃原在閨閣中時,便與我父王意外結識,二人情投意合,奈何那時我父王只是一個有名無權的藩王,而我皇叔恰巧又瞧上了我母妃,沈老莊主為攀附權勢,便迫使我母妃嫁給我皇叔,我母妃誕下二子,也便是我大皇兄與二皇兄之後,我皇叔便病逝,將皇位傳給了我父王,我父王繼位後娶了我母妃,又誕下了我,只是……”

說到這裏他收回視線:“只是我六歲那年生了一場大病,母妃曾為我尋過江湖遍地的名醫,終是無果,最後得知雲崖頂有能夠救治我的良藥,便決定前往一試,為顯誠心,她帶著我親自攀登山路,那時恰逢梅雨之季,山路濕滑,她上山途中因不慎跌落崖下而傷了肋骨,不久後不治而亡。”

他話音落後,房內變得格外安靜,靜得我有些不自在,我小心翼翼地問:“那時候,你記事嗎?”

“記得一些,”他輕聲答道,“我親眼看著她……”

後面的話他沒說,但已然明了。

生命裏最為重要的人消隕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對一個六歲的他來說,想必心中刻下了一段痛苦的回憶。

我有意緩解他的情緒,便道:“所以你努力習武,爬上了仙林排行榜第二,為了守護將來自己在意的人?”

他轉臉看我,完全沒了方才的沈色:“那是個意外。”

“……好了,你閉嘴。”我就不該同情他。

我跳開話題:“你繼續告訴我,如何能順利地離開鬼魅莊。”

他道:“沈查與沈佩雖膽大妄為,但他二人到底忌憚沈莊主,此事只需挑明了與沈莊主說,想必為了鬼魅莊,他也會賣我一個情面。”

我看他道:“你怎麽不早說?”

他解釋:“我也才掌握了證據。”

我撇撇嘴:“需要我做什麽嗎?”

他重回榻邊,伸出手,不知從哪兒變出我的發簪,隨後輕簪進我的發間,揉了揉我的腦袋:“需要你在這裏——等我回來。”

少見他能與我好好說話,這句話還說得柔情似水,我不免訥然。

他彈了一下我的額頭:“聽到了嗎?”

我回了回神:“哦。”

直到他轉身出門,我才探手摸了摸被他揉過的頭,平日裏哥哥也這樣摸過我的腦袋,卻從未有過這種奇妙的欣喜感。

洛雲鳥不知何時跳到我腦袋上,在我腦袋上掏了掏,似乎在發洩什麽不滿,我翻著白眼往頭頂上瞧:“你要在我腦袋上做窩呢?”

它氣嚷嚷地撓著我的頭發:“姐姐、我的!”

“小屁孩,還知道爭風吃醋了。”我抓下它,揪了揪它腦袋上的綠毛毛,又摸了摸他它的腦袋,“告訴姐姐,姐姐這樣摸你的腦袋,有什麽感覺?”

我將它放回頭上,只聽它氣鼓鼓道:“總之,是和南宮哥哥摸姐姐腦袋時不一樣的感覺。”

“……”那是什麽感覺?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我撐著腦袋坐在案前小憩,門“哐當”一聲被踢開,我睜眼,只見沈佩手中提著劍,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賤人,壞了我的好事!”

見她疾步而來,我急忙起身退了退:“沈小姐,我們有話好說。”

“沒什麽好說的!”她眼中含著淚,目眥欲裂,“若不是你這賤人從中作梗勾引殿下,殿下怎會與我爹爹討說法,我果真不該留你,看我不殺了你!”

她一劍砍來,帶著十分的怒氣,我躲開她的劍,她橫空一掌襲在我胸口,我捂著中掌的胸口急速推倒案邊的燈架擋住她,轉身便往門外跑,架桿劈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跑出屋,沒頭沒腦地在莊子裏躲,直至被一群人逼趕至祭天臺。

見著四處聞聲而來的紫衣侍衛,我擦了把汗:“沈小姐,你現在殺了我不合適吧。”

她冷哼一聲:“我先斬後奏殺了你,縱然殿下責怪起來,也不會讓我為一個舞姬償命。”

懷裏的小鳥聽到動靜,鉆出腦袋:“姐姐,有危險?”

我按回它的腦袋:“若是一會兒姐姐不敵他們,記得趁機飛走,去找今日姐姐房中的那位哥哥,他會保護你。”

“不要——”它雙翅一把抱住我,“不丟下姐姐!”

四周的紫衣侍衛包裹而來,我來不及再多勸它,抽出發間的鳳楹,自顧自道:“花菜三,等不到你了。”

手中運起一絲靈力,我繼續叨叨:“記得給我墳頭燒錢,要真錢,反正你那麽有錢。”

一支銀羽忽然彈散我手中聚齊的靈力,隨後只聽一道聲音由遠及近:“你的頭發再白一根,我給你剪成光頭。”

我擡頭看見背擁一雙銀色羽翅騰空降落而來的人,只覺腦門青筋暴起:“憑什麽只許你耍帥!”

南宮闕落在我身旁,狠心道:“敢死的話,一分錢都不燒給你。”

我歪頭瞪他:“你丫的沒良心!”

他身後的羽翅攏過我的後背,翅尖勾住我將我勾入他懷中,我撞在他胸膛,只聽他的聲音從額頂傳來:“到底是誰沒良心,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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