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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之圍(1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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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州之圍(15-16)

15、

烏嵐一行正打算去找其他藏糧的石洞,忽見上空閃電攀爬,老土螻道:“奇怪,青天白日的,怎會閃電?”等他話音落下,再看烏嵐,已經化作一道虛空青影,追逐閃電去了。

孟極見狀,正要跟去,阿藏及時阻攔道:“你傷還沒大好,靈力又損大半,別去湊熱鬧了。”

“烏娘子——”

“烏娘子自能騰雲駕霧,你若趕去,遇上危險,她還得關照你。”阿藏道,“孟極獸如今已是今時不同往日,萬事,得三思後行。”

孟極獸此時尚未化作獸形,人形依舊高挑健碩,但聽阿藏說法,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良久,甕聲甕氣道:“狐魅說的是。”

阿藏聞言,狐貍眼睛一瞇,豪邁地拍了拍他胳膊,“烏娘子想去找山裏存糧,咱們做這些,也是幫她。”

結果反而是老土螻駐足不前,望天道:“小的竟不知,那閃電是神龍?”

“我看,咱們還是繼續趕路吧。”阿藏催促道。

“這就走。”老土螻一邊在前引路,一邊自顧道:“小的活了八十歲,還是頭一次在這天山見神龍現身。”

“不虧,有的土螻一輩子也見不上呢。”阿藏道。

盡管天上閃電已漸漸平息,老土螻還會時不時扭頭張望,阿藏見了,禁不住打趣道:“老土螻也想飛天?”

老土螻聞言,發出綿羊似的笑聲。“小的死日不遠,兩只腳都要入土,哪敢做飛天的美夢。”

帶路土螻總共三只,兩只青壯年走在前,老土螻居中,烏娘子化龍飛走後,卻只有老土螻不住回望,阿藏不明白為何獨獨老土螻會有這種癡念,心下不由生出幾分好奇,道:“老土螻,我且問你,土螻在這天山,排第幾?”

“排第幾,作何解?”老土螻問。

“狐魅指的是靈力排第幾。”孟極接話道。

烏嵐走後,為行路方便,獸眾俱都化出本來形體,土螻開路,赤狐走中,孟極獸殿後。

阿藏的問題,老土螻思索了好半晌,道:“凡含上古神脈之神獸,自是神形越大越厲害,應龍上神沒來前,帝江應屬天山之王。至於其他神獸,要區分三界,土螻在走獸界,排名靠末,有時,連鹿都能屠我族類。”

“土螻這般低弱,你倒敢去找烏娘子。”阿藏道。

“正因土螻卑小,才要投靠強神。燭龍應龍相繼現世,天山神獸先前還當是謠言,譬如那帝江,沒把上神放在眼裏,妄圖與應龍相抵,最後發現不過是以卵擊石。”老土螻道。

“這麽看來,土螻雖然靈力不濟,能在天山立足,靠的是腦子。”

“不錯,”老土螻悠然道,“小的同狐魅一樣,自知微小,才要狐假龍威。”

阿藏哼了一聲,“沒叫你打趣到我身上來。”

老土螻咩咩笑出聲來。

卻說烏嵐追逐的閃電,實則是燭龍。

一開始,他的飛行軌跡毫無規律,那架勢,像是要飛出大氣層,直奔太空而去。烏嵐也是在跟隨他飛行的過程中發現,到達一定高度,體感極其不適,燭龍似乎也感受到這種不適,掉了個頭,飛回地表。

烏嵐隨他一起徐徐下降,直到下方出現高昌城的面貌,他的飛行動作終於平緩起來。

“t散逸層的滋味怎麽樣?”燭龍道。

散逸層是大氣最外層,烏嵐知道這個知識點,從沒覺得散逸層和自己有什麽關系,乍聽燭龍問起,不由道:“我們是不是不能繼續往上?”

“只要烏小姐想,就能。”

“能,但是會死,對吧?”

燭龍發出一聲輕笑,“烏小姐怕死?”

“神君不怕死?如果不怕,為什麽不繼續飛出大氣層?”

