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青道戰（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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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青道戰（8）
在禦幸上場後, 加藤再次叫了個暫停，跑到了投手丘上。
“澤村, 我也是投手，那種決勝球被打出去的感覺我明白，所以如果你暫時還沒準備好面對禦幸一也，我們可以四壞球敬遠。”
澤村詫異地看向加藤，什麽！主動四壞敬遠？
見他咬著下唇默默地攥緊了左手，還沒等澤村開始多想，加藤擡手對著他的腦門就彈了個腦瓜崩, “餵, 回神。”
澤村吃痛地捂著額頭，憋著嘴擡起頭來盯著他看。
“為了防止你想歪, 我再解釋得清楚一點，反正你這家夥在棒球上的知識匱乏得讓人難以置信。”
澤村貓眼一瞪, “加藤, 你不覺得這句話太打擊人了嗎？！”
加藤冷冷地朝他瞥了一眼，很快意識到現在球場上到底是誰說話的澤村立馬閉嘴, 但嘴裏還發出一聲聲不滿的呼嚕聲。
“讓你四壞敬遠, 並不是你沒能力解決掉禦幸一也的意思。四壞球也分逃避和進攻兩種，進攻的四壞球是主動避免和強棒對決，找機會抓後一個打者的出局數，或者直接看準機會抓雙殺。當然這種情況大多數適用於二三壘有人，一壘空著的情況。”
“哦~原來是這樣！”澤村聽得連連點頭,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不對！進攻的四壞球需要二三壘有人, 但現在我們的壘上完全沒人呀！”
果然, 加藤還是覺得他不能幹掉禦幸吧！
這個笨蛋, 又吵吵嚷嚷的大聲說話。
加藤無奈扶額，“別這麽大聲，你想青道的人全都聽見嗎？”澤村貓眼一豎，為防止自己再控制不住喊出了，他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任何規則被創造出來，都有它存在的價值。澤村，你好像對四壞敬遠存在一定的誤解。”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逃避並不是件可恥的事情，在球場上，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的身後還有這麽多位可靠的前輩們在呢。”
“我們又不是一定要決出生死的武士忍者，我們只是一群普通的高中生。棒球不僅僅是簡單的天賦和身體力量的對決，它還是一項需要腦力較量的競技運動。”
“投球的時機和角度選擇，球種的搭配，打者出棒的時機和打擊角度，還有跑壘的契機和掩護技巧等等，這些都像下棋一樣，需要反覆地揣摩思考。作為阻止對手從我們手中得分的防守一方，既然四壞敬遠對我們守住分數更有利，那為什麽不欣然選擇它呢？”
澤村一直都知道加藤雖然看起來冷漠話少的樣子，但他的口才很好，必要的時候，長篇大論的道理能把人給聽迷糊過去。可他沒想到的是，加藤這麽會說！明明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但他的話就是讓人找不到理由反駁。
看著澤村皺著眉明明有話想說，卻苦惱於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加藤的唇角微微上揚勾出一絲弧度。
“雖然我的建議是這輪四壞敬遠，但如果你真的很想和他對決，我尊重你的選擇。身為捕手，我只是站在理性的角度給你多一個選擇而已。”
……加藤！
澤村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但他沒有沖動的下決定，而是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會，這才緩緩把頭擡起來，看著加藤的眼睛慎重道：“我還是想和他正面對決。”
“如果沒有當初那個夢的話，說不定現在我和他已經是隊友了。這應該是我和他最後一次正面對決的機會，既然如此，就讓我和他做個了斷吧。”
加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澤村抓住了他伸出的手掌回握了回去，“謝謝你，加藤。”
暫停結束，比賽繼續。
雖然沒有聽到澤村和他的捕手剛才到底說了什麽，但通過兩人的表情，再加上自己同為捕手的身份，禦幸大概能猜到，松葉新換上來的這個一年級捕手，應該是建議澤村四壞球敬遠自己。
不過嘛，以澤村的性子，他肯定會選擇和自己正面對決。畢竟，那是個從來不會逃避的家夥。
進入待球狀態，禦幸果然看到澤村撐著貓眼瞪著自己。
看吧看吧，就說了這家夥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的。
“一人出局，壘上無人，接下來輪到第六棒捕手禦幸一也，在前兩輪打席中，都有安打和打點入賬的強棒捕手。”
“澤村選手和禦幸選手的羈絆，相信大家看過網上的采訪總結，應該都很清楚。”
在如此微妙的時刻，就連電視臺的現場實況解說，都忍不住把話題拐到了近期縈繞在兩人身上的八卦上。
