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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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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啊?你叫我什麽?”少年明顯楞了一下, 有些摸不著頭腦,“我們鎖春谷一脈單傳,我沒有師弟呀。”

“他在叫我。”孫雪華很自然地接過話頭, “小若愚是我一位好朋友的師弟, 所以他也叫我師兄。”

“是這樣嗎?”少年有些困惑, 可見孫雪華那篤定的模樣,便沒有再糾結下去,徑直坐到他身邊,撩了下額前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直言道, “外邊雨勢太大了,我們先前在鎮上角落貼上的靈符都被沖爛了, 再這樣下去, 恐怕兇多吉少。”

孫雪華默然片刻,給他倒了杯熱水,道:“我們離開這裏吧,小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這大雨一日不停,便多一日危險,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讓這天放晴。”

少年註視著他, 沒有任何遲疑:“好。”

“就以我家為陣眼,重構靈符法陣, 應該可以撐上一段時日。”孫雪華在桌上畫了一個圈, 少年明了:“嗯, 事不宜遲,我們現在就開始吧。”

他說著, 又看向曹若愚:“曹兄要一起嗎?”

“啊?”曹若愚聽得一楞一楞的,孫雪華又道:“小若愚剛剛經歷過生死劫難,讓他休息一下吧,我們之後還要麻煩他。”

曹若愚張張嘴,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少年卻率先點了個頭,向他投來關切的目光:“那你先休息會兒,我們馬上就好。”

“啊,好。”曹若愚兩只眼睛都直了,根本摸不清頭腦,只能乖乖坐著,等他們安排好後續事宜。

夜深人靜,時局緊迫,危機藏於滂沱大雨之下,聲聲入耳,聲聲催命。

孫雪華與薛聞笛合力,靈氣交匯,法陣周轉,結界瞬發,散於各處的靈符很快擋住滔天的大雨,那無孔不入的濕氣散去許多。孫雪華一刻未停,迅速打開了裏屋的門,顧青正安靜地睡在床上,神色安寧。她並未像薛聞笛那樣,變回了十七歲的模樣,而是陷入了無邊夢鄉。孫雪華眼簾微垂,薛聞笛緊隨其後,抱起顧青:“走吧,趁那幕後黑手還未發現我們。”

“嗯。”孫雪華點頭,單手結印,瞬息之間,便設下一個傳送陣,薛聞笛第一個站了上去,看了眼還在發呆的曹若愚,對方頓時反應過來,也兩三步跑了過去,站在陣中。孫雪華最後一個走了進去,站在他們中間。他最後一次環顧了一圈自己的家,而後輕聲道:“閉眼。”

曹若愚聞言,立刻把眼睛緊緊閉上。只聽耳邊風聲呼嘯,料峭寒風乍起,曹若愚腳下猛地一空,還未來得及出聲,就又穩穩地踩在了實地上。

他睜開眼,擡頭看見熟悉的山門,才驚覺自己已經到了歲寒峰。

“這是哪兒?”薛聞笛問道,孫雪華答道:“小若愚的師門,這地方靈氣匯聚,乃純陽之地,可以躲避風雨。”

“嗯。”薛聞笛點點頭,“我感覺很舒服,是個不錯的地方。”

曹若愚欲言又止,可想了想,又把嘴閉上,打開了山門,領著他們往內裏走去。

山中寂寥,無人等候,加之這淒風苦雨,更顯蒼涼。從前這滿山的熱鬧人聲,不過是薛思為了安慰年少的傅及幾人,設下的一個美好騙局。他用稻草、香灰、新鮮的泥土,甚至是一夜風過之後,落下的梨花,做出許多小小的人兒,賦予他們靈力,賦予他們淺薄的生命,讓他們陪伴著傅及三人長大。

年少的幾人哪裏分得清真假?只會在師父每次出遠門時,一排站好,等著對方一人發一個香囊。

“等這香囊無香,師父便回來。”薛思溫聲說著,目光在他們尚且稚氣的臉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傅及身上,“無纓,照顧好師弟們。”

“是,師父。”傅及高聲應著,又笑笑,“我一定照顧好他們。”

薛思微微點頭,以示肯定,接著,他便戴上自己的鬥笠,轉身入了紅塵。

曹若愚就站在傅及身邊,目送著師父遠去。那時候,他才十二歲,他問傅及:“二師兄,我們的大師兄到底長什麽樣啊?”

“等他回來就知道了。”傅及從不多問,不是不好奇,而是他內心隱約覺得,那是師父的傷心事,不想再次提及,惹人傷懷。

“我們練劍去吧。”同樣年少的傅及說道。

“好。”曹若愚便跟著他進門。

門內,也是那些年輕的朝氣蓬勃的臉。

如今都已隨風散去。

曹若愚迎著那些風雨,想起自己下落不明的師父,不免難過,他忽地看了眼身後的薛聞笛,對方不知為何變成了如今的模樣,而且,又將他們忘卻了。

曹若愚有些郁悶,問道:“你,你心裏什麽感覺?”

