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放學，校門口嘰嘰喳喳的，都是往門外湧的學生。

學校大門三百米的地方，聚了一小撥人，大約有十個，有男有女，模樣還都很青澀。

周五放學很早，三個年級一起放，來來往往的學生多，很多人還急著回家，所以這一側聚集的一撥人沒能引起太大的註意，就算看到了，也是一眼就移開，誰也不想在大周五的惹是生非。

維旎就是這一小撥人的其中一個。

作為一個糾結的旁觀者。

維旎楞楞地看著面前的這一群人，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在五分鐘之前，李淩安帶來的男生在她面前把同年級的一個男生給打了。

下手不算重，但也不輕了。

維旎幾乎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

二十多分鐘前，她還在教室裏上最後一節自習課，班級前門被輕輕地“咯吱”一聲推開，李淩安站在門口，從班裏看了一眼，然後就看著第一桌的維旎。

教室裏的響動，維旎根本就沒什麽知覺。

維旎那時候正在算一道數學難題，剛有一些思路，把解題過程大致在草稿紙上畫了一遍，算出了結果，想把過程在卷子的相應位置寫出來，身邊的盛茂茂碰了她左臂一下，維旎驚嚇地顫了一下，渾身顫抖擡起頭，“茂、茂茂，什麽事？”

盛茂茂一指門口，維旎隨之看過去，就看到了李淩安。

維旎已經好幾天沒見過李淩安了，最近很多天，她都沒過來找唐宋了，一開始維旎還有些疑惑，後來兩個人在企鵝號上聊天，維旎才知道李淩安是被學校下處分了，回家反省幾天。

李淩安勾勾手指頭，對著維旎笑。

維旎不明所以，李淩安又用唇語叫了她一聲，她才意識到李淩安是要叫她出去。

維旎一直都是個好學生，自習課就本本分分地上自習，學習、看書，偶爾說個話都是大著膽子的，跟唐宋做同桌之後膽子稍微大了一點兒，自習課上還能回答唐宋幾句話。這會兒李淩安叫她逃課，維旎就猶豫了，不太敢在自習課上出教室。

萬一被老師逮到，送到她媽媽那裏，真的很嚇人。

李淩安見到維旎猶猶豫豫的，簡直太懦弱了，把教室門拉大，然後走了幾步，走到第一排，把維旎拉起來，聲音壓低，“沒事的，姐罩著你。”

就這樣，維旎莫名其妙地跟著來李淩安出了教室，又出了教學樓，找了一個犄角旮旯，看著她帶著一幫人——打架。

李淩安帶了七八個人，把一個男生從教學樓裏帶了出來，然後圍住。

那個同年級的男生，發型已經有些淩亂了，左半邊臉頰上有一個紅色的手掌印，一看見就是剛剛挨打了。

他嘴角歪著，對李淩安的行為很是不屑，卻因為寡不敵眾，沒辦法還手。

維旎覺得很對不起那個男生，心裏都快懊悔死了。

事情的起因還是在上周，晚上放學，維旎一個人回家，剛出校門就被一個男生攔住了，那個男生對她糾糾纏纏的，非要問她的班級姓名，維旎不肯說，一直悶著頭，被男生堵在墻上堵了好久，後來給李淩安看見了，男生直到李淩安是個不好惹的主，就沒再攔著維旎，自己走了。

那日見到李淩安的時候，維旎松了口氣。

今天李淩安說，是為她出氣的，態度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維旎受到了驚嚇。

她懦弱又膽小，連句勸說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抓住李淩安的袖口，小聲地說過“李、李淩安，這樣不、不好。”

李淩安不聽。

所以，現在眼前的情形，已經遠遠地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風吹的樹葉沙沙地響。

維旎的兩只耳朵嗡嗡作響。

唐宋和李揚過來的時候，這群人還在，圍著一個被欺負的男生，讓人無路可退，看來是還沒打算結束。

而維旎那個小傻子，站在一圈人之外，離了有五步遠，低著頭，雙手都快絞在一起了，隔了秒鐘擡一次頭，想勸阻卻又說不出話來。

這種場面，唐宋已經見過了無數次，這種規模的“打架”，只能算是小打小鬧，根本算不上群架的，那一群人裏，都是自己人，對方只有一個人，明顯就是李淩安在組織人欺負別人。

維旎這個小傻子，肯定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這種小架，就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唐宋不是來參與這次打架的。

