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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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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則

番外一 深市

李勰傷勢需要恢覆,留在了深市。因為傷口特殊,擔心送去醫院引發不必要的麻煩,烏嵐特地找來祝醫生為他料理。

祝雅青也是頭一次見到那樣的傷口,刺中心臟,且完全貫穿身體。可當她見到李勰的時候,他的身體組織就像斷聯的電路,自發重組銜接,開始了新生。祝雅青當時太過震驚,忘了深想是什麽原理。後來緩過神,和徐五金、顧盼覆述的時候,她只喃喃道:“太顛覆三觀了。”

徐五金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光聽祝雅青說這些,並不太相信,也不能理解祝醫生信仰崩塌的反應。

顧盼接受度更高一些,給出自己的觀點:“人類死而覆生聽上去玄幻,動物界不乏這樣的例子,比如螃蟹、壁虎,掉了一部分身體,還能長出新的,跟原生的一樣。”

祝雅青搖頭,“你舉的例子不恰當,試想,螃蟹如果熟了,或者壁虎掉的不是尾巴,而是腦袋,還能覆活嗎?”

“植物呢?好多植物死了也可以嫁接成活的。”顧盼這時候顯示出自己的博學來,“聽說柳樹就可以。”

“人和植物能一樣嗎?”徐五金道。

顧盼神情很平靜,“難說,畢竟我們是普通人。李勰又不是,人家能穿越時空,還是平行世界的時空,要說顛覆三觀,我們的三觀早就被顛覆過了。”

時到今日,徐五金再沒把顧盼當成普通健身教練,一邊認真聽他說話,一邊控制不住打了個冷戰,“你別說,道理聽上去是對的,真正發生在現實生活中,還怪恐怖的。”

對李勰死而覆生的狀況,烏嵐也很好奇。雖然之前有過衛習左覆活的例子,她在心理上仍把那個世界當成超自然世界,接受它方方面面都不符合自己的認知。現代世界不一樣,這是她從小生活的世界,還不太適應堅固認知被顛覆。

可是,李勰的傷口越長越好,她除了接受,過分的懷疑好像沒什麽必要,純屬庸人自擾。

關於自己的覆活過程,李勰概述簡略,南海之戰後,燭龍滿世界搜羅神獸異寶,續弦膠的關鍵材料,鳳喙、麟角、魚膠……他都有。不過,與其說是燭龍以自身神力覆活了李勰,不如說是李勰自己覆活了自己。

他的原話說得十分平靜:“在南海,他能寄生於我的身體,現在,我也能寄生他的神形。”

烏嵐聽得似懂非懂,留著時間,讓自己慢慢消化。

李勰覆活的消息,烏嵐及時送回那個世界。

一人一鸮一狐,反應各不相同。

衛習左先是本能松了一口氣,隨之,心底又泛出一絲微妙的失望。他並不完全期待李勰覆活。

竊脂和阿藏自然是開心的,竊脂更關心世子神君什麽時候回來,她最近有些無所事事。雖說烏娘子傳達了世子神君的意思,準許她回去蒙山,繼續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鸮,她心裏卻不十分甘願。她想自己做點什麽,又不知道要做點什麽,總之,不是回蒙山。

所幸身邊有阿藏,阿藏就很明白自己想做什麽,竊脂打算跟隨赤狐一起。

阿藏想跟著燭龍、應龍滿世界闖蕩,從前修道日苦,她想變強,願意吃那些苦。自從遇上烏娘子和世子,日子有了別的想頭,忽然不覺得修道多麽值當。狐族壽命本就不長,即便阿藏再厲害,壽數不過短短幾十年,她更想跟著天生強者,不管前路遇上是妖魔鬼怪,還是人心叵測,反正她打定主意,往後就要浪跡天涯。

當然,她也問過烏娘子的打算,烏娘子答說:“等李勰傷好再看。”

阿藏便說:“那阿藏和烏娘子一起等。”

回到現代,烏嵐先把那個世界的時局轉述給了李勰。不知道是因為年節的關系,還是冬季日冷,各方都很默契地按兵不動,俱在休養生息。李勰聽完,面色有幾分意料之中,沒有對皇室鬥爭展開討論。

烏嵐問他接下來什麽計劃。

李勰反問她的打算。

烏嵐沈默,想到阿藏對自己的期待,期待應龍帶她開啟一段新的旅程,她甚至還準備了地圖、不知道哪裏搜來的古籍,她說:“我們可以繼續尋寶,還可以尋龍!那攪亂朝局的國師逃去了何處,北地龍族又去了哪,烏娘子不好奇嗎?”

