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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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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飛雪漫天的路上, 一輛輛氣派講究的黑頂馬車首尾相連,像一條黑色的河水流淌在山谷之間。

秀氣斯文的手掀開車簾的衣角,露出一雙勾魂攝魄的鳳眸, 眼波流轉, 精華瀠洄, 嫣紅的唇習慣性地向一側歪了歪。

“怎麽每次我帶你出來都趕上這種破天氣?!看來這個年關還是咱倆一起過了。”聽著是嫌棄的意思, 可是語氣和眼底的笑卻是發自肺腑的開心。

阿沅在小火盆上烘熱了手, 戴上軟茸茸的臥兔, 系緊大氅, 最後戴好手套,整理妥當後,學著江湖人士的做派對郁雲洛一抱拳:“這個年王爺還是和家人一起過吧,我就不湊熱鬧了。大恩不言謝, 山高水遠,就此拜別。咱們,有緣再見!”

她推開車門就要喊“停車”, 被郁雲洛手疾眼快地抓住大氅尾巴,用力往後一扯—

呃!

阿沅眼珠子凸了出來,郁雲洛趕緊松手。

“咳咳咳咳……”她揉著脖子, 咳了半天才緩過來,瞪著他, “你幹嘛呀!”

郁雲洛該拉住她的胳膊,將人圈在胸前,低頭笑道:“你當真以為我會放你走?”

“等等,咱們可是一開始就說好了的, 我就是搭個便車。言而無信,絕非君子所為。” 阿沅使勁兒往後躲, 她不會又上了他的當吧...

“可我從來都不是君子。”郁雲洛坦坦蕩蕩地不要臉。

“你好歹都是王爺,註意點行不行?”阿沅很是無語。

“是啊,我都為了美人不要江山,當個了勞什子的王爺,怎麽能讓這美人再跑了。”說著,他把自己俊美無比的臉湊了過去,“我給美人樂一個?”

“唉,你不要靠過來呀!”

阿沅的慘叫聲穿破車頂,在陰風中回蕩。

~

月滿西樓,夜涼如細,幹枯的連理藤爬滿了閣樓的西角,在背光處猶如蟄伏的怪獸。

門開了。

姜太醫背著藥箱出來,對迎面的忠伯和子影搖了搖頭。

“王爺之前心脈受損,又沒有得到妥善的醫治,如今舊病覆發,實在難辦。”

忠伯急道:“姜太醫再想想辦法吧。好不容易守的雲開,怎麽就這麽...”

這麽寸!

姜太醫也嘆了口氣,道:“辦法不是沒有,可王爺意志消沈,並不想治,這叫我怎麽辦?要不你們打昏了他試試?”

忠伯和姜太醫同時將目光投向了子影。

子影面無表情地搖頭:“打不過,也不能打。”

暗衛講究就是對齊王絕對的忠誠,這種突破底限的事子影做不出來。

“現在暗衛就你一個了,你不行就沒人行了,難道你就眼睜睜看著王爺這麽消沈下去?忠心也不是這個忠法!”忠伯一個勁兒地勸子影,說得嘴都幹了,他還是油鹽不進。最後,忠伯豁出去了,說道,“這樣,以後我頓頓給你買德勝樓的鹵雞腿,行不行!”

子影嚴肅地攤開手掌:“還有風順齋的燉雞腿,如意軒的紅燒雞腿,長街西邊第三家鋪子,每月只初五、二十五出攤的李記的炸雞腿,還有…”他一根一根掰著手指頭,在那兒認真地數。

“夠了!”忠伯一把攥住他的雞爪子,“你想吃什麽我就讓人買什麽,以後全京城的雞腿都是你的!”

倉啷啷,一聲響。

子影抽出腰間佩刀便大步往裏走:“交給我了!”

“等等,你帶刀幹什麽,我只是讓你把人打暈,沒讓你把人打死了!”忠伯追在後面。

“你們在幹什麽?”

三人齊齊回頭,只見月色下,一人身材頎長,披著一身厚重的墨t色大氅踏雪而來,光滑的皮毛月色下隱隱泛著金屬的光澤,冷白的手指將兜帽摘下,露出一張清雋秀雅的容顏。

“參見皇上!”

三人忙下跪行禮。

“起來吧,朕是微服出來的,無須多禮。”郁雲澈只身走上臺階,只帶了一個小太監,在後面遠遠跟著,“他怎麽樣了?”