燭龍沒接話。

時值午後,高昌城幾處城門都排著長長的隊伍等待檢驗,有進城、有出城,現下守衛森嚴,常人難以混入。

當然,再嚴格的檢驗,對燭龍和應龍來說,沒什麽意義。

二龍一前一後,飛入城市。烏嵐知道這座城市等於現代的吐魯番,想到這裏居民大多是高鼻深目的外形,因此,見到街上人流,她並不特別感到稀奇,反而是城市的繁華程度大大超乎她的想象,街市氛圍,熱鬧得沒有一點戰爭來臨前的征兆。

燭龍不再接話,帶烏嵐在城中游走——她當然不會以為他是漫無目的,但一開始,烏嵐確實沈浸於用應龍視角近距離參觀這座城市。古城整體建築充滿西部風情,房屋普遍不高,聳立的大都是佛寺,還有一些在建。到內城,一座威嚴的府衙赫然出現在前方,衙門口站著不少平民百姓,男女老少都有,還有牽著牛羊的農民。燭龍帶她越過府墻,逕入衙內,公堂上坐著長官,正在受理民事。

這時,燭龍放慢了速度。

應龍耳力異常,烏嵐聽到四面八方的信息,有農民因為牛羊財產的糾紛前來找長官受理;有兵曹吩咐手下,繼續催促下屬幾縣,派農民進城協防;還有兩名倉曹在核對糧儲、武器、馬匹……最後,她聽到一道聲音:“眼下驛使未歸,情形不明,都督不可輕率行動。”

“等不及了。庭州陷落的消息傳回京師,少不得動蕩。”都督年紀四五十上下,典型的漢人長相,臉型瘦削,留著稀疏的胡須,身形不高,與另一位穿公服的長官立於案前,道:“西州只能自救。”

都督旁邊的長官嘆了口氣,“下官已盡力催請諸縣,派百姓遷入城內,無奈人數有限,兩日過去,竟不足一千人,實是杯水車薪。”

都督一直垂首看著地圖,道:“百年前的龔長史,也是孤軍奮戰,捉拿叛黨,大破突厥,如今庭州已失,西州再丟,溫某怕是要以死謝罪。”

“都督言重了。”

至此,烏嵐算是清楚堂中兩人身份,也明白為什麽衙門口站著穿兵服的兵士,這位都督就是溫尚遠。

燭龍盤桓向上,向烏嵐道:“李勰埋伏在裕勒都斯,原本是想等回紇可汗一來,伺機行刺,引發回紇內部動亂,無暇東顧,接著回西州,等朝廷派兵西進,再去平定吐蕃。結果烏小姐趕去草原,大談現代和平之道,世子只好被迫改變計劃。”

烏嵐想了想,“西州現在的敵人不是吐蕃嗎?”

“比起吐蕃,回紇是敵非友的暧昧狀態更危險。”燭龍道,“李勰熟讀烏小姐世界的唐史,知道回紇極可能背叛大唐,所以打算先下手為強。”

“殺了可汗,回紇的威脅就能消失?”

“這個時代的回紇,和李唐皇朝差不了多少,回紇部落眾多,部落間常年異心,李勰的辦法雖然簡單粗暴,縱觀該民族歷史,不失為一個有效的辦法。”

“神君是在幫李勰做說客,勸說我同意他的計劃?”烏嵐疑道。

燭龍低笑一聲,道:“與其說是做說客,不如說是衡量利弊之後的選擇。用我的神力,殺個可汗輕而易舉,真讓李勰去打一場註定失敗的人類戰役,浪費時間,且毫無意義。”

他把話點破到這裏,烏嵐總算明白他帶自己漫游這一程的用意。就在前不久,燭龍似乎是被迫飛去散逸層,以烏嵐自己的體驗來說,大氣五層,越往上,應龍的痛感越明顯,散逸層最難受。單憑這則體感,不難猜到,即使是應龍和燭龍這樣的高維存在,歸根結底還是地球生物,一旦離開地球,難逃死亡命運,結合李勰說,他想到辦法反制燭龍,這個辦法應該是自殺式襲擊。

自殺兩個字,因為關乎李勰的生死,哪怕只是在腦子裏過一遍,也叫烏嵐心驚肉跳。

自城南向北,龍行視角能看到城北有不少穿兵服的兵士,似乎是在訓練。像是有意要佐證他的判斷,烏嵐此行看到的都是些老弱殘兵,所謂訓練,看上去不過是耍把式。

先前在府衙,烏嵐聽說高昌城守軍不足兩萬,而且自從戰報入城,每天都有兵將趁夜逃亡,符合燭龍所說,如果李勰正面和吐蕃或回紇開戰,這場仗很難贏。

“我記得烏小姐從小就不喜歡歷史,對戰爭史更沒興趣。”燭龍幽幽道,“缺乏對戰爭的深度了解,所以你總能輕易空口談和平,你想兵不血刃地消弭這場戰爭,太天真。我不是替李勰做說客,說到底,吐蕃和大唐誰贏誰輸,我一點也不關心。只是好意提醒你,一旦戰事發生,最好別自以為是地插手,魯莽行動可能引發更大的傷亡。”