至於後來怎麽收場，唐宋就管不著了，現在他只想把那個虎了吧唧的小傻子帶走，不讓她跟李淩安在一起鬼混而已。

打架這種事情，根本就不適合她，他也不希望她和李淩安走的太近，不過，她和李淩安，似乎已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產生了什麽革命感情似的，維旎那個小傻子竟然把李淩安當朋友。

“宋哥，你來找小嫂子啊？”其中一個男生打趣道。

“再亂叫，小心我揍你。”唐宋這句話聲音冷淡，帶著幾分威脅，聽著就讓人害怕。說話的時候，唐宋的目光沒有落到那個男生身上，而是落到了李淩安身上。

男生閉嘴了。

“小嫂子”三個字，仿佛這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大忌了，可實際上，就在幾個月之前，他們這樣叫的時候，李淩安默認，而唐宋則是懶得理他們，直到不久前，唐宋才不喜歡他們這麽叫李淩安的，並且因為這個開玩笑的稱呼，生過幾次氣。

李淩安渾身僵了一下，然後冷笑一下，沒說什麽。

唐宋瞥了維旎一眼，啟唇。

“走了。”

唐宋說完，酷酷地轉過身，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給他們拽上天的一個後腦勺，在一群人面前霸氣外露，簡直酷斃了。

“啊？”維旎驚訝地出了一聲，然後小步子地跟上唐宋，周圍沒有人阻攔她，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所有人都在看她。

走了幾分鐘，兩個人已經步出學校大門口，唐宋才緩慢地停下步子，然後正對著維旎，臉上雖然是拽拽的神情，但維旎看出來了其中的不愉快。

唐宋就在她面前定定地站著，環抱著雙臂，一雙眼睛落到她身上，吊兒郎當不覆存在，特別的嚴肅，讓維旎莫名的神經緊張。

維旎被唐宋這目光盯得渾身發毛，特別忐忑，忍不住就要把頭低下去，被唐宋一捏臉蛋，沒能低下去，目光跟他對視，維旎動了動嘴唇，聲音小心翼翼的，“我沒、沒打。”

唐宋輕輕地冷哼一聲，說了讓她離李淩安遠遠的，偏要不聽，真的以為李淩安善良無害嗎？自小叛逆長大的孩子，心眼不知道比她多了幾百倍。

維旎覺得光說一句不太夠，唐宋還是沒有理她，又加了一句：“李、李淩安也、也沒打。”

誰想說她了？

那個只會尋釁滋事的人，他才不想理會。

“你給我解釋清楚。”

“啊？”

維旎又把頭埋下了，好想縮進殼裏。

這事解釋不清楚了。

維旎磕磕巴巴地把這件事說了一遍，起承轉合都有些混亂，所以她敘述得很慢很亂，聽的唐宋都不耐煩了，沒等她說完，提起步子就走了。

維旎緊張地抓上書包肩帶，邁著小步子費力跟上。

唐宋今天是騎著他那輛騷氣的自行車來的，車沒上鎖，停在學校臨近的一個車棚裏，乍一看過去，就屬它最亮眼了。

維旎跟著唐宋走了過去，看著唐宋把自行車推出來，然後停在她面前，將車把交到她手中。

“你騎。”唐宋淡淡說道。

“我我我……不會。”維旎拒絕。

自行車這種東西，幾個月前她還是碰都不敢碰，光是被人載著就嚇沒了半條命，讓她騎車，簡直比登天還難。

“笨死了！”

這一句帶著怒意和嘲笑的話，維旎突然覺得豁然開朗，煩悶的情緒一掃而空。

那之前的事就算過去了吧。

“我教你啊。”唐宋懶懶說道。

維旎更驚嚇了。

一個小時之內，受到了一個又一個的驚嚇，還真的讓人驚心動魄。

最後還是唐宋騎的車。

唐宋瀟灑地登上腳踏板，車子一溜煙地往前走了，維旎小跑幾步跟上，然後熟練地跳上後座。維旎剛坐穩，抓著唐宋的上衣，就被唐宋一眼瞪了回來，改成抓住後座了。

樹葉輕搖，晚風呼呼的聲音把一切其他的聲音都覆蓋掉了。

維旎緊緊抓著自行車後座，安安靜靜地縮著頭，唐宋不說話，她也不說話，一時間兩人之間安靜極了。她覺得主動說話真的很艱難，都快咬斷了舌頭，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該如何跟唐宋搭話。

那就不說了吧。

只管低著頭做一個小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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