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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小說首發

趁著尹正倩纏著洛雲崖去街鎮,我寫了一封書信,留在了酒樓。

大抵意思是告訴洛雲崖保護好尹正倩,依著他如今的身份,想必護著尹正倩不在話下,畢竟此去雲崖頂,生死未蔔,斷不能帶著她去冒險。

雲崖頂半山腰有一處客棧,名曰摘星樓。

客棧三層樓,最近北鬥七星,搭建在崖邊,底座探出了半個圍欄,遠遠望去,似是半懸在空中,仿佛站在屋頂便可摘得星辰,十分巧妙,因此上山途徑此處的來客們,時長多花一夜停留在此,感受山間的夜晚。

我站在峭壁圍欄前,仰頭看天上的月亮時,瞧見了月下一身戴青束衣的人,正坐在屋頂上低著頭,看屋下的我。

我假裝沒看見,轉身要回屋,才走出兩步,一道影子飛落在我身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他逼近一步,似是笑了笑:“真巧。”

“……”分明是你跟蹤我。

我又退了退,腳下硌著石塊滑跌一步,他迅速伸手攬住我的腰,將我抵在圍欄上。

……略有一絲暧昧。

“小啞巴,你很怕我?”男人低眸俯視著我,似乎對自己抱著一個陌生女子的行徑並未覺出任何不妥。

我伸手推了推他,他卻攥得越緊:“我這麽跟蹤你,你不好奇我是誰嗎?還是說,你知道我是誰。”

我的心咯噔一跳,這才意識到事情不妙,於是立即調整出一副求知的模樣,擡臉看他,沖他眨眨眼,表示好奇。

男人:“……”

肉眼可見他的無語。

他僵著臉松開我,一副生悶氣的模樣轉身回客棧。

我緩緩舒了一口氣,看著那個傲嬌又倔強的背影,莫名覺得好笑。

六年前我在窗臺下丟下小不點後,不知怎地就被那一群欺善怕惡的少年發現了謊言,折回來追著我要出一口惡氣駁回面子,我秉著不與人徒生事端的心一路跑回醉仙樓,見著一襲白衣的青年便躲進人懷裏。

青年好心裹著我趕走了一群惡少,我笑嘻嘻地正要道謝,卻發現認錯了人。

按理說這等俗套的情節話本子早已寫爛,卻偏偏讓我撞上了,實在是整個雲崖頂,身著一身白的人我只見過一人,哪能想到還會遇上第二個。

那人摸到我身上的半塊玉,非要我以此做謝禮,兒時頑劣,那一身白本就礙了我的眼,還霸著我的私人物品不放,於是我一氣之下點了他的穴,扒了他的外套,奪回自己的寶貝便溜走了。

後來我途徑這半山腰客棧時,也同眾人一樣點了一間廂房住下,而後星幕之時爬到屋頂賞月。

那時見到屋下站著一人,外披藏青大氅,身形修挺,我按捺不住年少狂野放浪的心,理好容貌驚叫一聲,從屋頂上滑落。

我精準地落在了那人的懷裏,等我扶著額頭半睜開眼看到他的臉,見他別有深意的笑容時,我頓了頓,而後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而下:“打擾了,告辭。”

他卻並未就此放過我,噠噠兩下從背後點了我的穴,繞著我轉了半圈,打量到我渾身毛骨悚然。

那時我嫌女裙麻煩,於是一身男裝束衣,雖不至於讓旁人辨不出性別,但少了幾分嬌俏,旁人多少也不會註意。

但他偏不如我願,在我從低聲軟語萬般求和到把他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的過程中,他先後扒了我的衣裳,拆了我的發冠,統統扔下山崖,最後還做惡似的按著我的頭頂揉散我的頭發:“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姑娘可有異議?”

“……我異你大爺!”

那晚我在冷風中就那麽站了半夜,後來我學會了一個道理,不要無辜調戲一只狗。

尤其是仙林排行榜第二的那只狗。

我本以為六年後這只狗好歹學會怎麽做人,未曾料到他一如往昔地狗。

在第二日上山途中,為了求證我的身份,路過修獵場時,他刻意用肉食引來了一只妖獸,而後將我當成食物丟進了獵場。

如果我能活著出去,我要好好思考怎麽扒了他的皮。

我扔了手裏的包袱,和追著我的妖獸繞著山腰跑了半圈,最後被這只綠頭怪逼進了老巢。

綠頭怪見我已沒了力氣,嘶吼一聲便張開了血盆大口,我提腕一擋,小臂上的一塊肉瞬間被撕扯而下,疼得我抱著手臂蜷縮成一團。

那綠頭怪吞掉嘴裏摻著布塊的肉片,一口叼住我的後頸甩在樹上,我腦袋一嗡,渾身氣血翻湧,只覺四肢百骸已不屬於我。

我摔在地上,模模糊糊看著被鮮血染紅的白衫,忽然回想到尹奕與我說的那句話。

素色白衣終究淡了些……

的確淡得如同喪服。

眼見著那龐然綠頭怪靠近我,我攥著衣袖,死之前罵了一遍某個狗男人。

恍然眼前出現一道白影,伴隨一陣花香,空中似乎飄落了片片鈴蘭花瓣。

人死之前,總會浮現生前許多美好的回憶,這大抵是鬼門關將近。

“姑娘,你沒事吧?”