“據澤村同學的爺爺親口講述，當初澤村同學去青道參觀時，曾有幸和禦幸同學搭檔。從青道回來後，澤村似乎對禦幸的接球技術非常欣賞，差點就因此入學青道，和禦幸成為隊友了呢。”
“如今，差點成為隊友的兩人如命運般在甲子園的準決賽上相遇。這應該是禦幸的最後一個打席，究竟是澤村的投球出類拔萃，還是禦幸的打擊更勝一籌呢？”
這場宿命對決的第一球，從一顆外角位置的變速球開始。
因為心裏還記掛著上一輪被禦幸敲出去的那一球，澤村這球投得稍微偏了一點，是顆壞球。
變速球後的第二球，是顆拉高位置的外角直球。這一球禦幸出棒很迅速，球擦過他的球棒前端，重重地砸在了一壘線外。
“界外！”
看著距離一壘邊線僅有兩跨步遠的落點，澤村從鼻尖重重地噴出兩股濁氣。
吊高球也很快跟上了，禦幸一也果然是個難纏的家夥。
禦幸甩了甩球棒，目不轉睛地盯著澤村，就像是在隔空與他對話。
‘這樣的投球，小心我又毫不客氣地打出去哦。’
澤村一擡下巴，‘盡管試試！’
面對難纏的禦幸，第三球，加藤開始叫澤村的新變化球了。
他把手套擺在了紅中的位置，堅定地看著澤村鼓勵道：‘朝紅中位置投的9號球，記得手臂充分甩動起來，讓球掉下去！來吧！’
紅中位置嗎？可是，打者是禦幸一也這個壞心眼的家夥呀……
原本澤村心底那細細密密的猶豫，在加藤定定地投在他身上鼓勵的眼神中，一點點被消解。
加藤真是個奇怪的人。
明明開學那天，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他給討厭了，當時他還以為加藤是個非常難相處的人呢。結果幾天下來，他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搭檔，然後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
他雖然冷漠話少，卻意外的很有耐心，無論多晚多累，只要輪到他的陪練日，總會放下手頭的任務來幫忙蹲捕練習。變速球之所以能這麽快練好，快速指叉球能準確找到改良方向，還有這次的1號球改良，他的幫助都非常關鍵。
雖然作為捕手，他的確有很多可取之處，但身為隊友和朋友，這家夥就非常可惡了！竟然把他和克裏斯前輩的事偷偷告訴前輩們，還背地裏擔任前輩們埋伏在自己身邊的暗探身份，太過分了！
還有那奇奇怪怪的總是能猜中自己心裏在想什麽的詭異讀心術！他該不會真的從異世界得到什麽特殊的能力吧？
不不不，我們要相信科學，少女漫裏的情節不可能真實發生的！
腦子裏胡亂想了一通亂七八糟的東西，澤村的心詭異地徹底平覆了下來。
不就是紅中位置的變化球嗎？加藤都這麽相信自己了，怎麽能辜負他的期待！
澤村輕輕吐了口氣，合手，邁步，左手指尖小心控制著讓球在脫手時盡量少的旋轉。
專註於澤村投球的左手，禦幸意外地發現球朝著紅中位置飛來。
紅中球？
不，這時候應該不可能是紅中直球。澤村很擅長直球系的變化球，這絕對是顆偽裝成直球的變化球。
到底是變速球、高速變速球、7號球，還是上個半局面對小湊失投的9號球？那個瞬間，太多種可能性從禦幸的腦海中閃過。
來不及思考，球已經要到手邊了，他下意識地向前揮棒，可就在他的球棒揮出的瞬間，那顆徑直飛過來的白色小球突然猛地往下一沈，逃過禦幸的球棒重重地砸在了本壘板上，然後反彈跳入加藤的手套中。
上當了，是9號球。
三球投完，球數兩好一壞。
成功騙到禦幸揮棒，占據球數領先優勢後，加藤和澤村繼續利用變化球大膽進攻。
在測試澤村能準確把兩顆新的變化球投進紅中位置後，為了提高變化球的威脅性，同時也是在用紅中位置的變化球成功騙到禦幸揮棒，想要再次覆刻這一招會很困難後，加藤開始嘗試讓澤村把1號球投到外角的位置，爭取盡快找機會把禦幸解決掉。
經過兩顆球的嘗試後，一顆球投得偏低沒能進入好球帶，另一顆球則被禦幸勉強擦到球棒，打出了界外。
八月的艷陽持續不斷地灼烤著裸露的皮膚，被曬得滾燙的地面蒸騰起陣陣熱浪，讓站在投手丘上的澤村熱得渾身的汗就沒止過。
好熱呀。
他摘下帽子，擡起手臂的衣袖往臉上重重地抹了一把。
可惡，感覺今天身體好沈重呀，每次揮動手臂都需要格外用力才行。
球數兩好兩壞，在連續投了兩顆1號球後，加藤叫了顆外角低的直球。
“砰”的一聲，球打到了禦幸球棒前端的上側位置，彈到了捕手身後。
“界外！”
隨著這一球被打出界外，松葉的看臺上很快響起了一陣哇聲。澤村在加藤的示意下回頭看向計分板，卻意外地發現，計分板上的實時球速顯示，竟然跳出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數字。
嗯？
136km/h！
竟然突破了最快球速！
看著澤村老半天沒動靜，加藤無奈地站了起來放松腿腳。
餵餵，你打算盯著空蕩蕩的球速顯示看多久呀？
澤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計分板看了半天，直到上面的實時球速顯示因為到時間自動消失了，他才反應過來。
他立刻轉身回望著加藤，臉頰帶著兩團小紅暈，笑得非常傻。
新紀錄！距離140km大關又更近一步了！
加藤：……
禦幸：……
啊啊，這個表情好熟悉。當初他在和市大三高的比賽中，球速突破到140km大關時，就是這副表情。
看到澤村露出如此熟悉的表情，禦幸差點就下意識地回覆他了，幸虧在話快到嘴邊時他清醒過來忍住了。
自從在甲子園和他重逢後，總是會下意識地以為回到了從前。唉……