在那個世界,烏嵐委婉地告訴阿藏,自己需要再想想,但對此時的李勰,她交付了真心話:“其實我不好奇,準確來說,我是不想打擾他們,我指的是,北地龍族。可對阿藏、衛習左,還有竊脂,我實在不忍心拒絕。”

“長遠的事,不用急著現在做計劃。”李勰溫聲道,“不忍心拒絕朋友,或許就是烏小姐接下來可以做的。”

烏嵐遞去不解的眼神。

一周多的靜養,加上祝醫生的醫療護理,李勰身體恢覆很快,卻仍被要求臥床。他此前常年生活在古代,不習慣太強的燈光,落地燈被移去墻角,調了最低檔的亮度。烏玫還在深市,為免節外生枝,烏嵐沒有透露任何關於李勰的事,就瞞著母親,借口飯後散步,每天抽兩個小時過來看他。

“以前,烏小姐對那個世界好奇,關乎自己,你想知道神脈的來歷。”

烏嵐心下觸動,道:“對,現在我知道了,所謂神脈,是一場偶然。”

“是偶然嗎?”

烏嵐點頭,“不過我不在意,買彩票中了一億,不會有人關心這是不是偶然,只會在意那一個億該怎麽花。”

李勰靜靜看她半晌,忽然笑了。他臉上氣血不足,室內光線使他面容更顯模糊,唯獨那雙眼睛,亮晶晶的,裏頭閃耀的光,像水波,一圈一圈在烏嵐心裏蕩開。

鬼使神差地,烏嵐上前吻他。

烏嵐難得這樣大膽,李勰起先有些楞怔,頓了頓,才回應她的主動。

他的傷口做了醫療處理,烏嵐註意著小心避開,好半晌,終於松開他,手撐住床,和他面對面,靜默相望。又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伸出手,貼在他左側心房,隔著面料柔軟的睡衣,感受到他的心跳,熱烈而急促。

他先是跟著看她的手,接著擡眼看她,眼裏的疑惑漸漸轉為笑意,一種充滿柔情的笑意。“還在懷疑我?”他們已經習慣用各種情人間的肢體互動來確認對方存在。

烏嵐搖頭,“不懷疑了。”

李勰沈默看她。

感受他心跳的手轉移到他臉上,烏嵐用食指點了點他的嘴角,笑道:“只是單純想親你。”你很誘人——囿於羞恥心,這句話她沒說。

李勰拉下她的手,握在自己手裏,握力忽緊忽松,帶著一種繾綣。

臥室的空氣都變得柔軟起來。

“你說得對。”烏嵐道,“以前我去那個世界是為了找自己,現在我找到自己,再去,就不能只關註自己了。偶然得到超能力,餘生,得好好用。”

聽她說完,李勰饒有興致地問:“如果烏小姐偶然得到的是一個億呢?”

烏嵐本來下意識地想接話,表示自己也會一樣,忽然又住了口,t賴皮且小心地往他右半邊身上一靠,道:“這會兒答不了你,等我真得到一個億再說。”

李勰低笑出聲。

二人在室內相擁,室外是大好晴夜,別墅鬧中取靜,遠離都市喧囂。

而在同一座城市,另一片面海背山的度假型別墅區,一點不似這般寧靜。

番外二 嘲風

嘲風是龍族老五,人間傳說,嘲風並不是老五,但人間傳說裏,龍生九子,北地龍族只六子,所謂名字,都是便於稱呼。老五喜歡嘲風,就選了它。正如老二喜歡狻猊,狻猊本該是老五的名字,只因為老二喜歡,先搶走了。

老二是北地龍族最出眾的龍子,深得師父的喜愛。師父自號冰夷,說是人類這樣稱呼他。在人間,師父有另一個身份,大唐國師,黃玄真。

師父是唯一見過嘲風父母的物類,據他說,龍族的父母神力無邊,神形無限,六個龍子加起來,也抵不上他們十分之一。師父講這些逝去的往事,老二總是聽得入神,不像嘲風,興致缺缺。

