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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不成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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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不成朋友

在Maria's Kiss演出對Remedy來說是一種放松的方式,也是他們更習慣的載體——和喜歡他們音樂的顧客在一起。

遇到同樣參加Hidden Star的樂隊,不管是來打探總決賽曲目和風格,還是單純被連續兩次“眾籌”出第一名的音樂吸引,程夢真都願意招待。

至少這兩種選擇都情有可原,坦坦蕩蕩,比起闖進人家裏偷東西的行為文明很多。

那天以後,白朔再也沒有來過。程夢真估摸著他在閉關憋大招。

但至少現在,程夢真並不好奇。白銀騎士的大招跟她沒有關系,決賽時分自會揭曉。

在比賽開始前,她還得把材料肝出來,爭取減少被小組長打回的次數。

在“小組長”江煊細致到變態的輔導中,程夢真第二次上交就能通過檢驗,還把ppt一同做完了。

|JX:不用再改了,最終版本就用這個,辛苦[抱拳]

|JX:省賽的安排不太湊巧,到時候學妹自行安排時間,就不用去S城參加答辯了[咖啡]

一旦落實在成形的媒介上,江煊的措辭變的更加謹慎冷靜。盡管用了各種emoji後綴,但撲面而來的公式化氣息使得他的電子形象更加老成,少了幾分現實的隨和感。

程夢真並沒有多想,自然更不可能產生對這種冷漠的控訴心理。很多人都這樣,線上很難體現真實性格,她也從不愛依據網絡上的對白斷人。

|Raye:好的

|Raye:祝答辯順利[比耶]

手機熄屏,程夢真推開門,進行賽前最後一次練習。

“沒給我帶?”

程夢真“嘎嘣”一聲咬壞蘋果味硬糖,接過酒杯時對男友的輕吻習以為常:“對,沒給你帶。”

顧思伍笑,半開玩笑:“你怎麽這樣啊。”

……

轉眼到了總決賽當天。

昨日楚玫就給程夢真發信息,說她已經輔助答辯結束,正在S城邊玩邊考慮帶什麽伴手禮回來。楚玫還說,要是他們能進國賽,肯定有她現場超常發揮、慷慨陳詞的一份力。

彼時程夢真躺在酒店標間。陳詩如在浴室洗澡,她在床上回消息,好像個三心二意、見縫插針出軌的渣男。

|Raye:也有我的一份[玫瑰][抱拳]

|Raye:明天就是決賽,比完就告訴你名次,讓你回來的時候好好上路[齜牙]

|Rose Chu:那就狠狠接我的牛馬同事英勇奪冠!三連冠![大拇指]

程夢真側躺著,一只手撐住臉無奈地笑。

三連冠可不是這麽用的。

陳詩如拿著幹毛巾出來,往床邊一坐:“給誰發信息呢,這麽高興?”

順手拿過毛巾替她擦拭,程夢真回答:“一個祝我們三連冠的好同志。”

現在,八支樂隊各自奢侈地占據一個貴賓休息室。屏幕上轉播的舞臺和前兩場小試牛刀大不同,動用了著名設計師裝點現場。

“今晚,Hidden Star將迎來大決戰——”

臺下的歡呼聲震耳欲聾。鏡頭給到觀眾,程夢真第一次發現有粉絲拿著疑似為Remedy加油的應援物,稀奇地拉了拉陳詩如的手讓她看。

陳詩如附耳:“說不定財主就在裏面哦,你說會不會就是他組織的?”

程夢真想了想,低聲回答:“還真有這個可能。”

決賽禁止“無關人士”進入為每個樂隊量身定制的休息室——雖然程夢真不太理解為什麽Remedy會跟醫療元素掛鉤,導致他們休息的地方像個很不嚴肅的角色扮演套房,但顧思伍必須得離開,回到物理距離上更遙遠,對程夢真來說卻很近的地方:觀眾席。

他們最初的關系就是表演者和觀看者,直到因為線下鬥毆相互欣賞。

她挑眉:“也算回歸初心了。”

就算不在,那又怎樣呢?這場程夢真一定要比,而且要比得漂亮。

演出本身漂亮不漂亮,他們完全可以把握得了;至於結果漂亮不漂亮,不在程夢真考慮的範圍內。

“下面歡迎Hidden Star決賽的邀請嘉賓!”

主持人用激昂的語調介紹:“首先是——月光左輪,藏龍!”

泡面頭、戴月亮形狀眼鏡的是月光左輪的主唱,三十五歲上下,鏡頭收納了他緩緩站起身的全過程。只見他右掌放在胸前,對主持人和觀眾席做個倍感榮幸的手勢。

然後,喊出狂放不羈的標志性話語:“MY PLEASURE(我的榮幸)!”

程夢真體面地鼓起掌。

月光左輪的這位私生活混亂可不是小眾新聞,還有睡粉的前科。

“鐵柵欄樂隊,盛輝榮!”

