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王粲父親的報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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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王粲父親的報覆
她幫我把書放好，洗漱化妝。
我則去廚房做飯。
我的廚藝並不算好，但是簡單弄幾個菜還是可以的，比如炒個雞蛋，炒個菠菜豆角茄子什麽的。
我將飯菜擺在我的小桌子上，因為我一直一個人住，只備了一雙碗筷，於是把僅有的一雙碗筷給她用，我則拿著勺子和盤子吃飯。
她搖搖頭，不懂我這種生活。
“你這，生活真簡陋。”
“能用就行。”我給她夾菜，讓她趕緊吃飯不要廢話。
她夾起一塊雞蛋，左右旋轉審視。
“你不會天天吃素吧？”
這要不是董媛的話，我感覺我會直接把她趕出去。
她終於不再說話，將雞蛋放進嘴裏，滿足地嚼了嚼，末了扔了一句“鹽放多了。”
我晃動著勺子，靜靜地看著她，想著她要是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打上她的頭。
她又夾起一塊菠菜品嘗，搖了搖頭，說：“鹽也放多了。”
“多吃鹽對身體健康。”我看著手中的勺子，覺得自己有些許幼稚。
她露出一副誇張的表情，撇著嘴說：“老身活了幾百萬年，第一次聽到如此厚顏無恥的說法。”
她又夾起一塊土豆，露出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
“這個土豆，不怎麽熟。你知道嗎，真正的做的好吃的土豆，一定要入口即化，就算是不入口即化，也要入口軟糯，外焦……”
看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表演獨幕劇，下面有多少觀眾呢。
我急忙舀了一塊雞蛋，在她搖頭晃腦沈浸演講的時候遞到她嘴邊，嗔怪說：“熱飯都燙不住你的嘴，到底吃不吃了？”
她嘿嘿地笑了笑，張口吃了下去。
“生活就是需要我這種開心果調味劑，要不然的話，你這一人生活多無聊。”她眉飛色舞地與我講，“誒呀，陳煜，你，不會，現在還是單身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或許才是董媛的特色，她的表情讓我夢回家裏爺爺奶奶一臉關切卻讓我渾身不舒服的表情，年齡大了，該結婚了，再不結婚就只有別人挑剩下的了，同年齡的人都結婚了，孩子都打醬油了，二胎都生了。
現在爺爺奶奶真的是不挑不撿，給我選擇的對象，二婚的都有，有孩子的也有。
“馬上就不是了。”我打算就這麽含糊過去。
沒想到她卻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誒呀，有戲有戲，是什麽樣子的小哥哥，帥不帥？有照片嗎？”
我想起手機裏面那幾個相親男的t照片，拿出來挑出最帥的那個給她看。
我牢牢把持著手機，絕對不讓她有碰我手機的行為。
董媛倒是一下子湊近我，抓住我一直手臂讓手機更穩些，手去指照片。
“眼睛很大啊。看起來還蠻帥的，有幾成把握啊？”
我低頭，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誒，這個男生又是誰？”
我火速抽回來手機，果然，她輕輕一退出，相冊裏幾個男生的照片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裏。
“你這是同時和好幾個人？”她一臉壞笑，隨機又反應過來，“你這不會是相親吧？”
“嗯。”我低頭認真吃飯，有些心虛，“相親。”
她抿抿嘴，卻是沒有打趣我，反而附和我說：“是的，挺好的也，其實很多人都相親。就是別在相親網站上就行，聽說上面很多騙子。”
聽到她這句話，我大腦一片空白。
怪不得爺爺奶奶手能伸得這麽長給我找到相親對象呢，他們不會在相親網站上給我註冊了賬號吧？
“不會吧。”她看見我的樣子，小聲嘀咕了一句，急忙又找出另一句話來掩飾，“網站相親其實也挺好，就是跟你要錢你別給就不會被騙。總比什麽陌陌，soul好。那上面都是約的……”
“你別說了。”我打斷她，我已經不敢想象爺爺奶奶在什麽網站上註冊了什麽賬號了。
