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世界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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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世界結束
尹清商始終不相信他死了。
除非楚荊河自己要走, 又有誰有能力突破重重看守，不驚動任何修士，只為盜走一具屍體？
也許楚荊河有不得已的理由, 不得不避人耳目去做某件事。
更何況看唐朗月那氣定神閑的樣子，若是楚荊河真死了，他還能在這裏悠閑的曬太陽？
但比楚荊河失蹤更離奇的是，既然燼淵戰勝, 為何他不親自去接唐朗月回魔域, 反而拖到讓尹清商一個外人轉告戰果。
對上尹清商狐疑的目光，唐朗月掀開眼皮, 淡淡地說：“我可以確定，楚荊河的確已不在世間。”
“我還是不信。”
“若是不信, 你且去陰陽家請人來算, 算一算在這偌大修真界，還能不能尋到楚荊河的命理線。”
唐朗月敢這麽說，尹清商就知道他自己定是早算過了。
尹清商蹙起兩條柳葉眉，“楚荊河是你夫君, 他死了, 你當鰥夫，你真不傷心？”
唐朗月轉過頭，一雙眸子同如兩塊鮮紅血玉，卻沒有什麽神采，空洞洞地望著尹清商，“你見過我幾面，知道我多少, 又怎知我傷心或是不傷心？尹醫仙這樣妄下斷言，反倒令我寒心。”
尹清商不忍再看, 別過頭。
唐朗月闔眼，聽清風過檐，睡容恬靜，似在下一秒就要隨風而逝。
可卻有人不得不打破這可入畫卷的一幕景象。
只聽噌的一聲，瀲灩如秋水的軟劍出鞘。
是尹清商拔了劍，橫在唐朗月頸間。
“楚荊河已死，你遲早要被燼淵迎回魔域。此後你非我族類，墮入魔道，必定為禍蒼生。仙盟有令，命我將你伏誅！”
被兵器榜上有名的法器逼著。不過少傾，唐朗月喉間就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但他躲不閃，順從地伸長修長白皙的脖頸，甚至還往劍上迎了迎。
他極輕極淺地笑了笑，那笑容讓尹清商握劍的手哆嗦了一下。
只聽唐朗月渾不在意，疏懶笑道：“劍要快一點，我怕疼。”
尹清商抿了抿唇，面色沈凝。
皓腕一振，銀弧劃過半空，尹清商當一聲收了鞘。
一縷青絲飄飄蕩蕩落下，被尹清商攥在手裏。
她轉身，背對唐朗月擺了擺手，拿好了唐朗月的一縷頭發，大步流星地離去。
“算了，留你一命。”
唐朗月遠遠看著尹清商的背影，“慢走不送。”
尹清商剛出小院，就撞上了仙盟的信使。
那人知自己慢了半步，差點壞了事，討好笑道：“得虧尹醫仙手下留情，否則小人就難辦了。”
尹清商冷笑，“仙盟什麽時候學會了朝令夕改這套，給姑奶奶我惹急了可不好收場！”
信使也為難，“原本說要殺了的，不曾想有兩位死活攔著，執法司才不得不改了主意。”
尹清商輕輕蹙眉，“哪兩位？”
“是範統領和蘇仙師，這二位開口，執法司也要讓其三分。”
尹清商楞了楞，才喃喃道：“竟也不全是爛桃花，關鍵時刻倒也能救命……”
……
這頭送走尹清商，唐朗月窩在軟靠上，睡意上頭，竟是一覺睡到月上梢頭。
夜色寒涼，但唐朗月修為深厚不懼嚴寒，身子骨又犯懶不想動彈，可在朦朧間，又聽大門被叩響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擾人清夢！
“請進，門沒鎖——”
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唐朗月又揣手擺正姿勢，準備接上被打斷的好夢。