姜太醫和子影將頭轉向了忠伯,忠伯只得回道:“啟稟聖上,王爺現在實在不宜面聖…”

王爺現在胡子也不刮,臉也不洗,傷口都快爛了也不管,這形象實在不能見人。

郁雲澈輕嗤了一聲:“他都病了多少天了,朕可不養吃幹飯的人,開門!”

忠伯不得不從,但推門前仍不放心:“還是讓子影隨聖上一起進去吧。”

“不用,拔了牙的老虎有什麽可怕的。開門!”

剛推開門,酒臭混合著腐肉的氣味就悶了郁雲澈一臉,他擡袖捂鼻子,指揮忠伯把窗戶打開,刺骨的冷風頓時吹散了屋內沈悶的腐氣,這才稍微能喘口氣。

屋裏傳來什麽東西碎了的聲音,“誰準許你們開窗的,給本王關上!”

郁雲澈步入裏間,越往裏氣味越難聞。

大大小小的酒壇或立或倒在地上,桌椅東倒西歪,屏風從中間裂開,一半倒在地上。幔帳也被扯爛了,郁望舒就跟一坨破布似地癱在地上,手肘撐在榻上,懷裏還抱著一酒壺,酒水從瓶口漏出來,灑了他一身。

酒氣熏天,頭發打結,胡子拉碴,眼神渙散無光,哪裏還像位高權重的王爺,就連街邊的乞丐都比他體面!

郁雲澈黑著臉,上去就是一腳,郁望舒應聲倒地,懷裏的酒壺咕嚕嚕在地上轉了幾圈。

“看看你這是什麽樣子!還不如死在北關別回來,礙眼!”

郁望舒臉龐緋紅,費力地睜大迷離的眼眸,那雙眼裏再也找不出往日半點的風采,充滿了深深的疲倦與厭世:“你說得對,我一直都是眼中刺,肉、肉中釘!誰都看我不、不順眼。”

他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德行,讓郁雲澈恨得牙癢癢,寧可他不顧君臣有別,頂撞回嘴,也比自暴自棄讓人舒坦。

忠伯找到僅存完好的一把鼓凳,扶起來,用袖子擦幹凈凳面,請郁雲澈坐下。

郁雲澈皺著眉頭,將就著坐了:“既然都知道她的下落了,為什麽不追?你不是最愛死纏爛打的嗎?”

“死纏爛打,哈哈哈哈…”郁望舒的笑聲聽起來格外悲涼,手到處亂抓一通,好容易摸到了酒壺,仰起脖子倒了幾口才發現酒全灑了,他郁悶地撐起身子,把酒壺從窗口扔了出去。

啪,一聲脆響。

“她跟郁雲洛走了。”郁望舒眼神發直,戳著心口的傷處,仿佛不知疼痛一般,“是我輸了。”

這樣的念頭只要一起,就令他痛不欲生,只能借用酒精麻痹自己,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寧。

這次沒有人逼她。

他輸了,輸得徹底。

郁雲澈問他:“她跟了別人,你搶回來就是了,還是說你怕打不過高家?”

“呵……”郁望舒把頭埋在榻上肩膀不聽抽動,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傷處的血浸濕了衣裳,但他穿的深色看不出來,只有細細的血流流過了手腕,在掌心刻下一道裂縫。

“搶人容易,搶心難,我拿命都搶不回來。”

郁望舒萬念俱灰,淚水一瞬間劃過臉龐,隱沒在他的胡子裏,郁雲澈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你…”

郁望舒突然踉蹌著起身,撲倒在窗臺前不停嘔吐,恨不得把膽汁都吐出來,餘光瞄到窗前的連理藤,光禿禿的藤條上別說花了,連個葉子也沒有,孤零零地隨時都會枯萎死去。

一直以來,離開對方就活不下去的,只有他一個。

“聖上深夜到訪有何貴幹啊?”郁望舒吐夠了,腦子也清醒了些,擦了擦嘴,四仰八叉地撐在窗臺邊,笑了一聲,“不會是來勸我振作的吧?”

“為什麽不能呢?”郁雲澈掃過滿地的酒瓶,“齊王乃朕的兄長,又是國之棟梁,朕怎麽就不能是來關心你的?”

“臣受寵若驚啊。”郁望舒身子控制不住地往下出溜,他也不撐著了,幹脆順勢一屁股坐了下去,“明人不說暗話,你若是擔心我弄虛作假大可不必,我已自銷兵權,又甘願留在京中,還有什麽值得你忌憚的?”

話一出口,他神色就突然變了。

不對,還有一件事值得他忌憚,那就是阿沅!