她不再說話，低頭沈默吃飯，許久之後又突然擡起頭來，說：“沒事，我不玩那些，都是聽網上的人說的，是我有偏見，不應該這麽想。”
“你應該好好吃飯。”我提醒她。
但是我猜她也能看得出來，我已經快抑制不住我的暴脾氣了。
“那祝你成功，成功把他搞到手。”
她兀自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話出來。
像是搞笑，又像是負氣，還有點像故意氣我。
奇怪的是，本來應該生氣的我此刻卻噗嗤一聲笑出來，飯灑了一桌子。
我笑得抑制不住，整個人躺在床上笑起來。
果然是董媛，只有董媛才說得出這種話來。
“你知不知道，你，你跟高中的時候還是一模一樣，就……”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的說話方式，永遠是勇往直前，不畏不懼，該說時候不說，該沈默永遠要說出那麽幾句話來畫龍點睛。
“切。”她拿來紙巾擦桌子，“才沒有，我比高中那陣強多了。就是在你面前而已。”
“我知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是我就想跟你多那麽幾句。越不投機，越想說。”
她露出一副有本事你打我的表情，也不嫌棄我噴得到處都是，洋洋自得地開始吃飯。
某種程度上，我和董媛如同隔著世仇，她就算有眼色有情商也不願意在我身上使，非要在我的雷區上反覆蹦跶之後再笑瞇瞇地樣子解釋，而我是就算沈默寡言也要用力找出那麽幾句不中聽的話撿來說。
吃完飯之後她很自覺地幫我洗碗，幹凈利落，手起手落之間把一小方寸的廚房收拾得幹幹凈凈。回到房間，她還受不了我的臟亂差，將袖子免起來就要給我來一個大掃除。
平時我走得早回得晚， 臟的衣服就都隨手丟在角落，東西拿起放下沒有什麽規律，東西左一堆，右一堆，本來就小的房間顯得更加逼仄。
她先是拿找來一塊布浸濕了水，將桌子架子什麽的好好地擦了擦，之後又用手指捏起我的臟衣服扔給我讓我去洗。
內衣什麽的她都幫我放在一個小盆子裏讓我自己手洗。
她忙碌起來樂在其中，很高興地指揮我幹這幹那。
“陳煜，把這個扔了。”
“陳煜，這個是不是掉色，待會兒單獨洗。”
“陳煜，衛生紙在哪裏？”
我在她的指揮下團團轉，倒是將家收拾得幹幹凈凈，亮堂寬敞了很多。
收拾完之後，她就要回家了。
我問她在哪裏上班，中午的時候能不能吃個飯什麽的。
“為什麽要找我吃飯？”
董媛總是有很多為什麽，問得我一楞一楞啞口無言。
“就，老同學很多年不見而已。”
“今天不是剛見了？”
她很單純地問，臉上絲毫沒有其他的想法。
我很難回答她，我僅僅就是想見她而已。
單純的，簡單的，想見她。
哪怕我們什麽也不說，哪怕我們面對面兩看相厭，哪怕尷尬地四目相對，我都只是想見她而已。
我在夢中曾經見過她千次萬次，直到她的五官在夢中愈發模糊，直到有一天徹底變成一張白紙。
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我忘記她了，可是那天看到王粲去世的新聞之後，我的腦海裏閃現的她的面孔是那樣的清晰，透過那白紙黑字，我好像看見了她。
她似乎感覺很奇怪，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把她公司的地址給我，讓我到時候中午在下面等她就好。
第二天我早早在公司樓下等她。
中午下班正是熱鬧的時候，男男女女結伴從樓中走出來，。
我穿著厚重的白色棉服，帶著毛線帽子，毛線圍巾，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麽雕塑。
冷風呼呼，我將嘴巴和鼻子埋在圍巾裏面，只露出兩雙眼睛看著湧出的人們。
在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之中突然出現一個紮眼的身影，一身灰撲撲的黑色羽絨服，寬大的褲子，花白的頭發，步履匆匆卻又擡頭看著面前的樓，同時低下頭看手機確認地址。
不同尋常的年紀和走路姿勢，我一眼便認出了那是誰。
王粲的父親怎麽來了？
他拉了拉自己的領子，低著頭就走進了大樓。
周圍喧鬧的男男女女的聲音在一瞬間化為空白，我耳邊想起王粲父親將我摔在地上的咚的聲音，那聲音從地表從來，同寒風一同侵襲了我的全身，同恐懼一同攫取了我。
我渾身麻木，動彈不得。
我拿起手機，給董媛打電話。
“王粲他爸來了。”
“什麽？來哪了？”
“你在幾樓，他找你去了。”
“十，十三。”
