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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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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來了

燭光搖曳的廂房裏, 溫時也看著子桑熟睡的臉頰,恨恨地咬了咬牙。

什麽叫他被欺負得眼淚直流?

這是什麽危言聳聽的謠言!!

他轉身大步往外走,桌邊的茶盞裏還飄著濃郁的迷藥香氣。

溫時也卻沒有絲毫愧疚心, 大刀闊斧地將門推開,就要去找裴知予商討正事加找麻煩!

可他還未踏出去,卻發現門外竟然躲著個人,正在彎腰聽著門內的動靜。

溫時也眉心緊蹙, 彎刀從袖袍滑出,可他還未一刀貼上去, 那人倒先哭跪在地上, 驚慌道:“溫公子!刀下留人!!小的是殿下的人啊!!”

溫時也眉心蹙得更緊了, 他收回刀,挑眉打量著地下的人,“你是裴知予的人,那你躲在這偷聽什麽?”

那黑衣侍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憋了半響才道:“殿下怕這莊內的人伺候不好溫公子,特意差遣小的來這候著, 說是溫公子臉皮薄, 有什麽要求不好親自提——”

“打住!”溫時也實在聽不下這一番胡扯,裴知予這廝到底要做什麽?竟然還派人在門外偷聽。

他咬牙道:“裴知予回莊了嗎?”

那黑衣侍衛楞在地上,他聽人說過這溫公子脾氣不太好, 原以為還會被痛罵一頓,誰知溫公子竟然直接掠過了這個問題。

他顫顫巍巍道:“回了...殿下剛回來,現在正在寢殿裏處理公務呢。”

還等不及侍衛說更多,溫時也就如一陣風朝走廊深處襲去, 消失在了侍衛眼前。

*

夜幕漸漸籠罩,莊內火樹銀花, 掛滿了紅燈籠。

溫時也站在裴知予寢殿前,心裏有些納悶,他這一路尋過來是不是有些太容易了些,那些侍女雖然表面在跟他打招呼,可話裏話外都在告訴他裴知予的寢殿怎麽走,而且說完都低下頭嬌羞地笑。

溫時也回想起來,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總感覺那些笑裏摻雜了許多不懷好意,仿佛他是主動送入虎口的羊一樣。

溫時也晃了晃腦袋,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趕走。

他提起一口氣,正要氣勢洶洶地將門轟開,可“哢”的一聲,朱紅色的大門竟然主動開了。

夜風裹著花香吹進寢殿,燭臺上的燭火跳動著,而正對著他的一角,放置著一張檀木描金桌。

這桌上擺放著一沓公文,還有一些描金的漆黑盒子。

而坐在這桌前的男子身著墨色衣袍,眉眼鋒利而又俊美,燭火將他的臉照得影影綽綽,竟然顯得有了幾分專註的柔情,讓人只是看著就忍不住沈浸進去,心臟砰砰直跳。

“沙”的一聲,紙張被一只白皙而又修長的手指翻動,男子淩冽的眉眼低垂,羽睫在眼下印出一小片月牙形。

溫時也“嗤”了一聲,將頭扭到一邊。

男子這才輕輕擡起頭來,將公文合上,寬大的墨色袖袍在描金桌上拂過,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盯著門口的人。

若是細看,就能發現男子眼中含著點狡黠和惡.欲的光。

可惜溫時也沒看見。

男子低聲道:“過來。”

溫時也眉頭微微抽動,鬢發垂落在胸前,因為被頤指氣使,他白皙的臉頰氣得微微泛紅,在月色下更顯昳麗。

他冷哼一聲,邁進殿內,“怎麽跟師兄說話呢?沒大沒小的。”

裴知予唇角微勾,沒說話。

溫時也睨了他一眼,在桌邊站定,正要問他敦煌城內冤魂的事,卻突然瞥見桌上的漆黑盒子裏竟然放了許多螺鈿,還有一些他之前去羅剎市時沒買到的珊瑚礁。

溫時也腦內神經一跳,怒火猛地升起,他指著這些螺鈿和珊瑚礁質問道:“裴知予!你這是什麽意思?!”

裴知予卻面不改色,甚至還慢條斯理拿起紫豪毛筆,在一張宣紙上批註著什麽,薄唇輕啟道:“沒什麽意思,只是看著心裏歡喜,擺出來透透氣罷了。”

溫時也氣得眼眸都紅了。

他看著黑盒子裏流光溢彩、熠熠生輝的螺鈿。

過往的記憶湧上心頭,裏面有好幾個都是他精挑細選專門尋來送給師姐的。

他尤記得當時的心情,是那種滿懷欣喜卻又懷著忐忑的心情。

擔心師姐會不喜歡,又期待師姐收到時會露出開心的笑容。

可沒想到,這一切的一切都被眼前這個人截胡了!!

溫時也越想越氣,聲線裏都不自覺染上了點泣音,“裴知予!你太過分了太小心眼了!你知不知道這些都是我精心準備的?!”