程夢真聽過鐵柵欄的作品,不是走的偶像派路子,但成員確實長得很偶像派。

聽說盛輝榮美名其曰“圈外人”的女朋友其實是是粉絲。程夢真無意識鼓了一下臉,繼續體面微笑,一副“前輩好棒棒”的樣子鼓掌。

真是黑料大集合。

“最後一位——”

“發條人生,Happy!”

看到李樂的那一瞬間,程夢真發現自己終於能夠真心實意笑出來,哪怕她的出現意味著Remedy將錯過來自評委的一百票。

她們的吉他solo對決不是秘密,可以說去掉發條人生的前綴,李樂實際上才是Remedy的第一舉薦人。

所以,依照程夢真的猜測,李樂會避嫌。

這套邏輯很自然,也能給其他樂隊機會。

跳過冗長的招商位介紹,總決賽也正式拉開序幕。

“首先請各隊派遣一位成員,到我們的抽簽室獲取出場位次……”

主持人還沒說完,程夢真就覺得自己的腰被輕輕搗了一下。

偏過頭,正是一臉清白的陳詩如。

然後,背上傳來各種物件的質感:唇膏、梳子、空瓶蓋。程夢真轉頭,三個大男人裝作無事發生,把東西攥進手看向別處。

作為板上釘釘的派遣人員,程夢真罵罵咧咧站起身:“我要是抽到Number One,你們幾個別怨我。”

出門沒多遠,程夢真和白朔很不巧地狹路相逢。白朔回憶起不太好的前塵,一張酷哥臉難得露怯。

瞧見他不舒服,程夢真立馬樂了。看來今天這個成敗cp她非賣不可——隨即上前兩步,好像跟他關系很不錯:

“Hello,你也來抽簽?”

鏡頭十分給力地面向這對比賽以外的熱門產品。

白朔強作鎮定,倒也跟平常裝13的時候差不多:“對。”

“我手氣一向不太好。唉。”程夢真走在他旁邊,覺得兩人的cp名應該改名叫缺德,“但是隊裏其他人都推我,人緣好真沒辦法。少數服從多數嘍?”

“嗯。”

一個活潑多話,一個冷酷少語,再加一個雙強tag,能把屏幕以外的“成敗女孩”萌得嗷嗷叫。

除了音樂和比賽本身,很多衍生產物也是賺錢的利器。

這一場景後來被剪進決賽特輯。

程夢真跟同樣來抽簽的桃子擁抱,這樣的場景就不會被剪進正片。

“準備抽個什麽數?”

程夢真對她wink一下,反問回去:“姐姐準備抽個幾回去?”

就像因為排隊百無聊賴的小學生,兩人就這樣問過來問過去,直到程夢真把手伸進了紙箱。

一個碩大的“2”被展現在鏡頭下。

年輕的吉他手一下子有如霜打過的茄子,展示過後懊惱地團成一團。

“總有人要當二貨。”

桃子忍笑,邊摸邊打趣:“所以,為什麽是你?”

“我倒要看看姐姐抽了第幾名……”

湊過去一看,簡直是自取其辱。

一個清晰的“5”瞬間讓程夢真失去一個感同身受的朋友。

“啊——這樣就沒意思了。”

程夢真身上很有節目效果,因此鏡頭對準她,連帶剛剛抽完簽的桃子。

桃子笑得眼睛瞇起:“早開始,就能早發揮出來嘛。”

拿著數字二回到休息室,程夢真將球精準丟進主唱手裏:“喏,我們幾個一塊兒幹出來的好事。”

屏幕上還差一個就到白朔。

他一抽:8。

“運氣真好。”程夢真輕輕感嘆一聲。

至少看起來只需要運氣。

程夢真穿上西裝外套,撫平皺褶:“第二個出場怎麽辦?”

他們已經得去後臺等待了。

“涼拌。”“不怎麽辦。”“那就第二個上臺。”

同樣一身西裝的陳峻帆禁不住拍一下劉文浩的肩膀:“你這不是廢話。”他長得好,還是有錢人家嬌慣出來的,西裝革履時比平時多了幾分斯文敗類的氣質。

不像劉文浩,穿什麽都像搞搖滾的,或者是混地下說唱那類人。

胡樂軍則是個不好惹的藝術生:“運氣差一時而已。”

“我們不貪這點邊角料。”陳詩如摸一把吉他手的後頸,不管穿成怎樣都是招人喜歡的小甜甜,“乖啊,就當在咱們的快樂老家。”

她撥弄披散的橘紅色頭發,哀嘆:“就是我的靈魂夾克衫——”

他們的行頭是為了適配決賽的選曲。

本來沒有西裝的程夢真,也因為參加藍星杯的緣故擁有了自己人生中第一套保險櫃員工作服。

至此程母總結出經驗,只要女兒需要用上西裝,準是她大放異彩的時候。

“我們真真就是厲害。”手邊熨燙著衣服,程母的嘴也不閑著,“媽媽一直都是你的超級鐵粉。”

幫忙收拾廚房的程夢真一下子漲紅了臉,探出頭喊:“我知道!”

