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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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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人所托

南安的雨剛剛下了一夜,雨滴敲打著這個精致而脆弱的城池,水汽氤氳而上,整個城池仿佛已入了仙境。一把把紙傘像是花朵一樣綻放,優雅纖細的女子撐著它們踏上青石板鋪成的小街,俊朗的男子策馬而過,濺起一地水花。

像是一個無比安靜的世界,滿是說不出的濕潤芬芳。

“南安,真是一個美麗的城池啊。”酒樓上的男子低頭看著樓下一個撐著油紙傘走過的婀娜女子,傘上繡著一朵美麗的紫鵑,淡淡地說道。男子長得十分俊朗,可雖然讚嘆著南安的美景,臉上卻像是蒙上了一層冰霜,看不出真正的喜怒。

隔壁桌那喝得有些面紅的中年男子聽到這句話竟哈哈大笑起來,他靠在椅子上,肥胖而臃腫的臉上露出了猥瑣的笑容:“這位先生只知南安美景之一,卻不知道之二。這朦朧雨世,天上人間的美景固然風雅,可是,這南安真正的美景嘛……”

男子冷漠的神色中竟然流露出了微微的波動,問道:“是何?”

中年人有些得意地又灌下了一杯酒:“自然是十裏錦紅。”

男子望著杯中的酒,說道:“我只知南安盛景有十裏霜紅,秋天的時候乘船而下賞花,河岸兩邊像是火燒著一般……”

中年人揮了揮手,打斷了男子的話語:“你我說的不是一回事,十裏霜紅那花花草草有什麽好看的。”

男子沒有再說話,中年人卻已經站起了身,身邊的侍從急忙為他披上了大衣,他也不再理會身邊的男子,徑直地下樓而去。

一位年少的侍從看著男子兀自發楞的樣子,忍不住嗤嗤地笑了起來,待男子朝他望來,才開始解釋:“十裏錦紅便是指南安城裏最大的風月之地,薔薇花海,便是指其中漫沙仙子的居室。”

男子拿起酒杯,笑道:“原來是個妓院……”

年少的侍從見他一身衣袍價值不菲,加上面目俊秀,氣態不凡,本以為是外來的世家公子哥,自己這一句話會引起他的興趣,然後便引個路帶他去那“十裏錦紅”,可是男子似乎並沒有興致,說了句話後就繼續慢慢地喝起了酒。

他想了想,搖了搖頭:“可不能那麽說,薔薇花海可真的有如人間仙境,漫沙仙子更是……”

侍從還待再說,可男子卻忽然擡頭望了一眼,侍從沒來由地心裏一寒,立刻閉了嘴,匆匆忙忙地走下去了。

酒樓裏那抱著琵琶的歌女輕聲唱著:

“胭脂雪,紅塵醉。雕花落紅幾多淚。

白發女,哭作弦。湮沒了一朝風漣。”

男子又飲了一杯,忽然一個人在他面前坐下了,那個人看著有些歲數了,拿著一個煙鬥,吸了一口又慢慢吐了出來,許久之後才說道:“這場雨來了,不知道短時間會不會停。”

“南安的雨季到了吧。”男子淡淡地說,並沒有對這個不速之客流露出不滿。

這不速之客是酒肆的老板,在南安城中一住就是幾十年了,最喜歡就是與這些遠道而來的異鄉客聊天,見那世家公子般的男子竟然搭了自己的話,心裏不由得有些欣喜:“對啊,畢竟煙雨朦朧,才是江南美景。公子第一次來南安。”

“很多年前曾經來過,和一個朋友。”男子答道。

老板望了一眼男子,問道:“公子今年貴庚?”

“二十有八了,當年來南安的時候,不過十七。”男子喝了一口酒。

“唉,公子,這可巧了。我來南安的時候也十七歲,原本以為只是路過的一個城市,可不巧在這城裏遇上了一個女子。不是我說,南安城的女子,真是纏人啊。這不,一纏,我就再也離不開了。”老板抽了一口煙。

男子笑了笑,沒有說話。

“公子你見識過南安城的姑娘嗎?”老板忽然湊過來,賊兮兮地問了一句。

男子點點頭:“認識的,剛剛我說的那位朋友,就是南安城的。”

“哦,你說的那朋友是女的啊。”老板眼神中流露出了幾分暧昧的笑意,“那她現在在哪?”

男子輕聲道:“已經死了。”

老板張大了嘴巴,不知道該往下說什麽了。男子忽然站了起來,放了一個銀錠在桌上,慢慢地往樓下走去。老板急忙跟了上去,但搓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麽,心裏懊惱自己多嘴說錯了話,勾起了別人的傷心事。

男子走出酒樓,撐開了手中那把隨身攜帶的油紙傘。

“是一把好傘啊。”老板讚道。

男子點點頭:“跟了我很多年了。”說完後,頭也不回地踏入了那雨簾之中。

老板嘆了一口氣,不由得生出了幾分遺憾,喊道:“公子,下次再來我店裏喝酒,我請你!”

男子沒有說話,慢慢地往前走著。

已經死了嗎?

這麽多年他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可是為什麽會有人給他帶話說她沒有死呢?

“霧朦朧,伊人遠山中。千山隔,隔不斷情思萬千。”有念著詩句的兒童從身邊跑過。

他想起了那一身紫色紗衣的女子和那個拿著巨大大刀的魁梧男子給他帶的話。

那位書齋之主不放心他們兩個人來暗河,於是便給了他們一個保障。屬於他的保障。

“小姐說,讓我們給蘇家主蘇暮雨一個消息。白鶴淮可能並沒有死。她還活在這個世上。這個消息,應該能換我們全身而退。”

他問:“你們小姐如何知道的?”

“小姐說,是一個叫作周木楠的人說的。”

那麽,周木楠是誰呢?

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事情發生在自己的眼前,卻還是想要相信那一絲虛無縹緲的希望。

於是,就算之後大家長並沒有用到那兩個人來驗證那個假的蕭楚河的身份。他也把這兩個人安頓在蘇家的客房中,安然無恙。

一直走到快到城門口的時候,蘇暮雨才終於停下了腳步,擡頭望著上方,城門上寫著潦草的“南安城”三個字。是當年的郡守蕭明禮酒醉之後提上的。

南安城,究竟是南部的安寧之城。

還是難以得安的城市呢。

蘇暮雨猛地擡頭,城門之前有一個人向他迎面走來。那個人穿著一身簡單樸素的白衣,很是年輕的一個讀書人的樣子。

他身邊有個書童為他撐著一把傘遮了風雨。而他則是緩步停下看向了蘇暮雨,目光溫和,不急不躁。

白衣人首先施禮溫雅:“在下南安新任郡守,齊秋明。”

“南安新任郡守?”蘇暮雨有些驚訝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讀書人。竟然已經做了官,更成了一地郡守了嗎?

白衣人輕輕一笑,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敢問閣下可是蘇暮雨蘇先生?在下受人所托請蘇先生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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