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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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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薛聞笛見他沒了動靜, 這才松了一口氣,身子一歪,也倒在了枕頭上。孫雪華也不催他, 規規矩矩仰面躺著, 閉目養神。沒一會兒, 薛聞笛就開始在他耳邊小聲說起了話:“小雪,這要是失敗了怎麽辦?”

“失敗了就是失敗了。”孫雪華輕聲應著,眼皮都沒擡一下。

薛聞笛知道好友的意思,他要是直接給這條小魚灌入自身靈氣,會傷害到它, 嘴對嘴的話倒是沒那麽沖撞……

呸,什麽嘴對嘴?

薛聞笛有點過不去心裏這道坎, 問他:“直接親嗎?”

“嗯。”

“他要是醒來, 知道我親了他,會不會生氣啊?”

“不會。”

“你這麽肯定?”

“因為我認識他。”

薛聞笛一楞:“你認識他?”

“我認識小若愚,自然也認得他師父。”

“哦,也是。”薛聞笛反應過來,“我傻了,這都理不清。”

孫雪華聽了,終於睜開眼,轉過頭看向他, 薛聞笛半趴在枕頭上,那只小碗就被他握在手裏, 擱在身側。見人轉了過來, 薛聞笛便將那只小碗擺到二人中間, 一臉深沈地:“要不,你來?”

孫雪華聞言, 眼神一滯,而後微蹙眉頭,一手按在了心口,薛聞笛一下緊張起來:“沒事吧?”

當然沒事,可再說下去,可能真的會有事。

孫雪華垂下眼簾,薛聞笛趕忙催他睡下:“你你你快點休息,我來我來。”

“嗯。”孫雪華又默默翻了個身,兩手交握放在身前,假裝閉眼睡著了。

薛聞笛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再喊哪裏不舒服,便松了一口氣,看向那只小碗,還有裏邊沈睡的小魚。他伸出手指,輕輕探了進去,食指指腹在小魚肚皮上摸了摸,那裏沒有魚鱗覆蓋,觸感柔軟細膩,小魚似乎感應到有人在摸他,尾巴搖了搖,吐出一個細小的泡泡。

薛聞笛見狀,便將小碗挪到自己邊上,左邊手肘搭在枕頭上,支著上半身,另一只手就繞著那碗口打圈。他想,曹若愚看著和自己一般大,那他師父會不會也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前輩?那自己豈不是太冒犯了?可眼下救人要緊,老前輩應該會寬恕自己吧?

薛聞笛又把指頭伸了進去,摸了摸那光滑的魚脊,小魚倏地一個激靈,一頭撞在了碗壁上。薛聞笛嚇了一跳,生怕它撞出個好歹來,便收了手,趴在碗邊,仔細觀察了許久。好在小魚很快就又安靜下來,沒有再游動。薛聞笛見狀,悄悄朝著碗裏吹了一口氣,水面起了點小小的褶皺,水下的小魚還是沈睡著,連個泡泡都不吐。

薛聞笛小聲地自言自語:“前輩,晚輩不是有意冒犯,罪過罪過。”

他說著,便伸手將小魚撈了出來,滑膩的魚鱗緊貼著他的掌心,濕漉漉的,感覺很奇妙。薛聞笛定下心神,撅著個嘴,真就親了他一口,連帶著自身的靈氣也一並渡了過去。小魚蜷起尾巴,又不動了。薛聞笛不知為何,特別心虛,趕忙將小魚放回碗裏,兩手抱著小碗,趴在枕頭上,默默祈禱著一切順利。

大抵是這一整天都大起大落,薛聞笛也累得慌,很快就睡了過去。夢中,他總能看見井邊那棵繁盛的梨花樹,雪白的梨花燦爛紛揚,他就倚在樹下,百無聊賴地折著手裏一根翠綠草莖。山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像某人微涼柔軟的掌心。

“咦?”薛聞笛突然從夢中醒來,有點茫然地望著面前那只小碗。

誰呢?