半晌，沒有人應，門也沒開。
這樣在寂靜中僵持了一會兒，唐朗月終究耐不過，重重嘆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從塌上起身。他拖著腳走到大門前，推開厚實的木門，扶著門探出半個身子瞥了眼，可除了朦朧夜色，什麽也沒看見。
寒風在他耳畔咻咻地響，怪瘆人的。
這麽一驚，被睡蟲蛀得昏沈的腦子終於清醒了大半。
他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了靜靜躺在自己腳下的螺鈿漆盒。
這漆盒雖然不大，但樣式精致，用裁切的貝殼薄片嵌貼，竟栩栩如生地覆現了樓閣仙府、重華綺芳。
光看這風格，唐朗月就知道是誰送的了。
那日楚荊河和燼淵決戰，自己被掐暈，再一醒來就被安置在了這座凡間小院。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看了眼世界修覆進度，唯恐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的終局。
【90%】
意外之喜！
但隨之而來地卻是淡淡的糟心——劇情線沒有偏離，說明燼淵勝了，楚荊河敗了。
楚荊河啊楚荊河！你這是馬失前蹄啊！我到時候被燼淵搶去做了小媳婦，你哪怕詐屍都追悔莫及！
但009卻告訴他，兩個人誰都沒贏，兩敗俱傷，最後同歸於盡了。
【……】
每個字唐朗月都認識，但合在一起，他怎麽就讀不懂了？
009作出了很好的解釋，【宿主還記得，你之前讓我調查燼淵嗎？】
唐朗月想起了，自己當時初見燼淵，因為對方性格和文本內容對不上，自己起了疑心，出於謹慎考慮，讓009查一查。
【結果出來了，他的確是唐輯的分身之一，卻又不完全是。】
【可燼淵是原世界BOSS，唐輯的分身是世界BUG，他們根本就不屬於同一個概念，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而且他們長得一點也不一樣！】
唐朗月分辨分身的主要依據就是長相，分身與本體的容貌，不說十成像也有七八分。
009娓娓道來：【唐輯投放到小世界的各個分身都不存在本體意識，除非外力幹涉，否則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是世界BUG，而將作為世界居民的身份存活。但這個分身有些特殊，他投放位置在萬魔淵——初生的魔十分弱小，而它又不幸地遇上了本世界線真正的BOSS，也就是真正的燼淵。】
【難不成……】
【沒錯，它的□□被燼淵吞噬，但身為唐輯的分身，它的神識又過於強大，甚至強大到反客為主，侵占了燼淵的識海，燼淵本身的神識為求生路，不得不蟄伏。】
唐朗月瞪大雙眼，【這不就是奪舍嗎？】
【也可以這麽理解，但新生的分身仍處於混沌狀態，對自我的認知還不完善，再加上受到燼淵本體記憶的影響……以它的表現來看，它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了燼淵。】
【那決戰到底結果如何，你為什麽說他們同歸於盡了？】
【結果就是，兩個BUG分身覆滅，真燼淵蟄伏的神識趁機占據本體逃跑了。】
他給了唐朗月一些消化的時間，最後評價道：【宿主不僅消滅了明線BUG，還揪出了隱藏BUG，有望達成完美結局，獎勵翻倍。】
沒有了BUG的幹涉，範九會站上修真界的頂點，魔尊燼淵會被擊敗，而後範九將會破碎虛空，得道飛升。
最後，唐朗月問出了關鍵問題：【唐輯有沒有來回收分身？】