雖然澤村的球速有了新突破，可喜可賀。但這也改變不了剛才那球又被禦幸打出界外的事實。
無論是什麽球種，對外角球毫不猶豫地就揮棒了呢。他這是吃準了澤村不敢投內角球嗎？
加藤將視線掃向投手丘上，還在為球速突破而高興的澤村。
球的大概落點已經被猜到，想要把打者解決掉，這時候最佳的選擇，就是突然來顆內角球。但澤村他現在……真的可以嗎？
他陷入了沈思。
因為球速的突破，澤村整個人表現得很亢奮，他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等待了一會，可還是沒能等到加藤下一球的暗號，他便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看向加藤。
怎麽了加藤？快讓我投球呀！我現在感覺自己的狀態超棒！
看著這樣的澤村，加藤忽然想起剛才在休息室，小林監督說出接下來的安排和期待澤村再次把內角球和7號球投出來時，澤村說的那句話。
“逃避的人，是無法成為ACE的！我的投球風格，一直都是大膽的進攻，把球投進捕手要求的位置。”
此刻，加藤找到了答案。
這家夥就連面對禦幸投合理的四壞敬遠都不願意，更何況是內角球呢。
他挪動著腳步，終於把手套放在了打者膝蓋高度的內角位置。
吶，澤村，把1號球往這個地方投吧！不需要太刁鉆，只需要把球往內角投就行了，用這顆球把禦幸對配球的猜測徹底擾亂！
內角球……
澤村原本因興奮而有些飄飄然的心瞬間落地，聚焦於加藤明黃色的手套。
是呀，這一球早該來了。自己可是答應了監督答應了隊友們，一定會再次把它投出來的！
真奇怪，不就是被盯著敲出了幾支安打嗎，有什麽可在意的？身為投手，擅長的球被盯著打出去太平常了。畢竟，棒球就是一項壓制與反壓制的運動呀！
澤村微微點頭，他深吸了口氣攥緊戴著手套的右手，然後邁動著右腿向前。
身體還是好沈重呀……這才投了多少顆球，為什麽現在就感覺手臂甩不動了呢？
敏銳地感覺到身體的輕微不適，澤村一咬牙，將傳輸到手臂的力量加重了幾分。
別在這時候拖後腿，我一定會把禦幸一也解決掉的！
積蓄著全身力量的白色小球從指尖脫手而出，但身體的疲憊感讓球在出手的瞬間稍微在指尖滑了一下。
糟糕！
這一球的確朝著內角位置飛了過去。
但在澤村慌亂的眼神中，在全場觀眾緊張的註視下，這顆附加了澤村全部力量的失投直球重重地砸在了來不及躲避的禦幸頭上。
時間仿佛在此刻被人按下了慢速播放按鈕，“啪”的一聲悶響，被球當頭砸中的禦幸摔倒在地，頭盔哐的一聲掉落在一旁。
“觸……觸身球！”
在觸身球這個詞從裁判口中說出來時，澤村隱約感覺自己腦海中閃過了許多朦朦朧朧像碎片一樣的陌生記憶。
記憶碎片裏，有一顆同樣脫韁的內角球，一張肆意笑著瘋狂的臉，有成片成片晃動無法聚焦的黃土地……所有的所有，最後匯聚成前段時間那位被觸身球砸到的海耀主將臉上鮮紅刺目的血跡。
觸身球，禦幸一也他……沒事吧？
澤村感覺自己被一團濃重的無法消散的黑霧籠罩著，那種潮濕粘稠的感覺牢牢地粘在他的皮膚上，將冷意透過皮膚滲進骨頭裏、腦海裏。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好可怕……
在禦幸被澤村的球砸中頭部倒地的瞬間，青道的休息室裏寂靜一片，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克裏斯和倉持當場就想從休息室裏沖出來，最後還是克裏斯勉強保留著一絲理智，想起比賽規則除了上場的隊員外，其他人不能隨便出現在賽場上，強行把倉持攔了下來。
禦幸……澤村！
倉持陰沈著臉一拳錘在了欄桿上，剛剛那球好像是砸在了禦幸的頭盔上，他應該沒事。
內角的觸身球……為什麽又是內角的觸身球！
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難道要在這個世界的澤村身上也全盤覆刻一遍嗎？！到底要把他磨煉成什麽樣子才滿意呀！
一向冷靜的克裏斯，此刻臉上的表情也變了。他冷著臉，雙手死死地捏緊手中的記分冊，大腦卻在快速運轉著，把所有可行的辦法篩選出來然後在大腦中排列組合。
如果澤村又……他一定能找到辦法徹底治好他！
松葉的休息室裏，同樣寂靜一片，大家紛紛趴在欄桿處探頭往外看，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緊張地註視著場上的每一絲變化，成瀨更是因為緊張撲倒在地上。
“同學，你沒事吧？”
在裁判的詢問聲中，禦幸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雖然禦幸此刻的內心也如臺風過境般一片狼藉，但他還是冷靜下來回答了裁判的問題，“您放心，我沒事，球剛好砸在了頭盔上。”
他沒想到，在避開了和稻實的那場比賽後，澤村的觸身球竟然砸到了他的頭上。
無法避開的命運……嗎？
他將目光投向投手丘上的澤村，果然看到他黯淡無光，明顯被嚇懵了的表情。
這個表情……和當初幾乎一模一樣。
“同學，請下場休息吧。”在主裁判的一聲聲催促中，禦幸不得不轉身朝休息室走去。
可澤村……
看著那張木然無神的臉，他捏緊了拳頭。
‘阿憲也說他當時的狀態很奇怪，還說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鐘聲。’