如果顏家與齊王府成為姻親,那勢力非同小可,誰做皇帝都不可能放心他。

難道說阿沅……

一定是這樣的!

他真該死,怎麽現在才想到這個可能,果然關心則亂!

郁雲澈只見郁望舒先是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然後突然眼現異彩,把人都看毛了。

“你要作甚…”

不等說完,郁望舒已經一下子從地上撲了過來,抱住郁雲澈的雙臂就不撒手:“我明白了!”

“嘔!”他身上的臭氣令郁雲澈作嘔,奈何這人的爪子跟鉗子似的,箍得人根本推不開,“你給朕放開!”

“我知道了,一定是這樣。”

郁望舒忽然有一種天地都為之開闊的感覺,看什麽都順眼極了,滿腔的喜悅無從發洩,只能用力抱緊了懷裏的人。

“陛下,多謝你來看我!”

“放肆!快把你的爪子從朕身上拿走!”

嘔……

~

遠在利州的裕王府規制極高,王府裏一處安靜的偏院裏,院子裏種滿了杜鵑花,昨夜剛下過一場雨,花朵水靈得嬌艷欲滴,看著就令人歡喜。

可阿沅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她就這麽被郁雲洛一路帶到了蕃地,現在困在府裏出不去,這臭小子竟然真的說話不算話!

更可惡的是安頓好了之後,郁雲洛就連人都見不到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阿沅等了小半個月,實在等不下去,一拍大腿,既然他不來找她,就換她去找他好了!

“姑娘去哪兒?”一個年輕俊俏的少婦看見阿沅要出去,小跑著追了過來。

她專門負責阿沅的日常起居,人人都叫她“張瑞家的”。

阿沅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我去哪兒不用你管,別跟著我。”

張瑞家的賠笑道:“譽王吩咐了,讓奴婢跟著姑娘,王府太大,怕姑娘迷了路。”

說得好聽,分明就是監視!

阿沅嗤之以鼻,反客為主道:“既然你這麽說,我要去見譽王,勞煩你給帶路。”

張瑞家的只能尬笑:“姑娘言重了,什麽勞煩不勞煩的,只是奴婢是譽王派來服侍姑娘的,至於譽王的事,奴婢並不清楚啊。”

說謊!

阿沅懶得跟她多費唇舌,扭頭自己找道,只是這譽王府比齊王府還要大,一路上拉著個人就問“譽王去哪兒了”,卻沒一個人知道。

走得腿都酸了,口也幹了,還是一無所獲,她坐在走廊下捶著腿,歇會兒,忽然遠處幾個人走過,看著像是管家,排在最後的那個人引起了她的註意。

心裏念頭一轉,阿沅起身跟了上去,可還沒走兩步,張瑞家搶在了前頭,擋住了她的視線。

“姑娘,再往前就是外院了,還是別去了。”

就這麽一耽擱,那個人影已經消失在門後。阿沅覺得事有蹊蹺,心裏對剛剛那個背影說不出的在意,便問道:“剛剛過去那些人都是誰,你認識嗎?”

張瑞家的說道:“王府的下人罷了,奴婢都沒看清臉,姑娘還是回吧,萬一有生人沖撞了姑娘,再傳到高王妃耳朵裏,不好。”

阿沅收回了視線,重新落在了張瑞家的身上,山間清泉一般的雙眼,清淩淩的,一望到底,仿佛一下子紮進人的心裏。

張瑞家的心裏莫名一涼,覺得自己好像就是那案板上的魚,而阿沅怎麽看怎麽覺得就要拿刀給她開膛破肚,腳底升起一種寒氣,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姑娘?”

阿沅微微一笑,淺色的眼珠子轉了一圈,說道:“你說得對,我還是先回去吧。”

看這樣子,張瑞家的不光認識那人,還不想讓自己找到那人,目前還不知對方是敵是友,不能貿然行動,當務之急是先把這張瑞家的甩開才行。

見她聽勸折返,張瑞家的眉開眼笑地跟在旁邊:“姑娘這麽想就對了。”

等走過小橋,路過一片鳳尾竹林的時候,阿沅突然指著林子大喊了一聲:“什麽人!”緊t接著就跟個炸飛的炮仗似的,悶頭沖了進去,張瑞家的連個影子都沒抓住。

“姑娘,姑娘,等等我啊。”

阿沅拿出當年在皇宮裏逃命的勁兒,撒開膀子恨不得要飛起來,她今天穿的還是一身翠色,在林子裏左拐右拐幾下,就不見了蹤影。

張瑞家的急壞了,繞著竹林找了三圈都沒看見人,滿頭大汗地出來,跑過木拱橋去叫人。卻不知道她剛跑過去沒多久,橋底下就冒出來一個黑黝黝的頭頂,阿沅“大”字型地扒在橋下的石壁上,聽見她走遠的聲音,才敢探出頭來。

她翻身從橋底下爬了上來,拍拍手上的灰,墊起腳尖做賊似往回跑,憑著記憶中的路線從小跨門去了外院。

可惜,門後赫然是三條小岔路,各自通向未知的院落。

呵,有趣!

