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雲。”

楊六郎這一聲, 叫得柴郡主的整顆心都軟化了。

大概要不是馬德擋在她身前，她早就忘記自己此番是來作何的了。

她點頭應下, 也回了聲：“六郎。”

馬德將手握成拳手放至下巴處, 假意咳嗽, 擡眼睨著楊六郎, 問：“楊家六郎, 呵呵, 有什麽要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們就走了。”

說著，退後一步, 擡起手臂去搭柴郡主的肩。

楊六郎原本柔和的眸子, 在見到馬德搭在柴郡主肩上的手後變得犀利，他瞇起眼，看向馬德, 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你可以走, 但清雲不行。”

面巾下，馬德大概是笑了：“為何？”

他話音剛落，還在等楊六郎反應, 就見著楊六郎身後的一群人蜂擁而至, 將他圍住。楊可可將楊六郎和柴郡主拉到一邊後，這才加入陣營。

馬德好笑地看著這群人, 說道：“這是作何？”

馬德轉了一圈，繼續。

“你們認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楊可可抱著雙臂看他，一字一頓地說：“目的不是為了困住你, 只是為了給他們兩個空間而已。”

馬德眉毛輕挑，眨巴眨巴眼看著楊可可，最後問了句：“你就是楊家軍新封的軍師？”

楊可可還沒回，馬德就見著楊七郎將其拉至身後，不善地看著他：“她是誰……和你有關嗎？”

馬德“呵呵”出聲，然後擺手：“我就是問問。”

好不容易看到個大活人，潘豹終於將自己心心念念的一句話說出：“馬德，能把我家翡翠首飾還給我嗎？”

馬德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潘豹，輕悠悠問：“你是……潘豹？”

潘豹點頭。

馬德用手托腮，緩緩說道：“聽聞這一年，潘豹改了習性，行善事，好助人……”說著，馬德上前兩步湊近他，問，“不知如何才能改造如此成功啊？我也想去試試啊！”

這馬德說話怎麽沒個正經的！

楊可可瞪著他，幫著潘豹回答：“既然知道潘豹是好人，還不把他的翡翠還給他！”

馬德笑了：“做好事的是他，但他爹，壞事可沒少做呢。”

說完，睨了眼楊五郎、楊七郎。

“這一點，楊家應該深有體會吧。不是嗎？”

“我爹現在已經好多了！”潘豹辯解道。

楊可可說：“就像你說的，壞事是他爹做的，但翡翠……是潘豹媳婦的。”

馬德一楞，歪了歪頭：“是嗎？”

潘豹忙地點頭。

“哦……”馬德點頭，這個“哦”故意拖了長音，好像在說：那又如何？

另一邊，楊六郎和柴郡主稍稍沈默後，楊六郎率先開口。

“要和馬德浪跡天涯？”

柴郡主低著頭，輕輕頷首。

“馬德來無影去無蹤，你輕功太差，會給他拖後腿的。”楊六郎說。

誒誒誒？

柴郡主本以為楊六郎會說什麽情話，這變著法地損她是什麽意思？

想著，她擡起頭，雙眸看他，氣呼呼地說：“那也用不著你管。”

“不用我管？”

楊六郎手托住額頭，低喃了一句。

看楊六郎如此，柴郡主以為是自己話說重了，立即補充：“我都說了，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話說出口，怎麽有種氣氛越來越沈重的感覺。

“是啊。”

楊六郎手放下，點頭。

“不做朋友。”

轉而看向她，笑了。

“挺好的。”

這楊六郎怎麽喜怒無常的？

柴郡主深吸了兩口氣，氣得只“嗯”了一聲。

楊六郎笑容越發燦爛：“不做朋友，做……夫妻好嗎？”

誒誒？

柴郡主心跳得猛烈，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楊六郎。

楊六郎這是……終於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誒，清雲。”楊六郎看她一咋一呼的，提醒她，“回答我，好還是不好。”

柴郡主面上紅潤，心頭羞澀，但她沒有回避，她緊盯著他的眸。

她怕他只是玩笑，她怕只是她的南柯一夢。

沒過多久，她點頭，笑了。

“好。”

楊六郎將她攬入懷中，擁著。

在柴郡主正心猿意馬的時候，楊六郎突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清雲，你演技真差。”

“哈？”柴郡主一楞，她的頭還埋在他的懷中，她想看他，他卻按著她不讓她動。

“也難為了怪盜馬德，願意陪著你們，演這一出。”

啊……

柴郡主心驚。原來楊六郎早就看出來了！

“那你還……”

還將計就計？

“不然怎麽辦呢？”

“不順著你們，戲該如何收場？”

楊六郎輕呼了口氣，低聲笑著。

“真去浪跡天涯？”

“算了，不給怪盜馬德添這個麻煩了。”

他擁著她，緊擁著。

“你啊，還是做我的麻煩好了。”

“喲。”

看著那邊兩人相擁，馬德狀似遺憾地搖著頭。

“貌似沒我什麽事了。”