聽聞喚聲,我費力睜開眼,似有一人近至在我身前,近眼的腰處還掛著半枚鈴蘭玉玉佩。

我探出手一把抓住那塊玉佩,眼一黑,徹底死過去。

再次醒來時,我是被手臂上的疼痛生生疼醒的。

“姑娘,你醒了。”落眼的女子,一臉的溫婉平和之色,“我已替你敷了草藥,你的手臂不出幾日便可完全恢覆。”

我眨巴著眼睛看著她,有些好奇。

她似乎意識到我的迷茫,面帶微笑:“你先好好休息,等傷好些了再來問我你想知道的。”

見她起身,我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她轉頭問我:“姑娘怎麽了?”

確切地看到她腰間那半枚掛著白穗的玉佩,我搖了搖頭,又躺了回去。

她替我理了理被子便轉身出了門。

但是我已沒了睡意,直到晚間她端著膳食再次踏入房門,我坐在案前備好了紙筆等她來。

她坐到我身旁,有些無奈:“好在你傷的是左手,否則不得急死你?”

我提筆草草寫了一句話:“謝過姑娘救命之恩。”

“不必客氣,應盡職責。”她取出食盒裏的餐食,“我叫風驚蘭,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禾還。”我寫道,“此為何處?”

看著紙上的字,風驚蘭凝了片刻,隨後道:“神靈之巔,雲崖頂。”

一滴墨滴落在紙上,暈染成圈,手中執著的筆,再無落下的心情。

“姑娘,你還好嗎?”她有些擔憂地問我。

我回過神,低眸間,紙上的墨已經被淚水浸染得暈開一大片,我慌忙用手去擦拭,可越是擦拭,紙上的淚痕越多。

“姑娘……”

她輕喚我一聲,我用袖子捂著臉,她便靜坐在一旁,不再打擾我。

我調整了情緒才提筆繼續寫:“因與家夫走失,尋來此處,思君心切,故而悲戚,見諒。”

不知她是看了哪句話,有些詫異,隨後才回:“姑娘若為尋人,還需修養幾日,待家父得空,定派人替姑娘尋回親人。”

我心猿意馬地點點頭,也沒在意她的話,她看出我已沒了繼續交流的心思,囑咐我用膳後便默默退出了我房中。

我還未來得及理清思緒,面前不知何時又多了一人,我起身正要回榻,他捉住我的手腕將我重新按回案旁。

“小啞巴,我叫南宮闕。”他有些急道,像是怕我會飛了一樣。

我面無表情地註視著他,他緩緩松開自己的手,垂了垂眼:“我也想和你說話。”

而後,他抓過一旁我時才放下的筆小心翼翼地塞到我手裏。

我睨著他的小動作,抓過筆就在紙上落了一字。

滾。

他大為受寵若驚,擡頭問我:“你可以再多和我說一個字嗎?”

“……”你怕不是有病?

為滿足他的受虐感和他一身賤骨,我在“滾”字前又加了一個字。

快滾。

南宮闕:“……”

這回他不開心了,揪了那張紙,覷我一眼,忽然問:“你夫君是誰?”

對他突然轉變的話題,我有些措不及防,索性置了筆不回答。

他又問:“你喜歡坐在窗臺上?”

我沒打算理他,隨手抓過盤子裏的一塊青果塞進嘴裏。

這時他轉臉看向我:“你喜歡綠色?”

我嚼著嘴裏的青果,有些同情他的自言自語。

他轉眼看向我手邊的盤子,認真道:“盤子裏的果實大半為紅果,為數不多的綠果還埋在裏面,你怎麽專挑綠果食用?”

我低眸看了看盤子裏的果實,卻如他所說,但這不是我隨便抓的麽?

我不在意地又抓了一顆綠果塞進嘴裏,還特意嚼給他看,是又怎樣?

只見他捏起盤子裏一枚綠果,狀似無意:“我怕你對我撒謊,所以在此之前在這些食物裏下了一些能讓你說出實話的毒。”

“噗——”

我不禮貌地噴吐出口中之物。

世上怎有這樣離奇之毒。

他低眸看著身上的慘狀,臉色沈下來,隨後一掃身上的殘漬,起身拂袖而去。

鑒於這個狗男人先前的非人之舉,我對他的話深信不疑,若有一日我能開口,叭叭講出曾傾慕於他的話,是何等可怖。

見他要出門,我起身追他,一個踉蹌,滑跪到他腿邊,此刻我也顧不上起身,一把抱住他的大腿,意思再明顯不過。

給老子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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