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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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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4章 第 34 章

秋雨纏綿, 一連下了好幾日。

溫檸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柄玉如意,通體瑩白細膩, 光潔勻透, 因為是暖玉制成的, 所以觸手生溫, 很是舒服。

這是她從東宮那間庫房裏找出來了,自從那日在太子殿下跟前表完忠心,溫檸覺得心頭大事驟然解決了,整個人愈發懶散起來。

陸景陽得空,她便去東宮;不得空,她便待在思鴻閣。

素心起先還勸她多走動走動,誰料剛勸完,就連綿下起了雨,已經快有小半個月沒放晴了。

這下溫檸便是想出去, 素心也不想放人, 姑娘雖說身體調養地不錯, 可夏日淋雨大病一場的事她還記得了,萬不能掉以輕心。

溫檸半托著腮朝窗外望:“也不知什麽時候能停。”

素心給她端了杯熱茶來, 也跟著看了一眼, 道:“至多再有個三五日便能放晴,不過這場秋雨之後,用不了多久就入冬了。”

兩人說著話,小桃從外頭進來。

她剛剛出宮了一趟, 走的時候還沒下雨呢, 結果剛出去不久便下大了。

她是去溫家舊宅的,看一眼祠堂上的瓦片有沒有破漏之處, 每年到這個時候,姑娘總有些不放心,去看一眼也安心。

小桃說完祠堂的事,又將個小包裹遞了過來。

溫檸眼睛一亮:“先生出新書了?”

小桃點頭:“奴婢特意去瞧了一眼,果然有最新的。”

溫檸口中的新書其實是個寫到一半的話本,她之前出宮偶然看到,買回來讀兩冊便欲罷不能,本來打算讓小桃把剩下的幾冊都尋來的,結果一打聽才知道,還沒有寫完呢。

話本講了個千金小姐的故事。

小姐是大門大戶的嫡女,很得寵愛,嬌生慣養到十六七歲的年紀,本來已經和同樣門第的世子訂下了婚事,卻在成婚前芳心暗許,喜歡上了從外地投奔借宿的遠房表兄。

這表兄若是個好人也就罷了,其實在家中已經娶親生子了,小姐若真動了心叫他哄去,只能做妾。

故事才講到千金小姐與遠房表兄的事被小姐父親撞破,原本只要這家老爺將此人趕出府去便行,可偏偏老爺也叫他說動了。

老爺就小姐這麽一個女兒,結發妻子又早已離世,若是能將女兒留在身邊,不失為一件好事。

溫檸看到結尾處,小姐被騙得信了表兄的鬼話,把自己的私房錢全拿了出來,打算助表兄幹出一番事業,也好向父親證明求娶的決心。

溫檸一把闔上了書頁,氣沖沖評論道:“無財無勢,連學識也平平,小姐究竟看中了他什麽!”

小桃天真爛漫,猜測道:“或許這表兄生得格外風流英俊,小姐喜歡他那張臉也說不定。”

溫檸無言,沈默了一陣。

她也喜歡模樣好的。

難怪前世大哥見她沖旁人笑一下也要念叨上一陣子,原來是怕她識人不清。

溫檸道:“可惜小姐沒有兄長,否則必定不會讓這表哥得逞。”

小桃點頭:“若是有兄長,老爺也不會動退親的心思。”

素心在一旁聽著自家姑娘和小桃閑話,忍不住往姑娘的婚姻大事上想,姑娘如今孤身一人,親朋長輩都不在了,婚事多半要皇上做主的。

今年入春,姑娘及笄,那會兒她還未想過這事,但秋狩時,她跟在姑娘身邊,親眼看見那些高門大戶的夫人同姑娘搭話。

或許今年還不急,可再過兩年呢。

皇上對姑娘看重不假,可婚約大事也不會由著姑娘任性的。

就連公主們的婚事也全憑皇上一句話罷了,入了夫家,日子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素心抽了個空,提醒姑娘早做打算。

溫檸聽完,很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一定留心。

不過她的婚事應當用不了魏臨帝做主,魏臨帝明年就去靈山修行了,怎麽還會顧及到她。

再者,她還記得太子殿下的那句公主的承諾呢。

不過她沒同素心說這些,怕嚇著素心。

秋雨停住後,京城仿佛一夜之間冷了下來。

溫檸只覺得今年的冬日來得格外氣勢洶洶,她晨起的點都比之前推遲了半個時辰。

陸煥頂著風來找她:“明玉,父皇說今年要去上京行宮!”

溫檸給他塞了一杯熱茶,問道:“何時說的?”

水太燙喝不了,陸煥捧著暖手:“昨兒晚上,母妃方才告訴我的,我立刻就來跟你說了。”

大概被風吹得實在太冷,他等不及,先齜牙咧嘴地喝了一口,這才將茶盞放下來:“等去行宮就不會這麽冷了,行宮還有湯泉,也不知早先的兩只孔雀還在不在。”

溫檸:“你之前去過?”

