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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敏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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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敏感點

”歲淮膝蓋擦破皮, 她停到一邊拿紙擦,臉上的水珠清理個差不多就開始往路口追。

雨越下越大。

街道從剛開始疾速穿梭的幾輛快遞貨車,再沒有什麽車了,行人也回家避雨。電閃雷鳴, 這樣的天給人沈沈的壓迫感, 總覺得會發生些什麽。

好不容易追到路口, 傾盆大雨吹進傘裏,頭發全部黏在眼皮上。歲淮用手拂開的那瞬間, 一聲聲急促的車鳴笛回蕩在街道中。

嘀!

嘀嘀!

嘀嘀嘀!

巨大的碰撞聲好像天崩地裂,歲淮拂開劉海的手頓住, 朦朧的視線裏升起硝煙, 汽油味, 火星味, 巨大灰塵全部撲面而來。血液倒灌, 大腦宕機, 歲淮整個人都丟了魂,一步一步地撥開人群,往撞車的地方走。

從後往前。

最先看到的是“京Axxxx”的車牌。

然後是熟悉的黑車。

再是破碎的玻璃窗裏模糊的人影。

最後是側臉下彌漫開來的血色。

周圍人群聚集, 有叫救護車的, 有看戲的,有議論紛紛談論的, 歲淮全聽不見。她拼了命地拉開車門,甩到一邊,駕駛座的人順勢倒進她的懷裏, 周聿白唇張著, 口型在說話,聲音低不可聞。

她立即埋下頭, 附耳去聽,周聿白在說:“別哭。”

就兩個字,歲淮卻再也撐不下去,肩膀抖著,“你別嚇我。”

“我沒事兒,別哭,”周聿白強撐著站起來,腿沒力氣,只能半蹲著,一手將歲淮摟進懷裏,用手拍著她的背,“我真沒事兒,就是腿好像撞著了。”

“真的?”

“嗯。”

“我以為你真出事兒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歲淮哭得不知所已,“還好你沒事,對不起周聿白,都怪我。”

說話間救護車已到,另一位酗酒撞車負主要責任,也傷的比較重,被護士擡上擔架。周聿白和歲淮在另一輛,急救醫生檢查,外傷看起來還好,只有腿可能傷到了,但是具體還得去醫院檢查,怕有內傷,最怕顱內出血。

好在醫院的結果最後表示沒有大礙,周聿白車技穩,閃避的及時,只傷到了踩剎車的那條腿,得修養一個一星期。

歲淮著急:“那怎麽流那麽多血啊?”

“表層皮膚劃破了,口子比較深,血流得多。”醫生看了眼她的腿,“還有你,膝蓋那裏也要養個一周,不要碰水,避免感染。”

“好,謝謝醫生。”



歲淮買了晚飯回來,推開病房門,周聿白已經醒了,靠著床頭打電話:“先請半個月,回頭再說,你的功勞爺記住了。”

“請你吃飯,樓外樓,一個月。”

“掛了。”

歲淮把飯放桌面,看了眼他的腿,“……你好點沒有?”

周聿白看了眼包紮成白蘿蔔的腿,“就那樣兒。”

“很疼嗎?”她眼裏的愧疚快要溢出來。

周聿白靠著床頭,兩手枕著後腦勺,懶洋洋地道:“疼啊,疼死了,”他捶胸頓足,“怕是要坐好長一段時間的輪椅了。”

怎麽突然變得那麽嚴重?

歲淮拆開碗筷的動作滯住,倏然紅了眼尾:“對不起。”

周聿白頓了下,正兒八經,“我開玩笑的,”對上她通紅的雙眼,他伸手發誓,“真不疼,剛逗你玩的。”

歲淮也沒罵他,只點了點頭,“你腿傷了,還回安懷嗎?”

“不回了,跟爸媽發消息說直接回校。至於學校那邊讓室友幫我請了假,這半個月就在興城這邊養著,好點再回京市。”

她把粥盛進小碗,推過去,“住哪兒?”

“訂了酒店。”

“……沒人照顧你。”

“我一個人就行。”

周聿白這人無足輕重的小事兒可勁兒逗你,看你兩眼淚汪汪又嬉皮笑臉地哄你,大事兒卻是永遠第一個自己扛,從不拖累別人,十分難處只說五分,對著她,五分都只說半分。

歲淮默了幾秒,做出決定:“出院以後跟我回南洋,在你腿傷好的差不多之前,我照顧你。”

他搖頭:“不用,你今晚回去吧,明天收拾收拾回去上課。”

歲淮把他勺子搶過來,“之前不是每周寧願做幾個小時的飛機也要來南洋,恨不得栓我褲腰帶上揣我口袋裏嗎,今天好端端的裝什麽矜持呢。”

周聿白笑了下,拿過勺子,慢條斯理地喝粥:“不想耽誤你學習。”

“不耽誤,”歲淮攥緊指尖,“你受傷是我的責任。”

如果不是她非要追,如果不是她求著周聿白幫她追,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她不敢想,要是那個醉漢開車再猛一點,周聿白反應再慢一點,會產生什麽樣的局面。

那她就是整個周家的罪人。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她垂眼,“你看清那個人

了嗎?”

