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娥回山寨了, 也不知她是想通了還是沒想通。總之，楊七郎那日與其交談, 是他年前見過杜月娥的最後一面。杜月娥的事告一段落, 而柴郡主和潘影之間也昭然……事情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轉眼的, 就迎來了新年。畢竟是大過年的, 就算誰心裏有不痛快, 這幾天都會擺著笑臉迎來送往——比如，潘影。

那一日，柴郡主說一句“老師不好”, 潘影就知道柴清雲與自己有間隙了。而第二日, 她就不見了杜月娥的蹤影。杜月娥走了就走了，與柴清雲掰了就掰了，她潘影畢竟不是怕事的人, 而這兩個人也並不是她所在意的人。只不過……自那以後, 她做什麽都是諸事不順。她差點沒有去算算命，看自己是不是新年不順了。

大年初一，潘影跟著潘豹去天波府拜年。剛進大門, 就摔了個狗吃屎。明明她跟前的潘豹走的好好的, 怎麽一到她，腳就滑了。剛下過雪, 她一摔，外衣一下子就被雪水浸濕了。濕了衣，潘影一身狼狽樣, 自然不好就這麽去給楊業佘賽花拜年，只好就著別人的衣服換下。這個別人，就是楊可可。

在天波府裏，與潘影年紀相仿的，也就是楊可可了。

楊可可領著潘影往後院走，潘豹跟著兩人的後邊左看看右看看。轉了個角，到了楊可可的屋子，潘豹才撓著腦袋叫住前面兩人：“老大，影兒，我就在這兒轉轉。”

潘影回頭拂了個禮，點頭。

楊可可則是翻了個白眼，擺擺手非常豪氣地說：“玩去吧。”

門打開，楊可可讓潘影先進去，她留在後面關門。

關好門一轉身，楊可可就見著潘影一臉防備的模樣看著自己，她一時間覺得好笑，問道：“怎麽著？潘大小姐還怕我？”

潘影輕哼一聲，軟語說道：“楊姑娘的手段我是見識了的，不得不怕。”

“我的手段？”楊可可歪頭，“我還有手段？”

“面都沒有露，就將我與柴郡主的關系破壞，不是有手段是什麽？”潘影說道。

楊可可翻了個白眼，就近在桌邊坐下，說道：“你和清雲的關系不是我破壞的……”頓了頓，她直直地看著潘影，一字一頓，“是你的自己。”

潘影不想與楊可可多說，環視屋子一圈，問道：“衣服在哪？我自己去取就好。”

“還真是不客氣。”楊可可指了指臥房邊上的櫃子，說，“都是冬裝，隨便挑。”見潘影打開櫃子選衣服，楊可可漫不經心地補了一句，“不必還了。”

潘影知道楊可可是在說：你穿了我不要了。想著，她深吸一口氣，沒有和楊可可計較，隨便拿了身淺藍的衣服。若她潘影自己有衣服，才不會穿楊可可的。如今在天波府，她只得忍氣吞聲。

放下圍簾，她在裏間換衣服。

外間，楊可可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桌面。終於，她手指頓下，忍不住開口：“潘影，你是有武功的吧？”

裏間的潘影無聲地冷笑了笑，緩而說道：“楊姑娘這話從何說起，影兒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罷了。”頓了頓，她又說，“若我要是有武功，還會掉入楊姑娘的坑？”

潘影指的就是她進門那一摔。

“說不定啊，是故意的呢。”楊可可說著，“就好像，潘姑娘故意不知道那裏是坑一樣。”

潘影摔這一跤，的確是楊可可設計的。

她事先在那裏使了跘子，提前知會了潘豹。而這點把戲，顯然潘影已經看明白了。可偏偏她看明白了，卻還是要往“坑”裏跳。這不是故意的，又是什麽呢？

楊可可是要看看潘影會不會武功，這一摔確實看不出來她會不會。但楊可可看明白了一點，潘影這個人的心思比她想得要覆雜的多。

“最近楊姑娘處處與我為難。”裏間，潘影緩緩說著，言語中透著隱隱的狠意，“是影兒做錯了什麽嗎？要受楊姑娘如此欺淩？”

欺淩這個詞還真的有些嚴重了。

楊可可這幾天也就是處處對潘影惡作劇罷了。

不知為何，楊可可聽潘影如此說，身上總有些發毛。

怕是天氣冷，她受寒了。楊可可緊了緊身子，緩而問潘影：“潘姑娘哪裏看出我為難你了？”

簾子掀開，潘影一雙眸子緊盯著楊可可。

片刻，她一笑，只說：“楊姑娘，我們走吧。”

門一打開，楊可可就看見潘豹和楊六郎、楊七郎立在院子裏談笑。或許是講得投入，竟也沒註意這邊門開了。

楊可可正準備開口叫他們，就見一抹身影從自己身邊掠過，緊接著是潘影的驚呼聲。

“啊——”