‘我們都被澤村騙過去了。他根本就沒有從yips的陰影中走出來。再怎麽強大的心臟，他也只是個比我們還要小一兩歲的孩子。’
那個瞬間，有很多東西湧入禦幸的大腦，將他的理智絞殺得蕩然無存。
說點什麽，他該說點什麽的。
禦幸回頭又看了眼投手丘，此刻，松葉的捕手和內野隊友們都圍在了投手丘前，他只能透過重重疊疊的人影，看到澤村一小張依舊木然呆滯的臉。
說點什麽……必須要說點什麽！不然，所有的一切再來一次又有什麽意義！
“澤村！”
他猛地停下腳步，朝投手丘上大喊道：“澤村，我沒事！那顆球剛好砸在了頭盔上，我沒有受傷你懂嗎？”說完，他還攤開雙手向對方展示了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
……禦幸！
大家都震驚地看著現場這詭異的一幕，就連主裁判都被眼前這位剛被砸了觸身球，轉頭卻大聲地安慰起對面投手的奇怪選手給震驚到，忘了繼續催促他下場休息了。
在他的喊聲中，澤村的眼眸轉動著落到了禦幸身上。
禦幸一也……
禦幸的腦子亂糟糟的，汗水一顆顆地從他的額頭滑落。從小到大，他習慣了把所有話都放在肚子裏，並不擅長安慰人，此刻為了澤村，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澤村，你一直很積極的進攻，為了攻克你，我們想了不少針對你的辦法。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把內角球對著我投出來，我很敬佩你。”
“那顆內角球投得很棒！非常大膽的進攻，是你的風格！”
敬佩？我的風格？
澤村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光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覆了平靜。
“好了，同學，請盡快下場休息吧，不要影響到比賽。”
在裁判的又一聲催促下，禦幸不得不下場了。
“沒事吧，禦幸！”
他一回來，大家就緊張地圍了過來，將他扶到了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禦幸看向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片岡，他低著頭平靜道：“監督，抱歉。”
明明他們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能贏，只要動搖了澤村的心態讓他下場，他們獲勝的概率就更大了。可是……看著這樣的澤村，他不想重蹈覆轍。
片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得好。”接著，他又語氣平淡地安排代跑，以及吩咐人給宮內傳話，讓他準備好下一局代替禦幸上場。
做得好？
禦幸的心頭一顫，眼神中露出一絲笑意。
……監督！
“澤村，澤村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加藤一連喊了好幾聲，見澤村依舊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整個人的反應都慢了半拍完全不在狀態的樣子，他的心慢慢沈了下來。
“澤村！”他猛地伸手一把捏住澤村的下巴，強硬地把他的頭擡起來面對著大家。
“你又在傷春悲秋嗎？這不過是顆普通的觸身球而已，禦幸一也不也跟你說了嗎，他沒事，甚至能活蹦亂跳地跟你喊話呢！”
松葉的一眾隊員們哪見過加藤這幅樣子，一個個全都傻了眼，高橋也隔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連忙拽著他的胳膊把人拉開，“加藤……加藤你幹嘛呢！”
被高橋隔著一條胳膊攔在澤村面前，加藤也不惱。他語氣平靜道：“澤村，還記得那天看完海耀的比賽後，我跟你說的話嗎？”
“你不是山根的ACE，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他。雖然你也倒黴地和他一樣在比賽的關鍵時候投出了觸身球，但你比他幸運多了，禦幸一也他一點事也沒有。”
“你不是答應過我，如果你真的感到害怕了，就大聲地說出來嗎？我對你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
嗯？
“餵餵，加藤，你在說什麽呢！”
前一句話還說得好好的，怎麽下一句又不對勁了。
加藤沒理會高橋的阻攔繼續道：“既然你答應過我害怕會跟大家說出來，那為什麽今天你明明有那麽一瞬間害怕投內角球，害怕和禦幸一也正面對決了，你卻不說出來？”
“我一直在等著你把話說出來，只有你說出來了，我們才好幫到你，我們才能給你提供更好的支援。我們難道不是你的隊友嗎？”
加藤……
澤村的心酸酸澀澀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
這家夥怎麽這樣啊？身為捕手，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好好安慰投手嗎？竟然沖著投手大喊抱怨，還說出‘我對你的表現很不滿意’這種話來，他太糟糕了！