薛聞笛有點奇怪,他起了身,發現孫雪華和曹若愚已經坐在了桌前。他伸了個懶腰,抱著那只碗,也坐到了那裏。

“怎麽樣?聯系上了嗎?”曹若愚焦急地問,孫雪華放下手中那顆鈴鐺,有些拿不準:“小年的鈴鐺,應該不在他身上,但我沒有感知到危險。”

他沈吟片刻:“臨淵目前來說,暫時還是安全的。”

曹若愚憂心忡忡,從自己的靈囊裏找到那塊天外隕鐵,放到了桌上:“這個,給你。”

“這是?”薛聞笛沒有見過原始的隕鐵,有點疑惑,曹若愚說道:“我從鎖春谷帶出來的天外隕鐵,你的橫雁斷了,要重新鑄劍。”

薛聞笛一怔:“你怎麽能進到鎖春谷?”

“因為我師父——”曹若愚猛地打住,感覺這件事很難解釋清楚,便含糊著將這個問題蓋了過去,“我師父說,要想打敗葉星,就得學會一個劍陣,要五個人,你得加入我們。”

薛聞笛聽得雲裏霧裏,曹若愚匆匆比劃著,將自己的所見所聞跟他再梳理了一遍,薛聞笛默而不語。曹若愚將那塊隕鐵推到他面前:“我們歲寒峰有鑄劍池,可以為你鑄劍。”

薛聞笛心裏悶悶的,好像有塊石頭壓著,不太舒服。他知道自己的橫雁斷了,在與敵人相搏時,被打斷了。他明明接受了這件事,可為什麽提起來,還是會痛呢?

薛聞笛來不及細想,只問:“那鑄劍池在哪兒呢?”

“在校練場後面,”曹若愚頓了頓,很明顯底氣不足,“但我沒去過。”

“沒事,我們現在就去看看。”薛聞笛說著,便一手抱著小碗,一手抱著隕鐵,起身往屋外走。

雨勢未歇,雷雲翻湧,天際黑白交織,詭譎猙獰。

曹若愚禦劍而行,很快就帶著他們進入到校練場後的一個鑄劍池中。說是鑄劍池,看著卻很小,連個像樣的冶鐵爐都沒有,只有一個簡陋的棚子,下邊擺了些簡單的打鐵工具。一缸冷水上甚至飄了幾點浮萍,頗有些落敗之感。

曹若愚最開始都不知道歲寒峰有鑄劍池,直到薛思為他們授劍,才偶然提及此事。如今見此殘破景象,難免哽咽。

“這個棚子,沒法鑄劍。”薛聞笛眉頭緊鎖,“天外隕鐵無堅不摧,只靠這點工具,是造不出來好劍的。”

曹若愚如遭雷劈,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小聲問道:“試試呢?我師父當初也給我二師兄鍛造出了度波,那也是把好劍。”

“你師父應該是個道行高深之人。”薛聞笛思索著,“若我猜得不錯,他當初在這裏鑄劍時,傾註了自己大量心血,靈力充沛時,所得之劍也是不一樣的。”

言罷,他就將手裏的兩樣東西放在了打鐵臺上:“我來試試吧,你們幫我燒火。”

“好。”曹若愚滿口答應,後知後覺才發現,下了這麽久的雨,哪還有幹柴?廚房都差點被沖垮,別說那堆在院中的柴堆了。曹若愚漫山遍野地找,摸索到半路,才猛地想起來什麽似的,直奔薛思的倉庫。

他順利打開門,一頭鉆了進去。苗苗好奇地從他衣襟裏探出頭,問道:“這是哪兒?”

“你爺爺的倉庫。”曹若愚點了個根火折子,翻箱倒櫃地搜尋著,“他喜歡收集些奇門異術,說不定就有能燃燒很久很旺的東西。”

苗苗一聽,來了勁兒,從他身上跳了下來:“那苗苗也來幫爹爹找。”

小小一團往角落裏頭一鉆,一下沒了蹤影。曹若愚趕忙喚道:“苗苗你小心啊。”

“我沒事。”苗苗在縫隙中穿梭,到處嗅聞,曹若愚撓了撓頭,他這是養了只小水獺,還是養了只小狗?

不管了,正事要緊。

曹若愚將一切疑問拋向腦後,專心致志搜羅起來。沒多久,苗苗就用頭頂著一塊木炭鉆了出來:“爹爹,你看,我找到了這個木炭。”

“哪兒呢?”