裴知予拿筆的動作滯住。

他擡起眸,只見燭火搖曳的廂房,面前的紅衣人膚如凝脂,桃花眼微微泛紅,胸脯正微微起伏著,埋怨地瞪著他。

他心臟突然有些酸澀的痛。

溫時也卻不再看他,他氣得幾乎已經失去理智,轉身就往門外走。

可突然“砰”的一聲,門被一股外力重重地關上。

溫時也瞳孔震顫,“裴知予你——”

可他話未說完,就突然感覺身側的胳膊被攥住,身後襲來一道高大的人影。

他拼命掙紮,可攥住他的手腕卻像鐵鉗子一樣牢牢制住他。

“裴知予,你幹什麽……唔……”

溫時也掙脫了一半,就被裴知予雙手反剪,“砰”的一聲壓在了門上。

裴知予身上的氣場從未這麽淩冽過,就好似一塊讓人無法抗拒的寒冰,重重地壓在他身上,讓他無法呼吸。

溫時也奮力推拒著,可又被裴知予一把將手腕攥住,他皮膚本就薄,此刻手腕上已經印了兩個極顯眼的紅痕。

溫時也氣喘籲籲。

以前他跟裴知予再怎麽鬧別扭,裴知予似乎都沒這麽不正常過。

他擡眸,只見裴知予那總是淡漠如霜雪的眼神此刻一片猩紅,讓他不自覺渾身發怵。

“裴……裴知予,你——”

他話未說完,就感覺炙熱的鼻息貼在了他耳根。

裴知予低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時也,你以為你精心準備的那些螺鈿都是誰給你的?!”

溫時也猛地一怔。

過往的記憶隨著這聲低吼一齊湧入他的腦海裏。

……

朝溪山下的集市,市井煙火,人聲鼎沸。

幾個模樣俊俏的少年圍坐在一家茶館裏,其中一個身著紫衣,看起來頗為貴氣,對著一個托著腮唉聲嘆氣的紅衣少年道——

“溫時也,你怎麽又在這悶悶不樂?”

紅衣少年嘆了口氣,“景元洲,做什麽來錢比較快?”

紫衣少年露出驚恐的表情,“溫時也!真想不到,你為了金錢終於要開始變態了嗎?”

“餵!你瞎說什麽?”紅衣少年眉頭緊蹙,睨了紫衣少年一眼,有些失落道:“你知不知道,前面轉角有家店鋪賣很好看的螺鈿,但是要得靈石太多了,我省吃儉用幾個月了都買不起。”

紫衣少年努了努嘴道:“溫時也,你靈石沒多少,每天想買得東西倒都很貴!你知不知道你說得那家店鋪是遠近聞名專門宰人錢的!”

紅衣少年不滿道:“哪裏是宰人錢的?你少瞎說。”

“呵?我怎麽瞎說了?不就是用一些破貝殼制作而成,還賣那麽貴,人傻錢多才會去買。雖然本王現在入了朝溪山,所有金錢來源都切斷了,但就算本王有靈石都不會把錢在那上面。”

紅衣少年氣得咬牙,將頭扭到一邊,“景元洲!我不想跟你說了!你一點也不懂!”

紫衣少年“嗤”了一聲,也將頭扭到一邊去。

這時,茶館門口傳來一道空谷足音的腳步聲,只是聽著聲音,似乎都能感覺來人仙氣飄飄,修為極深。

圍著茶桌喝茶的其餘弟子紛紛放下茶盞,對著門口的少年熱情招手道:“誒!是裴師弟來了!裴師弟快來坐!”

來人正是年少時的裴知予。

此時的他還穿著皓月宗弟子的統一服飾,月白色的袍衣在他身上穿得一絲不茍,墨發被紮成繁雜的小辮,辮尾還別著一顆紅寶石。

他長得俊美秀麗,可那張臉上卻總是無甚表情,冷眸冷面,看著不太好接近。

聽到眾弟子喚他,他才淡淡地將眼神移過來。

這一看,倒把眾弟子看得深吸一口氣,總覺得下一秒這朝溪山最小的師弟就要拒絕他們。

可只見小師弟的眼神只在他身上逡巡一圈,就轉到了被眾人包圍而坐的紅衣少年身上。

他抿著唇,握緊了手中的月霖劍,邁步走了過去。

眾人自動散開,給小師弟騰出位置。

裴知予一把將劍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地坐在了紅衣少年對面。

紅衣少年挑了挑眉,語氣並不友善,“誒,小古板,你不在藏書閣看書,來這做什麽?”

少年臉頰白皙,眼眸輕輕垂著,淡淡地應了一句,“喝茶。”

紅衣少年“哼”了一聲,不知想到什麽,道:“師弟,你可知這茶館裏的茶多少靈石一壺?師兄看你最近連飯堂的包子都啃不起,還是早早回去洗洗睡吧。”

他這番話說得可謂是刻薄,聽得在座的弟子都紛紛搖頭,勸慰他還是和裴師弟和平共處比較好。

而這所有人裏,只有角落裏的紫衣少年捂著臉,頗有些難言之隱的意味。

被嘲諷裴知予也不生氣,相反他總是冷淡的臉上似乎染上了生動的色彩。

道:“溫時也,你看到了?”