他再次戳中烏嵐心裏的痛點,她眼前不自覺浮現出裕勒都斯草原上的亂象,沒有再接話。

16、

燭龍離開後,烏嵐獨自在高昌城環游了一下午,直到夜禁,坊市關門。

城中普通百姓大概還不知道戰爭將來,仍在照常生活。只有一些住在東南邊的貴族們,不知道從哪聽到了消息,忙著舉家出城避禍,城門守兵不肯輕易放人出城,富戶於是花錢打點一路,攜了家私細軟出城。

夜禁後,城內很快變得寧靜,只有牲畜家犬的零星叫聲。

大抵因為府衙光線最亮,烏嵐龍行一整天,不知不覺又回到高昌府衙,衙門口站著守兵,內衙有府史上值,府衙內外不見都督和縣丞,正打算默默離開,忽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烏娘子可是在找什麽?”

烏嵐嚇一跳,循聲向上,於房頂尖角看到一只小小的白鸮。“竊脂?”

“是我。”竊脂道,“神君命我在牙城監視溫尚遠,近兩日,或許會有回紇使者來訪。”

“回紇使者這時候來訪做什麽?”

“應當是為合軍對付吐蕃之事。”

烏嵐仍以龍形匿跡,好奇道:“依你看,回紇會幫大唐嗎?”

神君交代過竊脂,須得與烏娘子保持距離,按理說不該和她談論這些,可聽烏娘子問得認真,好像自己的回答很重要,竊脂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答案:“吐蕃雖已攻下北庭,拿下的不過是座空殼子,北庭各州縣早已遭過回紇劫掠,所剩不多,吐蕃還打算繼續東進,後備補給不足,想要取勝,必得強攻、快攻。與此同時,吐蕃於回紇各部安插的細作亦開始作亂,致使回紇各部嫌隙更深,許多曾經臣附回紇的部落都倒戈向吐蕃,是以不到最後一刻,很難知道回紇真正的打算。因此,神君急於想知道回紇大軍在何處,看他們到底多少兵馬。”

“如果沒有回紇幫助,西州能守多久?”

竊脂想了想,慎重道:“北庭轄下軍鎮,瀚海軍、天山軍再加伊吾軍,總兵力不足一萬五,戰馬不到六千,吐蕃兵強馬壯,有漢軍數倍之多。高昌城地勢平坦,不像交河城那樣險峻,一旦敵兵來襲,高昌守不了多久。”

烏嵐聽她說完這些,禁不住道:“你對戰事了解很清楚,怎麽知道這麽多?”

“世子神君教了我一些,近日,竊脂在庭州西州兩處跑,聽各色人等討論戰事,吐蕃、回紇、大唐,都聽,就也能淺顯說個一二。”

烏嵐想了想, “李勰現在是不是在裕勒都斯?”

“竊脂不清楚,眼下李執官和雪狼王都在裕勒都斯。李執官是世子神君的姑母,她投靠回紇,動機不明,世子恐怕不會輕易現身。不過雪狼王世間罕見,純正上古神脈,對另一個神君來說,是不可多得的寶物——”竊脂適時住了口,意識到不能再說下去。

烏嵐沒有再追問,思忖片刻後,道:“盯好溫都督。”

“竊脂遵命。”

作別竊脂,烏嵐決定直奔裕勒都斯。

在高昌城觀察了大半天,烏嵐並沒能掌握更多的戰爭動態,起初,她還以為是自己的原因,是到剛剛聽完竊脂的分析,她才明白真正原因,信息壟斷。燭龍指責她對歷史和戰爭史缺乏興趣,不了解戰局,所以空談和平,歸根結底,也是源自同一種客觀原因,歷史絕大部分是男性寫就,寫的是男性史詩,不止史書撰寫者是男性,古代戰爭從發起到參與也都是男性。烏嵐一個非史學專業的普通人,因自身性別體認,難以在史書中找到代入感,所以提不起自發了解的興趣。就像竊脂,如果t不是身懷上古神脈,擁有飛行和隱形的超能力,僅憑女性身份,很難掌握這麽多的軍事信息。此外,先前在大漠見過“帳下美人”的下場,絲毫不難想象到,一旦高昌城破,城中女性會淪落到怎樣的下場。

