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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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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

南城,深秋。

泛黃的樹葉緩緩飄落,掉在青石板上。

剛回國,徐清嘉還有點不習慣。她離開了三年,看著車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突然生出了一絲惆悵的感覺。

失神了許久,車子終於停在莊園裏。

意料之中,只有管家來迎接她。

徐清嘉並沒有太多的感受,對著盡職盡責的管家點頭致謝。

西裝革履的王管家:“清嘉小姐,房間已經收拾好了,還有什麽需要我們做的盡管吩咐。小姐現在餓嗎,要不要吃飯?”

“嗯,好。”徐清嘉搖頭,“不用了,我吃過飛機餐了。沒什麽事。”

“好的,小姐有什麽要求盡管叫我們。”王管家很快離開了。

她的行李不算多,只有一個行李箱和背包。在衣帽間收拾了一會兒,她靜坐在桌前。

金色的光芒從窗外灑進來,徐清嘉嘆氣,最多在這裏待半個月,她要回小鎮住。

待在從小長大、奶奶留給的她那座房子,她會很開心的。

性子安靜、冷淡疏離是很多人對徐清嘉的評價,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除了撫養她長大的奶奶,徐清嘉就沒有什麽在意的人了。親緣淡薄,也沒有交情深厚的朋友。

所以她對南城沒什麽可留念的。

徐清嘉唯一愧對的人是前未婚夫顧珩,她知道他很喜歡她,可感情是沒辦法勉強的。

不管怎麽樣,她還是希望他現在一切順利。

傍晚時,父母和哥哥回來了。

雖然不怎麽親近,徐清嘉乖巧地扯起笑容問好:“爸,媽,哥哥。”

“回來就好。”徐父徐成風依然滿臉嚴肅。

一家人坐在餐廳吃飯,除了沈默,就是公式化的交談。

自覺虧欠了女兒,徐母任月圓笑得慈愛:“清嘉在國外過得怎麽樣?還習慣吧。”

呵,真關心也不會三年間從沒過問她的生活。像是十歲以前,將她扔給奶奶帶,鮮少回來看過她。

幸好她對父愛母愛沒有執念,否則挺可悲的。

徐清嘉明白他們不過是做樣子關心一下,不冷不熱地回了句:“挺好的。”

讓人挑不出什麽錯處。

說實話,徐清嘉挺討厭這種假惺惺的做戲,應付起也很煩,她和他們三個人真沒什麽可聊的。

可惜問答還在繼續。

她那塑料親哥徐庭開了尊口問:“有想好以後做什麽嗎?”

“打算開個工作室。”徐清嘉本科在美院就讀珠寶設計方向,然後出國深造了三年。她已經規劃好自己的職業發展了。

徐庭:“工作室地址、貨品配置、工廠對接這些有考慮過嗎?”

“有。”徐清嘉簡短地答道,低頭喝湯。

徐父徐母接話:“要是遇到困難,盡管找我們。”

“好。”徐清嘉沒當一回事,隨意點了點頭。

-

一周後,金家壽宴。

徐清嘉和圈裏的珠寶人交流結束後,站在餐臺旁慢悠悠地嘗起了點心。

她一直都不怎麽喜歡宴會,總覺得枯燥無聊又吵鬧。現在看來,也許偶爾參加一下也可以。

剛一擡頭,徐清嘉就看到不遠處的顧珩。幾年不見,顧珩的眉眼冷淡許多了。

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扭頭看了她一眼。

徐清嘉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轉身離開。

回來之後,徐清嘉自然有聽到關於顧珩的消息。

三年前,顧家夫妻出意外去世,器重多年的元老趁機卷款十幾億逃到國外。顧家的工廠又發生了火災,損失慘重。

顧氏集團的資金鏈斷裂,股價狂跌,年事已高的顧老爺子也因此受打擊進了醫院。

接二連三的禍事打得人措手不及,那段時間顧珩忙得焦頭爛額。

作為姻親,徐家當時沒有落井下石,礙於情面略幫了一些忙。後來眼見著顧家已經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徐家提出解除婚約。