紅衣少年眉頭緊蹙,似乎對師弟直呼其名的行為非常不滿。

“嗤”了一聲道:“不知道是誰整天揣著個包子在我眼前晃,連吃飯都要跟我爭誰是第一,你當師兄是眼瞎嗎?”

裴知予低下頭,沒再說話。

紅衣少年卻徹底沒了聊下去的興致,招手叫來小二上了盞熱茶,“給這小傻子補補腦子。”

說完,他留了下一塊碎靈石,揚長而去。

可沒人知道,少年捧著那盞熱茶,在小小的茶館裏坐了一夜。

……

依然是那條街道,紅衣少年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家金碧輝煌的店鋪,正要走進去,卻被穿著珠光寶氣的掌櫃給攔在了門外。

掌櫃尖聲尖氣道:“你這小子每次來都只看不買,今兒個我就告訴你,這螺鈿已經被人買走了,你今後都不要再來了。”

紅衣少年鼻間泛著熱汗,他早知道有一天會被其他人買走,可沒想到會這麽快,要知道買螺鈿的靈石還差一大半。

他忽略了掌櫃的冷嘲熱諷,著急地問道:“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買走了?”

掌櫃聞言,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感嘆道:“這年頭傻子可真多。”

溫時也疑惑地眨了眨眼。

掌櫃道:“是個比你還傻的傻小子,看起來比你還年幼不少,也是天天來我這看螺鈿,說是心上人喜歡得不得了,想買回去討心上人開心。”

“不過那傻小子比你有毅力多了,人家不僅省吃儉用,瘦得下巴都尖了,晚上還來這街上找活幹,什麽臟活累活他都幹,說是他那心上人是個嬌生慣養的主,什麽都要用最貴的,可不得努力賺錢。”

“這年頭啊,這麽傻又這麽勤奮的小夥子不多見了。”

溫時也眉頭抽搐,這跟他競爭買螺鈿的小子確實挺傻的,但聽起來莫名又給人挺踏實的感覺。

可他還有些不死心,想問能不能找到那傻小子,用更多的靈石把螺鈿買回來。

畢竟那小子的心上人什麽都要用最貴的,養起來肯定很費靈石。

可還未等他出口,掌櫃的就像知道他要問什麽,率先出口道:“呵,這些年來我也見過不少人,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我都一清二楚。”

“我沒猜錯,你這小子買這螺鈿送人是送給朋友還人情的吧。”

溫時也臉漲得通紅,剛想回答不是。

掌櫃的又道:“那傻小子可跟你不一樣,一看就是墜入愛河,被心上人迷得欲罷不能的樣子,我經商這麽多年,還很少見過他這樣的癡情郎。”

“你要跟人家爭?你爭得過人家嗎?”

說完,那掌櫃“砰”的一聲,將他關在了門外。

溫時也垂頭喪氣往回走,真的很想把這橫空出世的癡情郎給揪出來。

只是怪得是,怎麽他每次去看螺鈿的時候,就沒見過那個癡情傻小子呢?

他想得入迷,前方茶館卻突然傳來一陣熱鬧的喧囂聲,他走近一看,竟然是茶館在舉辦抽獎游戲。

他還未細看,就被人群裏突然沖出來的景元洲拉了進去。

這茶館為了籠絡客流確實會舉辦一些活動,但能讓景元洲這麽激動的還是頭一次。

溫時也全程被景元洲推著走,直到他用弓箭準確無誤地射中了一個人頭上的蘋果,景元洲在耳邊恭喜他道:“溫時也!你中獎了啊!中得還是最大的獎。”時,他才回過神來。

迷茫道:“最大的獎?”

景元洲點頭,“你不是一直想要螺鈿嗎?這茶館舉辦的游戲裏,最大的獎正好是螺鈿。”

溫時也楞了楞。

景元洲拉著他去領獎,直到那包裝精美的小盒子出現在手中,他一打開,流光溢彩的螺鈿出現在眼前。

竟跟他之前在店裏看得螺鈿一模一樣。

他疑惑地看向景元洲。

景元洲道:“楞著幹什麽啊?趕緊收起來啊,你不是想了好久嗎?”

溫時也卻沒有想象中那麽開心。

他看著景元洲的眼睛道:“你說,這世上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螺鈿嗎?”

景元洲卻似乎沒耐心跟他說這些,他急切得讓溫時也收下,急切得就好想在完成某樣任務。

直到溫時也一直追問。

他才道:“可能吧,誰知道呢?這世上無奇不有,或許真有一模一樣的螺鈿呢?”

溫時也後知後覺點點頭,可心裏卻還是覺得十分怪異。

可突然,他感覺人群裏有道視線正在看著他。

他扭過頭去,只見人來人往的茶館裏,裴知予佩戴著月霖劍,身穿月白色長袍,站在人群中央就那麽直直地看著他。

註意到他的眼神,裴知予似乎有些慌亂,將頭扭到一邊,低下了頭。

溫時也戳了戳身邊的人,“景元洲,你看,裴知予那小子在臉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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