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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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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3 章

周夏問須叔剛才遇到了什麽情況。

須叔說:“直播被掐斷後,我查了下,原來地火之間的中繼衛星全部被關,那家夥恐怕要在外太空網絡被流放很久了。”

盡管周夏隱約猜到了原因,可還是不願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當局。

須叔點頭大笑:“

對,就是你想的,過河拆橋!

地球上的人懷疑那位火星新移民的初衷,害怕謊言被戳破,更害怕那不是謊言。

不過這一切,當他決定去做時,估計就預料到了。”

所以這才有了那句“永別”?

接下來,人們會裝作一切都是個宿醉。

不願回憶自己對造謠者的輕信,更不願意記起自己受蠱惑後的沈醉。

再接下來,不管媒體,還是官方發言人,都會不約而同地選擇沈默,假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謠言最初的始作俑者,大概率也不會受到懲罰。

周夏脫口道:“老師,他們傷害不了你吧?你都這麽博學了,這麽強大了!”

“強大嗎?”,須叔感慨地問:“

但僅憑一個人強大,又有什麽用呢?

就像個原始人,突然被灌輸了現代智識,難道還能一個人帶動整個社會飛躍發展?

不被當成異類給燒死就不錯嘍。”

沒有成功後的喜悅,也沒有臆想中的興高采烈。

須叔向他告別離開,遠去的身影像一匹孤獨的老馬,在夕陽下略顯滄桑。

直到周夏在車子裏醒來,仍感到有幾分悵然若失。

他剛坐起身,才發覺肚內空空如也,咕嚕咕嚕直叫。

腦袋還有些懵,好像在線下也剛經歷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歷險似的。

這時,車窗傳來輕輕的敲打,外面的人竟然是陸世風。

這人怎麽摸過來的?

周夏轉瞬就明白,肯定是手機上的定位。

他閃過諸多想法,並沒有立刻開門。

盡管時間很短,可這種遲疑還是被放大了,雙方都有感覺。

趁著氣氛還沒開始轉為尷尬,周夏連忙開門。

陸世風附身鉆進來說:“你膽子真大,停在這種偏僻地方,通風也不好。”

周夏瞥見他兩只胳膊上被咬了好多蚊子包,問:“等多久了?”

陸世風忙說:“就一會兒。”

周夏的手機此刻快沒電了,只能借那人的電話給家裏報個平安。

陸世風坐上駕駛位,問:“先回我那裏?”

周夏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和殷勤,也確鑿地明白在兩人間橫梗著某些疑惑,倘若不完全解開,恐怕很難完全回到過去的氛圍。

但現在並不是好時機。

於是他只能用困乏掩飾覆雜的心情,有氣無力地說:“我餓了,又困又累,眼都睜不開。”

“那你閉眼歇會,帶你吃飯去。”

怕他熬不住餓,陸世風開了沒幾分鐘,就把車停在一個路邊的簡陋餐館。

老板娘沒想到這麽早就有客人光臨,而且還開著輛黑漆漆的靈車,兩個人都人高馬大,看上去好像能吃掉一頭烤全羊的那種。

她怯怯地說:“待售的食材昨天被搶光了,我老公剛去買菜,現在店裏只有白粥和鹹菜。”

周夏嘟囔道:“我想吃炒菜。”

老板娘見他長得俊朗標致,說起話來睫毛撲閃,看上去十分委屈。

她頓時忘了害怕,忙道:“先坐下,阿姨給你們湊合著燒一頓,廚房還有些我們自己吃的菜,原先不賣!”

說完這個,她麻溜地擼起袖子,找出佐料和食材,又端來一個盤子說:“先吃點饅頭和腌蘿蔔墊墊。”

周夏心說自己在線上從來沒變出頓大餐改善生活,現在也只有蘿蔔吃。

他真是越吃越可憐自己,越吃越餓,吃得兩眼淚汪汪。

陸世風不明所以,以為是太辣了,連忙到冰櫃裏找冷飲,問:“你要喝哪種口味?”

哪知道周夏此刻根本聽不見不相幹的話,只顧盯著廚房咽口水。

那地方從外面看火光四射,濃煙滾滾,好像要爆炸了似的。

肉和菜被裹在火球中,傳出的香味直擊人靈魂。

等到老板娘把幾樣炒菜送上來,嚷嚷著餓的那位,早就呼呼大睡。

陸世風只能動手親自打包,老板娘又給他們多塞了份葷菜,說:“你是他哥吧?要勸他多吃點,男孩子太瘦沒力氣哎。”

周夏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時,發現金剛正歪著頭盯著自己。

這只貓頭鷹好像特別愛看人,他每次醒來,它十有八九都在行註目禮。

這些天吃喝雖然沒少它,但一直沒人陪,陸世風說金剛好像病了,翅膀常撲騰,腿發軟。

想到這裏,周夏連忙聯系麗莎咨詢,她說:“你把維生素D融在眼藥水瓶子裏滴給它,不過人家是猛禽,又不是貓貓狗狗,天天困在籠子裏會把它養廢的,不如趁現在它適應能力還強,試著放出來。”

周夏餵了它幾天藥,等它病癥一消失,就把它送到郊外的樹林,還在周圍留了很多肉。

他走的時候,金剛就站在地上看著人。

陸世風回家不見了鳥籠子,問:“怎麽把貓頭鷹送走了?”

“我想回學校繼續讀書,又不方便養在宿舍,”周夏說。

他自己也說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解釋。

陸世風楞了一下,問:“放我這裏不行嗎?”