還沒等情緒稍微平覆一點的澤村開口說話，休息室那邊又傳來了天野雅紀緊張中夾雜著一絲欣喜，還有些破音的喊聲。
“澤村！”
被他這一嗓子嚎得，澤村和所有人一同扭頭看過去，然後就震驚地看到成瀨在天野雅紀的攙扶下，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在看到澤村看過來時，成瀨一把推開天野雅紀緊張攙扶著自己的手，搖搖晃晃地扶著休息室出入口處的欄桿挪動了一兩步。
他這一兩步挪動的距離很微小，整個人幾乎是靠雙臂的力量撐在欄桿扶手上的，可所有人都能確定，他的確能站起來，甚至能挪動一小步了！
成瀨源雖然因為這輕微的一小步累得滿頭大汗，但看著澤村瞪大的眼睛，他還是興奮地舉起胳膊朝他喊道：“你還記得昨天答應了我什麽嗎？”
“我已經能站起來了，接下來，到你履行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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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禦幸上場後, 加藤再次叫了個暫停，跑到了投手丘上。
“澤村, 我也是投手，那種決勝球被打出去的感覺我明白，所以如果你暫時還沒準備好面對禦幸一也，我們可以四壞球敬遠。”
澤村詫異地看向加藤，什麽！主動四壞敬遠？
見他咬著下唇默默地攥緊了左手，還沒等澤村開始多想，加藤擡手對著他的腦門就彈了個腦瓜崩, “餵, 回神。”
澤村吃痛地捂著額頭，憋著嘴擡起頭來盯著他看。
“為了防止你想歪, 我再解釋得清楚一點，反正你這家夥在棒球上的知識匱乏得讓人難以置信。”
澤村貓眼一瞪, “加藤, 你不覺得這句話太打擊人了嗎？！”
加藤冷冷地朝他瞥了一眼，很快意識到現在球場上到底是誰說話的澤村立馬閉嘴, 但嘴裏還發出一聲聲不滿的呼嚕聲。
“讓你四壞敬遠, 並不是你沒能力解決掉禦幸一也的意思。四壞球也分逃避和進攻兩種，進攻的四壞球是主動避免和強棒對決，找機會抓後一個打者的出局數，或者直接看準機會抓雙殺。當然這種情況大多數適用於二三壘有人，一壘空著的情況。”
“哦~原來是這樣！”澤村聽得連連點頭, 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不對！進攻的四壞球需要二三壘有人, 但現在我們的壘上完全沒人呀！”
果然, 加藤還是覺得他不能幹掉禦幸吧！
這個笨蛋, 又吵吵嚷嚷的大聲說話。
加藤無奈扶額，“別這麽大聲，你想青道的人全都聽見嗎？”澤村貓眼一豎，為防止自己再控制不住喊出了，他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任何規則被創造出來，都有它存在的價值。澤村，你好像對四壞敬遠存在一定的誤解。”
“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逃避並不是件可恥的事情，在球場上，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的身後還有這麽多位可靠的前輩們在呢。”
“我們又不是一定要決出生死的武士忍者，我們只是一群普通的高中生。棒球不僅僅是簡單的天賦和身體力量的對決，它還是一項需要腦力較量的競技運動。”
“投球的時機和角度選擇，球種的搭配，打者出棒的時機和打擊角度，還有跑壘的契機和掩護技巧等等，這些都像下棋一樣，需要反覆地揣摩思考。作為阻止對手從我們手中得分的防守一方，既然四壞敬遠對我們守住分數更有利，那為什麽不欣然選擇它呢？”
澤村一直都知道加藤雖然看起來冷漠話少的樣子，但他的口才很好，必要的時候，長篇大論的道理能把人給聽迷糊過去。可他沒想到的是，加藤這麽會說！明明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但他的話就是讓人找不到理由反駁。
看著澤村皺著眉明明有話想說，卻苦惱於不知道說什麽的樣子，加藤的唇角微微上揚勾出一絲弧度。
“雖然我的建議是這輪四壞敬遠，但如果你真的很想和他對決，我尊重你的選擇。身為捕手，我只是站在理性的角度給你多一個選擇而已。”
……加藤！
澤村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但他沒有沖動的下決定，而是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會，這才緩緩把頭擡起來，看著加藤的眼睛慎重道：“我還是想和他正面對決。”
“如果沒有當初那個夢的話，說不定現在我和他已經是隊友了。這應該是我和他最後一次正面對決的機會，既然如此，就讓我和他做個了斷吧。”
加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了。”
澤村抓住了他伸出的手掌回握了回去，“謝謝你，加藤。”
暫停結束，比賽繼續。
雖然沒有聽到澤村和他的捕手剛才到底說了什麽，但通過兩人的表情，再加上自己同為捕手的身份，禦幸大概能猜到，松葉新換上來的這個一年級捕手，應該是建議澤村四壞球敬遠自己。
不過嘛，以澤村的性子，他肯定會選擇和自己正面對決。畢竟，那是個從來不會逃避的家夥。