思及至此,她更決心要阻止戰爭。

入夜之後,整個世界陷入黑暗,周遭沒有任何照明,底下山連著山,難以辨別方向,烏嵐很快迷路了。

她用心念驅使應龍,試圖讓應龍指引方向。結果證明,應龍也不認路,一徑帶她在天山繞圈。

在天山上空繞了十幾分鐘,烏嵐忽感腹中饑餓。下午在高昌城,她見街上有賣面食和烤餅,無奈身無分文,當時腦子裏閃過一個不恰當的念頭,要不要偷一小塊解餓,直到看見烤餅店附近圍了不少衣衫襤褸的流民,店主揮著木棍上前驅趕,流民一哄而散後,才放棄了做賊的想法。

那會兒,店裏有客人問店主:“旁邊是佛寺,本店沾著佛氣,何不大方施舍些?”

店主滿臉不認同,道:“這樣的世道,佛都渡不了人,何況我這樣一個小本生意人。郎君好心,不如你替他們買下飯食?”

客人連連擺手,低頭嘀咕道:“店主都舍不出一口吃食,我一過路商戶,整日就這一頓,如何救濟得別人。”

聽完這話,烏嵐後來又輾轉流連過幾處食肆,聽說城中米糧價格飛漲,百姓們雖然並不確切知道戰爭來臨,估計沒少經歷饑荒或糧食短缺,都在準備節衣縮食。除了糧食,薪炭也是城內剛需,白天在府衙,烏嵐還聽倉曹說府庫的炭支給了軍中,如果敵軍圍城,府衙不夠用,要去城中富戶家借幾車。

饑餓加迷路,應龍似乎也進入低能量的狀態,烏嵐打算找個地方休息。往下一看,看到夜色下的天池閃閃發光,像一面幽藍的鏡子,離近點,能看到她昨天劈開的冰洞。

應龍存在感極強,盤旋下降的過程,驚起不少雪松下過夜的鳥獸。烏嵐徑向冰洞飛去,想看帝江在不在。

不料還沒抵達冰洞,便聽帝江粗嘎的聲音自冰面下傳出來:“入夜前來,可是後悔放過了我?”

天池靜謐,周遭沒有一絲多餘聲響,烏嵐一邊於冰上潛行,一邊道:“放心,我沒那麽容易後悔。”

“那麽,尊駕此行是為何?”

聽他改口稱自己“尊駕”,烏嵐心下好笑,忽然想到向他求助:“你認得去裕勒都斯的路嗎?”

“去裕勒都斯做什麽?”

“找人。”

“何人?”

“這就不方便說了。”

帝江又沈默片刻,接著,冰下一陣響聲,烏嵐立刻看到帝江伸展的雙翅和紅色的身體,他在低溫的池水裏游弋,像一只鳥,又像一只章魚。游至冰洞口,帝江收起雙翼,像火箭騰空,噌的從水下躍上來。

帝江體形太大,烏嵐沒好意思現人形,見他還在天池泡水,想來是傷勢未愈,怕應龍勢能再傷到他,特地往上空挪了一段距離,卻見帝江倏地振翅離地,同時道:“跟著我。”

烏嵐心知他要帶自己去目的地,當即跟了上去。

“應龍同帝江一樣,占三界之身,隨便吞吃幾只天山本地小獸,只要它們認路,你也能認。”帝江忽然道。

烏嵐沒接話,想起帝江昨天說,只要吃了他,就能繼承他的神力。轉念又想到燭龍,或許他認路、設結界,還有從北地瞬移到西州的能力,都是從他吞食的神獸身上繼承而來。不對,應龍之前擬態成菌人,沒有吞食,也學會了擬態。烏嵐記得那個過程,應龍借她之口問菌人,菌人向她做了演示,然後應龍自發學會的技能。“除了吞食,有沒有其他辦法學認路?”烏嵐問帝江道。

“有,”帝江道,“你們人類怎麽認路,你就怎麽認,用腦子和眼睛記。”

烏嵐聽出他語帶嘲諷,禁不住道:“帝江難道不是用腦子和眼睛記路?”

