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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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眠之夜
第三十六章
今晚註定是難眠之夜。
而在燈火輝煌的京市，驟然亮起的燈光吸引了夜間游蕩的喪屍朝著光源的方向聚集。
病毒擴散的範圍內，山林中的動物群們望向了燈火輝煌的城市群。
但無論黑暗中的危險源作何反應，對於人類而言，這是值得慶祝的一晚。
東三旗後場街飯廠園區內。
地下一層豬腳飯店面內——
突然被搖醒的女孩咋咋呼呼地喊著：“怎麽了怎麽了？老鼠又來了？”
激動的男聲啪地糊在她臉上：“睡傻了？這是什麽？這是光！有電了！”
“有電了...”女孩還迷迷糊糊地沒有反應過來，“我可以吃熱的豬腳飯了！”
1號樓二層會議室的角落——
“你說我們是不是被世界遺忘了。”嘴裏叼著支馬克筆的青年又開始了每日例行的傷春悲秋。
“人類終將走向末路...這一切的一切，根源究竟是南極冰川融化帶來的遠古病毒，還是外星來客的先遣攻擊......”
在他的絮絮叨叨裏打著瞌睡的男人無語地望向窗外。神啊，把他收了吧。只要能逃離這個當代唐僧，讓他幹什麽都行。
啪。
窗外的燈亮了，是熟悉的京市夜景。
男人以為某位路過的神明響應了他的願望。
但下一秒，青年語調平穩的聲音在他背後繼續念著：“是電力恢覆了，看上去是整個城市而不只是園區電力系統，真是太好了這說明......”
5號樓便利店內——
“齊哥，時間差不多了，東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是不是能發了。”口唇開裂的中年男人彎著腰，伸長了脖子，請坐在沙發椅上的人指示。
“再等等。”
便利店內，玻璃墻邊的窗簾緊攏，門被幾根粗實的鎖鏈緊閉。所有貨物都被收攏在了側門進去的儲藏室內。
貨架隔開了選購區，外側，幾個人正陪同沙發椅上的人打牌說笑。
黑暗中，貨架內側的幾個人影瑟瑟發抖，手腕被繩索磨得發疼，支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噤若寒蟬。
燈亮的一瞬，悠然自得的人雙目刺痛，紛紛擡手捂住了臉，而內側歪倒在地面的幾人衣衫淩亂，眼角滑落了希冀的淚。
7號樓13層——
沒有人有心睡眠。
在試過手機依舊沒有信號之後，興奮的氣氛凝滯了一秒，又很快覆燃。
燒水壺咕嘟咕嘟地開始了工作，一桶桶熱氣騰騰的泡面被眾人傳閱，一人一口面、一人一口湯。
在物資充沛的年代，再困難的家庭也不至於連一口泡面也要爭搶。
但在吃了三天幹巴巴的面包餅幹之後，一口醇香濃厚的紅燒牛肉面簡直是人間最棒的美味。
“少喝點、少喝點，給我留點！”擰著邊上的聰聰腿上的肉，江志剛看著他上下起伏的喉結，恨不得直接上手搶下面桶。
“爽！”
聰聰大叫一聲，幾天來第一次感覺胃裏暖融融的，順著經脈流淌到四肢，渾身都懶洋洋地。
“幼稚。”
何子璇點評完男生們的爭端，眼睛卻沒離開過陸停停面前的酸菜牛肉面。
江亞美：“好了沒好了沒？”
何子璇：“好了吧好了吧！”
陸停停：“才加水三十秒...”