進入待球狀態，禦幸果然看到澤村撐著貓眼瞪著自己。
看吧看吧，就說了這家夥不可能就這麽輕易放棄的。
“一人出局，壘上無人，接下來輪到第六棒捕手禦幸一也，在前兩輪打席中，都有安打和打點入賬的強棒捕手。”
“澤村選手和禦幸選手的羈絆，相信大家看過網上的采訪總結，應該都很清楚。”
在如此微妙的時刻，就連電視臺的現場實況解說，都忍不住把話題拐到了近期縈繞在兩人身上的八卦上。
“據澤村同學的爺爺親口講述，當初澤村同學去青道參觀時，曾有幸和禦幸同學搭檔。從青道回來後，澤村似乎對禦幸的接球技術非常欣賞，差點就因此入學青道，和禦幸成為隊友了呢。”
“如今，差點成為隊友的兩人如命運般在甲子園的準決賽上相遇。這應該是禦幸的最後一個打席，究竟是澤村的投球出類拔萃，還是禦幸的打擊更勝一籌呢？”
這場宿命對決的第一球，從一顆外角位置的變速球開始。
因為心裏還記掛著上一輪被禦幸敲出去的那一球，澤村這球投得稍微偏了一點，是顆壞球。
變速球後的第二球，是顆拉高位置的外角直球。這一球禦幸出棒很迅速，球擦過他的球棒前端，重重地砸在了一壘線外。
“界外！”
看著距離一壘邊線僅有兩跨步遠的落點，澤村從鼻尖重重地噴出兩股濁氣。
吊高球也很快跟上了，禦幸一也果然是個難纏的家夥。
禦幸甩了甩球棒，目不轉睛地盯著澤村，就像是在隔空與他對話。
‘這樣的投球，小心我又毫不客氣地打出去哦。’
澤村一擡下巴，‘盡管試試！’
面對難纏的禦幸，第三球，加藤開始叫澤村的新變化球了。
他把手套擺在了紅中的位置，堅定地看著澤村鼓勵道：‘朝紅中位置投的9號球，記得手臂充分甩動起來，讓球掉下去！來吧！’
紅中位置嗎？可是，打者是禦幸一也這個壞心眼的家夥呀……
原本澤村心底那細細密密的猶豫，在加藤定定地投在他身上鼓勵的眼神中，一點點被消解。
加藤真是個奇怪的人。
明明開學那天，自己莫名其妙就被他給討厭了，當時他還以為加藤是個非常難相處的人呢。結果幾天下來，他們莫名其妙的就成了搭檔，然後自然而然的成了好友。
他雖然冷漠話少，卻意外的很有耐心，無論多晚多累，只要輪到他的陪練日，總會放下手頭的任務來幫忙蹲捕練習。變速球之所以能這麽快練好，快速指叉球能準確找到改良方向，還有這次的1號球改良，他的幫助都非常關鍵。
雖然作為捕手，他的確有很多可取之處，但身為隊友和朋友，這家夥就非常可惡了！竟然把他和克裏斯前輩的事偷偷告訴前輩們，還背地裏擔任前輩們埋伏在自己身邊的暗探身份，太過分了！
還有那奇奇怪怪的總是能猜中自己心裏在想什麽的詭異讀心術！他該不會真的從異世界得到什麽特殊的能力吧？
不不不，我們要相信科學，少女漫裏的情節不可能真實發生的！
腦子裏胡亂想了一通亂七八糟的東西，澤村的心詭異地徹底平覆了下來。
不就是紅中位置的變化球嗎？加藤都這麽相信自己了，怎麽能辜負他的期待！
澤村輕輕吐了口氣，合手，邁步，左手指尖小心控制著讓球在脫手時盡量少的旋轉。
專註於澤村投球的左手，禦幸意外地發現球朝著紅中位置飛來。
紅中球？
不，這時候應該不可能是紅中直球。澤村很擅長直球系的變化球，這絕對是顆偽裝成直球的變化球。
到底是變速球、高速變速球、7號球，還是上個半局面對小湊失投的9號球？那個瞬間，太多種可能性從禦幸的腦海中閃過。
來不及思考，球已經要到手邊了，他下意識地向前揮棒，可就在他的球棒揮出的瞬間，那顆徑直飛過來的白色小球突然猛地往下一沈，逃過禦幸的球棒重重地砸在了本壘板上，然後反彈跳入加藤的手套中。
上當了，是9號球。
三球投完，球數兩好一壞。
成功騙到禦幸揮棒，占據球數領先優勢後，加藤和澤村繼續利用變化球大膽進攻。
在測試澤村能準確把兩顆新的變化球投進紅中位置後，為了提高變化球的威脅性，同時也是在用紅中位置的變化球成功騙到禦幸揮棒，想要再次覆刻這一招會很困難後，加藤開始嘗試讓澤村把1號球投到外角的位置，爭取盡快找機會把禦幸解決掉。
經過兩顆球的嘗試後，一顆球投得偏低沒能進入好球帶，另一顆球則被禦幸勉強擦到球棒，打出了界外。
八月的艷陽持續不斷地灼烤著裸露的皮膚，被曬得滾燙的地面蒸騰起陣陣熱浪，讓站在投手丘上的澤村熱得渾身的汗就沒止過。
好熱呀。
他摘下帽子，擡起手臂的衣袖往臉上重重地抹了一把。
可惡，感覺今天身體好沈重呀，每次揮動手臂都需要格外用力才行。
球數兩好兩壞，在連續投了兩顆1號球後，加藤叫了顆外角低的直球。
“砰”的一聲，球打到了禦幸球棒前端的上側位置，彈到了捕手身後。
“界外！”
隨著這一球被打出界外，松葉的看臺上很快響起了一陣哇聲。澤村在加藤的示意下回頭看向計分板，卻意外地發現，計分板上的實時球速顯示，竟然跳出了一個從未出現過的數字。
嗯？
136km/h！
竟然突破了最快球速！
看著澤村老半天沒動靜，加藤無奈地站了起來放松腿腳。
餵餵，你打算盯著空蕩蕩的球速顯示看多久呀？
澤村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計分板看了半天，直到上面的實時球速顯示因為到時間自動消失了，他才反應過來。
他立刻轉身回望著加藤，臉頰帶著兩團小紅暈，笑得非常傻。
新紀錄！距離140km大關又更近一步了！
加藤：……
禦幸：……
啊啊，這個表情好熟悉。當初他在和市大三高的比賽中，球速突破到140km大關時，就是這副表情。
看到澤村露出如此熟悉的表情，禦幸差點就下意識地回覆他了，幸虧在話快到嘴邊時他清醒過來忍住了。
自從在甲子園和他重逢後，總是會下意識地以為回到了從前。唉……