嘲風喜歡北地,北地以外的地方,他都不願意去。這念頭卻不能叫師父知道,他常帶龍子出去游歷,道:“身為龍族後裔,理該志在四方。”

外出游歷,嘲風從來躲避不去,他知道一處絕妙的藏身之地。

北地冰面之下,鳳羽紮堆之處,是龍族禁地。師父說,這是祖龍隕歿的地方,不可擅入。

起初,嘲風是為躲避外出,後來他發現冰面之下有古怪,北地地面沒有風霜雨雪,冰面以下,卻常刮風。

一日,嘲風以龍形在鳳羽中穿行,偶遇一件人類古書中的奇寶,曰鳳喙。旋即便有一陣陰風襲來,有什麽看不見的陰靈告訴他許多事。後來,他用這些覆活了一個人類。

北地龍子,除了嘲風,都喜歡外出,尤其是大阿姐。師父最喜歡老二,早些時候,總是習慣帶老二出游,大阿姐不忿,總問師父為何不帶她一起。師父說,龍女珍貴,世間到處是兇靈惡獸,她會遇到危險。

大阿姐愛看人類寫的書——自從學會識文斷字,北地龍族都愛讀書,尤喜龍族傳說。只是,大阿姐同其他兄弟不一樣,大阿姐讀了書,並沒像師父說的那樣明事理,反而多了許多問題。諸如:“人類寫了龍子,為何沒有龍女?為何我沒有人類名字?”

她問師父,師父答說:“人類畢竟是人類,見識有限,所以為師才說龍女珍貴。”

師父沒能解決大阿姐的疑問。找不到專屬於自己的人類名字是開始,後來的後來,大阿姐又多了許多問題:“為何人類寫的上古大戰裏,都是雄龍去征戰沙場、鎮守四方,雌龍相夫教子,我是雌龍,我就想大殺四方。”“為何世間的龍王都是雄龍,雌龍難道當不得龍王?”“人類寫的傳說,為何女妖精除了勾引男人,沒別的事做?”“……”

師父一開始還能耐心作答,漸漸,也不耐煩了,和嘲風逃避外出一樣,對大阿姐,也是能躲就躲。

忽有一日,大阿姐在神話書中找到一個答案,她對嘲風說:“師父說龍女珍貴,原來不是說我多厲害,是說龍女能為龍族孕育後代,又少見,所以珍貴。”

嘲風不懂大阿姐的意思,但他記得大阿姐當時的神情,似乎不大高興,隱約還有些悲傷。

老二在大漠喪於邪神之手,此事傳回北地,倒叫一向不怎麽友愛的北地龍族瞬時間團結起來。

那一夜,北地綠光在天幕上頻頻閃爍,師父一臉肅穆,道:“人間最有智慧的長者教給為師一個道理,舉凡遇上什麽事,最聰明的做法是順勢而為。這十五年來,為師一直在人間籌謀,在種種變化中尋找辦法,保護你們不受傷害。如今,狻猊一死,北地龍族暴露,憑為師一己之力,已經守護不了你們了。”

狻猊之死,很使眾龍子震驚,但在嘲風看來,震驚之外,他的胞兄胞姐,甚至不太懂事的六弟都很興奮。在北地蝸居已久,讀過那麽多龍族傳說,他們期待一場大戰,因為他們相信自己是天地之主,勝過一切獸類。

嘲風不懂他們為什麽那樣渴望離家打仗,他和應龍交過手,那才是真正的天地共主,對比之下,他們只能算是龍族小兒。嘲風告誡過其他龍子,他們渾不在意,滿眼都是覆仇的激憤。只有大阿姐問他:“應龍上神,真的也是龍女?”

