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可可這次去探望羅軍醫, 不僅帶了七郎和六郎，還帶了女豬腳杜月娥。

次日一早, 楊可可就領著幾人進了羅軍醫的營帳。

被禁於營帳中, 羅軍醫的所有時間都是閑暇。幸得是自己的營帳, 他也就將之前的醫書重新翻了個遍。

見有人進營帳, 羅軍醫放下手中的書, 從臥榻上起來, 走至營帳中。

看見杜月娥，不知怎的，羅軍醫有些不自在。大抵是在她面前裝得最久, 騙得最多的也是她, 他竟然會有些良心不安。於是杜月娥朝他投來目光時，羅軍醫能閃躲就閃躲。

杜月娥是從楊可可那裏聽來羅軍醫被禁足的消息，對於他的身份, 楊可可也或多或少的透露了。明明眼前的人欺騙了自己的感情, 杜月娥卻覺得氣憤比傷心的情愫要多得多。

瞪了羅軍醫好幾眼，杜月娥終於忍不住開口：“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羅軍醫！”

羅軍醫緘默。

杜月娥更加忿忿不平：“你為什麽要欺騙大家的感情，我們都當你是朋友！”

大家的感情？

都當自己是朋友？

以為杜月娥是為了自己發聲的, 卻沒想到, 她考慮的是大家。

還真是單純的女子啊……

羅軍醫嗤笑了一聲，終於看向杜月娥, 說道：“朋友？恐怕只有你當我是朋友吧。”

杜月娥一楞，轉頭看了看楊可可，又看了看楊七郎和楊六郎。眼珠子一轉, 否定羅軍醫的話：“你這是什麽話！我們一開始的交往不都是憑心而已嗎？”

“月娥。”楊可可扯了扯杜月娥的袖子，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說，“憑心而已這個詞，不適合羅軍醫。”

羅軍醫眉頭皺起，看向楊可可的眼更加不善。

楊可可也感覺到了羅軍醫的惡意，立即往楊七郎身後一躲，露出一個頭對羅軍醫說：“這次我們來，才不是和你敘舊的。告訴你一個消息，小三已經被抓到了！”

羅軍醫額頭青筋跳了跳，呵了一聲，不信楊可可的話：“楊謀士拿我尋開心吧。”

“來赴約的，還真是個女人。”

楊可可翻了個白眼，緩緩說著。

“擅長易容術，名字……叫什麽玄笙來著。”

玄笙！

楊可可真抓到她了？

羅軍醫瞳孔收緊，不由得握緊了拳頭，他看著楊可可，咬牙切齒：“楊謀士果真厲害。”

“羅軍醫，如今你同黨已被捕獲，我們勸你一句，還是坦白從寬得好。”

楊六郎說著，緩緩走至帳中圓桌前，拿起桌上的茶壺杯子慢條斯理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茶，緩緩繼續。

“畢竟，我們還是會念舊情的。”

“既然你們那麽有本事，就去從玄笙口裏套出些東西啊。”羅軍醫不以為意。

“哦？”楊七郎歪了歪頭，一雙眸子幽幽盯著羅軍醫，“如果套出東西了呢？”

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羅軍醫當如何？”

羅軍醫眼裏滿滿的篤定與堅決，他開口，一字一頓：“那羅某，必也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看羅軍醫這口氣，他是認定了玄笙不會說什麽了咯！

可他大概沒有料到，這次審問玄笙的，是她的師兄。

他們相信崔師傅，能夠搞定玄笙。

人多勢眾，這次羅軍醫依然沒有對楊可可動手。但在他們離開之時，他單獨留下了杜月娥。大抵是真覺得在這軍營中，獨獨有愧於她，所以想親口，向她道歉。

“杜姑娘。”羅軍醫依舊不敢看杜月娥的眼，他微偏著頭，說，“關於之前，羅某向你致歉。”

杜月娥是直性子，羅軍醫既然自己提了，她也就不壓著自己的火了。她氣哼哼地沖到羅軍醫面前，說道：“羅軍醫，我認識你時，我真以為認識了除可可他們以外的大好人！”

“你肯教我識字，鼓勵我，讚揚我！我真的很高興，我甚至還鬼迷心竅想著能和你……”說到這裏，杜月娥止住了聲。

想著和羅軍醫如何？

杜月娥明明知道自己要說什麽，卻又突地說不出口了。

大概是那種想法並沒有很強烈，讓她不願承認。

羅軍醫卻以為她是氣得說不出話的，他走近了杜月娥些，聲音也低了：“杜姑娘，我……”

他欲言又止，緩而卻只嘆了口氣。

“是，是我讓杜姑娘失望了。”

眼前的人沒有一點兒推脫和辯解，他的話讓杜月娥覺得是一個拳頭打在了棉花上。

杜月娥也嘆了口氣，最後插著腰問：“羅軍醫，你到底為什麽要幫遼人做事？”

“這重要嗎？”羅軍醫笑了，言語中諷刺意味明顯。

“當然重要！”杜月娥說道，“這是你選擇的開端，我需要了解才能幫你擺脫掉啊！”

杜月娥……是真的天真啊……

“可惜。”

羅軍醫眸光漸深，將視線挪向營帳的角落。

角落裏，一切都顯得渺小與狹隘。

沒有路走。

所以他……

“沒有選擇了。”

一天的光陰轉瞬即逝，天靈站在遼軍駐紮高處，仰視漸漸暗下的天空。

空中，一顆星辰也沒有。

觀不了星象，覺不了現狀。

天靈揉了揉眉心，看了眼遠處漸漸走來的侍從，輕問了句：“玄笙回來了嗎？”

侍從給天靈披上了件外衣，搖了搖頭：“未見玄笙姑姑。”

“楊家軍不是被掀翻了天嗎？”天靈看著暗黑的天，自言自語，“難不成其中有詐？”

那侍從沈默片刻，回了句：“或許玄笙姑姑發現了其他情報，耽擱了。”

天靈摸了摸胡須，點頭：“是啊……玄笙啊，我不用擔心的……她易容是好手，武功差點，但輕功不錯，也不是輕易能被人抓住的。”

就算抓住了也出不了什麽大事，廢了一顆棋子而已。

天靈擺了擺手，侍從會意退下。

他依舊擡著頭，即使天上無一顆星辰，他也不想錯過能看到的任一天相。

耶律斜出了營帳，看了眼遠處某人形單影只的身影，又看了看天空。

他微微皺眉，問身邊的士兵：“最近天上都沒有星辰？”

士兵點頭：“是的，將軍。因為此，為了防止楊家軍突襲，我們還加強了防守。”

耶律斜“嗯”了一聲，又看了眼遠處的身影，挑起帳簾回到營帳。

帳簾關上，他摸著下巴，思忖著。

一連幾天的晴，然每到夜晚，卻連一顆星辰都不曾看到。

雖說“星多明晴”的說法並沒有什麽依據……

但是……

耶律斜覺得，這天真像被人用手遮住了一般。

讓人因未知而迷惑，也讓人莫名地壓抑。

因壓抑，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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