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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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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話誰都會說,但能把漂亮話說的好像普遍法則,江煊是程夢真見過的第一人。——甚至隱隱約約動搖了她的本心。

要麽江煊真的能夠做到;要麽,他就是個高明到把自己都騙過去的欺詐師。

喜歡本就是個虛無縹緲的存在,夾雜其中的激情更是毋庸置疑的短期限定詞,他未免也太過自信。

“Raye,輪到你了。”

於是,她將手伸向打亂的大冒險,憑直覺緩緩拖出一張:“怎麽這麽快……我來看看。”

黑字顯露,沈默地昭示程夢真的壞運氣姍姍來遲。

“‘給最近你最討厭的人打一個電話,直到打通為止,要求時長不少於五分鐘。’……最近最討厭?”她擡起頭,不出意料看到眾人臉上微妙的表情。

程夢真仿佛沒有發覺一般,笑著調侃:“好有指向性的限定詞。”

偏偏他們還盡力抑制,生怕自己此刻的心中所想不會在臉上淋漓地體現。

這股異口同聲的體貼、憂心,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憐憫,都讓程夢真的表情僵硬在臉上,就像一張憔悴的人皮面具。

身處其中,江煊同樣不能免俗。

兩眉下壓,像驟然跌落的雙槳,眼眸則是憂愁的秋水,含著苦澀的落葉將乘舟之人用以傍身的物件輕輕地托起。

也就是在此刻,程夢真終於切身地明白,那個夜晚他的欲言又止意味何在。他的確占據了一個尷尬的位置,只能委婉地提醒;然而,他更痛心的是她不知道,被蒙在鼓裏。

於是,在他們看來,在他看來,她受盡欺負卻不自知,對真相後知後覺,更加可憐。

“那我撥嘍?誰來給我計時?”

孟穎初主動攬活,說:“我來吧。”

彼時,程夢真已經想好了人選。

“這個就不要競爭上崗了吧?”她碰了碰陳詩如的肩膀,在好友的耳邊輕聲,“我知道,你肯定會幫我作弊。”

“一通電話而已,不用這樣。”

“嘟——”

“嘟——”

甫一接通,程夢真立馬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按下免提:“餵?”

從電話另一頭探入的是白銀騎士主唱的聲音,“可以啊程夢真,我還以為你沒存我的電話呢。怎麽,想好加入白銀騎士了?”

陳峻帆震驚:“什——”

“放你的屁,這事你提都沒跟我提過,別在這兒瞎起哄。”

程夢真立馬打斷,“我沒存。你那紙條我就瞟了一眼,數字就賤賤地跳進我腦袋裏面了。跟你一樣。”

他什麽時候遞的紙條?江煊眼睛微瞇。

不應該。

白朔輕哼,往大平層的軟沙發上一靠,倒有幾分初見時的冷艷氣質:“謝謝誇獎。”

他知道程夢真不會無故打來,剛才也是故意一激,“你外放了,對吧?我猜Remedy的人都在那頭。你們在玩什麽游戲?”

“真心話大冒險。”程夢真也不和他藏著掖著,“我選了大冒險。”

白朔頗感興味:“什麽內容?打電話給你最近有好感的異性?”

“是最近最討厭的人。”程夢真誠懇道,“打滿五分鐘。”

他笑得仰倒在沙發上,笑聲低沈的同時極富磁性,能把人聽臉紅。

“我就知道。”拿來唱歌的嗓子被白朔用來百轉千回地釋放男性魅力,“Raye,你要是肯主動來找我,一定不是因為好事。”

程夢真滿臉的嫌棄:“好好說話,雄激素管理一下,別在這裏惡心人。”

她很清楚,白朔想跟她拍拖。雖然不知道是認真還是玩玩而已,但對程夢真來說沒有區別。

更何況,程夢真對這種小伎倆是在再熟悉不過。她好歹也是玩樂隊的,有才華,長得也不差,見縫插針示好的人可不少。

“你把電話給你那男朋友。顧思伍要還是個男人,這五分鐘就該他替你承擔。”不知道是否是有意為之,白朔話語間頓了頓,聊起另一個無關人士,“或者,他要是不在,你把手機給那天那個帥哥。”

程夢真很不滿:“拜托,你好歹把人家名字記住吧?人家姓江。你是故意的還是故意不小心?”