之後徐清嘉就離開了,如願出國深造。

聽說顧珩在她離開不久後,帶著顧氏起死回生,經過一年多的休養生息後恢覆元氣,東山再起。

這樣很好,徐清嘉想。

坐在沙發裏低頭淺嘗了一口香檳,徐清嘉垂眼,以前的事亂糟糟地在腦海裏回閃。

“喲~”陰陽怪氣的諷刺聲落入耳中。

徐清嘉微仰著頭看向來人。

是張之原,顧珩的好友。他繼續刺她:“徐小姐舍得回來了?可別把一切都忘了。”

“好久不見。”徐清嘉看在曾經的情分上,忍了忍。

冷冷地看著對方,張新原看不慣她狠心拋下好友還這麽若無其事的樣子。

徐清嘉可不是軟柿子,當即回敬道:“夠了,你為他鳴不平也不用追著我罵。”

“看來徐某人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握著酒杯的手指收緊,徐清嘉不解,他怎麽這麽喜歡多管閑事。要是他再多說一句,她真的會忍不住拿這杯酒潑他一臉。

旁邊的人註意這邊的動靜,投來或明或暗的目光。

就在劍拔弩張的時候,顧珩匆匆趕過來,拉住了張新原。

“新原。”顧珩示意他別這樣。

徐清嘉直視著顧珩的眼睛,沒有說話,她和他現在好像也沒什麽可說的。

顧珩終於忍不住正大光明地與她對視,剛才遠遠看的一眼,他心裏有了種石頭落地的感覺。

她真的回來了。

盡管面上裝得冷若冰霜,顧珩卻很清楚自己心底的慌亂。知道她回來的消息時,他失神了很久。

徹夜難眠,他告誡自己別再重蹈覆轍。

氣氛一時之間凝滯著。

徐清嘉收回目光,不想給別人增添茶餘飯後的談資,還是點頭體面地轉身離開。

顧珩失落地看著她的背影,她現在是連一句話都不肯和他說嗎。從小到大,他總是看著她離開的背影。

努力壓下心中的火氣,張之原為好友感到不值:“她可真絕。”

回頭一看,是好友落寞的眉眼,張之原恨鐵不成鋼:“你該不會還沒放下吧。”

“沒有。”顧珩否認,似乎這種不在意她的話說多了他就真的能放下了。

宴會還沒結束,徐清嘉陪同父母和哥哥在會客廳與金家人聊天,當然不是簡單的閑談。

坐在旁邊聽著雙方對彼此的恭維,徐清嘉默默學下了這些話術。畢竟等她成立工作室後,免不了要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多學多熟悉這些總不是壞事。

聊完後,徐清嘉去洗手間洗了洗臉,清水帶來的涼意暫時緩解了疲憊。

走出來時,又碰見了顧珩。

她好像總是能見到他,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徐清嘉抿了抿唇,還是開口問候了一句:“你,這幾年過得還好嗎?”

顧珩輕笑了一聲自嘲:“我還以為你不肯再和我說話。你放心,我過得很好,也不會和一樣傻了。”

聽著顧珩的話,徐清嘉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沈默地看著他。

她不痛不癢的樣子,顯得自己糾纏不休是多麽可笑。顧珩突然有點疲倦了,垂眉生悶氣走開了。

莫名其妙,徐清嘉看著他落寞的神情,疑惑地離開。

半路被一位合作商拉去交談時,顧珩忍不住回頭看了眼。她已經不在那了,他就知道,她一點也沒有喜歡過他。

直到散場時,兩人都沒有再見到對方。

深夜,顧珩睡不著,腦海中總是一遍遍回憶著三年前的事。

那時他承受著四面八方而來的壓力,每天都精神緊繃。只有見到她的時候,他才會放下這些,什麽也不想,靜靜地擁抱著她。

也許當時的他太可憐,所以她願意陪著他,願意伸手撫平他皺起的眉頭。

忙於處理公司的事抽不出多少陪她,他總覺虧欠她,也害怕她提分手。

這份不安始終埋藏在心底,可顧珩不敢問她,她的答案大概不會是他想要的。

徐家提退婚那天,顧珩百般保證,他一定會解決公司的危機的,可是沒有用。

徐父一句徐家已經仁至義盡,讓他無法反駁。

可他真的不想和徐清嘉分開,十年的感情讓人怎麽割舍呢。

顫抖著手撥通徐清嘉的電話,顧珩喊她的小名:“萊萊,你也同意退婚嗎?別拋下我好不好?”