陸煥點頭:“早些年父皇還去了好幾回呢,不過後來嫌太遠不方便,所以就留在京城過冬了。”

上京行宮是魏臨帝做皇子時,先皇賞下的,魏臨帝繼位後,幾次修葺擴建,如今整個行宮的占地十分之大。

陸煥道:“明玉,咱們也一道去吧!”

說完,不等她說話,又道:“你不去也不行,父皇肯定會帶上你的。”

溫檸自然也是想去的,她前世就聽說過上京行宮。

她進東宮那兩年冬,魏臨帝都是在上京行宮過的,陸景陽身為太子,京城上京兩處跑,很是不便。

溫檸還記得那兩個冬日,對方時常後半夜才趕回來,第二天又早早起身處理國事朝政,若不是時常用參湯吊著,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她會知道這些,還是因為那時候記掛大哥,日日淺眠難安,一絲細微的動靜都能將她吵醒。

溫檸問道:“太子哥哥也去嗎?”

陸煥不確定,但他覺得要是說皇兄不去,明玉也可能不去,於是道:“皇兄肯定會去的。”

溫檸想了下,現在魏臨帝還沒有完全沈迷於修仙問道呢,國事也沒有完全交由太子處理,陸景陽應該還不用像之後兩年那樣來回奔波。

她問:“你知道什麽時候動身嗎?”

陸煥搖頭:“反正這幾日,宮中肯定有消息。”

他覺得明玉肯定會喜歡行宮,都想好了接下來兩三個月的玩樂項目了,他道:“到時候咱們住得近些,走動也方便。”

不像現在,他來一趟思鴻閣,被風吹的還沒緩過來呢。

溫檸驚訝:“可以自己選住處嗎?”

陸煥嗯了一聲:“原本應該有常住的院子,不過自從上回擴建之後,父皇一直沒去,就沒這回事了。”

他也記得不大清了,還是好幾年前的事,而且那會兒他年歲也不大,只記得住在行宮裏的那個冬天過得比往年舒服許多。

陸煥幾口將稍涼下來一點的茶水喝完,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兩日之後,魏臨帝果然下了旨。

動身時間定在半個月之後,等到了上京,京城這邊差不多就要徹底冷下來了。

福林抽空來了趟思鴻閣,給溫檸送了件兔皮大氅,整個大氅通體雪白且裏外皆看不出縫合的痕跡,仿若渾然天成。

福林是來傳話的:“皇上說您怕冷,留在京城怕是要凍著,要帶您一道去行宮呢,郡主早些準備起來才好。”

溫檸讓素心給他抓了吧金葉子,好奇道:“大家都去嗎?”

福林笑道:“哪能呢,只有皇上放在心尖上的人才有這份榮寵,郡主可是獨一份。”

溫檸自然不會天真到真的信了這獨一份的說法,但魏臨帝疼愛她也是事實,起碼只她知道的,就有皇子公主沒被帶去行宮。

她莞爾:“麻煩公公辛苦走一趟。”

半個月時間,足夠準備了,何況不用溫檸親自動手。

她去東宮找陸景陽,等了小半日才見到人,一見著就黏了過去:“皇上說要帶我去行宮,太子哥哥也會去嗎?”

陸景陽沒說去還是不去,先將溫檸拉開一些,他一身寒氣,免得凍到這金貴嬌慣的人,然後才問:“茵茵想要我去?”

溫檸點頭:“當然想,若是太子哥哥不去,我也不去了。”

她哄人的話張口便來。

結果,陸景陽動作一頓,真的問道:“茵茵當真不去?”

溫檸小臉垮了下來,纖眉半攏,不敢相信:“太子哥哥要留在京城?”

那她豈不是真要去不成了,一想到整個冬日都窩在思鴻閣,哪兒也去不了,溫檸忍不住小小地嘆了口氣。

陸景陽失笑,他逗完她這點小心思,眼見著她難過得快要哭出來了,這才道:“我遲幾日再過去,茵茵先行動身,等到了行宮,不要亂跑,出行也要帶上人。”

溫檸立刻警覺了起來:“太子哥哥不會又要把正青塞給我吧?”

陸景陽:“茵茵就這麽不喜歡他?”

溫檸點頭,半分猶豫也無。

陸景陽難得對自己的用人起了份疑心,準備待會兒便派人再查一遍正青的身世來歷,難不成茵茵以前在北疆見過他?

溫檸好不容易將人還回去,怎麽可能又讓人回來,堅決不松口:“反正我不要他跟著!”