潘影的聲音一出，立即引起了眾人的註意。

楊可可看著潘影摔倒在地，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麽好。這家夥難道是這幾日摔多了，弄成了條件反射？

“潘影，你……”楊可可上前兩步，要說什麽的，卻被潘影的話截住。

聲音怯怯諾諾的，帶著委屈。

“楊姑娘，你為何還要為難影兒。”

楊可可一雙眼睛睜得老大。

My god！她聽到了什麽！

那邊三人急忙跑來，潘豹俯身去扶潘影，一邊將其扶起，一邊幽幽地看了眼楊可可。

楊可可看得出，雖然潘豹不敢說她的不是，但那眼神中分別就是在說她的不是！

而且，這樣看著她的，不止潘豹。

“你們都這樣看我幹嘛？”楊可可氣呼呼地說，“難不成是我伸腳絆倒的她？”

這幾日楊可可惡作劇多了，誰也不知道這次是不是還是她的惡作劇。

“楊姑娘，適可而止。”楊六郎說了句，轉而問潘影，“潘姑娘，你還好吧？”

潘影點頭，看了眼楊可可，說：“我沒事。”沈默兩秒，她又說，“不關楊姑娘的事，是我自己沒看路……”

還真是會演戲！

雖然楊可可知道潘影的這面目，但看到對方如此做作，她還是忍不住氣。

楊六郎向著潘影那一邊，潘豹也是如此，那楊七郎呢……

想著，楊可可看向楊七郎，只見對方也正看著她。

見楊可可看過來，楊七郎掩嘴咳了咳，故作正經地說：“今個兒夠了啊。”

這……都認為是自己絆倒的潘影？

楊可可終於知道什麽是百口莫辯了，同時，她也止不住地心冷。

轉身，她怒氣沖沖甩下眾人而去。

什麽鬼！

都不相信自己是什麽鬼！

都是中邪了不成？

楊可可一邊氣急敗壞地走著，一邊在心裏罵著。走到轉角，還沒邁出步子，就探出一個頭。

“生氣啦？”

楊七郎歪著頭好笑地看著她，伸手去摸她腦袋，卻被她一躲。

還真的生氣了呢。

“可可，生氣啦？”

是明知故問，但也是討好。

楊可可抱著雙臂，斜眼看楊七郎，問：“你怎麽在這兒？”不應該跟著楊六郎他們一起安慰可憐的潘影嗎？

“你在哪兒，我就在哪兒。”楊七郎再次伸手去撫對方的頭，楊可可依舊躲，他卻也不厭其煩地伸手。

終究，還是抵不過楊七郎的執著。

楊可可看著自己腦袋上的手，嘟著嘴說：“你們都不相信我。”

楊七郎正輕柔地摸頭，聽她這麽說，立即給了她一個爆栗：“胡說！”

楊可可退後幾步，捂著被他敲痛的地方，委屈地說：“我沒有胡說，你們剛剛都向著潘影。”

“咳咳。”楊七郎咳嗽了幾聲，撫頭寬慰，幽幽開口問她，“你這幾日都在惡作劇潘影？”

楊可可點頭。她做過的，無可厚非，她也沒什麽不能承認的。

但她也希望他們知道，她做過的她會承認，而沒有做過的她也不希望被扣上帽子。

“你一次失手都沒有吧。”雖是反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還真是。

楊七郎見楊可可頷首，自己也有一下沒一下地玩著自己的腰帶。

一句連著一句的，一句比一句引人深思。

“潘影是什麽樣的人 ，你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會這樣就任由著你欺負？”

“楊可可，潘影這麽受著，一定是有理由的。”

楊可可眉頭微微皺起，順著楊七郎的思路分析：“延嗣，你的意思是……潘影有陰謀？之前她受著我的惡作劇，沒有任何的動作……而今天，她突然自己絆倒，然後想要借此離間……我和眾人的關系？”

“是，之前時機不成熟。”楊七郎點頭，說道，“吶，如今你鬧著她的次數多了，若她再受著什麽，眾人首先聯想的就是你呢。”

“而她一直受著，在別人眼裏看起來就是被欺負。”

“現在她開始反擊了，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告訴所有的人——你、在欺負她。”

“所有人？”楊可可不禁疑惑，“剛剛就你、楊六郎和潘豹啊？”

楊七郎睨了一眼楊可可，轉而看向幽深的長廊。

“楊可可，你以為……潘影就這麽一出？”

停頓的空當，他又給了楊可可一個爆栗。

再開口，聲音有些沈。

“她的戲，才剛剛開始。”

微微挑眉，沈悶的聲音又開始上揚。

“而我們，也只是陪著她演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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