周聿白低睫,搖頭,“雨太大了,看不清。而且他好像很熟悉興城,路口通向哪條巷子一清二楚,知道哪條路車沒法兒開進去。”

歲淮心裏感覺愈發強烈:“對興城那麽熟悉的人,只可能是他。”

“……你爸?”

“嗯。”歲淮愈發確定,“我不相信那麽多次都是巧合,他一定還活著,也一定知道我的近況,安懷的時候他在,我從南洋回到興城他也知道。但是我不知道他為什麽不見我,是不願意見,還是不能見。”

周聿白握住她的手:“這次他為了躲我有點慌亂,跑上了街道,雨衣帽子掉了下來,攝像頭全都記錄著,一定能查到,信我?”

她眼底升起霧氣,“信你。”



傷口泡了雨,有些感染,周聿白要住一個星期的院。

在這一個星期裏,歲淮深有所感,照顧一個男人的難度不比當年跟理綜鬥智鬥勇簡單。

早晨護士來換藥,除了腿傷,周聿白後背肩胛骨處也有一點刮擦傷,藥水順著肌肉線條淌下來,幹了以後黏糊糊的。他有潔癖,不舒服,得擦身。

歲淮兢兢業業地給他擦背,擦到後腰位置,一手掀開被褥,毛巾往下。

周聿白被她嚇到,要去拿枕頭,被她啪的一聲拍在手背上,警告:“別亂動。”

“你確定?”他問。

“閉嘴。”她拿著毛巾順著藥水的痕跡擦去,腰腹那塊最多,幹了以後不好擦,只能拿著毛巾在腰間反覆摩擦,又怕他不舒服,歲淮力道很輕,隔靴搔癢。

周聿白呼吸急促,唇抿著,讓他閉嘴還真一句話不說。

歲淮看他不對勁,臉色不算白,反而有點像壓制的血紅,她瞇著眼,視線往下,定格在他藍白色病號服的褲腰,真相大白了。

她以一種“就說你是變態”的眼神看過去,冷笑:“出息,這都能硬。”

周聿白也冷笑,用“就說你跟智障沒倆樣”的眼神回看她:“喜歡的女孩兒在後腰摸來摸去,這都沒感覺,那叫陽痿。”

“哦——”她挑眉,“後腰是你敏感點啊。”

周聿白淡淡覷她。

歲淮收了笑,把毛巾砸他身上:“那請周少爺快點讓它下去,吵到我眼睛了!”

還有中午那會兒,周聿白這個挨千刀的喝粥灑到腿上,歲淮嚇的一激靈,怕感染傷口,被子一掀,抽了紙巾就要去擦。

又看到他的旗了。

她捂眼,抱頭,受不了了:“變態。”

她罵他禽獸,“喝個粥你都能舉旗?!”

周聿白夠不著被子,撈過自己外套擋著,眼神冷淡,好氣又好笑:“你數數我上午去了幾趟廁所?”

她從指縫裏看他:“什麽意思?”

“憋的!”

“你少蒙我,男人還能因為想尿尿硬?”

周聿白咬牙切齒:“蒙你我是小狗。”

歲淮紅了老臉,不情不願地扶他下床,嘟囔:“上廁所你幹嘛不早說……”

“你剛喝粥不是戴耳機看劇?”周聿白用平淡的眼神無聲譴責她,“喊你三聲,一聲沒應。”

歲淮自知理虧,沒反駁。他站著走路,單薄的病號服穿在身上擋不住什麽,他的槍隨著走動搖晃,引人註目。她閉眼,耳朵發燙,小聲吶吶:“周聿白,我要是長針眼了就怪你。”

“……”

浴室門關上,歲淮往病房外走,邊捂耳朵邊貼心地喊:“我出來了——你尿吧——我聽不見——”

周聿白:“……”

服了她了。



警察查到那個人的消息是在周聿白的前一天。

歲淮出去買粥,病房當時只有周聿白一個人,警察和周家人一起來匯報消息:“周先生您好,一星期前你要找的那個人找到了。”

他手裏的鼠標停住,“人呢?”