電話對面突然沒有了聲音，滴聲猝不及防的響起，直擊我的胸口。
電話界面跳回主頁面。
我想也沒想，下意識地沖進電梯裏，看著電梯緩慢上行的數字，甚至想沖上去手動調節。
剛到十三樓，還沒有進她的公司門口，就看見幾個女孩子站在門口竊竊私語。
看到我盯著她們，她們閉上嘴，晃晃悠悠地走向另一邊的電梯。
不好的預感陡然直沖上來。
我沖進公司，迷茫地左右亂轉，手機一邊給董媛打電話，一邊在鬧哄哄的格子間裏面找她。
鬧哄哄的格子間裏面充斥著電話聲音和說話的聲音，偶爾夾雜了幾聲不合時宜的嘈雜聲。
我尋著嘈雜的聲音走過去，亂哄哄和間歇的尖叫聲音刺進我的耳膜。
我甩起兩條腿就跑過去，果然現場已經亂作一團。
王粲父親碩大的身軀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大把濕淋淋的花束朝著身下的人砸過去。
周圍的女員工都圍成一團，不敢上去勸架。只有一個男員工上去拉架，可是他身形瘦弱，自己反而被王粲父親一巴掌推開來。
周圍一片慌亂，地上散落了白紙，圓珠筆，筆記本，椅子也側翻著躺在地上。
我環望四周，沒有東西順手可以用，我隨手抓起一本厚書沖進現場，用盡全身的力氣砸在王粲的父親身上。
杯水車薪。
他大吼一聲，轉身將我推倒。
我跌倒在地上，頭暈眼花，模糊中看見董媛狼狽不堪。
她半跪在地上，頭發如同野草，衣服領子被拉扯得不成樣子。
她僵硬地停在那裏，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哭泣。
我下意識地撲上去，想要用瘦弱的脊梁為她撐起一片天空。
王粲的父親發起瘋來，拳頭盡數落在我的身上，身下的董媛卻是遲鈍，癡傻，像是沒有反應的木頭。
她在發抖，這是她唯一的反應。
我閉著眼睛，只知道將她護在身下。不知道過了多久，保安終於把王粲的父親拉開。
年過半百的他在面臨保安的時候脆弱盡顯，枯黃的臉上全是眼淚和掙紮，臉上的皺紋將他整個人撕裂。
他跪在保安面前，衣服上濕淋淋的，幹棱的拳頭對著圍成一圈的人作揖，。
“是她害死了我女兒，害死了我女兒啊！”
我如同彈簧一樣從董媛身上跳起來，發狠吼道：“她沒有！不是她害死王粲的！明明是你閨女欺負她，明明是……”
可是沒有人理會我。
年過半百的男人的聲音更大，更滄桑，更能引起大家的同情。
我就算吼得嘶聲力竭也沒有什麽作用。
周圍人的臉上，有悲憤，有憎恨，有不關我事擾我清閑的不滿，也有可憐的同情，但是最多的是五彩斑斕的手機殼。
那其中，黑色而又明亮的鏡頭記錄著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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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不懂我這種生活。
“你這，生活真簡陋。”
“能用就行。”我給她夾菜，讓她趕緊吃飯不要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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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天天吃素吧？”
這要不是董媛的話，我感覺我會直接把她趕出去。
她終於不再說話，將雞蛋放進嘴裏，滿足地嚼了嚼，末了扔了一句“鹽放多了。”
我晃動著勺子，靜靜地看著她，想著她要是再多說一句話我就打上她的頭。
她又夾起一塊菠菜品嘗，搖了搖頭，說：“鹽也放多了。”
“多吃鹽對身體健康。”我看著手中的勺子，覺得自己有些許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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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夾起一塊土豆，露出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
“這個土豆，不怎麽熟。你知道嗎，真正的做的好吃的土豆，一定要入口即化，就算是不入口即化，也要入口軟糯，外焦……”