【從利益角度講，這個世界兩個分身的能量都被消耗得十分徹底，完全不具備回收價值，唐輯沒有必要冒著風險降臨。但從情感角度講，我不確定……】
唐朗月眨眨眼，【這倆分身我都挺喜歡，他不回收就虧大了。】
009調侃道：【宿主不如多在這個時間停留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把他等來了。】
聽了009的話，唐朗月在這個世界多停留了幾天。
等到幾波刺殺，被他盡數擺平。
等到尹清商傳信，又躲過一次殺身之禍。
沒有絕世強者護著，似乎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好啃的骨頭，但唐朗月用實力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臉。
【無趣，我要走了。】
唐朗月感到煩躁，繼續等待無疑是在浪費他的假期時光。
但就在唐朗月打算撕卡離開的前一夜，他收到了這個螺鈿漆盒。
他先是仔仔細細觀察了一會兒，摸清整個漆盒的構造，確定沒有什麽機關暗匣，才打開了漆盒。
一朵玉骨冰晶蘭正幽幽躺在漆盒中間，在深紅絨緞的映襯下，它的片片花瓣如冰晶般剔透，舒展的花瓣間微微吐露著纖長的花蕊，在冬夜中泛著盈藍的幽光。
生於血煞之地，卻形如空谷精靈，如夢似幻，清麗絕美。
這正是唐朗月之前借口想看，卻未能一飽眼福的稀世靈植。
唐朗月感慨了一聲，發現漆盒下還有一張字條。
【為君花前相思，夜來月下相邀。】
唐朗月輕哼一聲，長眉一揚，“他讓我去我就去？！”
他哢噠一聲關了漆盒，將其收入納戒，轉身就要關門落鎖。
卻聽009道：【他來了。】
唐朗月一怔，只聽身後一道低沈朗潤的聲音響起，“我知道請你出去不容易，於是幹脆來接你。”
他轉身，看見月光銀練般落在那人肩頭，仿佛大雪無聲而下，雪落千山。
許久未見，唐朗月似乎在他一張面容上看到了許多人的影子，楚荊河的、燼淵的、光明神的、賀時崇的……全都像他，卻又全都不太像。
“夜裏出去幹什麽，和你一起吹西北風嗎？”
唐輯淺淺地彎了彎唇角，“今日上元節，金吾不禁夜。”
唐朗月有所意動，還未上前，就被唐輯拉了過去。
“走吧，一個世界只有這一次。”
二人縮地成寸，不過多長時間便來到了附近最熱鬧的集市。
唐朗月一身白，還披著狐裘，生得又引人註目，一踏入人流，就引起了轟動。
一個垂髫小童提著魚龍燈，指著唐朗月，童言無忌，“好漂亮的哥哥！我長大要娶漂亮的哥哥！”
唐朗月對他笑，卻被唐輯擋在身後，遮得嚴嚴實實。
唐輯笑得能止小兒夜啼，“這位哥哥名花有主，你是娶不到了，其他的你倒是能試試。”
唐朗月怕惹事，想要買張面具遮上，卻被唐輯攔住。
“反正你明天就走，又何須前瞻後顧、遮遮掩掩，反倒失了樂趣。”
唐朗月聞言放下面具，頂著一張好皮相，大搖大擺上了街。
卻不曾想，他憑著這張臉，占了好些便宜。
猜燈謎他接連猜錯，卻被攤主硬塞了好多彩頭；坐下點了兩碗湯圓，卻被喜上眉梢的大娘多添了好多料，撐到多一口都吃不下；路過那香風陣陣的紅袖招，兩人被劈頭蓋臉地扔了好些香粉帕子，唐朗月一邊笑著叫好姐姐，一邊討饒，才得以脫身。
好不容易逃到河邊，以為人流能稀疏些，卻沒想到好些放燈的小姐都故意往兩人身上撞。
唐輯又攔下一個往唐朗月身上撞的姑娘，幹脆租了艘畫舫，和唐朗月去江心尋清凈。
“你可別怨我，也有不少往你身上撞的。”
“你伶牙俐齒，卻全都用來氣我。”
“你氣我還差不多，也不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少工作量。”
“……”
兩人開始拌嘴，誰也不讓誰，吵得口幹舌燥，唐朗月斟了杯酒來潤嗓子。