“因為違反交通秩序,暫時扣在警局了。”

“身份信息問了?”

“問了,曾是興城人,後來去了南洋,入贅了楊家做女婿,現在是楊氏集團的副總經理,妻子楊施華,繼女楊菁。”

周聿白:“有照片嗎?”

警察抽出一張照片,周家司機接過,遞給周聿白。他看了一眼,只需要一眼,便能認出照片裏的中年男人是誰。眉眼間跟歲淮長得很像,尤其是鼻骨,挺翹,歲淮長的溫和親近,男人長得溫雅秀氣,太像,太像。

男人年過四十,依然英俊,面色紅潤,身上的西裝是高定手工定做,頭發一絲不茍地梳成北頭,背脊挺拔,儼然一副上流社會精英人士的形象。

他過得應當極好。

卻從沒想過撫養歲淮。

周聿白指節用力,眼神冷沈。



歲淮回到病房,還在抱怨路上堵車堵太久,“周少爺你快點好,今天堵車堵的我心力憔悴,十五分鐘的路堵了一個半小時!司機還坑我,不讓我下車。”

“怪我。”他說。

“就怪你!”歲淮朝他齜牙咧嘴,擺好碗筷,“吃飯吧,今天還買了水果切盤,飯後點心。”

周聿白沈默地喝著粥,眼皮耷拉,一句話不說。歲淮吃著吃著就覺得不對勁,他臉色淡淡,但是能感覺周遭氣息都是壓著的,像是壓著一股火氣。她關了手機裏追的古裝探案懸疑劇,一手支著下巴,一手吃粥:“周聿白,你有心事?”

他手頓了下,繼續喝粥。

“還是你的腿不舒服?”歲淮這下是真著急了,“我找醫生來看看,明天就出院了,不應該啊。”

周聿白拉住她,直視她純粹的眼睛,一時之間竟不忍心告訴她真相。怎麽說?說你爸這些年過得逍遙快活,吃穿不愁,上流精英,人人見著都得喊一聲歲副總?說你爸從沒有什麽難言之隱,就是為了一己之私,為了自己的前程才將你丟掉?

歲淮:“……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

周聿白看她。

她又問:“是關於我爸爸的事情嗎?”

血緣在這一刻,總是有奇妙的連接和感應。

周聿白抓住她的手松開,停頓半秒,“警局剛來消息,找到那個人了。”

心臟跳得好快,似要沖破喉嚨,歲淮問:“是他嗎?”

周聿白剛要開口,又被她立刻制止:“等等,你等等,先別跟我說。讓我冷靜一下,我得緩緩。”

十幾年過去了。

她怕又是一個烏龍。

“是他,”周聿白說,長痛不如短痛,這一幕她總要去面對,“是你的父親,歲全亮。”

歲淮大腦嗡鳴,喪失思考能力,只能由著周聿白慢慢握住她的手,皮膚貼著皮膚,“歲歲,答應我,不管最後的真相是什麽,你還有我。”



警局裏,中年男人坐在審訊室裏,剛被警察問訊完故意擾亂交通秩序的事,也交代了多次跟蹤歲淮的事。

周聿白和歲淮到的時候,審訊室裏只有中年男人一個人,門開著,警察正在對他進行批評教育:“歲全亮,下次再出現這樣擾亂公共秩序的事我們會對你依法進行拘留,聽到沒!”

“聽到了。”

“多大個人了,還學那些小年輕一套跟蹤!你的女兒想看就看,還偷著躲著,差點把你當做流氓關起來!”

“警官,我這不是有難處嗎……”男人沒說完,就被警察嚴厲打斷:“歲全亮你還好意思說,為了二婚妻子和繼女而拋棄親生女兒,你知不知道真要追究下去,我們是可以依法起訴你遺棄罪,把你關個十年八年的?!”

“別別別,沒有棄養沒有棄養!我每年都會去看她,給她買些東西的!”

“你買什麽了!”

“她上初中的每個月我都會托一個學生塞幾百塊錢給她,跟她那些朋友去學校邊兒上的飯店啊吃飯,我也會偷摸著給

老板塞錢,給她多吃點肉,還有她上了高中我有時候去看她,都會給她買點東西放進桌子裏,這還不好?我哪裏不管她不養她了?我身上還有一張銀行卡,專門給她存的嫁妝,以後她嫁人了裏面的十萬都是她的!”

