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時候李淩安就是年級裏人盡皆知的大人物, 流言真的不少，後來轉校，議論聲少了很多, 畢了業, 原本會被人逐漸遺忘，居然沒有消停下來, 還愈演愈烈了，現在, 幾乎大半個學校的學弟學妹都知道十三中有這麽一個大名鼎鼎放蕩不羈的學姐, 還有小霸王唐宋。

扯上有關生命的事, 都很受人們關註。像一中那樣的高中，學生承受不住學習壓力而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每年都會出一兩次，初中壓力還不大, 這種事情少之又少，李淩安因為早戀做出傷害自己，很容易就被人議論。

一個人傳，兩個人傳, 最後發展成七八九十，流言就傳開了。

這件事還是喬婕偶然聽說的，聽說之後唏噓了一陣, 初中的孩子，還是小小的年紀，為情所困，不免有些荒唐。這樣一來, 她對唐宋就有些失望了。

現在的孩子們思想過於早熟，他們都有些難以控制，如果真的想要早戀，大人再怎麽扼殺都沒用。

作為一個母親來說，她本身就不太喜歡維旎和唐宋走得太近，不過也沒有太過幹涉維旎的交友，維旎一向是個懂事心疼人的好孩子，從小到大中規中矩，聽話知事，她知道維旎不會做出什麽讓人擔心的事來。

“小旎。”喬婕輕聲說道。

“媽媽，我知道。”維旎打斷喬婕，聲音比平時高一些，語氣有些生硬堅定，“請別說了。”

她喜歡唐宋，這是沒法改變的事實，媽媽的話，聽了之後會內疚。

喬婕揉揉太陽穴，嘆了口氣。因為工作的原因，她的重心從來都沒放在女兒身上過，也沒有像別的母女一樣能夠和維旎做到親密地無話不談，還因為離婚的事，她覺得自己虧欠維旎很多，不希望用管教學生的方式管教維旎，害怕本來就很脆弱的母女感情變得如履薄冰。

“好了，你的事你自己決定吧。”

——

下課鈴一響，整個教學樓各種聲音都沸騰起來了。

高一十一班。

班長齊南站在講臺前，分配好了勞動任務之後，一拍手，表示解散，“好了，大家開始幹活吧。”

齊南模樣清秀，高高的個子，成績還好，很難跟小霸王的稱號聯系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遵守紀律學習成績優異的好學生，因為這，齊南在軍訓期間已經很受別人的關註了。

班裏的同學齊刷刷地站起來，拿起打掃工具，忙著去自己分配到的區域勞動，各司其職。

每周周一的下午都會有一節勞動課，全班學生會被分配打掃衛生的任務，說是勞動，其實就是一節變相的休息課，勞動二十分鐘就能完成，剩下的時間，學生能夠根據自己的意願，自由活動。

維旎從教室裏拖出自己的椅子，擺在樓道的窗戶下，洗幹凈了抹布之後慢吞吞地爬上椅子，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機械般地晃著胳膊，把玻璃上的汙漬擦掉。

集體打掃衛生，維旎每次都被分配到負責擦樓道裏的玻璃，跟幾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女生一起，其他人擦的快，負責的區域都完成了，只有維旎還在慢慢騰騰地勞動著。維旎因為個子太矮，最高處的那塊有些吃力。

擦到一半，有人敲敲維旎的玻璃，玻璃發出叩叩的聲響。

維旎一低頭，看見齊南站在下面，仰著頭，笑吟吟地望著她，微微啟唇，“下來，我幫你。”

維旎道謝，而後拒絕了齊南的好意，“不用了，很快就好了。”

“你個子太矮了，這麽擦檢查會不合格的。”

齊南二話不說把維旎拉了下來，拿過維旎的抹布，自己跳上椅子，很輕松擦到了玻璃的最頂端。

“謝謝了。”

維旎站在一側，不知道該做些什麽，齊南把她擦不到的地方擦幹凈，比她幹活還要仔細。

齊南幫了她的忙，以後一定要幫齊南的忙還回去。

維旎正想著，秦臻神出鬼沒地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小聲在維旎耳邊說道：“我去，齊南不會真的喜歡你吧。”

“嗯？”維旎有點兒發蒙。

秦臻哭喪著臉，真想給自己兩個巴掌，“完了完了，我就不該亂說話。”

“你說什麽了？”維旎還是稀裏糊塗，好奇地問。

知道秦臻是個烏鴉嘴，說什麽什麽成真。

“沒什麽……”

秦臻頹廢地耷拉下腦袋，怕維旎細問，神出鬼沒地來，來了不到一分鐘，急急忙忙地投胎似的跑了。不過是她周五見到齊南主動和維旎打招呼，自己天馬行空了一陣兒，後來唐宋過來找維旎，胡謅說齊南喜歡維旎，和維旎一起走了，想看看唐宋會不會吃醋，沒想到……

維旎覺得秦臻神神叨叨的不太正常。

“對，就是這樣的。”椅子上的齊南突然開口。

“什麽樣？”

“我喜歡你是真的啊。”齊南回答，語氣半真半假，更像是開玩笑的。

維旎懵懵懂懂，想都沒想，直接脫口而出，“我不喜歡你啊。”