“我來吧。萬一他掛斷還要重新計時,我不想你喝酒。”

溫潤的音色鉆進耳廓,引得白朔很不爽地舌頭頂向上顎。

靠,Remedy怎麽要什麽有什麽,一個兩個都能唱點。

什麽叫“我不想讓你喝酒”,他這麽想,她難道就該聽嗎?

“……哦。”

然而程夢真的反骨只持續了幾秒鐘,剛好夠她在腦海中氣勢洶洶地用問句反抗,然後灰溜溜地把手機遞給江煊。

畢竟,程夢真手機裏最大的秘密可能就是她創作的短樂章——這可是商業機密——其次是她自己哼唱的片段。

“你們還計時?這是在欺負Raye啊。”

江煊溫柔開口:“這是Remedy的玩法,跟白銀騎士有關系嗎?我覺得沒有。”

好、好強的攻擊性……

不知為何,程夢真只詫異了幾秒,並沒有覺得十分震驚。

“至於說的這麽絕?我跟Raye自從Hidden Star比賽以來也算半個朋友,四舍五入不就是Remedy和SK有關系。”

即便是面對Remedy吉他手的正牌男朋友,白朔的勝負欲都沒有現在強,“我們還有個成敗cp呢,什麽歡喜冤家和雙強,tag打得我眼花繚亂。”

江煊冷靜回答:“看過。不太搭。”

簡短五個字,其中蘊含的能量足以讓白朔無語凝噎。

至於程夢真,沙錘充當應援棒握在手中,在空中幾乎揮出殘影。

什麽動靜,他們幾個難道是在KTV看他笑話?“……你說不搭就不搭?我倆炒cp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呢。”江煊的腔調和不走尋常路的內容,均讓自認為心智在職場歷練成長的白朔深深地感覺到被冒犯。

而他自始至終心平氣和:“我在舞臺下面見證Remedy兩次贏白銀騎士,以及決賽的時候被限制在評論區發言。”

“……”

“對了Raye,我還沒問你跟顧思伍最近什麽情況呢。”

說不過他,白朔隔空對程夢真喊話,“上次我就覺得奇怪,那姓顧的不會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吧?”

江煊皺眉。

這是極其沒有風度的手段。

“對啊,他在外面拈花惹草沒跟我商量。”程夢真從他的掌心抽回手機,輕巧地回答,“那就只能斷嘍。畢竟我沒那麽能忍。”

白朔笑了,要和她調情:“要不要我來假扮你的現任跟他對峙?Raye,我不介意被你利用一下。”

“好啊,利用完再賣個好價錢。我記得你女友粉挺多,要是不給你消費了怎麽辦?”

她不緊不慢,還有空對著面前的好朋友們wink:“SK從Hidden Star出來以後都能打造成口碑樂隊了,這麽短的時間賺不少,其他公司應該挺眼紅的吧?到時候回踩,越扒越有……”

自從和Belief簽約,白朔確實很飄。紅氣實在養人,就連他那副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冷都男面孔都能融化,變成八面玲瓏的滾圈新銳。

更何況,和隊友相比,他的“飄”在滾圈內可謂是相當規矩。如今程夢真這一棍打下來,不僅讓白朔清醒,而且讓他想起自己能惹事的隊友。

金錢將他們捆綁得很深,想分分不開,也不會分開。幾個人沒有深入的共鳴,有錢拿就在一起,錢拿完就各玩各的,分得很清。

然後白朔發現,即便關系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最看重集體的依舊只有他。

那幾個浪起來完全不管白銀騎士的死活。

但隊友是自己選擇的,前程亦是。就算看在前途的份上,白朔有所收斂:“不扮就不扮。朋友聊天錄什麽音,別這麽見外。”

“我要是見外,現在就賣你。”程夢真笑得老實巴交,滿足他想要暧昧互動的願望,“上次被我坑還沒學乖呢。你住哪裏啊?想參觀。”

“我們可以相互留有一定的隱私……”