看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表演獨幕劇，下面有多少觀眾呢。
我急忙舀了一塊雞蛋，在她搖頭晃腦沈浸演講的時候遞到她嘴邊，嗔怪說：“熱飯都燙不住你的嘴，到底吃不吃了？”
她嘿嘿地笑了笑，張口吃了下去。
“生活就是需要我這種開心果調味劑，要不然的話，你這一人生活多無聊。”她眉飛色舞地與我講，“誒呀，陳煜，你，不會，現在還是單身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或許才是董媛的特色，她的表情讓我夢回家裏爺爺奶奶一臉關切卻讓我渾身不舒服的表情，年齡大了，該結婚了，再不結婚就只有別人挑剩下的了，同年齡的人都結婚了，孩子都打醬油了，二胎都生了。
現在爺爺奶奶真的是不挑不撿，給我選擇的對象，二婚的都有，有孩子的也有。
“馬上就不是了。”我打算就這麽含糊過去。
沒想到她卻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誒呀，有戲有戲，是什麽樣子的小哥哥，帥不帥？有照片嗎？”
我想起手機裏面那幾個相親男的t照片，拿出來挑出最帥的那個給她看。
我牢牢把持著手機，絕對不讓她有碰我手機的行為。
董媛倒是一下子湊近我，抓住我一直手臂讓手機更穩些，手去指照片。
“眼睛很大啊。看起來還蠻帥的，有幾成把握啊？”
我低頭，不想回答她的問題。
“誒，這個男生又是誰？”
我火速抽回來手機，果然，她輕輕一退出，相冊裏幾個男生的照片整整齊齊地擺在那裏。
“你這是同時和好幾個人？”她一臉壞笑，隨機又反應過來，“你這不會是相親吧？”
“嗯。”我低頭認真吃飯，有些心虛，“相親。”
她抿抿嘴，卻是沒有打趣我，反而附和我說：“是的，挺好的也，其實很多人都相親。就是別在相親網站上就行，聽說上面很多騙子。”
聽到她這句話，我大腦一片空白。
怪不得爺爺奶奶手能伸得這麽長給我找到相親對象呢，他們不會在相親網站上給我註冊了賬號吧？
“不會吧。”她看見我的樣子，小聲嘀咕了一句，急忙又找出另一句話來掩飾，“網站相親其實也挺好，就是跟你要錢你別給就不會被騙。總比什麽陌陌，soul好。那上面都是約的……”
“你別說了。”我打斷她，我已經不敢想象爺爺奶奶在什麽網站上註冊了什麽賬號了。
她不再說話，低頭沈默吃飯，許久之後又突然擡起頭來，說：“沒事，我不玩那些，都是聽網上的人說的，是我有偏見，不應該這麽想。”
“你應該好好吃飯。”我提醒她。
但是我猜她也能看得出來，我已經快抑制不住我的暴脾氣了。
“那祝你成功，成功把他搞到手。”
她兀自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句話出來。
像是搞笑，又像是負氣，還有點像故意氣我。
奇怪的是，本來應該生氣的我此刻卻噗嗤一聲笑出來，飯灑了一桌子。
我笑得抑制不住，整個人躺在床上笑起來。
果然是董媛，只有董媛才說得出這種話來。
“你知不知道，你，你跟高中的時候還是一模一樣，就……”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的說話方式，永遠是勇往直前，不畏不懼，該說時候不說，該沈默永遠要說出那麽幾句話來畫龍點睛。
“切。”她拿來紙巾擦桌子，“才沒有，我比高中那陣強多了。就是在你面前而已。”
“我知道話不投機半句多，可是我就想跟你多那麽幾句。越不投機，越想說。”
她露出一副有本事你打我的表情，也不嫌棄我噴得到處都是，洋洋自得地開始吃飯。
某種程度上，我和董媛如同隔著世仇，她就算有眼色有情商也不願意在我身上使，非要在我的雷區上反覆蹦跶之後再笑瞇瞇地樣子解釋，而我是就算沈默寡言也要用力找出那麽幾句不中聽的話撿來說。
吃完飯之後她很自覺地幫我洗碗，幹凈利落，手起手落之間把一小方寸的廚房收拾得幹幹凈凈。回到房間，她還受不了我的臟亂差，將袖子免起來就要給我來一個大掃除。
平時我走得早回得晚， 臟的衣服就都隨手丟在角落，東西拿起放下沒有什麽規律，東西左一堆，右一堆，本來就小的房間顯得更加逼仄。
她先是拿找來一塊布浸濕了水，將桌子架子什麽的好好地擦了擦，之後又用手指捏起我的臟衣服扔給我讓我去洗。
內衣什麽的她都幫我放在一個小盆子裏讓我自己手洗。
她忙碌起來樂在其中，很高興地指揮我幹這幹那。
“陳煜，把這個扔了。”
“陳煜，這個是不是掉色，待會兒單獨洗。”
“陳煜，衛生紙在哪裏？”
我在她的指揮下團團轉，倒是將家收拾得幹幹凈凈，亮堂寬敞了很多。