阿沅熟練地脫了鞋,雙手高舉過頭頂,虔誠拜了三拜,向空中一拋—這次格外註意力道,鞋子安全無虞地落在地上。

阿沅單腳蹦跶過去,穿好鞋子義無反顧地遵從了上天的旨意。

可惜—

老天瞎了眼!

這一路上別說人了,連只鳥都沒有!

阿沅正要問候一下老天爺,沒想到路過繁花柳深處,便是一片豁然開朗,如月牙般的湖水隔開兩岸,對面一棟三層重檐閣樓被蒼翠環繞,幾個穿著鎧甲的魁偉之人,被下人領入了閣樓。

阿沅躲在大樹後面,看見他們之後,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波人,穿著打扮都差不多,最後郁雲洛才姍姍來遲,意態閑適。

阿沅瞇起桃花眼,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事情不簡單啊。

~

推開門,看見裏面分坐兩旁的人,郁雲洛歪著頭笑了。

“唷,人還真齊呀。”

高貴妃高居正位右首,眉尖攏起,輕嗤他:“洛兒,還不快見過你舅舅,還有諸位叔伯前輩。”

坐在她左手邊的男人,身材魁偉高大,雖然看長相已年近五旬,但滿頭烏黑不見一絲白霜,兩道又黑又亮的濃眉下,是一雙精光矍鑠的鷹眼,令人望之膽寒,一看就是位悍將。

此人正是郁雲洛的舅舅,老齊王之後大梁唯一稱得上名將的人—高琮。

對這位戰功赫赫,從小就教導他武藝的舅舅,郁雲洛一直是很尊敬的,馬上收起玩笑的神情,上前規規矩矩地行禮,道:“雲洛見過舅舅。”起身又向分居兩側的將士鞠了一躬:“見過諸位將軍。”

“王爺不必多禮。”眾人起身回禮,他們幾乎都是高琮一手提拔起來的幹將,也是高將軍目前全部的骨幹,今日齊聚一堂,必有要事。

蹲在窗戶下偷聽的阿沅隔著墻都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氛圍,大氣也不敢出。

武將脾氣大都直爽,只聽裏面的人上來就問郁雲洛:“敢問王爺今後有什麽打算?”

郁雲洛似乎輕笑了一聲,語調又恢覆了一如既往略帶嘲諷的意味:“諸位把本王叫來,想必已經幫本王想好了,還問本王做什麽。”

他的語氣不光令高貴妃皺眉,就連高琮眉間都擰成一道豎折:“洛兒不可無禮。”

“侄兒說得不對嗎?”郁雲洛雖然語氣有所好轉,卻並沒有退步,“你們今日叫本王來,不就是還不死心,想讓我反了郁雲澈,扭扭捏捏的可不是我高家軍的做派。”

“洛兒!”高貴妃一拍桌子正要罵人,被高琮摁住了,高貴妃只得忍下。

高琮松開眉頭,眼裏倒是有幾分滿意:“你既然都知道了還肯來,可見你心裏也是這麽想的。我高家的子孫生來就不該屈居人下!”

“沒錯,譽王哪點不如人,要不是當初為了那個女人,也不會將皇位拱手相讓!還真是應了那句,自古紅顏多禍…唔!”先前質問郁雲洛的那人仗著自己是高家的姻親,便出口不遜,可惜話未說完,已經被郁雲洛一鞭抽在臉上,皮開肉綻。

這一下又快又狠,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再看那人已經捂著眼睛倒在地上,痛苦地打滾,指縫裏鮮血不停四溢,還有些不知名的晶瑩的粘稠液體一同流了出來。

“我的眼睛啊!!!”

竟是被郁雲洛抽爆了眼球。

“啊!”高貴妃驚呼地站了起來。

郁雲洛二話不說,上來就下這麽狠的手,一下子就激起眾怒,在場的人除了高琮,紛紛起身將郁雲洛圍在中心,有的甚至伸向了腰間。

“譽王是什麽意思!”