現在,就讓她從Family Time(家庭時光)向Remedy Time(救濟的時代)跳躍。

從歡呼聲不難聽出,他們已經積累了人數不小的歌迷。

“Remedy——”

“加油!”

“Remedy——”

“Fighting!”

宛若軍訓一般的加油聲呼嘯而來。

無需回看,程夢真就知道一切都已準備就緒。她對陳詩如擠了一下眼睛,這是僅限於救濟內部兩個女孩子之間的默契。

陳詩如會意,對觀眾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場子一下子安靜很多。

即便到了這個時刻,程夢真捧著胸前寂靜無聲的戰友,心底還是不夠緊張,徒有一片沈靜。

由陳峻帆先開始,鼓棒交錯著敲兩下,示意這場註定顛簸的旅行正式開始。

他在最重要的場合拿出主唱贈予的定制鼓棒。這是陳峻帆對舞臺的尊重。

而最上等的尊重,是對舞臺本身的全力以赴。

剛開始,誰也沒想到Remedy會在這麽重要的場合整活兒。

配合前兩場絕妙的發揮,他們只是盲目地想:全員西裝,一看就是專業團隊。

更何況陳詩如一開腔就是天賦的具現化。

短促的鍵盤聲像腳步聲,是夜歸的人在樓梯上拖曳著身軀往家走的痕跡。

“忙完一天回到家,

手機背包全都放下,

亮起不想再見的對話框,

老板,你的晚安咖啡好讓我心慌。”

電子屏幕上的花體“Remedy”此刻變成一個咖啡的emoji,讓人想要會心一笑。

不過配合語境,觀眾就笑不出來了。

“……想起你的栽培,

剎那間我無地自容,

來不及洗幹凈一天的疲憊,

不回消息我渾身難受,徹夜難寐。”

抒情性的旋律娓娓道來,跟近乎大白話的歌詞相互妥協,變成一種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字變成一個個惶恐的打工人。

“好窒息的歌詞……好深情的唱法……”

“汗流浹背了家人們,我應該已經下班了吧?”

“還蠻好聽,這是可以說的嗎?”

“可以可以,我也覺得,感覺有一種觸及靈魂深處的美。”

終於,吉他手摸了摸口袋,把墨鏡戴上。至此,程夢真第一個從保險推銷員變成專業喪葬人。

震撼的吉他音色驟然以絕對強勢的存在介入情深意切的旋律,陳詩如松開話筒時甩一下頭,好像陶醉在了層次感愈發鮮明的合奏中。

然後,她也瀟灑地戴上墨鏡。

聲嘶力竭的唱法讓陳詩如彎下腰。與此同時,時不時就要配備話筒的鼓手嘴唇微啟,絲毫不會動搖主唱地位的和聲流瀉而出,和女聲親密無間。

“老板,上班下班我都不敢說:

但其實無論你有多好,

我們都做不成朋友——!”

細密的貝斯存在感逐漸加大,像一顆顆暗自振動的心臟,就這麽接二連三跳出來,撒了一地。

異樣的合成器則如同反覆碾壓馬路的卡車。只有程夢真知道,卡車下是她不屈的靈魂:所謂身體是牛馬,心靈是人類,雜糅起來的另類斯芬克斯。

懂行的已然被這首歌的獨特和劍走偏鋒激活記憶的一部分:“我去,味道好沖的前衛搖滾……”

一遍又一遍狂熱的“我們做不成朋友”,女聲和男聲有如炫技一般不斷采用不同的方式實現“和諧”二字,像是在叩擊聽眾腦中名為本能的神經,在下了班的道路上宛如脫韁的野馬般狂奔。

每個樂器都在其中擔任不可缺少的角色,沒有技術支撐會讓本就神奇的編曲變得尤其雜亂無章

——但技術是組成Remedy的基礎。

口味相對主流的歌迷已然楞在原地。從他們出自下意識的反應能夠看出,Remedy的合奏很成功。

“聽不懂,但是腦袋好爽是怎麽回事……”

“好超前,好符合我的精神狀態!”

真是好巧,程夢真創作的時候精神狀態也不怎麽樣。

後臺的白朔察覺到自己被旋律調動起了情緒,臉色極其難看。他從來眼高於頂,很難看得上誰,向來選擇小眾愛好彰顯品味。

所以,Remedy的小眾別人不一定看得懂,他能看得懂。論才華,論技術,論發揮,救濟都一騎絕塵。

而程夢真作出這首歌,將這首不會在大眾耳朵裏討著好的歌作為決賽選曲,就像在告訴他:

盡管看,盡管聽,你模仿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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