酒是溫熱的，剛才爭吵的工夫，唐輯就已經把酒熱好了。
“好啊！你非要跟我計較是吧！那我問你，明明這個世界的分身沒用了，你為什麽還要來，是不是為了找我啊？”
“……”
見唐輯不回答，唐朗月雙手撐在身前，身子前傾。兩人距離越來越緊，越來越有壓迫感，唐朗月吐息間，更有一種蘭麝香混著酒香。
他壓低聲音，尾音拉得綿長，“為什麽啊？好哥哥——”
唐輯被叫得心尖酥軟，捏住了他的一縷長發，垂眸看著他。
唐朗月玩鬧一般上了手，要抓他癢癢，繼續問著為什麽。
嬉鬧間碰翻了他隨手放在案上的酒杯，淋濕了他的衣裳，他也不在意。
也許唐朗月只是當一場玩鬧，也許只是他的好勝心作祟，逼他無話可說拉下臉面認輸。總而言之，唐輯只需要隨便用什麽話搪塞過去，服個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翻篇了。
但唐輯偏偏采取了最認真的回應方式，“我不能去世界之核見你，如果你不去做任務，不來到各個小世界，我永遠也見不到你。”
唐朗月的動作突然靜止。
“在編錄在冊的千萬個小世界中，我們相遇的機會何其渺茫。”
“如果我不制造這個機會，我們根本不可能相遇，所以我要邀請你到我存在的世界，唐朗月。”
唐朗月的睫毛顫動一下，突然發笑。
唐輯擰眉，嘆息著望著他，“這不是玩笑。”
唐朗月搖了搖頭，笑著看他，“我得走了。”
唐輯沈默了一下，才問：“這麽快，不是說明天嗎？”
唐朗月將一個吻落在他的唇角，“怕我拖太久，就走不了了。”
“……”
他言出必行，行動力極快，星星點點熒光碎片就從他的身體上冒出。他靜靜看著唐輯，笑容逐漸變淡，眼神也變得無悲無喜。
唐輯無奈，“你真狠心。”
他抓住唐朗月的手腕，熒光碎片就從他的指縫冒出，無論他如何執拗地想要挽留，眼前的身影還是化作一縷清風，從他指縫間飄走了。
寒江行舟，明月相照，唐輯與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人對坐良久，自斟自飲。
終於，他端著一杯酒，掀開簾子走出船艙。
畫舫正到江心，明月懸於江上一線，皎白如霜練。
他舉酒屬月，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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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清商始終不相信他死了。
除非楚荊河自己要走, 又有誰有能力突破重重看守，不驚動任何修士，只為盜走一具屍體？
也許楚荊河有不得已的理由, 不得不避人耳目去做某件事。
更何況看唐朗月那氣定神閑的樣子，若是楚荊河真死了，他還能在這裏悠閑的曬太陽？
但比楚荊河失蹤更離奇的是，既然燼淵戰勝, 為何他不親自去接唐朗月回魔域, 反而拖到讓尹清商一個外人轉告戰果。
對上尹清商狐疑的目光，唐朗月掀開眼皮, 淡淡地說：“我可以確定，楚荊河的確已不在世間。”
“我還是不信。”
“若是不信, 你且去陰陽家請人來算, 算一算在這偌大修真界，還能不能尋到楚荊河的命理線。”
唐朗月敢這麽說，尹清商就知道他自己定是早算過了。
尹清商蹙起兩條柳葉眉，“楚荊河是你夫君, 他死了, 你當鰥夫，你真不傷心？”
唐朗月轉過頭，一雙眸子同如兩塊鮮紅血玉，卻沒有什麽神采，空洞洞地望著尹清商，“你見過我幾面，知道我多少, 又怎知我傷心或是不傷心？尹醫仙這樣妄下斷言，反倒令我寒心。”
尹清商不忍再看, 別過頭。
唐朗月闔眼，聽清風過檐，睡容恬靜，似在下一秒就要隨風而逝。