薛聞笛“啊”了一聲,有些疑惑:“你在和我說話嗎?”

曹若愚更郁悶了,搖了搖頭:“沒。”

“我師父喜靜,住的地方也很簡樸,我們就先在那裏過夜吧。”他簡單說了幾句,就領著幾人穿過大殿,繞到後面的小院。

兩間竹屋,窗下蘭草。

薛聞笛一頓:“這是?”

“我師父睡在東邊,你,”曹若愚緊急改口,“我們睡西邊。”

薛聞笛眉頭微蹙:“這裏好像鎖春谷,我也睡西邊那間。”

曹若愚不言,心中五味雜陳。薛聞笛卻沒有太過糾結,而是推開西邊那間竹屋,將顧青好生安置。孫雪華與他相談片刻,很快就走了出來,看了眼倚在門口的曹若愚,道:“阿青睡一間,我們仨擠一擠,方便嗎?”

“方便。”曹若愚一口應下,“沒事兒,我和二師兄他們的房間,你們也可以睡。”

孫雪華認為不妥:“我們最好不要隔太遠,山高夜深,若有危難,不便相助。”

“嗯。”曹若愚點點頭,忽然湊過去,小聲問道,“孫掌門,我大師兄是撞到腦子了嗎?他總是忘事,以後會不會落下病根啊?要是他時時忘了我師父,我師父該多痛苦啊。”

孫雪華垂眸,只道:“小樓醒來時,只記得自己是鎖春谷弟子,奉師命下山游歷,來到臨淵,與我相遇。他所言,與我們初見時並無差異,只是他忘記了小魚,乃至忘記後來的種種,以為現在還是與我結伴同游,只不過遇到了一些麻煩。”

曹若愚一聽,便心疼起薛思來:“那師父怎麽辦?”

“你不要擔心,他們是正緣,不會被輕易拆散的。”孫雪華安慰著,“說不定小魚現身後,小樓就會想起一切。”

曹若愚聞言,也只能接受這個事實:“好。”

正說著,薛聞笛便走了出來:“接下來呢?”

“聯系臨淵,摸清現在敵我實力。”

孫雪華言罷,便率先進了薛思屋內。曹若愚關上門窗,點了蠟燭,再轉身,卻見薛聞笛站在薛思的書架前,靜靜凝望著。曹若愚一怔,還以為他有所觸動,沒成想,薛聞笛卻只是沈吟著:“這個書架,我師父也有。”

“師父?”曹若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薛聞笛接下來的話卻像當頭給他潑了一盆冷水:“嗯,我師父就是鎖春谷谷主,秋聞夏。”

曹若愚莫名委屈起來,他有點賭氣地說道:“我師父,薛思,是這裏的主人。”

雖然名頭比不上鎖春谷。

曹若愚氣餒,孫雪華淡淡說道:“薛掌門,芝蘭玉樹,皎皎如月,是個很好的人。”

薛聞笛聽得倒是認真:“薛思,好名字。”

這禮貌又客套的模樣,看得曹若愚有些無奈。他只好將蠟燭放到桌上,邀請兩個人一同坐下。苗苗早就在他懷裏睡著了,柔軟的肚皮輕輕起伏著。曹若愚嘆道:“我們先傳書臨淵?”

“我師妹打開了臨淵的封山大陣,若不勝,他們應該全都進入了照水聆泉。關山難越,鴻書難寄。”孫雪華說著,從袖中找到那破碎的辟邪傳音鈴,那本該是一整串鈴鐺,如今只剩最後一顆,上頭刻著的名字也已模糊不清。

“小年身上,應該也有一串署有他姓名的鈴鐺。”孫雪華微嘆,“我們先試試吧。”

“好。”

曹若愚不知為何,捏了把汗。

孫雪華的指尖拂過那顆染了塵的鈴鐺,忽地眉頭微蹙,捂住了心口。薛聞笛見狀,趕忙扶住他:“怎麽了?”

孫雪華悶哼一聲:“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那你歇會兒吧。”薛聞笛目露擔憂,孫雪華靜坐,閉目調息。他尚未完全覆生,加之這風來雨疾,多是沖撞了他的根基。

曹若愚不由揪心,找到自己剩下的最後一顆懸命丹,遞了過去:“孫……你,你吃這個。”

孫雪華擡眸,不忍拒絕他的好意,接了過來:“多謝。”

屋內寂靜一片,無人言語。窗外大雨傾盆,電閃雷鳴,窗內只有一根小小的蠟燭,燃燒著昏黃的燭光,落下一片溫暖又倍顯寂寥的光暈。

曹若愚一整夜都沒睡好,夢裏全是血腥的殺戮與淒厲的慘叫。外面雷電轟鳴,他猛然驚醒,卻見床頭站著一個黑黢黢的影子。

“啊——”

他剛要大叫,卻被來人死死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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