其他人隨他的視線看去，見著楊六郎和柴郡主這情況應是成了，都露出了笑顏。

楊可可得意地說：“馬德同志，我看你啊，還是自個兒去浪跡天涯吧。”

馬德垂眸，感傷般說：“一個人啊……怪寂寞的。”

幾乎是同時，圍著的女子都被拉扯著退後了些。

馬德無奈地搖頭，配合地說了句：“怎麽辦呢？”

片刻，他擡起頭，看向杜月娥。

眸光晶亮。

“要不，杜姑娘你陪著我吧？”

楊七郎心想不好，他伸手要去抓杜月娥，卻還是晚了一步。

只見著馬德手快如風般，將杜月娥圈入懷中，一個飛身，從上空逃出包圍圈。

幾秒之間，消失不見。

眾人想起了之前馬德問的那句：你們認為這樣就能困住我？

原來一開始，他就能走。

“馬德這是什麽意思啊？”楊可可氣急敗壞地問，“幹嘛要抓月娥啊！”

那邊的楊六郎和柴郡主也聽到了動靜，趕緊過來，見著杜月娥不見了，柴郡主雖疑惑，但還是肯定地說：“馬德是好人，不會對月娥如何的。”

“好人？”潘豹“嘖嘖”了兩聲，說，“他偷了我家翡翠就算了，還對郡主你有非分之想，現在估計是因愛生恨了。”

柴郡主撫額：“潘豹，其實……馬德對我有意的事，是假的。”

“假的？”不知情的幾人齊呼。

柴郡主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說道：“嗯，他說，他的名號既然已經用了，那必要將初衷完成。”

初衷，就是讓楊六郎明白其心意。

“所以……才有了剛才那一出。”

楊可可一拍手，讚道：“這馬德演技還真不錯啊！”

想了想，連帶著杜月娥也誇了，不過有些咬牙切齒的。

“月娥，也長進了。”

“既然如此，那他為何要擄走杜姑娘？”潘豹不明白了。

其實大家都不明白。

楊七郎看向怪盜馬德消失的方向，喃喃說道。

“大概，是真寂寞了吧。”

杜月娥被馬德擁在懷中，他帶著她穿梭於林間，速度之快，猶如高飛的雄鷹。

風在耳邊疾呼，刮得杜月娥耳朵生疼，但她的感官全部都被他懷中的溫暖所湮沒。

這是……男人的胸膛。

她幾乎能夠聽到對方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剛勁有力。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德停下了。落在實地後，將她放下。

杜月娥臉紅到了耳朵根，配上一臉窘迫羞澀的表情，那樣子，也還有些韻味。

“杜姑娘臉這麽紅？”馬德好笑地問。

杜月娥捂著臉，慌忙解釋：“被風吹的。”

馬德點頭，也不是不可能。

杜月娥呼了兩口氣，感覺自己臉沒那麽熱後，才放下手開始四處張望。

他們還在叢林間，傍晚了，晚霞映得樹葉又綠又紅又黃。五彩斑斕的，格外好看。身邊蟲鳴鳥叫，卻一點也不吵鬧，像是有人在譜寫一曲篇章，嘰嘰喳喳，吱吱呀呀，格外好聽。

大抵，這是和人的心境有關吧。

杜月娥看向馬德，對方正看著遠處，被樹葉遮擋，卻仍露出光彩的太陽。

在西邊，它要落下了。

杜月娥咳了咳，引起馬德的主意後，問道：“你為什麽要帶我來這裏啊？”

“用抓，不是更貼切嗎。”馬德低著頭看她，說道。

杜月娥搖了搖頭，正兒八經地說：“不算抓。”

馬德笑了，他繼續看著那日頭，聲音空悠。

“瞧你好歹也是回去了，卻還穿著我的行頭。”

的確，現在杜月娥穿的還是那晚那一身。

雖然這幾日，有打水清理自己，但衣服卻沒得換。

杜月娥撓撓頭，她去的是柴府，又沒回自己的家。

“所以啊，我怎麽看著都不爽。”

杜月娥嘴角抽了抽，說：“江湖人應該不拘小節啊。”

馬德樂了：“這是小節？”

杜月娥不懂，她吞了口口水，說：“這句話我是從爹那裏聽來的，意思不就是……不用太在意嗎？”

“哦？你爹那裏聽來的？”馬德饒有興趣地問。

杜月娥點頭：“對啊，我爹每次搶了東西回山寨，東西少不夠分，他就會說這麽一句……”

“搶？山寨？”馬德瞇起眼看杜月娥，問道，“土匪？”

“我們寨子的人，以前的確是土匪來著……”杜月娥說著，立即又補充，“但現在不是了，如今我們都是楊家士兵了。”

“楊家士兵啊……”馬德說著，“楊家竟然收土匪為兵啊……”

馬德這句話，讓杜月娥很不舒服。她氣呼呼地看著他，說：“土匪當兵怎麽了？只要我們有善念，心為百姓，做過什麽很重要嗎？”

馬德玩味的表情漸漸收起，腦子裏，全是杜月娥的這句話。

——只要我們有善念，心為百姓，做過什麽很重要嗎？

所以……做過賊，也不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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