真相了。

維旎說的直白，齊南尷尬了幾秒鐘。

然後齊南哈哈笑了，輕輕地從椅子上跳下來，在維旎面前站穩，比維旎高出了一個腦袋，看起來居高臨下，“你就不能拒絕的委婉一點兒？”

維旎反應過來後，突然有點愧疚。

“對、對不起。”

雖然拒絕是出於本能，但維旎的世界裏，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就算不直白地說出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啊。

道完歉，兩個人更尷尬了。

“嘖，有什麽對不起的。”

唐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維旎嚇了一跳，轉身發現唐宋不曉得什麽時候來了，正越走越近，開始結巴了，“唐、唐宋！”

維旎緊張地抓了抓衣服，好像被抓包的小媳婦，不敢與唐宋對視，偷偷地偶爾瞄一眼他的表情看他是不是生氣了。

唐宋走到兩人面前，大方地接受維旎的偷瞄，無視維旎身邊的齊南，捏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一側來，“笨死了。”

齊南的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兩人身上，見唐宋要拉著維旎走開，笑著攔住唐宋，躍躍欲試的樣子，“唐宋，我們打一架吧，早就想這麽做了。”

“沒興趣。”唐宋瞇著眼，那個拽的二五八萬的脾氣又上來了，冷哼一聲越過齊南，回過頭叫了一聲身後楞著的維旎，“笨蛋，還不走。”

某種酸酸的氣味有些濃郁。

維旎乖乖地跟著走了。

兩個人一起下樓，唐宋走在前邊，步子邁的大，維旎跟起來很艱難，都快成小跑了。

“你們班的勞動完成了？”維旎問。

“嗯。”唐宋不冷不熱地回答。

“唐宋，你、你現在是生氣了？”

除了生氣，她想不出更好的原因了。

問完，唐宋惡狠狠地瞥了維旎一眼，維旎心肝一顫，就覺得自己膽子真的太肥了。

唐宋心煩，不想搭理維旎。

兩人在樓梯轉角處遇到了兩個十三中認識的同學，唐宋心情不好，大爺似的根本沒有理，維旎打了招呼，然後邁著小步子蹭蹭地追上唐宋，耷拉著腦袋跟在他身後，像一條小尾巴。

不說話還不等她。

維旎嘆息。

唐宋太傲嬌了。

還得哄。

想到這兒，維旎嘴角彎了彎。

從前她暗戀唐宋，害怕唐宋知道會破壞兩人間的友情，後來知道唐宋也喜歡她，讓她欣喜若狂。

所以，在一個夕陽快要落山的周一傍晚，勞動課還沒結束，維旎想要發一次瘋，犯一次傻，對喜歡的人表白。

維旎從小就膽小怕事，好不容易才能鼓起一次勇氣，也許從今往後都沒有這麽勇敢的時候了。

勇敢地哄他一回。

維旎跟上唐宋的步子，突然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唐宋的袖子，唐宋停下了腳步，偏過頭看了看維旎。

“唐、唐宋……我喜歡你。”

說完，維旎笑意盈盈地對著唐宋笑，笑的傻氣流露，小虎牙露出來，就更傻了。

想問唐宋，開心麽？意外麽？

對於維旎的突然表白，唐宋明顯有些愕然，不過，很快就淡定了。

也不生氣了。

取而代之的是，拽上了天的神情。

有一種，我家養的大白菜終於懂事了的光榮感。

唐宋不在乎地輕哼，卻掩藏不住笑意，“早就知道了。”

“哦。”

唐宋這個反應，讓維旎有些垂頭喪氣。

唐宋拍拍維旎的腦袋，“被頹廢了，別人都在笑你呢。”

維旎這才發現，他和唐宋不知不覺間已經走到了二十四班門外，樓道裏還有幾個唐宋班裏的兄弟。

果然在笑她。

維旎突然害羞了，拉著唐宋跑出了好遠。

唐宋唇角的笑意漸深。

“他、他們為什麽要對我笑？”維旎問。

還笑的那麽古怪。

“之前他們說你個子小小的，傻傻的，雖然不是很漂亮，但好在還算可愛，問我，是不是覺得你很可愛才喜歡你的。”

唐宋這話說的讓人摸不著頭腦，維旎疑惑，“嗯？”

越想越像表白的話。

維旎心跳驟然加速，臉不自覺地就熱了起來，等著唐宋接著說，唐宋不說話了。

勾起了維旎的註意力，唐宋卻沒準備繼續往下說。

“走吧，笨蛋，回去了。”唐宋拉了拉維旎的袖子，很輕松地就把她往前一拎，拽到自己身前，讓她走在前面。

好想知道。

撩人撩到一半，真揪心。

維旎可憐巴巴的，深吸一口氣，往後退了兩步，湊到唐宋身邊，有些緊張地看著他，“那你怎麽答的？”

唐宋但笑不語。

不可愛也喜歡啊，不過，維旎那個小傻子一直都可愛，到老了也會很可愛啊。

唐宋捏了幾下維旎軟乎乎的小臉蛋，口是心非道：“又笨又醜的，我後悔了，能不能退貨啊。”

維旎都快哭了，唐宋的話真的太紮心了，捂著臉，小聲地、不太確定地問：“不能……真的？”

“真的。”唐宋肯定地回答。

唐宋笑了笑對著窗外的夕陽瞇起了眼睛。

真是傻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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