雖然澤村的球速有了新突破，可喜可賀。但這也改變不了剛才那球又被禦幸打出界外的事實。
無論是什麽球種，對外角球毫不猶豫地就揮棒了呢。他這是吃準了澤村不敢投內角球嗎？
加藤將視線掃向投手丘上，還在為球速突破而高興的澤村。
球的大概落點已經被猜到，想要把打者解決掉，這時候最佳的選擇，就是突然來顆內角球。但澤村他現在……真的可以嗎？
他陷入了沈思。
因為球速的突破，澤村整個人表現得很亢奮，他壓抑著激動的心情等待了一會，可還是沒能等到加藤下一球的暗號，他便好奇地眨巴著眼睛看向加藤。
怎麽了加藤？快讓我投球呀！我現在感覺自己的狀態超棒！
看著這樣的澤村，加藤忽然想起剛才在休息室，小林監督說出接下來的安排和期待澤村再次把內角球和7號球投出來時，澤村說的那句話。
“逃避的人，是無法成為ACE的！我的投球風格，一直都是大膽的進攻，把球投進捕手要求的位置。”
此刻，加藤找到了答案。
這家夥就連面對禦幸投合理的四壞敬遠都不願意，更何況是內角球呢。
他挪動著腳步，終於把手套放在了打者膝蓋高度的內角位置。
吶，澤村，把1號球往這個地方投吧！不需要太刁鉆，只需要把球往內角投就行了，用這顆球把禦幸對配球的猜測徹底擾亂！
內角球……
澤村原本因興奮而有些飄飄然的心瞬間落地，聚焦於加藤明黃色的手套。
是呀，這一球早該來了。自己可是答應了監督答應了隊友們，一定會再次把它投出來的！
真奇怪，不就是被盯著敲出了幾支安打嗎，有什麽可在意的？身為投手，擅長的球被盯著打出去太平常了。畢竟，棒球就是一項壓制與反壓制的運動呀！
澤村微微點頭，他深吸了口氣攥緊戴著手套的右手，然後邁動著右腿向前。
身體還是好沈重呀……這才投了多少顆球，為什麽現在就感覺手臂甩不動了呢？
敏銳地感覺到身體的輕微不適，澤村一咬牙，將傳輸到手臂的力量加重了幾分。
別在這時候拖後腿，我一定會把禦幸一也解決掉的！
積蓄著全身力量的白色小球從指尖脫手而出，但身體的疲憊感讓球在出手的瞬間稍微在指尖滑了一下。
糟糕！
這一球的確朝著內角位置飛了過去。
但在澤村慌亂的眼神中，在全場觀眾緊張的註視下，這顆附加了澤村全部力量的失投直球重重地砸在了來不及躲避的禦幸頭上。
時間仿佛在此刻被人按下了慢速播放按鈕，“啪”的一聲悶響，被球當頭砸中的禦幸摔倒在地，頭盔哐的一聲掉落在一旁。
“觸……觸身球！”
在觸身球這個詞從裁判口中說出來時，澤村隱約感覺自己腦海中閃過了許多朦朦朧朧像碎片一樣的陌生記憶。
記憶碎片裏，有一顆同樣脫韁的內角球，一張肆意笑著瘋狂的臉，有成片成片晃動無法聚焦的黃土地……所有的所有，最後匯聚成前段時間那位被觸身球砸到的海耀主將臉上鮮紅刺目的血跡。
觸身球，禦幸一也他……沒事吧？
澤村感覺自己被一團濃重的無法消散的黑霧籠罩著，那種潮濕粘稠的感覺牢牢地粘在他的皮膚上，將冷意透過皮膚滲進骨頭裏、腦海裏。
這種感覺是怎麽回事？好可怕……
在禦幸被澤村的球砸中頭部倒地的瞬間，青道的休息室裏寂靜一片，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克裏斯和倉持當場就想從休息室裏沖出來，最後還是克裏斯勉強保留著一絲理智，想起比賽規則除了上場的隊員外，其他人不能隨便出現在賽場上，強行把倉持攔了下來。
禦幸……澤村！
倉持陰沈著臉一拳錘在了欄桿上，剛剛那球好像是砸在了禦幸的頭盔上，他應該沒事。
內角的觸身球……為什麽又是內角的觸身球！
在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難道要在這個世界的澤村身上也全盤覆刻一遍嗎？！到底要把他磨煉成什麽樣子才滿意呀！
一向冷靜的克裏斯，此刻臉上的表情也變了。他冷著臉，雙手死死地捏緊手中的記分冊，大腦卻在快速運轉著，把所有可行的辦法篩選出來然後在大腦中排列組合。
如果澤村又……他一定能找到辦法徹底治好他！
松葉的休息室裏，同樣寂靜一片，大家紛紛趴在欄桿處探頭往外看，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緊張地註視著場上的每一絲變化，成瀨更是因為緊張撲倒在地上。
“同學，你沒事吧？”
在裁判的詢問聲中，禦幸慢慢從地上站了起來。
雖然禦幸此刻的內心也如臺風過境般一片狼藉，但他還是冷靜下來回答了裁判的問題，“您放心，我沒事，球剛好砸在了頭盔上。”
他沒想到，在避開了和稻實的那場比賽後，澤村的觸身球竟然砸到了他的頭上。
無法避開的命運……嗎？
他將目光投向投手丘上的澤村，果然看到他黯淡無光，明顯被嚇懵了的表情。
這個表情……和當初幾乎一模一樣。
“同學，請下場休息吧。”在主裁判的一聲聲催促中，禦幸不得不轉身朝休息室走去。
可澤村……
看著那張木然無神的臉，他捏緊了拳頭。
‘阿憲也說他當時的狀態很奇怪，還說聽到了一陣奇怪的鐘聲。’
‘我們都被澤村騙過去了。他根本就沒有從yips的陰影中走出來。再怎麽強大的心臟，他也只是個比我們還要小一兩歲的孩子。’
那個瞬間，有很多東西湧入禦幸的大腦，將他的理智絞殺得蕩然無存。
說點什麽，他該說點什麽的。
禦幸回頭又看了眼投手丘，此刻，松葉的捕手和內野隊友們都圍在了投手丘前，他只能透過重重疊疊的人影，看到澤村一小張依舊木然呆滯的臉。
說點什麽……必須要說點什麽！不然，所有的一切再來一次又有什麽意義！
“澤村！”