歲淮心痛得沒有知覺。

她透過一層玻璃看著裏面的中年男人。

歲全亮幾乎沒怎麽老過,還是那副靠著自己一張清俊的臉而吃飯的諂媚模樣。他是穿著高定西裝,他是頭發梳的很精英,他是看起來比以前有文化有涵養,但在歲淮眼裏,他還是那個無所事事、膽小如鼠、愛財如命、見利忘義、賭博把家裏的錢全都輸光、把五歲的她丟在垃圾桶的那個懦夫。

“你口口聲聲沒有拋棄我,沒有不要我,卻從來不見我。你說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照顧我,給老板塞錢,給我攢嫁妝,你說這些是要我跪下來給你磕頭,對你感激涕零嗎?”

“可是你要明白,我是你生的!我是你生的!”

“撫養我是你的責任,是法律規定的責任,否則當初你就不該生我!”

歲全亮震驚地看著歲淮,啞口無言。

歲淮所有的話都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很多人都覺得你死了,當年欠下那麽多債早被高利貸的人打死了,埋了,骨頭都爛了。可是我不信,我覺得你還活著,只是有苦衷,迫不得已把我丟掉,於是我每年都做夢,夢見你真的買了個肉包子給我,夢見你真的到垃圾桶那兒把我抱回了家,後來長大了,我不再做你接我回家的夢了,我夢見你不管是坐牢放出來,還是當了流浪漢和乞丐,都願意回來看看我。我有時候在路邊上看見一個乞丐和流浪漢,我就跑過去給人家錢,問他有沒有見過你,人家都覺得我有病!”

“歲全亮,你知不知道這些年別人都是怎麽說我的?他們說我是災星,是什麽小三的野種,說我是寄生蟲,說我是吸血鬼!我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自己被人拋棄,變成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這些都是因為你,因為你這個拋妻棄女的畜牲!”

“你過得那麽好,過的那麽好!”歲淮抖著手,眼淚砸在地板,“卻連見我一面都不願意。”

歲全亮擺著頭,臉色蒼白:“不是的歲歲,爸爸有苦衷的……”

“你別叫我!你不配叫我!”歲淮甩開他的手,她轉身要走,卻突然見到警局闖進來一個人。

楊菁怒氣沖沖,見到歲全亮自然而然地喊了聲:“爸!你怎麽樣?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菁菁你怎麽來了,你媽呢?”歲全亮戰戰兢兢,“她知不知道這事兒?”

“就是媽知道了,我才來的。爸,我都跟你說多少遍了,媽眼睛裏揉不進沙子,去年知道你以前那點破事兒,還有你前妻的女兒,要不是我勸,她已經氣得要跟你離婚了!”楊菁冷眼看向歲淮,“你今天怎麽還鬧出這樣的事來?”

歲全亮囁嚅:“只是個意外。”

楊菁:“你不記得你當初怎麽跟媽媽,跟我保證的嗎?一輩子都不跟以前的人和事聯系,一輩子都只有媽媽一個老婆,我一個女兒!”

“至於有些人,”楊菁不再偽裝,冷笑,“就讓她繼續當一個孤兒好了啊,反正都當了十幾年了,有什麽所謂的。”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

楊菁的臉被打的偏向一邊,不可置信地看著歲淮:“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歲全亮也楞住了,臉色不悅地就要去護住楊菁,被歲淮一把推開。她伸手指著楊菁:“我打的就是你,楊菁,大學這一年你沒少給我使絆子,以前想不通,現在想通了,因為你早知道我是歲全亮的女兒,所以你故意為難我,是不是?”

“是又怎麽樣,我就是看不慣你!”楊菁說,“我不光大學看不慣你,你高中的時候我就看不慣,你十八歲生日那天,服務員給你慶生放得視頻,還記得吧?那張把你秘密公之於眾的照片還記得吧?”

“就是我放的。”

“那個服務員是我。”

當時楊菁第一次知道歲全亮的事,也第一次知道了歲淮的存在。她氣不過,去了安懷有一陣子,明裏暗裏發現了歲淮的秘密——她喜歡身邊的那個男生,而那個男生是她名義上的哥哥。

楊菁:“歲淮,這事兒怪不了我,誰讓你那麽變態,喜歡誰不好喜歡自己的哥哥?你還不變態啊?我就是放了那些照片讓你不好過,是讓你那麽不識擡舉,去哪裏不好偏要去南洋!還跟我一個大學一個寢室,我沒讓你退學就不錯了!”

“原來是你。”歲淮心底那股怒火再壓不下去,另一巴掌甩過去,“那我這巴掌打你打得也不冤枉。因為你活該。”

“你!”楊菁要還手,手臂在空中就被人截住,丟開。

周聿白把歲淮護在身後,“你動她一下試試。”

楊菁:“你是誰啊!”