高貴妃看形勢不妙,沖進去擋在郁雲洛身前:“住手,不許對譽王無禮!你們是瘋了嗎!”

對面的人極為不滿地瞪著郁雲洛,握緊了刀鞘。

“譽王就為了一個女人殘害下屬,瘋的是誰!”

“沒錯,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沒死在戰場上竟然折在自己人手裏,這叫什麽事!”

“王爺必須給我們個交代!”

“大將軍你說怎麽辦吧!”

高貴妃眼看局勢開始失控,只能向旁邊一直端坐如山的兄長求助:“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郁雲洛把高貴妃推在背後,一雙充滿戾氣的眼橫掃一圈:“本王要給你們什麽交代?不日本王就要和顏氏成婚了,汙蔑譽王妃乃是死罪。還有背著本王胡亂傳遞消息的就是此人,這種不效忠本王的人留著幹什麽!沒搞清楚的情況,怕是你們!”

別說武將們對殺氣最是敏感,就連一墻之隔的阿沅都感受到了郁雲洛的殺意,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都給我住手!”高琮大喝一聲,震得房梁上的塵土簌簌下落,“誰敢對譽王不敬,就是對我不敬!”

武將們互相對視一眼,悻悻地松開握刀的手,只是臉上仍有不平之色,可見他們只是礙於高琮的面子,並不是真的信服郁雲洛。

郁雲洛看向舅舅的眼神深了少許。

高琮把高貴妃牽回來坐好,目光平和地看向郁雲洛:“女人的事暫且放在一邊,先談正事。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什麽性子我最清楚,讓你甘心當個藩王根本不可能,郁雲澈也不可能放心。如今雖然看起來相安無事,但這段時間,他會在京中培植自己的派系,積攢實力。待他掌控內廷,將剩餘軍權集中到自己的手中,到時候第一個不會放過的就是你!到時候別說反抗,就連自保都是問題。”

“哥說得沒錯!洛兒,你不要被美色所迷,看不清形勢啊。”高貴妃在一旁頻頻點頭,忍不住附和道,“郁雲澈不光收回了郁望舒的兵權,還把妍兒嫁給了荀家的姻親,他就是要一步步分化咱們高家!”

提起女兒的婚事,高大將軍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就這麽一個女兒,就藩前郁雲澈推翻了梁帝的旨意,竟然擅自將高妍許配給了禮部侍郎薛家,薛家是荀家的姻親,兩家走得很近,自然也是郁雲澈陣營,此舉看似是示好實則為牽制。

高大將軍心有不忿但只能忍下,如今安全到了封地,再不趁著朝廷更疊、根基未穩之時起事,未來只能坐以待斃,所以在他的屬意下,才有了今日的密謀。

他和手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慫恿著郁雲洛,阿沅在外面越聽越害怕,這高大將軍好生手段,先有前面的劍拔弩張,現在又循循善誘,句句戳中郁雲洛的軟肋,甚至還把他的外祖父都搬了出來,再有高貴妃在旁哭訴這些年在宮中的忍辱負重,哪怕是她都被說得心有不忍起來,好像郁雲洛不反都不是個人了。

有如此狼子在身邊,郁雲洛早晚會被說動,到時候可就是萬劫不覆了。得想辦法把消息告知父親,在事情還有轉圜餘地的時候,想出個萬全之策才行。

阿沅苦苦思索辦法如何把消息傳出去,渾然不知危險悄然靠近。

屋裏的郁雲洛一直一言不發,沒有反對也沒同意,高貴妃耐不住性子,逼問他:“你倒是表個態啊,娘說得嘴巴都幹了。你不會真的以為你那幾個哥哥對你是真心的吧,別做夢了。只有娘和你舅舅才是真正為了你好啊。”

高貴妃越說越難受,越說越心酸,自己都入了戲,多年的心酸、委屈一起湧了上來,忍不住哭出了聲。

高琮看她這樣,派人將她送到後面去休息,他起身來到郁雲洛身邊,粗糲寬厚的大手拍了拍個頭不輸於自己的侄子,意味深長地道:“你娘是有些感情用事,這點舅舅最不希望你隨了你娘。”

“舅舅?”郁雲洛十分警覺。

高琮越過他的肩頭,擡t了一下手:“把人帶進來吧。”

郁雲洛回首看過去,面色就是一變。

阿沅被高琮的手上一左一右用刀架著脖頸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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