但是她也饞得不行了，又憋了一分鐘後實在忍不住掀開了蓋子——
“哇——”
霸道的香氣瞬間席卷了樓層。
伴隨著面條的吸溜聲，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了關於救援和國家行動的暢想。
劉海男面帶不真實的笑容：“肯定馬上就來信號了，我們再等等。”
五分褲樂觀異常：“照這個速度說不定明天就能出去了。”
“出去？去哪？幸存者基地嗎？”
聰聰插嘴道：“小說看多了吧你？肯定是收覆城市，馬上大家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啊。”
隔壁桌不認識的男人發出哀嚎：“不會吧——”
“這不值得一個長長的假期平覆心理創傷？”
有關上班的話題瞬間引爆了全場。
“你有什麽創傷？我看你吃得香睡得香，晚上打呼嚕比誰都響。”
“讓我上班我就辭職！”
“支持！誰愛上誰上，我要回家陪爸媽了，人生太戲劇性了。”
“等這事結束了我也辭職，我要去大理，找一家民宿，度一個長長——的假期。”
陸停停笑而不語，叫辭職叫得最歡的人往往待得越穩，悶不吭聲的人倒指不定哪天就跳槽了。
張湉聽見那些人的討論，也湊過來問她：“等這邊解決了，我們也回去吧？”
“回去哪？”陸停停含笑捏了捏張湉的臉頰。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張湉委屈地開口，又用上了自己屢試不爽的狗狗眼攻勢。
“回家是可以，但是先說好，你去應付大人的催婚。”陸停停食指點著張湉的鼻子威脅道。
“好好好，”張湉點頭稱是，“哪回不是我去說的？”
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家的關系太親近了，張湉和陸停停自以為是的中學生早戀完全沒瞞過任何人。
倒不如說，從張湉在人嫌狗憎的十來歲男生時期都要死要活地跟著陸停停上興趣班開始，他爸媽就猜到了，這兒子就是潑出去的水。
於是，中學時期某個傍晚，假稱和朋友去圖書館自習的兩人，牽著小手吃著冰激淩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被兩家一起去看話劇的父母撞個正著。
開車的停停爸爸非常促狹地把車停在了兩人旁邊，按了按喇叭。
然後四個大人都看到了張湉瞬間臉色爆紅，捏著陸停停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倒是陸停停，非常淡定地問了叔叔阿姨好。
也正是因此，他倆大學畢業後，父母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總透露著，什麽時候可以辦婚姻大事的期許。
陸停停倒也不是對這段感情有什麽不滿，只是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小孩，不想年紀輕輕就進入婚姻殿堂，於是日常指示張湉搪塞兩邊大人的隱秘催促。
這會兒談到回家住一段時間，經歷了這段喪屍時期的大人們肯定又要抒發一下人生苦短、早日成家的感慨了。
“唉，”陸停停嘆了口氣，對張湉耳提面命，“我沒說可以之前不許求婚，聽到沒有？”
張湉點頭稱是，顧不上旁人看他倆越看越奇怪的眼神，專心哄著可愛又霸道的停停姐姐。
“……”
談話間。
一直擺弄手機的何子璇突然跳了起來，聲音尖銳：“有信號了！”
“什麽？！”
聞聲，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抓著手機檢查，生怕慢了一步錯過了親友們的消息。
“沒有啊...”
“不是，”何子璇高聲說道，“不是移動信號，你們連WiFi，園區的WiFi能用了！”
“靠，”有人一邊飛速操作著，一邊喃喃自語，“運維團隊太牛了吧...加工資加工資...這基礎建設...不得當菩薩供起來。”
指尖飛舞，聲音小了下來——
電話打不通，但可以用通訊軟件聯系。
所有人都急著聯系在天災人禍中分離的親人愛人友人，只是不知道那一頭是否能夠接收到。
有幸運兒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激動得喜極而泣，淚水砸在地上，紅著眼眶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來自京市的消息回覆得最多，外地的寥寥無幾。
留給爸媽的信息始終沒有收到回音，大學同學群裏有不少人都跳了出來保平安，又有更多人的頭像昏暗著。
