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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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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黃鴨

哨聲響了三下,比賽正式開始了。

這個活動是為了響應世界杯舉辦的,但規模肯定不能和世界杯參賽規模相提並論。華盛頓州整個算在內還包含了隔壁俄勒岡州,也只湊齊了十六支業餘球隊。小組賽一過就只剩下八支了,柏楊他們今天踢的是第一場淘汰賽,輸了就直接出局,不會再有小組賽那樣翻盤的機會了。所以剛開始雙方都踢得非常小心,來來回回地倒球,場面有些乏味無聊。

僵持了二十多分鐘後,李言濤陣營開始策劃第一波攻勢了。

許嘉桐瞧見柏楊給守門員比了個手勢後,守門員大腳一開,球一下就過了中場,被隊友給搶到了,場面一下變得緊張刺激起來。

周圍好多人都站了起來,阮貞玉也拉著她和莎莎站了起來。

對門一下成了修羅場,烏泱泱一大片人都擠在那一小塊地方。輾轉騰挪間,球就像變魔術一樣,被人從包圍圈裏踢了出來。李言濤見勢狂奔過去,鯉魚跳龍門一般的姿勢用頭把球頂了出去,恰好落到了張孝晨的腳下,這下阮貞玉不淡定了。

“張孝晨沖啊,快沖!”

周圍人大多是本地人聽不懂中文,但都被這股氣勢感染了,一個個扯著嗓子造勢鼓勁。

張孝晨應該這輩子都沒跑這麽快過,都沒這麽靈活過,他帶著球連續過了三人,最後在磕磕絆絆中進了球。

一下子,現場氣氛都被點燃了。

阮貞玉高興地在不斷蹦蹦跳跳,嘴巴也在不停動:“這呆子平時看著弱不禁風的樣子,沒想到還有兩把刷子,深藏不露啊。”

不過賽程後半段就平淡得很了,一方在使勁茍,一方在玩命攻。最後藍白陣營以一比零最具有性價比的比分拿下了這場比賽,順利挺進半決賽。不過勝利也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張孝晨的眼鏡壯烈犧牲了。

去吃飯的路上,他都是一路被阮貞玉攙扶著去的。因為他近視七百度,沒了眼鏡人就跟瞎了沒什麽區別。

但他對成了‘盲人’這事好像沒有多傷感,一路上都在傻笑。

“你看到我進的那球了吧,嘿嘿,說實話我只用了不到三成的力氣,我……”

阮貞玉無語地掐了他一把。

“哎呦。”

“你不吹牛會死啊,臉紅得跟什麽似的,看著下一秒就要休克倒下了,你跟我說只用了三成力,騙鬼呢。”

周圍的人哄笑。

到了吃飯的地方,依舊是上次那家餐館。

許嘉桐本想找個機會把東西送給柏楊,心裏這包袱就算卸下了。可遲遲等不到機會,因為莎莎一直在他身旁。

“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嗎?”

“二十一。”

“我剛滿十八,今天夏天剛到的美國。你是在西雅圖讀書嗎?”

“我不是,我在舊金山那邊。”

“哪所啊?”

柏楊說了一所耳熟能詳的大學,莎莎立馬就驚嘆了一聲。

“我知道我聽過這所大學欸,不過它不是在波士頓嗎?我舅舅就在那邊,我弟弟剛過去。”

柏楊給自己和一旁的莎莎倒了水,慢條斯理地解釋:“兩所大學完全不一樣的,只是中文譯名撞了而已。”

莎莎臉一下就紅了,再次開口聲音都小了很多。

“抱歉我搞錯了,我不太懂這些。”

“沒事。”

坐在許嘉桐身旁的李言濤剛催完服務員上菜,轉過身正好聽到這段,想也沒想就開口替莎莎解圍。

“妹妹沒事,美國大學多,專業也多。我姥姥知道我讀的大學名字後,還問我是不是種田去了。你說的這兩學校我爸媽直到我申請學校的時候才弄清,他倆還是教育工作者,半個圈內人呢。”

李言濤這番話逗得莎莎咯咯大笑,柏楊也跟著笑了。

許嘉桐也想跟著笑,但發現自己怎麽也笑不出來,又不想破壞氛圍影響大家心情,最後只好很努力地擠出一個假笑來。雖然她看不見自己假笑的模樣,但她知道肯定很醜。

莎莎是個很健談的女孩,許嘉桐根本沒有辦法插話進去,只能一邊默默吃飯一邊偷聽她們的談話。

“那你學的是什麽呀?”