可卻有人不得不打破這可入畫卷的一幕景象。
只聽噌的一聲，瀲灩如秋水的軟劍出鞘。
是尹清商拔了劍，橫在唐朗月頸間。
“楚荊河已死，你遲早要被燼淵迎回魔域。此後你非我族類，墮入魔道，必定為禍蒼生。仙盟有令，命我將你伏誅！”
被兵器榜上有名的法器逼著。不過少傾，唐朗月喉間就出現了一道細細的血線。
但他躲不閃，順從地伸長修長白皙的脖頸，甚至還往劍上迎了迎。
他極輕極淺地笑了笑，那笑容讓尹清商握劍的手哆嗦了一下。
只聽唐朗月渾不在意，疏懶笑道：“劍要快一點，我怕疼。”
尹清商抿了抿唇，面色沈凝。
皓腕一振，銀弧劃過半空，尹清商當一聲收了鞘。
一縷青絲飄飄蕩蕩落下，被尹清商攥在手裏。
她轉身，背對唐朗月擺了擺手，拿好了唐朗月的一縷頭發，大步流星地離去。
“算了，留你一命。”
唐朗月遠遠看著尹清商的背影，“慢走不送。”
尹清商剛出小院，就撞上了仙盟的信使。
那人知自己慢了半步，差點壞了事，討好笑道：“得虧尹醫仙手下留情，否則小人就難辦了。”
尹清商冷笑，“仙盟什麽時候學會了朝令夕改這套，給姑奶奶我惹急了可不好收場！”
信使也為難，“原本說要殺了的，不曾想有兩位死活攔著，執法司才不得不改了主意。”
尹清商輕輕蹙眉，“哪兩位？”
“是範統領和蘇仙師，這二位開口，執法司也要讓其三分。”
尹清商楞了楞，才喃喃道：“竟也不全是爛桃花，關鍵時刻倒也能救命……”
……
這頭送走尹清商，唐朗月窩在軟靠上，睡意上頭，竟是一覺睡到月上梢頭。
夜色寒涼，但唐朗月修為深厚不懼嚴寒，身子骨又犯懶不想動彈，可在朦朧間，又聽大門被叩響了。
是哪個不長眼的，擾人清夢！
“請進，門沒鎖——”
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唐朗月又揣手擺正姿勢，準備接上被打斷的好夢。
半晌，沒有人應，門也沒開。
這樣在寂靜中僵持了一會兒，唐朗月終究耐不過，重重嘆了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從塌上起身。他拖著腳走到大門前，推開厚實的木門，扶著門探出半個身子瞥了眼，可除了朦朧夜色，什麽也沒看見。
寒風在他耳畔咻咻地響，怪瘆人的。
這麽一驚，被睡蟲蛀得昏沈的腦子終於清醒了大半。
他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了靜靜躺在自己腳下的螺鈿漆盒。
這漆盒雖然不大，但樣式精致，用裁切的貝殼薄片嵌貼，竟栩栩如生地覆現了樓閣仙府、重華綺芳。
光看這風格，唐朗月就知道是誰送的了。
那日楚荊河和燼淵決戰，自己被掐暈，再一醒來就被安置在了這座凡間小院。他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看了眼世界修覆進度，唯恐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的終局。
【90%】
意外之喜！
但隨之而來地卻是淡淡的糟心——劇情線沒有偏離，說明燼淵勝了，楚荊河敗了。
楚荊河啊楚荊河！你這是馬失前蹄啊！我到時候被燼淵搶去做了小媳婦，你哪怕詐屍都追悔莫及！
但009卻告訴他，兩個人誰都沒贏，兩敗俱傷，最後同歸於盡了。
【……】
每個字唐朗月都認識，但合在一起，他怎麽就讀不懂了？
009作出了很好的解釋，【宿主還記得，你之前讓我調查燼淵嗎？】
唐朗月想起了，自己當時初見燼淵，因為對方性格和文本內容對不上，自己起了疑心，出於謹慎考慮，讓009查一查。
【結果出來了，他的確是唐輯的分身之一，卻又不完全是。】