嘲風點頭,“如果我沒看錯,她也是青龍。”

大阿姐聽完,神情有些怪,嘲風還是看不懂。

狻猊死後,邪神頻繁進出北地,龍族如臨大敵。

師父教過他們,要與邪神鬥,不能硬拼神力,須得抓住他的弱點,用弱點牽制他的行動,於萬千變化之中,尋找制勝之機,也就是他一直掛在嘴邊的順勢而為。

邪神自是神力無邊,也脫不開人身這具殼子。同龍族一樣,進食需要靠人體,否則,龍形便如一片空氣、一陣風,飄游不定,早晚神形散盡,無力維系生命。

人身就是邪神的弱點。為此,師父已在長安蟄伏多年。

北地不再安全,師父命龍族全體前往長安。

臨行前,嘲風又躲了起來。這次,大家找了他許久,嘲風死守在冰面下,層層鳳羽阻擋,他們沒有發現他。

直到大阿姐、兩個哥哥、一個弟弟離開許久,饑餓提醒嘲風進食,周遭忽又刮起邪風。那道教會他以鳳喙覆活死者的“心音”告訴他,若天地大亂,無處逃生,還有個地方可去。隨後,嘲風神識大開,受心音指引,徑向地底神行而去,穿過無盡之淵,又穿過重重灰霧……

番外三 黃玄真

上古傳說,盤古開天辟地,於是人間始成,又說女媧捏土造人,於是人類始生。人說地勢坤,是泥土孕育萬物,賜予其生命,又是泥土承接生命終點,萬物死亡,都將化身為塵。黃玄真本是極淵裏一抷泥,受神龍神力滋養,有了生命。

若只是空讀人類之書,黃玄真必以為自己身份尊貴,受人類敬仰。

可當他隨神龍去往長安逛游,所見所聞,並不如書中所寫。一團黑泥,在北地只是尋常之物,但在人間,卻是人人厭棄的臟汙,長安地大,清早便有萬戶搗衣聲,婦人起床頭一件事,就是洗凈衣物上的黑泥。

那時,黃玄真慢慢認清現實,人間只有神龍真正尊貴,連最尊貴的皇帝都要借稱真龍天子。

神龍與黑泥,生就雲泥之別。

最初,黃玄真還有些沮喪、失意,也像人類一樣厭棄自己。後來見幾位始祖神龍通曉人性,沾染人類惡習,因貪嗔與愛戀互相爭鬥,最終殞命。在天在地都無敵尊貴的祖龍,死得這樣輕易,黃玄真終於不再看輕自己,如此糟糕的人類,哪來的資格定義他。

盡管蔑視人類,也不認同祖龍的人類行徑,黃玄真心知他是受龍氣滋養的生命,須得借龍族之力養活自己。因此,守完龍母產子,他自發認領了照顧龍族的使命。他與龍族,一損俱損。

自北地現世後,神龍忙著拈酸吃醋、你爭我奪,黃玄真則把時間花費在讀書上,人類誕生不久,也沒什麽神力,勝在人多、腦子好用,傳下眾多智慧,黃玄真能自由出入長安各處書館、皇室藏書閣,只覺自身智識與日俱增。

某日,黃玄真忽然發現自己能夠窺見過去和未來,只是能看到的有限,並且十分短暫,毫無預兆。那時,他當是幻象。直至三條祖龍葬身北地、留下六子……一切與他先前所見幻象吻合,黃玄真當即想到,這便是人類所說的悟道。隨後,他又陸續見到燭龍現世、南海大戰、大量生靈殞滅,他意識到自己已能洞悉時間,幻象並非虛幻,乃是天啟。

卻是時隔多年,數次教訓過後,黃玄真才進一步認識到,他能預見災難,並不能阻止災難發生。他所見到的未來和過去,原則上沒有分別,都是已經發生的事情。他能做的,便是在這樣短暫的預見中,尋找自己和龍族的生機。

黃玄真靠讀書悟道,他相信知識的力量,於是精挑了大量書籍,帶去北地,供龍子們學習。他本意是希望龍子們能像他一樣悟道,遇著險境,或能替他分憂。

萬萬沒想到,龍子們讀書,和他讀書,哪怕是同一套書,悟到的學識天差地別。

龍子們喜愛神話傳說,人間流傳最廣的英雄故事。人類敬仰神龍,一逢亂世,便渴望真龍降世,匡救世界。龍子們各個想當救世的英雄,再同他們說別的,如何修身養性,無濟於事。

黃玄真決心靠自己。

預知邪神將寄生皇孫,黃玄真開始了漫長的籌謀。比起整個天下,長安不過只是一座小城,可在這座城裏,暗藏著諸多勢力,這些勢力關聯著t天下時局變化,還未出身,皇孫便已經附著在這眾多的關系裏。

