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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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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呼嘯

夜色已濃,寒風輕柔。

慕容初夏就坐在被枝丫掩蓋的山林之中,隨意的靜靜坐在地上,在清風眷戀中透過月光去看那頭頂影影重重的樹影,閑適安然的有一種特別想往地上躺的沖動。她一只手在身後撐著地,手指摸索著撥弄著草葉,描摹著它的形狀。

她輕輕閉了閉眼,然後很是無奈的無聲嘆了口氣。

山林陰翳真讓人感覺自由,如果此時沒有殺手在就更好了。

她往側面輕輕一倒。頭枕在自己的胳膊上,海藻般的長發就散在身後,如果沒有殺手的話她可以枕著清風淺眠一會兒,然後再在草木芬香中醒來。可惜這會兒她得聽著四面八方的動靜,撥動陣法轉換。

該說這十二蛛影不愧是直接隸屬大家長的殺手團嗎?真難殺啊!

月影映照在地上那雙水杏一般的眼中。

慕容初夏在心裏輕輕問道。

可是,大家長呢?

十二蛛影的蹤跡都被她找到了。蘇昌河這位送葬師的蹤跡呢?

只有蘇昌河才是這一局中最難攻破的點。

失了先機鋪下的棋盤,倒底是多了幾分惶然。

她腦中轉過謝煙樹藏的方向,知道那裏該是安全。不過慕容初夏不知道的是,謝煙樹竟然誤打誤撞能遇到一個人。

一個,她的故人。

山中一盞燈火搖曳,說是山中,卻也臨著另一面的鎮子。很是不起眼的地方。

謝煙樹看著一個容貌滄桑的婦人大驚失色:“你,你說你曾是慕容初夏的丫鬟?”

標標準準獵戶打扮的粗狂男人避了出去,一碗清茶被放到了謝煙樹面前,那婦人依著許多年之前的樣子雙手交疊行了個禮。

“小謝公子。婢子曾經有個名字叫玉珠,現在大家則是喚我一聲玉娘子。”

謝煙樹震驚之色溢於言表。他剛剛才聽了一個故事,這會兒竟然就看到了那個故事裏面分量不輕的一個人?

玉娘子神情覆雜的起身,卻並不坐:“我看小謝公子如此神色,可是已經知道了七年前的故事?”

“慕容初夏不久前親口告訴我的。”謝煙樹有些猶豫。

玉娘子腳步不由得踉蹌了一下:“是小姐?小姐也來這裏了嗎?”

謝煙樹一下子垂了頭:“我和慕容初夏被追殺,她帶我躲到了這裏。故地重游,她說了這個故事。”他喉間幹澀,捧著碗喝了兩口清苦的陳茶,雖然心思並不在上面眉頭卻也不由得微微皺起,陳茶太澀,縱使泡茶的人手法不錯,也難以入口。

“這間山林多猛禽。”

玉娘子一身荊釵布裙,手撐在身後的桌案上,眉眼婉轉淒苦,倒像是整個人泡在苦水裏的一般。

“小姐怎麽樣了?走了五年,她竟是真的又回來了嗎?她可曾脫離危險?她可曾受什麽傷?”

在玉娘子的敘述中謝煙樹又重新聽過了一遍當年的故事。

玉娘子神色淒惶,慘慘笑著:“小姐給你講的可是這個故事?”

謝煙樹默默點點頭,心裏卻也說不清是什麽滋味,這個故事比慕容初夏講的更詳細了很多,也更多了波折:“除了最後面慕容初夏被瑾仙公公救的故事,前面的都差不多。只是她不知道你在最開始的那幾天盡心盡力是為了你妹妹。”

“是啊!為了我妹妹,我一開始忍著害怕不敢扔下她。為了我妹妹我摸索著在山林中打算著怎麽也要讓她活下去。可是,真正到了危機關頭,我卻為不了任何人!我就是個在骨子裏自私自利的人。我妹妹也好,當時那麽小的她也好,我都顧不上了。”

“我知道叛主的人不會有好下場,我還當了逃奴。只要小姐一張嘴,我會萬劫不覆,我妹妹也會。可是小姐似乎從來沒有提過。”

謝煙樹知道。

慕容初夏感激著當初玉珠不辭辛勞的在最開始的照顧,甚至在最後被推至虎口的時候也只是輕飄飄的歸結於一句“趨利避害,人之常情”。她不怪玉珠,她只是失望。

不過謝煙樹有些感慨的是。對慕容初夏來說,小小年紀就被刻上一道永遠的傷痕,她卻從未曾想過報覆,只是淡忘了玉珠的名字,獨自敞開了傷口讓時間治愈。

似水流年,曾經的嬌小姐成了謝煙樹見過的在登天閣下那副優雅矜傲的強大模樣。而曾經同樣也是如花美眷的年紀的玉珠,卻日覆一日被困在了記憶中憔悴雕零,整個人淒苦萬分。

玉娘子說道:“我這樣的人,本是該葬身虎口的,逃得了第一次,逃不過第二次。可是偏偏這個該死的人卻也被人救了……”

獵戶在外面敲了敲門。

屋內一靜,玉娘子也從回憶中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思緒。

謝煙樹站起了身,偏頭看了一眼門口:“玉娘子,孰是孰非早已經年。你還是珍惜眼前人,不要自苦了!”

兩個人的剪影被燈火映在窗戶上,獵戶就在門外守著。謝煙樹打開房門,正好跟這憨厚魁梧的男人對視,他點了點頭,邁步而出。

獵戶退了一步,粗聲道:“旁邊那間房子收拾好了。謝公子先湊合一晚。”

謝煙樹點了點頭:“麻煩了。”此時的他,才難得有了一點世家公子的清貴。

獵戶搓了搓手:“沒什麽。明日我再帶公子從旁邊小路下山。剛剛……我媳婦兒……失禮了。”

房門關上了,謝煙樹在月光下走到一邊不知為何感覺心裏一陣戚戚。

他其實只是一個喜歡吃包子,不喜歡練武的少年人啊!可若不是生在謝家又有大哥護著,他哪裏過得了這麽簡單的日子。真是何其幸運!

不過有人喜歡平淡,卻也有人喜歡波瀾壯闊熱血爭鬥。他雖然甘於平庸,可至少他了解的慕容初夏卻不會甘於前者一生平平凡凡。

少年自有淩雲志,曾許人間第一流。哪怕險路還生,前方餓虎豺狼。

山風呼嘯貫穿了整片山,整片林。

地面的一枚石子忽然被震到高空之中被掃出,從山林中宛如子彈般射出,直向地上一人的眉心。

慕容初夏輕輕飄飄的揮袖而起,一抹陰影卻從她衣裙展開間驀然附上。

慕容初夏眉眼銳利,一枚細小旋扭的細劍從腕下滑出,驟然與一柄匕首相撞。

她身形驟飄,接連幾聲金石相撞。下一刻,細劍便被甩飛出去,如同一抹夜色中的柔緞。

卻滿是殺意。

一聲刀劍刺入骨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慕容初夏沒有回頭,只是蕩然一甩袖望著前方。翩然而立。

那抹陰影在月色下如她所料的那般化出了一個宛如陰冷毒蛇一般的殺手身影,滿目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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