他猛地停下腳步，朝投手丘上大喊道：“澤村，我沒事！那顆球剛好砸在了頭盔上，我沒有受傷你懂嗎？”說完，他還攤開雙手向對方展示了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
……禦幸！
大家都震驚地看著現場這詭異的一幕，就連主裁判都被眼前這位剛被砸了觸身球，轉頭卻大聲地安慰起對面投手的奇怪選手給震驚到，忘了繼續催促他下場休息了。
在他的喊聲中，澤村的眼眸轉動著落到了禦幸身上。
禦幸一也……
禦幸的腦子亂糟糟的，汗水一顆顆地從他的額頭滑落。從小到大，他習慣了把所有話都放在肚子裏，並不擅長安慰人，此刻為了澤村，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澤村，你一直很積極的進攻，為了攻克你，我們想了不少針對你的辦法。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把內角球對著我投出來，我很敬佩你。”
“那顆內角球投得很棒！非常大膽的進攻，是你的風格！”
敬佩？我的風格？
澤村如一潭死水般的眸光微微顫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恢覆了平靜。
“好了，同學，請盡快下場休息吧，不要影響到比賽。”
在裁判的又一聲催促下，禦幸不得不下場了。
“沒事吧，禦幸！”
他一回來，大家就緊張地圍了過來，將他扶到了最近的椅子上坐下。
禦幸看向視線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片岡，他低著頭平靜道：“監督，抱歉。”
明明他們今天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能贏，只要動搖了澤村的心態讓他下場，他們獲勝的概率就更大了。可是……看著這樣的澤村，他不想重蹈覆轍。
片岡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做得好。”接著，他又語氣平淡地安排代跑，以及吩咐人給宮內傳話，讓他準備好下一局代替禦幸上場。
做得好？
禦幸的心頭一顫，眼神中露出一絲笑意。
……監督！
“澤村，澤村你有在聽我說話嗎？”加藤一連喊了好幾聲，見澤村依舊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整個人的反應都慢了半拍完全不在狀態的樣子，他的心慢慢沈了下來。
“澤村！”他猛地伸手一把捏住澤村的下巴，強硬地把他的頭擡起來面對著大家。
“你又在傷春悲秋嗎？這不過是顆普通的觸身球而已，禦幸一也不也跟你說了嗎，他沒事，甚至能活蹦亂跳地跟你喊話呢！”
松葉的一眾隊員們哪見過加藤這幅樣子，一個個全都傻了眼，高橋也隔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連忙拽著他的胳膊把人拉開，“加藤……加藤你幹嘛呢！”
被高橋隔著一條胳膊攔在澤村面前，加藤也不惱。他語氣平靜道：“澤村，還記得那天看完海耀的比賽後，我跟你說的話嗎？”
“你不是山根的ACE，也永遠不可能成為他。雖然你也倒黴地和他一樣在比賽的關鍵時候投出了觸身球，但你比他幸運多了，禦幸一也他一點事也沒有。”
“你不是答應過我，如果你真的感到害怕了，就大聲地說出來嗎？我對你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
嗯？
“餵餵，加藤，你在說什麽呢！”
前一句話還說得好好的，怎麽下一句又不對勁了。
加藤沒理會高橋的阻攔繼續道：“既然你答應過我害怕會跟大家說出來，那為什麽今天你明明有那麽一瞬間害怕投內角球，害怕和禦幸一也正面對決了，你卻不說出來？”
“我一直在等著你把話說出來，只有你說出來了，我們才好幫到你，我們才能給你提供更好的支援。我們難道不是你的隊友嗎？”
加藤……
澤村的心酸酸澀澀的，眼淚一直在眼眶裏打轉。
這家夥怎麽這樣啊？身為捕手，這時候難道不是應該好好安慰投手嗎？竟然沖著投手大喊抱怨，還說出‘我對你的表現很不滿意’這種話來，他太糟糕了！
還沒等情緒稍微平覆一點的澤村開口說話，休息室那邊又傳來了天野雅紀緊張中夾雜著一絲欣喜，還有些破音的喊聲。
“澤村！”
被他這一嗓子嚎得，澤村和所有人一同扭頭看過去，然後就震驚地看到成瀨在天野雅紀的攙扶下，竟然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這……這是怎麽回事！
在看到澤村看過來時，成瀨一把推開天野雅紀緊張攙扶著自己的手，搖搖晃晃地扶著休息室出入口處的欄桿挪動了一兩步。
他這一兩步挪動的距離很微小，整個人幾乎是靠雙臂的力量撐在欄桿扶手上的，可所有人都能確定，他的確能站起來，甚至能挪動一小步了！
成瀨源雖然因為這輕微的一小步累得滿頭大汗，但看著澤村瞪大的眼睛，他還是興奮地舉起胳膊朝他喊道：“你還記得昨天答應了我什麽嗎？”
“我已經能站起來了，接下來，到你履行承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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