另一邊沈默了半晌,顧珩的心變得拔涼。

“抱歉。”徐清嘉帶著歉意拒絕他,完全不給他任何希望,“其實我們本來就不合適。”

顧珩焦急地哀求道:“不會的,我們最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別不要我,萊萊!”

嘆息了一聲,徐清嘉狠心掛斷了電話。

不情願就這樣放棄,顧珩跑到徐家當面挽留。即使被攔在門外,即使他還有很多事要忙,可他偏偏就是不想走,腳下像是定了釘子一樣站在那裏。

陽光熾熱,曬得人汗流浹背。

本來不想見面的,看著他自虐一樣站在烈日下,徐清嘉沒辦法在無動於衷。

正要下樓去見他,沒想到他被人叫走了。

徐清嘉想,應該是有急事,跟顧爺爺或者公司有關。

她確實沒猜錯,醫院下了顧爺爺的病危通知書。顧珩守了一整天,才等到病情好轉的消息。

等到爺爺的生命體征穩定之後,顧珩才敢先回去一趟然後再去公司。

在公司附近的大平層洗漱完之後,他原本只打算休息一會兒的,沒想到在床上睡得昏沈。

他幾乎兩天都沒怎麽睡過,很累。

捧著箱子走進玄關,徐清嘉輕輕關上門。顧珩巴不得她多來看看他,早就把密碼告訴了她,後來還錄了她的指紋。

白色的箱子裏裝的是顧珩曾經送她的禮物,不合適歸還的她都折現到卡裏了,還有她另外想給他的一千萬。

出國留學的事已經定下了,徐清嘉在走之前猶豫是否要見顧珩一面。最後,她還是決定親自來這裏還禮物。

至於會不會遇上顧珩,只能看緣分。

室內很安靜,沒什麽聲音。徐清嘉走到臥室,看見了顧珩歪斜著躺在被子上,微蜷著身子。

放慢動作折起被子蓋在他身上,徐清嘉覺得他確實該休息休息了,否則遲早會把身體搞垮。

即使是在睡夢中,顧珩也很不安,他半睡半醒地睜著眼看向徐清嘉,委屈又不安地叫她:“萊萊,萊萊。”

他還緊抓著她的手腕不放,徐清嘉只能由著他,溫聲安撫道:“睡吧,我在這陪著你。”

顧珩終於不再強撐,闔上了雙眼,手卻沒有放開。

待了一個小時,徐清嘉看著顧珩手機不斷彈出的消息,打開看了幾眼。

有很多事等著他處理,他應該恨不得化身機器一樣不眠不休吧。要是睡得太久,他肯定會責備自己的。

於是徐清嘉給他定了個鬧鐘,這樣剛好。

她也該走了,抽出被他抓著手,徐清嘉放慢腳步走出去。

醒來的顧珩見到的是昏暗的房間,孤寂的情緒瞬間湧上他的心頭。

他點亮手機屏幕,發現已經下午五點了。他睡了三個小時。

是記憶出錯了嗎,他好像沒有定這個點的鬧鐘。

還有,他夢見徐清嘉來看他了,像是真的一樣。可是怎麽可能呢。

一個電話打了過來,顧珩按下接聽鍵。是關於卷款已逃往國外那人的線索。

他匆忙趕過去警局,沒有註意到徐清嘉留在茶幾旁的箱子。

本來顧家為了緩解困境,變賣了一部分資產。但是依舊填不完虧空,外界都斷定顧氏集團離破產不遠了。

可峰回路轉,短短兩個月內,顧氏追回了部分被卷走的資金,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後來是新產品完成研發,融資成功,使得公司慢慢恢覆正常得運營。

而徐清嘉早就在見過他之後第二天遠赴國外留學深造。

等到顧珩發現她留給他的箱子時,他們早就天各一方。

這三年對於顧珩是漫長的,壓抑,痛苦。可他推著自己向前走,他的身上肩負著太多責任。

整夜整夜的失眠,顧珩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出問題了,像是泡在苦水裏,他很不開心,勉強在白天裝作正常的樣子。

意識到這樣放任下去的後果,他開始定期去看心理醫生。

不能再想了,顧珩努力壓下這些回憶,起身倒了杯酒。

事實就擺在眼前,她絕對沒有喜歡過他。

如果酒真的能讓人忘記煩心事就好了,他就沒有那麽多眼淚要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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