結果程夢真忽然提高音量:“哎呀——我朋友當了大明星!好想參觀一下大明星的家——”

沒有回音,屏幕顯示通話已經掛斷。

手機被她瀟灑地甩在沙發上。緊接著,程夢真往手機旁邊一躺,仰臉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說什麽‘隱私’……不是,這個真的……太好笑了……誰要跟他交朋友……”

程夢真的意志從來沒有如此的清晰:這是她今天抽到的最好的牌。

笑完,KTV內一下子安靜下來。不過不出五秒,所有人有條不紊地繼續,好像對接下來的游戲很投入。

江煊負責換歌,悠閑輕緩的旋律仿佛能讓人嗅到研磨咖啡豆的香味。

“困的話,我去問問有沒有毯子。”

然後,他在程夢真旁邊坐下,頭微垂,五官從未有過的清晰,像博物館裏嘆息的雕像,能讓人情不自禁生出上手觸碰的欲|望。“……這裏有點太涼快了,你會著涼。”

在欲|望化作不知覺的行動以前,程夢真壓住了自己的手。左手壓住右手,像一個散落在身側的秋千。而她的視線越過大臂,沒有再去看他。

“江煊,他是不是羨慕我們。”

她很少直呼他的全名,就連姓氏都很少沾染。從前是次序鮮明的“學長”,後來是帶有調侃和親近意味的“大佬”——程夢真對她的朋友都很親近,所以也無所謂失落。

所以現在,就連全名都顯得不同。

“白朔羨慕Remedy。就算沒有金錢維系,也能生生不息。”不用江煊問,程夢真便坐起身,自顧自道,“我們相互認可,組建樂隊也只是因為喜歡在一起玩音樂而已。”

越想越明白,她興奮地轉過頭:“大佬,是這樣吧?肯定是這樣。”

“對。”江煊變的只知道附和。

程夢真摸了摸下巴:“但他說要裝成我男朋友,這個應該不是因為羨慕。”

她知道。既然理所當然受歡迎,領略別人的好意同樣不難。“因為什麽?”江煊詢問。

“看來是我的魅力把他變成了神經病。”程夢真嘆口氣,“我真是個罪惡的女人。”

……

第二天,她從宿舍的床上醒來,頭很痛,還有點精神恍惚。

程夢真心想,不應該啊,她昨晚可是全程做乖寶寶。以往只有爸爸媽媽在的時候她才會止步於小酌,昨天卻自律到一滴都沒進嘴。

她對酒的愛好根植於隔代遺傳。程夢真的爺爺奶奶都很會喝酒,身體還倍兒棒。更何況程夢真自己能做到心中有數,會定期禁酒,並且從不落下周期性的身體檢查。

按理說,誰敢管程夢真管到一點都不讓碰酒杯,她肯定翻臉。

但到最後,程夢真都沒有生一點氣。

可是,她好像睡懵了。

手機屏幕在手邊亮起,顯示現在是一點二十八分。程夢真一連翹了大半天的課。

下午兩點開始上課。在棺材板裏小憩片刻,楚玫已然收拾好書包,準備苦哈哈地趕下半場。

“你真能睡啊。”楚玫的話微微發酸,“昨天玩得挺開心吧?晚上還說夢話,字正腔圓的,我都以為你醒了。”

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好友的大名,沒有得到回應,只有滿足的呼吸聲。

一想到他們在外面快活,因為科研任務輾轉難眠的楚玫簡直要在被窩裏掉小珍珠。

程夢真摸了一下後腦勺,有點呆:“……我說了什麽夢話?”

“蠻神奇的,說什麽‘我不能變’。”楚玫略一思索,“你們是不是去玩劇本殺了?夢裏都在角色扮演。”

坐在宿舍的棺材板上,程夢真猛地拍了一下鐵欄桿:她想起來了。

她不應該想起來。

明明……好不容易才忘記。

“Raye。”

“嗯?怎麽了?”

青年站在黑暗之中,好像漫漫長夜中最濃重的一筆、那一處靜靜沸騰著的泉眼。他說:“變給我看吧。”

“什麽?”程夢真根本沒有反應過來。

他笑著,包容她的健忘。

“Raye,我的意思是——把我變成神經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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