【可燼淵是原世界BOSS，唐輯的分身是世界BUG，他們根本就不屬於同一個概念，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而且他們長得一點也不一樣！】
唐朗月分辨分身的主要依據就是長相，分身與本體的容貌，不說十成像也有七八分。
009娓娓道來：【唐輯投放到小世界的各個分身都不存在本體意識，除非外力幹涉，否則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是世界BUG，而將作為世界居民的身份存活。但這個分身有些特殊，他投放位置在萬魔淵——初生的魔十分弱小，而它又不幸地遇上了本世界線真正的BOSS，也就是真正的燼淵。】
【難不成……】
【沒錯，它的□□被燼淵吞噬，但身為唐輯的分身，它的神識又過於強大，甚至強大到反客為主，侵占了燼淵的識海，燼淵本身的神識為求生路，不得不蟄伏。】
唐朗月瞪大雙眼，【這不就是奪舍嗎？】
【也可以這麽理解，但新生的分身仍處於混沌狀態，對自我的認知還不完善，再加上受到燼淵本體記憶的影響……以它的表現來看，它是真的將自己當成了燼淵。】
【那決戰到底結果如何，你為什麽說他們同歸於盡了？】
【結果就是，兩個BUG分身覆滅，真燼淵蟄伏的神識趁機占據本體逃跑了。】
他給了唐朗月一些消化的時間，最後評價道：【宿主不僅消滅了明線BUG，還揪出了隱藏BUG，有望達成完美結局，獎勵翻倍。】
沒有了BUG的幹涉，範九會站上修真界的頂點，魔尊燼淵會被擊敗，而後範九將會破碎虛空，得道飛升。
最後，唐朗月問出了關鍵問題：【唐輯有沒有來回收分身？】
【從利益角度講，這個世界兩個分身的能量都被消耗得十分徹底，完全不具備回收價值，唐輯沒有必要冒著風險降臨。但從情感角度講，我不確定……】
唐朗月眨眨眼，【這倆分身我都挺喜歡，他不回收就虧大了。】
009調侃道：【宿主不如多在這個時間停留一段時間，說不定就把他等來了。】
聽了009的話，唐朗月在這個世界多停留了幾天。
等到幾波刺殺，被他盡數擺平。
等到尹清商傳信，又躲過一次殺身之禍。
沒有絕世強者護著，似乎所有人都把他當成了好啃的骨頭，但唐朗月用實力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臉。
【無趣，我要走了。】
唐朗月感到煩躁，繼續等待無疑是在浪費他的假期時光。
但就在唐朗月打算撕卡離開的前一夜，他收到了這個螺鈿漆盒。
他先是仔仔細細觀察了一會兒，摸清整個漆盒的構造，確定沒有什麽機關暗匣，才打開了漆盒。
一朵玉骨冰晶蘭正幽幽躺在漆盒中間，在深紅絨緞的映襯下，它的片片花瓣如冰晶般剔透，舒展的花瓣間微微吐露著纖長的花蕊，在冬夜中泛著盈藍的幽光。
生於血煞之地，卻形如空谷精靈，如夢似幻，清麗絕美。
這正是唐朗月之前借口想看，卻未能一飽眼福的稀世靈植。
唐朗月感慨了一聲，發現漆盒下還有一張字條。
【為君花前相思，夜來月下相邀。】
唐朗月輕哼一聲，長眉一揚，“他讓我去我就去？！”
他哢噠一聲關了漆盒，將其收入納戒，轉身就要關門落鎖。
卻聽009道：【他來了。】
唐朗月一怔，只聽身後一道低沈朗潤的聲音響起，“我知道請你出去不容易，於是幹脆來接你。”
他轉身，看見月光銀練般落在那人肩頭，仿佛大雪無聲而下，雪落千山。
許久未見，唐朗月似乎在他一張面容上看到了許多人的影子，楚荊河的、燼淵的、光明神的、賀時崇的……全都像他，卻又全都不太像。
“夜裏出去幹什麽，和你一起吹西北風嗎？”
唐輯淺淺地彎了彎唇角，“今日上元節，金吾不禁夜。”
唐朗月有所意動，還未上前，就被唐輯拉了過去。
“走吧，一個世界只有這一次。”