張湉湊近了陸停停，挽住她的肩膀，試圖傳遞給彼此力量：“沒事的，京市肯定是第一批搶修完恢覆電力的，再等等消息。”
他們的家鄉在中原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
再等等吧。
抱著巨大的期待，有很多人和陸停停一樣在心底默念道。
極少有人收到來自外地的消息。
幾個京市本地人大多聯系上了家屬或朋友，得知或喜或悲的消息。
有人盯著手機上的一行字，茫然地雙目放空、嘴唇顫抖，身邊的人默默地按住他的肩膀，無聲陪伴。
有人心急如焚，看著空蕩蕩的聊天界面，心裏祈禱著一個奇跡的發生，不停地勸說著自己，或許是手機還在充電、或許是不巧WiFi斷了。
收到判決的人是少數。
更多的人在懸而未決的空白裏懷揣著希望。
趙阿姨放下手機，接受了暫無人回應的事實，拆開幾包紙巾讓眾人傳遞。
前半夜值守的時間也在高低起伏的情緒中過去了，此時已是淩晨。
“去睡吧。”
漫長的沈默之後，羅菲平淡的聲音從工區的一角傳出。
無論內心如何五味雜陳，人總是需要睡眠的，無論是酣夢一場，還是睜眼到天明。
而今晚，大概是後者居多了。
***
陸停停第三次聽見江亞美的嘆氣聲。
何子璇翻來覆去，最後索性坐了起來，倚靠著窗戶看著對面的燈火。
園區是沒有定時開關燈裝置的，那些喪屍侵占的樓層，燈火通明，像醒目的傷疤烙在樓身上。
“睡不著嗎？”陸停停開口，她知道其實大家都沒睡。
江志剛：“要不玩會兒手機？”
何子璇和聰聰的聲音同時響起：“不想看手機。”
沒有消息的聊天框，一遍遍地刷新，看得人煩躁郁結。
原先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的時候，還能說服自己別去想別去猜，因為只是徒增煩擾。但現在，或許下一分鐘下一秒，就能接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獄的消息，反而讓一切生離死別又真切了起來。
“亞亞，她有兩個女兒。”江亞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只有陸停停知道她說的是誰。張亞，那個第一天在他們面前變成喪屍的人，此刻正躺在13層的那個緊閉門扉的會議室裏。
“今年九月，她的小女兒就要上小學了。”
江亞美人緣最好，跟誰都能說兩句，八卦什麽的全都知道。
陸停停在心底嘆息，最終也只能說一句：“睡吧。”
時間撫不平一切的。
那一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只知道第二天一睜眼，就聽見了何子璇的破口大罵。
“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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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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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燈火輝煌的京市，驟然亮起的燈光吸引了夜間游蕩的喪屍朝著光源的方向聚集。
病毒擴散的範圍內，山林中的動物群們望向了燈火輝煌的城市群。
但無論黑暗中的危險源作何反應，對於人類而言，這是值得慶祝的一晚。
東三旗後場街飯廠園區內。
地下一層豬腳飯店面內——
突然被搖醒的女孩咋咋呼呼地喊著：“怎麽了怎麽了？老鼠又來了？”
激動的男聲啪地糊在她臉上：“睡傻了？這是什麽？這是光！有電了！”
“有電了...”女孩還迷迷糊糊地沒有反應過來，“我可以吃熱的豬腳飯了！”
1號樓二層會議室的角落——
“你說我們是不是被世界遺忘了。”嘴裏叼著支馬克筆的青年又開始了每日例行的傷春悲秋。
“人類終將走向末路...這一切的一切，根源究竟是南極冰川融化帶來的遠古病毒，還是外星來客的先遣攻擊......”
在他的絮絮叨叨裏打著瞌睡的男人無語地望向窗外。神啊，把他收了吧。只要能逃離這個當代唐僧，讓他幹什麽都行。
啪。
窗外的燈亮了，是熟悉的京市夜景。
男人以為某位路過的神明響應了他的願望。
但下一秒，青年語調平穩的聲音在他背後繼續念著：“是電力恢覆了，看上去是整個城市而不只是園區電力系統，真是太好了這說明......”