“主修數學,也會學一些其他課程。”

“譬如呢?”

“計算機,經濟相關的。”

“哇,你好厲害。我從小到大數理化就不好,看著數字就頭疼,到了初中就不行了……”

許嘉桐沒在聽下去,她看著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想著這時候走應該不會引人耳目。他們今天為了慶祝點了酒,桌上的酒味讓她聞著有點惡心不舒服,她想著去車裏等阮貞玉和莎莎比較好。

“你慢慢吃,我去趟洗手間。”

李言濤嘴裏嚼著一大塊肉,壓根沒嘴講話,只能點頭表示知道了。

遠離了喧鬧的人群,許嘉桐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素面朝天,隔近了看還能看到鼻翼兩端的痘印,以及因為長期在煙熏火燎環境下工作長的閉口。眼神無光,怎麽看都不像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看不到一絲朝氣。

而後她想到了莎莎。

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健談活潑,充滿活力,如果自己是個男性也會喜歡這樣的女生吧。

她任水龍頭裏的水流了很久才關,直到熄滅了心裏那團火苗之後才出來,準備去車裏面呆著。

可剛出洗手間就在拐角處碰見了她不想見的人。

柏楊正看著手機,聽到動靜看了過來立馬就把手機收起來了。

“我看你去了洗手間那麽長時間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等著,本來想著你再不出來就給你發消息的。”

有點不放心。

許嘉桐捕捉到這樣的字眼後,一時間五味雜陳。只不過她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縱使心裏已經翻江倒海,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她禮貌地笑著:“我沒事,玩手機玩久了點而已。”

柏楊就這麽看著她,也不說話。

許嘉桐受不了這樣的對視,直接撇過頭隔著花草看著阮貞玉吃飯的樣子。

“還有什麽事嗎?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你沒有什麽話跟我說嗎?”

許嘉桐有些疑惑地看著柏楊,他還是一派帶笑的溫和模樣。

“什麽?”

柏楊走近,許嘉桐才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

原來他喝酒了,看來他在說胡話。

等到兩人距離還不到一米的時候,柏楊停下來彎著腰很認真地盯著許嘉桐看。

只有在這麽近的時候,許嘉桐才看清楚柏楊眼睛的顏色,純純正正的黑色。

“你真的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我剛才看見你在不停地看我,我還以為你有什麽要說的。如果沒有的話,那就……”

“我……我有。”

柏楊直起身來,嘴角的弧度似乎大了幾分。

“什麽事?如果是關於轉賬還錢的事那就算了。”

果然他還記得,許嘉桐的臉一下就紅了。她壓根沒有太多和同齡男生說話的經驗,讀書時太忙,工作後沒有環境。

“不是,是……”

“嗯?”

許嘉桐擡頭對上他帶著慫恿意味的眼光,這才說出口。

“我想送你件禮物,和錢沒關系的,是我自己做的。我真的不喜歡欠人人情,這份禮物就當謝禮,請你這次一定要收下。”

許嘉桐說完後,她看到柏楊的臉更紅了,與此同時還在抿嘴,她知道他一定在偷笑。

“禮物在哪?我聽你的,我一定收,我這次不收就是王八蛋。”

“……”

許嘉桐帶他去了停車的地方,把東西從後備箱裏拿出來的時候,柏楊趕忙搭了把手。

“禮物看來很貴‘重’啊。”

他的一句揶揄讓許嘉桐心情放松了不少。

柏楊指了指用包裝精美的大盒子:“你介意我當面拆開禮物嗎?我有點太好奇了。”

許嘉桐搖了搖頭,她想看到他看到這份禮物時的真實反應。她知道以柏楊的教養,無論禮物他滿不滿意,他都會說好。

她在做這份禮物的時候也幻想過柏楊看到這份禮物時的反應,開心或者是不屑一顧,各種各樣的都有。但唯獨沒想到過此時的這種,怔楞在原地。

那只用拼成的潛水艇正註視著眼前這個一動不動呆呆的男人。t

下一秒,他就沖過去用力地抱住了驚嚇住了的女人。

柏楊身上的酒氣更重了,但這是許嘉桐活這麽久以來第一次不討厭酒味。

因為她聽見他說:“我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嘉桐。”