二人縮地成寸，不過多長時間便來到了附近最熱鬧的集市。
唐朗月一身白，還披著狐裘，生得又引人註目，一踏入人流，就引起了轟動。
一個垂髫小童提著魚龍燈，指著唐朗月，童言無忌，“好漂亮的哥哥！我長大要娶漂亮的哥哥！”
唐朗月對他笑，卻被唐輯擋在身後，遮得嚴嚴實實。
唐輯笑得能止小兒夜啼，“這位哥哥名花有主，你是娶不到了，其他的你倒是能試試。”
唐朗月怕惹事，想要買張面具遮上，卻被唐輯攔住。
“反正你明天就走，又何須前瞻後顧、遮遮掩掩，反倒失了樂趣。”
唐朗月聞言放下面具，頂著一張好皮相，大搖大擺上了街。
卻不曾想，他憑著這張臉，占了好些便宜。
猜燈謎他接連猜錯，卻被攤主硬塞了好多彩頭；坐下點了兩碗湯圓，卻被喜上眉梢的大娘多添了好多料，撐到多一口都吃不下；路過那香風陣陣的紅袖招，兩人被劈頭蓋臉地扔了好些香粉帕子，唐朗月一邊笑著叫好姐姐，一邊討饒，才得以脫身。
好不容易逃到河邊，以為人流能稀疏些，卻沒想到好些放燈的小姐都故意往兩人身上撞。
唐輯又攔下一個往唐朗月身上撞的姑娘，幹脆租了艘畫舫，和唐朗月去江心尋清凈。
“你可別怨我，也有不少往你身上撞的。”
“你伶牙俐齒，卻全都用來氣我。”
“你氣我還差不多，也不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少工作量。”
“……”
兩人開始拌嘴，誰也不讓誰，吵得口幹舌燥，唐朗月斟了杯酒來潤嗓子。
酒是溫熱的，剛才爭吵的工夫，唐輯就已經把酒熱好了。
“好啊！你非要跟我計較是吧！那我問你，明明這個世界的分身沒用了，你為什麽還要來，是不是為了找我啊？”
“……”
見唐輯不回答，唐朗月雙手撐在身前，身子前傾。兩人距離越來越緊，越來越有壓迫感，唐朗月吐息間，更有一種蘭麝香混著酒香。
他壓低聲音，尾音拉得綿長，“為什麽啊？好哥哥——”
唐輯被叫得心尖酥軟，捏住了他的一縷長發，垂眸看著他。
唐朗月玩鬧一般上了手，要抓他癢癢，繼續問著為什麽。
嬉鬧間碰翻了他隨手放在案上的酒杯，淋濕了他的衣裳，他也不在意。
也許唐朗月只是當一場玩鬧，也許只是他的好勝心作祟，逼他無話可說拉下臉面認輸。總而言之，唐輯只需要隨便用什麽話搪塞過去，服個軟，就這樣輕描淡寫地翻篇了。
但唐輯偏偏采取了最認真的回應方式，“我不能去世界之核見你，如果你不去做任務，不來到各個小世界，我永遠也見不到你。”
唐朗月的動作突然靜止。
“在編錄在冊的千萬個小世界中，我們相遇的機會何其渺茫。”
“如果我不制造這個機會，我們根本不可能相遇，所以我要邀請你到我存在的世界，唐朗月。”
唐朗月的睫毛顫動一下，突然發笑。
唐輯擰眉，嘆息著望著他，“這不是玩笑。”
唐朗月搖了搖頭，笑著看他，“我得走了。”
唐輯沈默了一下，才問：“這麽快，不是說明天嗎？”
唐朗月將一個吻落在他的唇角，“怕我拖太久，就走不了了。”
“……”
他言出必行，行動力極快，星星點點熒光碎片就從他的身體上冒出。他靜靜看著唐輯，笑容逐漸變淡，眼神也變得無悲無喜。
唐輯無奈，“你真狠心。”
他抓住唐朗月的手腕，熒光碎片就從他的指縫冒出，無論他如何執拗地想要挽留，眼前的身影還是化作一縷清風，從他指縫間飄走了。
寒江行舟，明月相照，唐輯與已經不在這個世界的人對坐良久，自斟自飲。
終於，他端著一杯酒，掀開簾子走出船艙。
畫舫正到江心，明月懸於江上一線，皎白如霜練。
他舉酒屬月，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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