按人類計算年齡的方式,黃玄真和邪神一般大。

皇孫降世的異象,在皇室看來,本是祥瑞,八年後,黃玄真使計,把祥瑞變成異端,利用的就是皇家內鬥。

黃玄真沒想到,世間並不只有一層人間,邪神寄生的皇孫被送去登州,一路都有各方派出的殺手圍追堵截,皇孫活了下來。黃玄真要邪神死,世間還有其他物類,希望邪神活。

皇室兒女之中,太昌公主不是黃玄真有意挑選,而是天啟給他開眼,讓他看到冬風凜冽的西州,太昌公主手持上古神劍,一舉刺中了始祖神龍。黃玄真順天意而為,早早暗投在太昌公主帳下,於紛亂的朝局中為她籌謀奪權。當然,黃玄真不是神,他並不總能成功,人心之惡、之亂,非天啟所能預示,太昌公主的奪權路不算順利。所幸她命大,行刺成功。

而直到西州傳來消息,黃玄真才知道,太昌公主刺中的是應龍。一如南海降世的祖龍不止邪神,還有正神。天啟以大地為軸,只給黃玄真須臾幻象,看不出來龍去脈,也正是他無法掌控全局局勢的根源。

一日,黃玄真在長安與一棋待詔對弈,待詔姓範,棋藝比不上第一國手,也是大唐前三的水平。

那時,黃玄真剛收到地鴉來信,西州時局已定,潛伏在應龍隊伍裏的驄駒和孟極正隨眾趕來長安。

黃玄真問二獸,若尋得機會,誰來刺殺邪神?他心裏想的是驄駒,驄駒一路隨行,從未暴露過真實神力,應龍和燭龍都對其沒有防備,是上佳的刺客選擇。

那孟極卻很堅決地認領了任務,道:“邪神心思深沈,此舉一旦失敗,再無成功可能。驄駒向來以獸形現身,若突然化作人形,必引起註意,孟極比驄駒合適。”

黃玄真沒有立即答應。太昌公主在西州刺殺應龍,這一幕,天啟顯了象,是黃玄真最後一次看見的啟示。至於刺殺燭龍是否成功,以及往後如何,再無預示。

黃玄真問範待詔,對弈前,若已知對手不可戰勝,當如何自處?

範待詔眼睛只盯著棋盤,笑道:“棋之一事,從無‘已知’這一說。”

黃玄真想了想,道:“若對手是第一國手,過去從無敗績呢?”

範待詔道:“國師也說,是‘過去’從無敗績。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棋局千變萬化,不到最後一刻,誰能知曉結局。”

黃玄真道:“設若對面坐的是高手,與之行棋,心境上懼怕,自覺力有不逮,唯恐輸給他——”

範待詔擡手打斷他,“若是此種心態,還是盡早離了棋道。真正愛棋之人,一旦坐上棋臺,便不該有雜念,哪怕最後敗了,只要鬥得精彩,也是酣暢之樂事。棋道棋道,棋只是個顯露在外的工具,道才是樂趣所在。”

黃玄真不語,強令自己入神,關心棋局變化,觀察對方的棋路,再行自己的棋。

之後,他贏了範待詔。是他第一次贏。

長安大亂前,黃玄真同意了孟極的主張,由他負責刺殺。

由於刺殺結果無法預料,行動前,黃玄真召集北地龍子,命令他們提前撤離長安。

撤離的去處,黃玄真早有準備,向此時已經完全意識到邪神危險的龍子們道:“北地不安全,我們就去邪神來的地方。”

龍子們面面相覷,俱是一臉茫然。還是阿大機敏,當先道:“師父的意思,是去南海。”

黃玄真點頭道:“來日方長,保命為上。若孟極行刺成功,我們再回故地。”

螭道:“可是五哥還在北地,五哥……”

黃玄真肅色道:“你五哥自有造化。”

嘲風有造化,黃玄真並非妄言。事實上,數年前,他曾預見過龍子們的天啟,他看見白龍自南海翻騰而來,帶領其他龍子徑向深海而去。彼時,黃玄真以為那是老二狻猊,狻猊天資聰穎,龍子中學習術法最快的一個,畢竟也關系到自己的存亡,黃玄真對之寄予了厚望。

誰能想到,帶領龍子們去往新世界的,竟是那個足不出戶的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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