“那怎麽能一直麻煩你呢?”周夏笑道,自己都覺得這話很虛偽。

陸世風把盛好的飯遞過來,並沒有臆想中的驚訝或者不滿,而是若無其事地問:“那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周夏接過碗,抿下嘴唇才說:“等盧映雪幫我約普朗特博士,見了面,我再向他提這個要求。”

他這天晚上都沒睡好,一個是擔心金剛,二來是在想自己挖的這個坑該怎麽去填。

第二天清晨,他幹脆起了個大早趕到郊外。

金剛還在附近溜達,肉都吃光了。

見到周夏後,它還飛過來讓他擼了很久的毛發。

他又留了一些肉。

第三天去看,肉沒了,金剛也不在。

他叫了幾聲,它才從石頭縫後面探出腦袋。

第四天,周夏找了很久,才發現它站到了一根樹枝上。

第五天就找不到它了,放的肉也沒再碰。

聽附近的山民說在後山懸崖上看到只貓頭鷹在飛,直覺告訴周夏這是金剛。

等他跑到懸崖邊放聲叫它的名字,半空中很快便響起了“咕咕、咕咕、咕咕”,在寂靜的山谷裏響亮而幽深。

這天晚上飯做好後,還沒端上桌,陸世風特意對他講:“我把量子計算機拿回家了。”

周夏記得當初他們爭執的一個緣由,就是計算機的下落。

他放下手裏的鍋,奇道:“你的麻煩解決了?”

陸世風笑道:“說不上是麻煩,就是想升級創世軟件的代碼,改變一些參數,可工作量太大,無從下手。不僅佩姬說太難,我找來的業界的老法師,也勸我不要動。”

“有那麽難?”周夏好奇地問。

佩姬插嘴道:“你知道程序員第一定律是什麽嗎?能跑的屎山代碼千萬不要動。”

周夏立刻就懂了。

老老周會修車,也會拼裝,他警告過孫子,說任何機械的工藝一旦運行穩定了,就不要亂動。

周夏當時還問:“如果必須要動呢?”

老爺子說一套工藝從開發上線到最終賺錢,必定經歷太多波折。

一份看似穩定的工藝,實際上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牽一發而動全身,裏面的風險和代價,誰也承受不起。

不管一臺機器,一套代碼,一個組織,一個國家,都是同樣的道理。

陸世風對他的理解表示讚同,點頭說:“當一個系統的覆雜度增加的時候,它的熵也會增加,這是宇宙規律。”

假如某些人非要強行降低這個覆雜系統的熵,不是做不到,但需要巨大的能量,也就是成本。

佩姬說:“很多程序員年輕時血氣方剛,覺得自己是天才,可以重構屎山。可大部分人都引發了屎崩,永遠埋在了幾千米高的屎山之下。極少數人在泥屎流的洗禮中活了下來,浴屎重生!”

周夏笑問:“那他們得到了想要的了嗎?”

他實在是太餓了,肚子開始咕嚕咕嚕叫。

佩姬道:“他們得到了屎山2.0,哎呀,你們誰聽餓了?真是個狠人。”

陸世風望著窗外,自言自語道:“不管多難,我都不會放棄。”

佩姬揶揄道:“明知山有屎,偏向屎山行!”

陸世風轉身,冷著臉關掉了電腦上的佩姬,對周夏道:“先吃飯,然後再繼續和你講我過去的經歷。”

周夏沒想到他會主動開口,有種石頭落地的輕松。

他又緊張又欣慰,道:“先說吧,待會再吃?”

陸世風見他想坐到沙發上,忙道:“邊吃邊講,你正襟危坐的架勢,我有點緊張。”

在周夏看來這樣最好,否則對方的態度越嚴肅,他越覺得要講的內容可能會難以承受。

只聽那人道:“

我的數學和編程,授業恩師就是楊朱,‘三劍客’之一。

他最初鉆研數學,認為數是宇宙萬物的本原,企圖用數來解釋一切。

後來他才對軟件以及芯片有了濃厚的興趣,很快就取得了建樹。

大約覺得我是可造之才,老師從小就教我數學和編程,還把他未竟的事業全部交給我。”

周夏小心翼翼地問:“你知道他的死因嗎?想為他報仇嗎?”

陸世風搖搖頭,道:“曾經很想,還到處找他的墳墓,甚至為此參加了廢墟探險。

後來偶然看到了老師留給我的一封信,是在他出事前就寫好的。”

周夏不由放下了手裏的碗筷,專心聽他敘述。

“他說自己出生在北半球的溫帶,每年秋天,家鄉都有很多候鳥為了過冬回南方。

最強壯的領路鳥通常都在前面,可高樓大廈太多,領路鳥看不到透明或反光的窗戶,也不知道這是屏障,結果就是一頭撞了上去。

老師說,有的事情並不遵循進化論裏的‘適者生存’。

恰恰相反,只有最強壯的鳥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撞到玻璃上死亡。

而他,就是那只飛得最快的鳥。

他讓我不要去總想著去打碎那塊窗玻璃,或者想著把高樓推倒,毫無意義。”

周夏問:“那他希望你去做什麽?”

陸世風笑道:“他讓我想辦法找到第四塊芯片。”

什麽,有四塊?周夏問。

陸世風點點頭,解釋道:“當初路詩客的實驗室,生產了四塊芯片,功能同樣強大,名字分別書‘子彈’、‘火箭’、‘地鐵’、‘毒藥’。

我要找的,就是‘毒藥’。”

這句話其實並沒有轉述完全,楊朱的後半句是:“一旦你的健康惡化,請務必將它據為己有,盡管它是地獄的邀請函,但更是你活下來的希望,天堂也將更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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