帝江輕笑一聲,“尊駕忘了,小神根本並無腦子和眼睛。”

“……”

有帝江帶路,二神獸趕到裕勒都斯,迎接烏嵐的,是一片闃寂無人的草原。

要不是昨天她和李勰待過的石屋、應龍劈出的地縫、牧民生活的痕跡都在,烏嵐簡直以為來錯了地方。

她想過或許周圍有結界,於是騰高俯瞰,以應龍的神力,除非有維度比她還高的神獸,否則不可能設置出她看不見的結界。反覆確認過後,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回紇先鋒軍和牧民一起離開了草原。

一股極強的挫敗感襲中烏嵐,負面情緒加劇了她對饑餓的感知,應龍似乎不滿她長久不給自己餵食,已經連續數次暗中攻擊帝江,要吞食他而後快。烏嵐餓得沒力氣,眼看快要壓不住應龍,連忙化作人形,在滿地狼藉中找到半塊餅,急忙掰碎,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帝江靜靜站在一旁,良久才道:“骨子裏果然還是個人類。”

烏嵐沒接話。

“你這樣弱,如何能與燭龍抗衡?”

“燭龍不吃飯,也弱。”

“你餓得這麽厲害,早該吃了我。”

半塊餅吃完,烏嵐沒飽,繼續埋頭覓食。帝江見狀,軟體狀的下肢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卷了塊帶骨頭的羊肉,扔到烏嵐面前。

坦白說,他把骨頭扔過來那一刻,烏嵐嚴重感到被冒犯,感覺他像在餵狗,但她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怒氣,撿起羊肉就吃。體內多了白蘭花苞和菌人孢子之後,她需要驅動更強的意志力來壓制應龍,眼見李勰以自身性命脅迫燭龍,烏嵐心知,相較於言語冒犯,失去“方向盤”的控制權更可怕。

“若叫其他上古神獸看見,應龍只怕會顏面掃地。”帝江道。

烏嵐大口吃完羊肉,道:“人類才講顏面,應龍不講這些。”

“這會兒又說自己不是人類了。”

烏嵐不理他。

“你拒絕吞食獸類,為何卻願意吃羊肉,羊難道不是獸?”帝江又道。

烏嵐這會兒慢慢填飽肚子,隱約猜到帝江故意拿話激她的緣由,沈靜道:“當人的時候就吃羊肉,習慣了,其他獸類我吃不習慣。至於我到底是人類還是應龍,沒那麽絕對,看情況。”

帝江一時沒有再接話。

祭完五臟廟,烏嵐集中精神沿著河邊搜尋,想要找到先鋒軍離開的線索。

帝江悄無聲息地跟著她,“你可知道燭龍想做什麽?”

“你知道?”

“當然,三足金烏早將那些告給了我。燭龍應龍相伴相生,始自混沌世界,彼時,混沌初開,二神龍實力相當,都想爭領地,無奈一場大仗將二神龍送到天外天。那場仗幾乎毀天滅地,帶走了其他幾條始祖神龍,當然也留下不少小神。燭龍應龍神形太大,一重天容不下,燭龍使計,留了一小部分神形在第一重天,剩餘部分則隨應龍一起去了第二重天。如今燭龍封印得解,回到第一重天,四處尋找上古神獸,和那些從混沌天來的始祖神龍,為的就是吞食他們,好恢覆自己的神形,若他神形撐得比應龍大,最終將會連應龍一起吞噬,屆時,他的神力足以毀滅這幾重天。”帝江娓娓道,“如你所知,第一重天便是你我現在所處這世界。”

“第二重天就是我來的世界?”

“不錯。”

“所以,燭龍是想毀滅這幾個世界?”

“真實目的為何,燭龍未曾親口與我說過,因此我說的這些,也作不得準。唯有一點,燭龍以萬物為食,他不講人類那些仁義道德。混沌天時,應龍實力與燭龍無差,但往後你若一徑這般懷仁,早晚被燭龍比下去,屆時,便只能作他盤中餐。”

烏嵐沈默。對於帝江說的這些內容,其實她並不意外,意外的是,居然是帝江告訴的她。自從南海一戰後,烏嵐從沒停止過推想燭龍的動機,他想恢覆往日至高無上的神力,但是恢覆之後要做什麽,結果不外乎就是毀滅。正因為猜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前期她才會寸步不離地跟緊他、監視他,以暴力阻止他傷害其他神獸。在這個阻止他作惡的過程中,烏嵐發現自己無法完全成為應龍,她不僅關心人類的生死,還關心萬物生靈,她總被生命牽絆住,已經沒辦法只跟著燭龍的行動走。

應龍是不是選錯了寄生人?她是不是愧對了應龍的神力?她會不會耽誤更大的事?

烏嵐陷入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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