“你沒資格知道,”周聿白淡淡說,“但是你和楊家,我記住了。”

楊菁顫了下眼睫,後退一步。

歲淮深吸一口氣,多年來的執念這一刻煙消雲散,她看著蠻不講理的楊菁,看著唯利是圖的歲全亮,什麽感覺都沒有。

“爸爸,這是我最後一次這麽叫你,”她說,“以後我就當你死了,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的生活。”

這樣的父親,她寧願當他十幾年前死了。



第二天,周聿白出院,跟歲淮一起回了南洋。

他神通廣大,不曉得上哪搞來一張卡,租了一個私人公寓,四室兩廳,還有個瑜伽室,特別大,歲淮調侃他這是用來覆健還是幹嘛。

回南洋的幾天,歲淮還沈浸在歲全亮的陰影裏,不怎麽說話,整個人都死氣沈沈的。整天都讓自己很忙,不停地周旋在幾個小組作業裏,全都是拍攝,因為她請了一個星期假,沒趕上拍攝,所有的後期制作都是她來。還有個視覺藝術的課,軟件除了基本的ps,pr,還要求一個au和ae,她也自學,忙得堪比陀螺。但只有這樣,才能讓她一點點走出歲全亮的陰影。

楊菁有一天突然消失了,聽說,因為家裏出了些事暫時休學,寢室也搬了出去。到底是出了什麽事,誰做的,嚴不嚴重,以後怎麽辦,這些歲淮一句話沒問,她不哀嘆也不幸災樂禍,就當聽了個八卦,隨風刮過,這是對於她來說,最好的結局。

以後楊菁,歲全亮,全都在她生活中死去。



後來的時間,慢慢回歸平靜。

這天下課,歲淮帶著電腦和U盤回了公寓,一推門,電視裏的男聲字正腔圓,正在科普著動物大世界,“又到了動物們繁衍的季節……”

沙發上的人懶洋洋的,聽見開門聲,頭都沒回,只斜額瞥了一眼。

歲淮走到他對面,面無表情地問:“上不上廁所?”

周聿白搖頭,還在看電視。

“行,”歲淮忙著作業,“我進屋剪視頻了。”

門一關一開,已經是兩個小時後了。

歲淮伸著懶腰,去冰箱裏開了一罐氣泡水,“總算剪完了,能交差了。周聿白你上不上廁所,我扶你?”

沒人應。

回頭一看,客廳半個人影都沒。

浴室裏“嘭”的一聲傳來巨響,像是什麽重物砸地,緊接著是瓶瓶罐罐滾落到地上的聲音,劈裏啪啦。

歲淮一把推開浴室的門,滿地狼籍,周聿白弓著背,臉色蒼白,一手撐著盥洗臺才沒跌倒,受傷的那條腿,白色紗布隱隱滲出血色。

“你怎麽一個人跑過來了,”歲淮扶住他手肘,“上廁所?”

“完事兒了。”他額頭滲出冷汗,唇白著,前邊的水龍頭還擰開著,水花四濺。他剛在洗手,還沒關緊險些站不穩,衣服打濕一大片,有點兒狼狽。

歲淮關了水龍頭,“扶你出去。”

周聿白坐回沙發,歲淮動作迅速地拆開他的紗布,用碘伏消毒,擦去血跡,觀察一番放下心:“還好,傷口沒崩開。”

上藥,綁好紗布,忙完一

切,歲淮才站起來,叉腰跟他秋後算賬:“為什麽不喊我?”

“看你在忙。”

“再忙扶你上個廁所能費多少時間。”

周聿白臉色恢覆,解釋:“看你回來很累,以為你睡著了。”

“可是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這樣了,昨天,前天,也是一個人逞強。”歲淮皺眉,胸前布料濕的黏在皮膚上,她沒管,“你不用這麽小心翼翼,你現在是病人,不需要逞強做任何事情,也不需要擔心麻不麻煩我,說好照顧你到腿好的。”

頓了頓,她低頭道:“周聿白,我知道因為歲全亮我最近都不在狀態,吃不好睡不好,你擔心我,怕自己再麻煩我,但這些都是我必須做的!你不需要擔心自己做了什麽事兒而在我這扣分,你要的那個機會不會因為你多麻煩我一點而消失,也不會因為你少麻煩我一點而擁有。”

歲淮垂著頭回房間。

周聿白拉住她,“剛剛的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她避開目光,“我換衣服去了。”

周聿白用力一拉,歲淮跌倒在沙發裏,下巴別手捏住,強行擡起,與他對視。呼吸交錯,此起彼伏,心口悄悄發熱,他用指腹一下一下地摩挲著她的唇,“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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