5號樓便利店內——
“齊哥，時間差不多了，東西都收拾好了，您看是不是能發了。”口唇開裂的中年男人彎著腰，伸長了脖子，請坐在沙發椅上的人指示。
“再等等。”
便利店內，玻璃墻邊的窗簾緊攏，門被幾根粗實的鎖鏈緊閉。所有貨物都被收攏在了側門進去的儲藏室內。
貨架隔開了選購區，外側，幾個人正陪同沙發椅上的人打牌說笑。
黑暗中，貨架內側的幾個人影瑟瑟發抖，手腕被繩索磨得發疼，支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噤若寒蟬。
燈亮的一瞬，悠然自得的人雙目刺痛，紛紛擡手捂住了臉，而內側歪倒在地面的幾人衣衫淩亂，眼角滑落了希冀的淚。
7號樓13層——
沒有人有心睡眠。
在試過手機依舊沒有信號之後，興奮的氣氛凝滯了一秒，又很快覆燃。
燒水壺咕嘟咕嘟地開始了工作，一桶桶熱氣騰騰的泡面被眾人傳閱，一人一口面、一人一口湯。
在物資充沛的年代，再困難的家庭也不至於連一口泡面也要爭搶。
但在吃了三天幹巴巴的面包餅幹之後，一口醇香濃厚的紅燒牛肉面簡直是人間最棒的美味。
“少喝點、少喝點，給我留點！”擰著邊上的聰聰腿上的肉，江志剛看著他上下起伏的喉結，恨不得直接上手搶下面桶。
“爽！”
聰聰大叫一聲，幾天來第一次感覺胃裏暖融融的，順著經脈流淌到四肢，渾身都懶洋洋地。
“幼稚。”
何子璇點評完男生們的爭端，眼睛卻沒離開過陸停停面前的酸菜牛肉面。
江亞美：“好了沒好了沒？”
何子璇：“好了吧好了吧！”
陸停停：“才加水三十秒...”
但是她也饞得不行了，又憋了一分鐘後實在忍不住掀開了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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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面條的吸溜聲，眾人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了關於救援和國家行動的暢想。
劉海男面帶不真實的笑容：“肯定馬上就來信號了，我們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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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去哪？幸存者基地嗎？”
聰聰插嘴道：“小說看多了吧你？肯定是收覆城市，馬上大家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啊。”
隔壁桌不認識的男人發出哀嚎：“不會吧——”
“這不值得一個長長的假期平覆心理創傷？”
有關上班的話題瞬間引爆了全場。
“你有什麽創傷？我看你吃得香睡得香，晚上打呼嚕比誰都響。”
“讓我上班我就辭職！”
“支持！誰愛上誰上，我要回家陪爸媽了，人生太戲劇性了。”
“等這事結束了我也辭職，我要去大理，找一家民宿，度一個長長——的假期。”
陸停停笑而不語，叫辭職叫得最歡的人往往待得越穩，悶不吭聲的人倒指不定哪天就跳槽了。
張湉聽見那些人的討論，也湊過來問她：“等這邊解決了，我們也回去吧？”
“回去哪？”陸停停含笑捏了捏張湉的臉頰。
“你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麽。”張湉委屈地開口，又用上了自己屢試不爽的狗狗眼攻勢。
“回家是可以，但是先說好，你去應付大人的催婚。”陸停停食指點著張湉的鼻子威脅道。
“好好好，”張湉點頭稱是，“哪回不是我去說的？”
或許是因為他們兩家的關系太親近了，張湉和陸停停自以為是的中學生早戀完全沒瞞過任何人。
倒不如說，從張湉在人嫌狗憎的十來歲男生時期都要死要活地跟著陸停停上興趣班開始，他爸媽就猜到了，這兒子就是潑出去的水。
於是，中學時期某個傍晚，假稱和朋友去圖書館自習的兩人，牽著小手吃著冰激淩走在回家的路上，正好被兩家一起去看話劇的父母撞個正著。
開車的停停爸爸非常促狹地把車停在了兩人旁邊，按了按喇叭。
然後四個大人都看到了張湉瞬間臉色爆紅，捏著陸停停的手指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倒是陸停停，非常淡定地問了叔叔阿姨好。
也正是因此，他倆大學畢業後，父母雖然沒有明說，但話裏總透露著，什麽時候可以辦婚姻大事的期許。
陸停停倒也不是對這段感情有什麽不滿，只是她總覺得自己還是小孩，不想年紀輕輕就進入婚姻殿堂，於是日常指示張湉搪塞兩邊大人的隱秘催促。
這會兒談到回家住一段時間，經歷了這段喪屍時期的大人們肯定又要抒發一下人生苦短、早日成家的感慨了。
“唉，”陸停停嘆了口氣，對張湉耳提面命，“我沒說可以之前不許求婚，聽到沒有？”
張湉點頭稱是，顧不上旁人看他倆越看越奇怪的眼神，專心哄著可愛又霸道的停停姐姐。
“……”
談話間。
一直擺弄手機的何子璇突然跳了起來，聲音尖銳：“有信號了！”
“什麽？！”
聞聲，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抓著手機檢查，生怕慢了一步錯過了親友們的消息。
“沒有啊...”