“東邊的箱子裏有很多。”

曹若愚走過去一看,發現那箱子上的封條被苗苗咬斷了,重新貼合,才看清上面的字。

“槲櫟炭。”

簡潔明了。

曹若愚想也沒想,打定主意這是自己要找的好東西,一把將箱子扛了起來,順手抄起黑乎乎的苗苗,揣進懷裏,就一路狂奔回了鑄劍池。

三個人腦袋擠在一起,聽著薛聞笛點兵點將,好一通安排,曹若愚聽得連連點頭,孫雪華不不做聲,苗苗左看看,右看看,圓圓的眼睛都快轉不過來了。曹若愚將它放到一邊的小板凳上,叮囑它別亂跑。苗苗晃著毛茸茸的腦袋:“好,我知道了。”

“乖。”曹若愚摸摸它的頭,轉身就去忙活了。

苗苗看不懂,只覺得他們三個都很忙的樣子。那木炭燒得旺盛,火光蔓延,照得這四野通紅一片。小水獺看了一會兒,就有點坐不住了。它頭一擡,就看見擺在臺邊的那只小碗。

好奇,實在是好奇。

苗苗骨碌爬了上去,溜到了碗邊。

“哇,小魚!”苗苗看得眼睛都直了,好漂亮的小魚,它這輩子都沒見過。

“小魚,小魚。”

苗苗伸出一只爪子,摸到了那光滑的魚鱗,小魚吐出兩個泡泡,晃了晃尾巴。苗苗更是稀奇,便攪和起那碗清水,小魚貼著它的爪子游來游去,倒是比昨晚有些精神。

苗苗更是歡快,問道:“小魚,你從哪裏來呀?你有名字嗎?我叫苗苗,今年有五斤重呢。”

小魚沒有回答,苗苗就堅持不懈地跟他說話:“你放心,我爹爹不會把你做成魚湯的,你這麽漂亮,我會讓他好好把你養大的。”

苗苗格外投入,完全沒註意到曹若愚那邊的動靜。

不多時,只見那火光沖天,一聲震天撼地的爆鳴,三個人頓時飛了出去,巨大的沖擊幾乎夷平了整個鑄劍池。苗苗嚇得渾身的軟毛都豎了起來,一頭紮進水裏,叼著小魚跳下高臺,往犄角旮旯裏一鉆,躲了進去。

“砰砰砰——”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爆炸了,亂石紛飛,苗苗尾巴直抖,叼著小魚往別處跑,四下尋找著曹若愚的身影。

“咳咳咳……”

薛聞笛扒開身上的碎石,灰頭土臉地站了起來,舉起手裏通紅的鐵器,兩步沖到水缸下,將劍沈了下去。

“滋——”

白煙滾滾,直沖天靈。那水氣格外滾燙,薛聞笛根本睜不開眼,裸露在外的皮膚也被燙得起了泡。他單手結印,輕盈的靈力順著劍柄貫通劍鋒,一道紫色劍芒直達天際,震徹九霄。

“嘶。”

白煙散去,薛聞笛將新劍夾在腋下,滿手是泡地走了出來。

他是鑄劍的主力,因此消耗極大,此刻他渾身是汗,濕透的頭發混著泥灰全都黏在頰邊和頸側,滿臉通紅,就跟煮熟的龍蝦似的。曹若愚和孫雪華急匆匆趕來,他們也沒好到哪兒去,一個賽一個的臉黑。

三人互相看看,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曹若愚笑著笑著,突然心裏一驚:“糟了,我師父呢?”

話音未落,一個小煤炭就沖了過來,嘴裏還叼著一條黑乎乎的小魚。

“師父!”

曹若愚大叫一聲,趕忙從苗苗嘴裏搶下那小魚,可對方一動不動,肚皮也不見起伏,就跟沒氣兒了一樣。

他頓時急紅了眼,薛聞笛也嚇了一跳,一把拽住他的手,接過那條小魚,嘴對嘴吹了一口氣進去。

孫雪華一楞,欲言又止,薛聞笛見那條魚還沒動靜,也急了,又吹了兩口氣。

“小——”

大霧驟起,孫雪華一個“樓”字卡在嘴邊,沒能說出口。

薛聞笛重心不穩,一頭撲進了某人懷裏。

淡雅的香氣將他整個人包圍,烏黑的發梢拂過他耳側,就像梨花樹下那徐徐而來的山風。

薛聞笛心跳漏了一拍,一擡頭,那人頰邊的淺痣便晃了下他的眼睛。

“師父!”曹若愚驚喜地喚了一聲,薛思卻眼睫一沈,搖搖晃晃倒了下去。薛聞笛抱緊他,整個人都暈乎起來,心跳快得厲害。

曹若愚的,師父?

薛聞笛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燙,像是真的要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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