那個擁抱稍縱即逝,等許嘉桐回過神後,柏楊立馬低頭給她道歉。

“抱歉,我有點喝多了,剛才太興奮了,沒有事先征求你的同意,還請你原諒我的冒昧。”

他的態度太誠懇,許嘉桐看著他頭頂的發旋,怎麽也不忍心怪他。

但確實也是第一次被人抱,她自在不了,只能把頭扭過去結結巴巴地回應:“沒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許嘉桐久久等不來回應,一點點又把頭轉過來,就看見了柏楊亮閃閃的眸子。

他翻來覆去地觀賞著‘黃鴨潛水艇’,亮晶晶的眼睛此刻都輝映著明黃色的影子,像小孩子一樣天真。

那天分開後,他們微信就聊了起來。

剛開始只是圍繞著那份禮物開始聊,之後就變成了生活的分享以及思想的碰撞。

不過因為許嘉桐下班時間更晚,所以總是柏楊在等她的回覆。

周一晚上九點下班後,許嘉桐躺在床上看柏楊的消息。

柏楊:上個星期幫了經理一個小忙,今天就收到了他送的汽車模型。雖然他是個白人男性,你們人種不同性別不同,但我還是第一時間聯想到了你。

下面是他發過來的一張圖片。

許嘉桐只聽說過變形金剛,但沒看過這系列電影,更別提玩過了,這些對她而言太奢侈了。所以她只知道模型可能和變形金剛之類的有關,但具體什麽的她不知道。

沒法聊模型,只能聊別的。

她想了想,打了一行字:我家裏人是這麽教我的。

但‘家人’這兩個字打出來的時候,許更生和陳春鳳兩人的臉也浮現出來,她立時感到一陣不舒服,又把這行字刪了。

刪刪打打好多遍,最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不過她還是選擇性地隱去了好多細節,美化了不少。

許嘉桐:我讀小學的時候,有同學送了我一個帶密碼鎖的筆記本,我說了謝謝以後就接下了。後來他要求我做一件我辦不到的事,我沒答應,他就給別人說了一些不好的話。我爸爸要面子,這些壞話傳到他耳朵裏,他打了我一頓。再以後我就不敢隨便接受別人給的東西了。

末了,她怕話題顯得太嚴肅太沈重,立馬就補上一句。

許嘉桐:(吐舌頭表情),所以說一切都是一頓毒打演變過來的,估計你的經理也挨過一頓。

那邊沒有回覆,許嘉桐就去洗了個澡,回來就看見了柏楊的回應。

柏楊: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配上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確實是挺悲傷的,許嘉桐想,她真的盡力美化了不少。

送她筆記本的是個男同學,當時是以生日禮物為由頭送的,許嘉桐還想著等他之後生日的時候就攢錢也送一個和筆記本一樣貴重的禮物給他。誰知道送完禮物一個星期後他就要求許嘉桐做他女朋友,許嘉桐當然不幹,她提出把筆記本還給男生或者等過幾天攢夠錢後直接還現金,他都沒答應。許嘉桐以為他是不在乎了,過了幾天,關於許嘉桐的流言蜚語就傳出來了。

什麽愛貪小便宜,愛慕虛榮,傍大款,甚至還有女生在背後罵她婊子。小地方藏不住事,這些話很快傳到了許更生耳朵裏。他也不問緣由,也不想搞清來龍去脈,上來就是用皮帶抽許嘉桐。

愛面子的人才不會把親人當回事,他們只在乎自己的顏面。許更生是下死手打的,要不是陳春鳳打完麻將回來攔了一把,估計當場許嘉桐就過去了。後來她一個月沒去上學,躺在家裏的木板床上養傷。傷好後,她先是托人把筆記本還給了男同學,回頭給校長郵箱寫了一封匿名舉報信,舉報上學期男同學組織作弊的事。而後從許更生造的二層水泥房中搬了出去,和奶奶住在了茅草屋裏。

往事太過不堪,過去了那麽多年許嘉桐回憶起來都能嘗到苦澀的滋味。

過了幾分鐘,柏楊發過來一個視頻。

柏楊:剛聽他們說,有新的讚助商要入駐進來,估計比賽的資金會充裕很多,下周我們能吃頓好的慶祝餐了。

許嘉桐:慶祝?半決賽還沒踢呢。

柏楊發了個胖寶寶撅嘴的表情過來。

柏楊:我們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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