“不是，”何子璇高聲說道，“不是移動信號，你們連WiFi，園區的WiFi能用了！”
“靠，”有人一邊飛速操作著，一邊喃喃自語，“運維團隊太牛了吧...加工資加工資...這基礎建設...不得當菩薩供起來。”
指尖飛舞，聲音小了下來——
電話打不通，但可以用通訊軟件聯系。
所有人都急著聯系在天災人禍中分離的親人愛人友人，只是不知道那一頭是否能夠接收到。
有幸運兒第一時間收到了消息，激動得喜極而泣，淚水砸在地上，紅著眼眶哭得眼淚鼻涕一起流。
來自京市的消息回覆得最多，外地的寥寥無幾。
留給爸媽的信息始終沒有收到回音，大學同學群裏有不少人都跳了出來保平安，又有更多人的頭像昏暗著。
張湉湊近了陸停停，挽住她的肩膀，試圖傳遞給彼此力量：“沒事的，京市肯定是第一批搶修完恢覆電力的，再等等消息。”
他們的家鄉在中原一個不起眼的小縣城。
再等等吧。
抱著巨大的期待，有很多人和陸停停一樣在心底默念道。
極少有人收到來自外地的消息。
幾個京市本地人大多聯系上了家屬或朋友，得知或喜或悲的消息。
有人盯著手機上的一行字，茫然地雙目放空、嘴唇顫抖，身邊的人默默地按住他的肩膀，無聲陪伴。
有人心急如焚，看著空蕩蕩的聊天界面，心裏祈禱著一個奇跡的發生，不停地勸說著自己，或許是手機還在充電、或許是不巧WiFi斷了。
收到判決的人是少數。
更多的人在懸而未決的空白裏懷揣著希望。
趙阿姨放下手機，接受了暫無人回應的事實，拆開幾包紙巾讓眾人傳遞。
前半夜值守的時間也在高低起伏的情緒中過去了，此時已是淩晨。
“去睡吧。”
漫長的沈默之後，羅菲平淡的聲音從工區的一角傳出。
無論內心如何五味雜陳，人總是需要睡眠的，無論是酣夢一場，還是睜眼到天明。
而今晚，大概是後者居多了。
***
陸停停第三次聽見江亞美的嘆氣聲。
何子璇翻來覆去，最後索性坐了起來，倚靠著窗戶看著對面的燈火。
園區是沒有定時開關燈裝置的，那些喪屍侵占的樓層，燈火通明，像醒目的傷疤烙在樓身上。
“睡不著嗎？”陸停停開口，她知道其實大家都沒睡。
江志剛：“要不玩會兒手機？”
何子璇和聰聰的聲音同時響起：“不想看手機。”
沒有消息的聊天框，一遍遍地刷新，看得人煩躁郁結。
原先一丁點兒辦法都沒有的時候，還能說服自己別去想別去猜，因為只是徒增煩擾。但現在，或許下一分鐘下一秒，就能接到一瞬天堂一瞬地獄的消息，反而讓一切生離死別又真切了起來。
“亞亞，她有兩個女兒。”江亞美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突然冒出了這麽一句。
只有陸停停知道她說的是誰。張亞，那個第一天在他們面前變成喪屍的人，此刻正躺在13層的那個緊閉門扉的會議室裏。
“今年九月，她的小女兒就要上小學了。”
江亞美人緣最好，跟誰都能說兩句，八卦什麽的全都知道。
陸停停在心底嘆息，最終也只能說一句：“睡吧。”
時間撫不平一切的。
那一晚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只知道第二天一睜眼，就聽見了何子璇的破口大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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