“嗯,不讓正青跟著你。”

陸景陽道:“行宮占地大,亭臺樓閣一座挨著一座,中間大多都是小徑,下人又不及皇宮裏的多,萬一走岔了路,多一個人也好找回來。”

他交代地周全仔細,倒真的像是個操心妹妹的兄長了。

溫檸甚至恍惚了一下。

她飛快地點了點腦袋,保證自己絕對不亂跑,然後高高興興地表示她會想陸景陽的。

溫檸道:“太子哥哥一定要記得快些過去,我會著急的。”

寒月初九,正式啟程。

當天,溫檸起了個大早,直奔東宮,她本想同陸景陽道別時再叮囑一句,讓他快些去上京,誰料太子殿下根本不在東宮,比她起來的還要早。

溫檸問東宮的大宮女:“太子哥哥這些日子都這麽忙麽?”

對方道:“殿下今日有急事,走得匆忙,郡主可是有什麽話,奴婢代您轉述。”

“那你同太子哥哥說,讓他記得忙完就來上京。”

溫檸飛快交代了一句,就離開了。

畢竟行程匆忙,去上京行宮的路要比去靈山圍場還要遠一些,早起出發,一直到深夜才抵達山腳處。

上京行宮榜山而建,遠遠望過去,氣勢恢宏壯麗,猶如盤踞山林的蛟龍。

只是這上山的路更為緩慢,且寒氣逼人,似要往骨縫裏鉆。

溫檸早就犯困了,只是冷得睡不著,哈氣一個接一個的打,整個人昏昏欲睡。

素心看得心疼不已,替她掖了幾下大氅的領子,溫聲哄道:“姑娘再忍一忍,已經能見著門庭的影子了,至多再有一刻鐘便能到。”

溫檸點頭,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半刻鐘之後,馬車停下。

溫檸被扶著下來,她幾乎是半瞇著眼睛往裏走的,也不知道走去了哪兒,反正有宮人領路,等到了地方,匆匆洗漱收拾了下,倒頭便睡著了。

第二日早,溫檸才問了問自己住的地方。

其實早在來之前,行宮各處庭院住的是哪位主子就已經安排妥當了。

溫檸住的這處叫雲水間,離湯泉特別近,是魏臨帝特意指給她的,若是想泡湯只用略走幾步路就到了,十分方便。

到中午,眾人去陪魏臨帝用午膳。

溫檸這才發現來行宮的不止宮妃娘娘,也不止皇子公主,還有其他人。

例如一些世家的公子小姐,若是家中正好有得寵的或是地位高的娘娘,也可以來行宮小住上一段時日,算是魏臨帝特許的恩典,其中幾個她還有些眼熟,秋狩時曾在大帳裏見過。

那麽多人裏,溫檸一眼便看到了封玉荷,不用想也知對方是跟著皇後來的。

上回秋狩,陸景陽半點面子也沒給,這回皇後便直接將人帶到身邊來了,太子總要去請安,兩人撞見只是早晚的事。

溫檸思緒一閃而過,下一刻便把視線移走了。

她本打算找陸煥的,卻在對方身側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肅國公世子祁朝。

肅國公是德妃一母同胞的兄長,而德妃娘娘便是陸景陽和陸煥的母妃。

祁家幾代公侯,可惜子嗣不豐,到了肅國公這一代,嫡系就只有肅國公和德妃這一對兄妹,妹妹進了宮,哥哥在朝為官。

不過肅國公醉心山水,不喜朝政,只任了個閑散的官職,有了祁朝後,更是早早為祁朝請封了世子,辭官離京去了。

按理說,祁朝算得上是陸景陽正經的表弟,可惜兩人關系並不好。

溫檸前世和祁朝相熟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了,那會兒伯恩侯府剛出事,一應相關的人盡數被捉拿帶走,連大哥也沒能幸免。

她因為溫家後人的身份倒是沒有被關押,卻也孤立無援,求助無門。

她當時想進牢獄見侯爺夫人一面,送些衣物吃食進去,可沒有門路,塞再多的銀兩也無用。

就是在從牢獄回去的路上,她遇上祁朝的。

因為魂不守舍,一時沒註意,她險些被國公府的馬車撞上,正巧馬車裏坐的人是肅國公世子,對方問清緣由後,幫了她一回,讓她去獄中見了侯爺夫人。

溫檸很感激對方那時候的相助,只是後來一直沒能再見。

進東宮後,她才得知祁朝和太子關系不睦。

想到這兒,溫檸的視線往下落了點,朝祁朝的雙腿望了過去,她前世遇見祁朝的時候,對方已經不能正常行走了,出行在外只能坐著輪椅,雙腿之上永遠蓋著厚厚的毯子。

至於兩人關系不睦,也跟祁朝雙腿被廢的原因有關。

溫檸後來特意打聽過,只知道是一件意外,幾番巧合下才釀成了悲劇。

她記得事發的時間大約就在明年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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