收拾完之後，她就要回家了。
我問她在哪裏上班，中午的時候能不能吃個飯什麽的。
“為什麽要找我吃飯？”
董媛總是有很多為什麽，問得我一楞一楞啞口無言。
“就，老同學很多年不見而已。”
“今天不是剛見了？”
她很單純地問，臉上絲毫沒有其他的想法。
我很難回答她，我僅僅就是想見她而已。
單純的，簡單的，想見她。
哪怕我們什麽也不說，哪怕我們面對面兩看相厭，哪怕尷尬地四目相對，我都只是想見她而已。
我在夢中曾經見過她千次萬次，直到她的五官在夢中愈發模糊，直到有一天徹底變成一張白紙。
那個時候我還以為我忘記她了，可是那天看到王粲去世的新聞之後，我的腦海裏閃現的她的面孔是那樣的清晰，透過那白紙黑字，我好像看見了她。
她似乎感覺很奇怪，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默默地把她公司的地址給我，讓我到時候中午在下面等她就好。
第二天我早早在公司樓下等她。
中午下班正是熱鬧的時候，男男女女結伴從樓中走出來，。
我穿著厚重的白色棉服，帶著毛線帽子，毛線圍巾，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什麽雕塑。
冷風呼呼，我將嘴巴和鼻子埋在圍巾裏面，只露出兩雙眼睛看著湧出的人們。
在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之中突然出現一個紮眼的身影，一身灰撲撲的黑色羽絨服，寬大的褲子，花白的頭發，步履匆匆卻又擡頭看著面前的樓，同時低下頭看手機確認地址。
不同尋常的年紀和走路姿勢，我一眼便認出了那是誰。
王粲的父親怎麽來了？
他拉了拉自己的領子，低著頭就走進了大樓。
周圍喧鬧的男男女女的聲音在一瞬間化為空白，我耳邊想起王粲父親將我摔在地上的咚的聲音，那聲音從地表從來，同寒風一同侵襲了我的全身，同恐懼一同攫取了我。
我渾身麻木，動彈不得。
我拿起手機，給董媛打電話。
“王粲他爸來了。”
“什麽？來哪了？”
“你在幾樓，他找你去了。”
“十，十三。”
電話對面突然沒有了聲音，滴聲猝不及防的響起，直擊我的胸口。
電話界面跳回主頁面。
我想也沒想，下意識地沖進電梯裏，看著電梯緩慢上行的數字，甚至想沖上去手動調節。
剛到十三樓，還沒有進她的公司門口，就看見幾個女孩子站在門口竊竊私語。
看到我盯著她們，她們閉上嘴，晃晃悠悠地走向另一邊的電梯。
不好的預感陡然直沖上來。
我沖進公司，迷茫地左右亂轉，手機一邊給董媛打電話，一邊在鬧哄哄的格子間裏面找她。
鬧哄哄的格子間裏面充斥著電話聲音和說話的聲音，偶爾夾雜了幾聲不合時宜的嘈雜聲。
我尋著嘈雜的聲音走過去，亂哄哄和間歇的尖叫聲音刺進我的耳膜。
我甩起兩條腿就跑過去，果然現場已經亂作一團。
王粲父親碩大的身軀蹲在地上，手中拿著一大把濕淋淋的花束朝著身下的人砸過去。
周圍的女員工都圍成一團，不敢上去勸架。只有一個男員工上去拉架，可是他身形瘦弱，自己反而被王粲父親一巴掌推開來。
周圍一片慌亂，地上散落了白紙，圓珠筆，筆記本，椅子也側翻著躺在地上。
我環望四周，沒有東西順手可以用，我隨手抓起一本厚書沖進現場，用盡全身的力氣砸在王粲的父親身上。
杯水車薪。
他大吼一聲，轉身將我推倒。
我跌倒在地上，頭暈眼花，模糊中看見董媛狼狽不堪。
她半跪在地上，頭發如同野草，衣服領子被拉扯得不成樣子。
她僵硬地停在那裏，不知道反抗也不知道哭泣。
我下意識地撲上去，想要用瘦弱的脊梁為她撐起一片天空。
王粲的父親發起瘋來，拳頭盡數落在我的身上，身下的董媛卻是遲鈍，癡傻，像是沒有反應的木頭。
她在發抖，這是她唯一的反應。
我閉著眼睛，只知道將她護在身下。不知道過了多久，保安終於把王粲的父親拉開。
年過半百的他在面臨保安的時候脆弱盡顯，枯黃的臉上全是眼淚和掙紮，臉上的皺紋將他整個人撕裂。
他跪在保安面前，衣服上濕淋淋的，幹棱的拳頭對著圍成一圈的人作揖，。
“是她害死了我女兒，害死了我女兒啊！”
我如同彈簧一樣從董媛身上跳起來，發狠吼道：“她沒有！不是她害死王粲的！明明是你閨女欺負她，明明是……”
可是沒有人理會我。
年過半百的男人的聲音更大，更滄桑，更能引起大家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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